不以为然的,少年回道:“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怀疑我,所以我特地在埋你的时候,丢了些沾满‘牵梦难解’的尖利小石子进去,这四周
没有挖掘的东西,若是真的想救你,他一定会用手刨开土……”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为我专门设下的圈套?
“混蛋!”
温玥愤怒地冲上前,朝少年用力出拳,而少年轻易地躲开,然后,少年身后倏尔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抬手一招便制住了温玥。
少年立即半膝跪地,低首喊道:“主人。”
我吃力地朝那边看去,只瞧见那人一袭斗篷黑衣,觉得眼熟非常,而脑袋太过疼痛,致使我无法深入思考。
恍惚中,我捂着脑袋,看见温玥似乎与那黑衣人打斗了起来,然后温玥被逼到悬崖处,就要失足跌落!
急忙的,我已然顾不上疼痛,摇晃着身体冲到悬崖边。尽管,我不知道如今的我能做什么。然而,身体却被人从身后给制住了,大脑开
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温玥……
脑袋里只有一个名字。
待我猛然回头,入目清晰的,却是温玥被人推下山崖的情形。
“玥!”
甩着丧失力气的身体,身体与意志已经完全分离的感觉让我疯狂,觉得自己几乎是发狂的的大喊,可现实是,我只能留着眼泪,微微张
口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
意识已经处于不清楚的朦胧状态,只知道止不住眼泪的望着的空洞前方,好像刚刚失去了什么,好像又没有。
然后,模糊到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一双碧绿的眸子看过来,他的声音如地狱般低沉,如恶魔般诱惑,捏着我的下巴,他好像下咒语似的对我说:“记住,从今以后,我是
你唯一的主人,月氏雅弘。”
“……主人。”
咒印似的,我记住了他,脑海中唯一残留的只有眼前这张面孔,以及他的名字。
我的主人。
27.涉入
手持主人给我的剑,脑海之中一直徘徊着他的命令,我一无所知地顺着路走。
前面是一个军营。
我很清楚前面是一个军营,刚一走进就有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向我走来,他好像很激动,冲我喊道,将军。
望了望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兴奋的表情,而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挥剑剖开他的喉咙。血液从喉咙喷射出来的声音,很像风声,而那
一点点湿粘的,温热的液体沾在我脸上。
望着他惊恐而亡的眼,我知道我应该继续下去。
剑身流下腥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入黄沙,顷刻间消失不见,抬首,目视前方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我觉得很陌生,很陌生,陌生得只剩一
片空白。
杀了他们。
脑海里有个声音指使着我。
那是主人的声音。
没有理由拒绝主人,从一开始就好像有什么一直在我脑海里告诉我,让我无条件的遵从,而我正这么做着。
所以,我举起剑柄,划开地上的黄沙,缓缓靠近。
有人不断在谈论什么,也有人冲我举起了武器,毫不留情的,我举剑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任他们的血染红我的脸庞,血滴沾在嘴角的刹
那,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前方有几个人缓缓靠近,表情肃穆,中间高大的男子先是盯着一地尸体,刚毅的脸顿时写满震惊,他不断冲我这边,喊着一个名字。
尚子文。
尚子文,他是谁。
我没兴趣。
缓缓举剑向他,却被身后另一人挡住了去路,倏尔转向他,我微微弯头,看到他愤怒的表情,是同时的,他出手袭向我。
也好,反正你也要死。
主人对我说过,要杀光所有人。
很容易看穿他的出招方向,我狠狠抓住他的手腕,使劲用力,便将他整条手臂的筋骨尽数折断,男子紧闭嘴唇,冷汗满头却未喊一声疼
。
“哥!”另一名男子见状,立即冲出要袭向我。
“不要!”
当然,他的动作远远没有我快,在他靠近我那一瞬,我便抬手将他整条手臂都砍了下来,换来被他唤为哥的从来不会喊疼的男人凄厉的
惨叫,而当我想继续将剑指向手中人之时,我发觉那个高大男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用剑抵住了我的后背。
“放了他!”高大男子咆哮,怒火高涨的模样。
松手放开手中男子,他立即扑向被我削去一只手臂的男子,望着流了一地鲜血,虚弱不已的怀中人,他怒意横生地狠瞪着我,眼珠子充
满了血丝:“混账,我要杀了你!”
身后男子怒喝:“陈元!你们都退下!”
“萧艾!”男子圈着独臂男子,身上沾满了血迹,他悲愤等过来,但被身后男子怒喝,只有狠命地捶着地。
由于自己一只手臂早被我震碎,现在他只能发狠地看我,似乎能把我看到地狱里,永不超生。
回头,我定定望着这个叫做“萧艾”的男人,面无表情。
杀了他。
主人的命令又再次再脑海想起。
我举起剑,缓缓地指向他,而尽管他已经将剑抵在我颈脖上,而且,只需一点点,就可以轻易取我性命,可男人没这么做。
他望着我,眼神悲戚。
“为什么?”男人问我。
为什么。
因为主人命令。
趁他问话,我十分轻易地甩开他抵着我的剑,而我的剑也顺利刺进他的胸口,虽然不深,但一定很疼。
因为,他流泪了。
一瞬间,我犹豫了,我停在那里,望着他的眼泪。
为什么要哭。
晶莹剔透,我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我却明白自己下不了手,空白的脑袋没有命令,渐渐放开手中的剑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要这么做,但是身体好像有意识似的,让我放开手。
而我手离剑的同时,后背亦射来许多被磨得尖利无比的箭,齐齐射中在我身上。我不觉得疼痛,虽然身体很疼,但是很奇怪的,心里觉
得不疼。
被包围了。
数千人举着弓箭对我,我明白自己会死。
没完成任务,人数太多,我根本杀不了,也再没力气去杀。
幽幽拔掉刺满我一身的剑,然后又有新一轮的剑射过来,插进刚才射入的伤口中,使得肉糜翻开,伤口愈深,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箭头已
经碰到我骨头和内脏,或许再来几次,就能将我射穿了吧。
不过没有等他们下手,我便失去力气,倒地。
呆望着天空,大脑仍是一片空白,随后我好像看见有人举起刀剑,锋口直直对准着我的心脏。
可是没等他手起刀落,那个人便捂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边,痛苦呻吟几声之后,化为一滩血水,甚至连根头发也没留下。
众人惊惧地望过后方。
来人有着墨蓝色的眼睛,他越过众人,身手敏捷地托起我,冷冷地小声嘲讽:“居然落到这个地步,难道是别人把你看高了,还是你自
己平常太自大?”
“小宇?!”有人震惊地叫道。
少年看似柔弱的身体却出奇的有力,他背负着我,轻松地笑了笑,说:“小宇?你说那个孩子啊,我看他出征太可怜,就让他随他爹娘
去了,怎么样,我很善良吧?”
说完,驮着我要走,却被叫萧艾的男人叫住了:“放开子文!”
不理众人的表情,少年漠然回头,冷笑:“子文?”
“他这个样子,你们究竟把他怎么了?!”被捅一刀,男人依旧忍着疼痛,捂着伤口,强行撑着要走过来。
出掌,少年内力深厚,而男人身受重伤,几乎是一招便把他击倒在地:“刚才不是还想杀了他么?别自不量力,现在的他不是你的子文
,是属于月氏的傀儡。他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从今往后也再不会记得一切……”
傀儡。
我是傀儡。
原来如此。
依然保持着空空如也的脑袋,被少年带走亦是无知无觉。
行至远方,稍稍休憩之时,不知道少年喂我吃了什么,身上的伤口立即完全不痛,随后他边替我清理伤口边带着嘲笑,望着我,说道:
“刚才对他,心软了么?”
心软,不解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主人若是知道你心软没有杀死那些人,他一定会让你死得更早,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来……”少年愤恨着瞪我两眼,然
后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低下头,“哼,就算你只是个大脑空空如也的没用傀儡,我犯不着……”
他的手劲却很轻,擦拭着我身上的伤口,我感觉得到,他手指很凉,很舒服。
不知他用的是什么药,伤口亦好得很快,但是很疼,疼得我站得起来,却走不动。
显而易见的,少年似乎也想将我甩开,很多次都想尝试将我丢在身后,但他总是走了没多远又跑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少年又
出现在我面前。
破旧的泥丘中,墨蓝色眼睛的少年瞪着我,怒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收起你的眼神,让我恶心!”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依然维持着同样的动作,直到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的脸才偏向另一边。
“可恶!”他说得十分解恨。
我眨眼,却不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无语地少年在休息片刻后,又重新驮起我,犹豫许久,终于迈步朝前方前进。
穿过沙漠,少年突然冷声哼道:“前面就是月氏。”
空白的脑袋中出现这两个字,感觉很熟悉。
月氏。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
对了,主人名字里好像就有这两个字。
“……主人……月……氏……”不知不觉的,从喉咙里冒出这几个字。
少年愣了愣,竟有些不高兴,他愤怒自言自语,低头微怒道:“对啊,你就记得主人的名字,可恶的家伙!”
自然不会理解少年为何会生气,而我只被他驮着,浑身无力地望着地上的细碎沙粒慢慢变成了戈壁,然后是岩石,再者入目的是泛绿的
草地,如此变换着,单调点儿可却也只能是我唯一能关注的东西了。
经过河流关卡之时,那些人疑惑着盯了我好久,可在脸色微凝的少年给他们看过什么东西之后,便恭敬地放行,而我则是继续被人驮在
肩膀上,又不知过了多久。
半晌。
对我来说是半响,但对于少年,可能是几天几夜。
少年说,这里是月氏。
高耸山峰下,清澈的河流环绕着黄沙密布中骏马驰骋的绿洲,到处是狼形物品,奇异的建筑,怪异的服装,皮肤,甚至是头发、眼睛的
颜色。
久而久之,我感觉到,或许在这里,奇怪的人,是我。
因为进入这个地方之后,有许多人忍不住驻足观看,更有甚者回头望了很多次,不过少年脚步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多看,我们就已经
跑了很远。
少年不时掩面,似乎很难堪的模样。
不知道颠簸多久,来到一处简陋的黄砖墙前,少年重重将我放下。
“你就待在这里,知道么!”带着威逼的语气。
我圈坐着,表示明白。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甩给我一包东西:“饿了你就吃,别弄丢了!我管不了你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知不知道!”
依然圈着坐。
他用力拍着我的脑袋,见我还是没有动静,便摇头喘气地扭头离开。
而我空白地望着远处蓝白天空下的高耸白色宫殿,矗立在河流瀑布旁边,水流激起,晕开了一层层水雾,混合着阳光,仿佛神祗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被几个白皮肤棕眼的人挡着了。
开始有人围观。
他们似乎在看着我,嘴里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看我完全没动静,便开始在我身上搜掠值钱东西,一无所获后,那些人开始泄愤地
踢我,见我毫不反抗,几人甚至变本加厉,出手狠毒。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白肤高鼻的人,有的只是旁观,有的喝彩,更有甚者伙同那几人一齐上来打我。
其中一个人还趁机拿走了少年给我的东西。
少年叫我不要弄丢他的东西。
于是,我反手抓着扭打我的人,将他的手臂生生转了一个圈,然后顺便踢断了另一个人的腿,其他围观人见状,惊怕得四散逃跑,而我
一跃而起,揪住拿我东西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回东西。
几个人叽里呱啦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了什么,害怕地跑了。
之后,我又走回刚才端坐的地方。
白天到黑夜,再从寒冷异常的黑夜等至白天,我等着少年,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丢下我了。
虽然知道,但根本毫无目的我,只能如此呆着,还能怎样。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最重要的是
,除了主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对于主人,我也只知道一个名字。
其他的,都是空白。
现在的我,除了等待,再无其他的事可做。
真的,除了等待,我什么都不能做。
夜晚的月氏总是出奇寒冷。
我仍是直视望着对面高处的宫殿,坐在原地。突然,入我视线的,前方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朝我缓缓走来,她干枯的好像树皮的手上
提着一个篮子。
她靠近我,眼神似乎关切地张口询问了什么,我听不懂,东张西望一番后,老人从手里框框中拿出一块饼子,递到我面前。
饼子。
这不是我等的东西。
没有接她的东西,老人便将食物硬生塞进我手中,然后朝我低头笑了笑,然而,却在下一刻被人用力地捅穿了心脏,还未来得及呼痛,
血溅当场。
死亡。
今夜月色特别明亮,明亮得能清晰倒影在流淌至我脚边的血液中。同样反光的,还有隐藏在老人手里的一把珰亮匕首。
来人踢掉我手上的刚才老人给我的食物,抓起我原先正常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渐渐发黑的手,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来人,是那个少年
。
“笨蛋!”一张口就是骂人的话。
“月氏人素来怨恨你们,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别人的东西也敢乱接,中毒了你麻烦的还不是我!”少年一边责骂我却一边蹲下替我小心
看手,责备地问道,“还有,前天你是不是惹事了?嫌自己不够显眼是不是?我瞒着他人偷偷带你过来月氏,本就是大罪,现在我也在
想办法解决,而你不但不给我老实点,倒一直跟我添乱!”
不知道弄了什么药在我手上,使我的手像火烧一样疼。
少年不以为然的替我上药,见我木讷,他一副表情写满后悔,却又无奈地望着我:“本来让你回去给予他们重创,也知道他们一定不会
放过你,可那时候,我竟鬼使神差乱错了筋跟在你身后,还出手救了你……早知道,就让那些人把你杀了,一了百了,何必弄得如今这
么麻烦。”
叹气,少年墨蓝的眼睛更是充满苦恼,他猛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靠近,在我耳边幽幽地说:“现在瞒着主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
好,本想丢掉你,可是一听你有事,我就胆战心惊,放不下,丢不开,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我望着少年苦恼的脸,歪了歪头。
“虽说是我做的药,但……”
他轻轻地,话语却没有继续下去,抓住我头发的手也缓缓落下,少顷,少年望了望地上的尸体,猛地拽起我:“待在这里,那些月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