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少年时代——木原音濑
木原音濑  发于:2011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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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冷淡了。把俺一个人留在旅馆就回去了,第二天就像逃走一样消失不见……”
田头抚着他的肩膀温柔地开口道:“我不是回来了吗?”而后,力的气势似乎稍微……变弱了一点点。
“俺能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剩下不多了啊!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逃走?电话也只打过一次,也不告诉俺你奶奶家的电话。
对这个问题,田头早就想好了借口。
“我怎么能用人家家里的电话打长途,还煲电话粥啊?”
“可是,俺却总是想着你可能会打电话来,一直在电话前面等着连动都不动一下。俺还一直、一直在想,是不是俺在宾馆碰了你,你不高兴了,或者其实你是不想做爱……”
突然田头的肩膀被双手抓住,粗鲁地摇晃着。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明白说出来啊!其实你是讨厌俺吧?你不喜欢俺吧?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都是俺主动,只有俺一个人……”
“力!”田头大声吼了他的名字,力才算是停止了摇晃。田头抓住这个快要哭出来的窝囊男人的耳朵,第一次主动吻了他。周围并没有人,而且这么做如果能压下力的激动情绪的话……田头想道。温柔地舔舐过嘴唇后,正准备松开时,被力阻止了。
“可能……会有人来……”
田头说着拒绝继续下去,却被力抓着手腕拉到了屋顶的角落里。背靠着墙壁,两人一边继续着几乎让人缺氧的长吻,田头的身体一边向下滑去。支撑着他的力也蹲了下来。力无助的吻一直持续到校内开始播放请毕业生到体育馆集合的广播才结束,仿佛不这么做他就会死。
“我该走了……”
田头开口对脸埋在自己颈边的男人开口道,却遭到了摇头拒绝。
“管他什么典礼不典礼。俺就想这样和你待在一起。”
“好歹让我去拿一下毕业证啊。”
田头摸了摸力的脑袋,又一次主动吻了他。接着,他看见泪水从力凹陷的脸颊上低落下来。
“过一会儿我们再慢慢谈。”
力微微点点头,站了起来。田头带着依然垂着头的力一起走向了体育馆。田头在毕业生的座位上坐下之后,力已经不知去向了。
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哭,结果在毕业仪式上田头终究没哭。回到教室,最后一个自习结束后就该解散了。有人干脆早早回去了,但田头和优、半田一起留在了教室里。班里还聚集着几个同学同样也在依依惜别,讲着讲不完的话。
丝毫不在意毕业生之间微妙的气氛,力走进了教室。不理会眉宇间多了几条皱纹的优,他径自走到田头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制服的袖口被拉住,田头转过头,力问道:“接下来,可以跟俺在一起吗?”那眼神像是在撒娇一般。
“傍晚开始还有班里的聚会。所以……”
“那个一定非去不可吗?”
似乎在一旁听到两人谈话的优从旁在弟弟腿上踹了一脚。
“又不是小鬼!你给我懂事点!”
力凶狠地瞪着优。
“你摆什么臭架子!”
大概是力的顶嘴让他很不高兴吧,优的表情明显垮了下来。
“我们有我们的交往。整天被你围得团团转,田头也嫌烦啊!”
“他可没说过一句烦!”
优耸了耸肩,笑了。
“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这个猪头,连什么是原则话,什么是真心话都分不清楚!”
根本来不及阻止,力扑向了优,一拳打向他的脸。优自然也不会乖乖挨揍,马上还了手。兄弟间开始上演一场互殴,周围一阵骚动。田头拉着力,半田扯开优,才总算是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又不是俺愿意生为你弟弟的!”
力发出了悲鸣般的怒吼声。
“你……俺想要的东西,你全都有!你和真一同年、同班,还要上同一所大学!这些无论俺怎么想要都得不到啊!”
田头硬把满眼泪水的力拉出来教室,一起回家了。离班里的聚会还有些时间,先回去一趟也肯定来得及。即使肩并肩走着,力也只是低着头,几乎不说话。只有在车站检票口前,他问道:“明天的话,可以见吗?”短暂的沉默对话过后,田头答道:“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田头便去了东京。他并没有联系力。这就是他原本的计划。比起跟他说,被他责问,被他哭求,他宁愿选择沉默着安静地结束。
住处是公司给安排的。来到东京的同时,田头的环境彻底改变了。演唱的训练课和各种准备工作让他忙得头晕目眩,渐渐地,想起那个被他扔家乡的比自己年幼的男人次数变少了。
大学开学大约两周后,田头在学校碰上了优。自己先到东京的事他并没有通知优,所以碰面时还被优责备道:“我们明明上一个大学啊,你这家伙真薄情。”
在玄关大厅,仔细打量着田头的优低声道:“你的感觉好像变了些。”现在,田头有造型师帮他决定包括服装在内的整体造型的方向,来配合出道。发型也变了,也比较敢穿一些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的类型的衣服。
“总觉得你好像时尚了不少呢。刚看见你的时候,我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没认出你来。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住哪儿啊?”
田头不能说是公司宿舍,只好暧昧地敷衍道:“挺远的,不好说清楚。”优低声道:“哦~~”
“那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吧。”
电话是直接同到房间里的,本来是可以告诉他的,但田头还是没说。因为力的样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如果优知道电话的话,力说不定就会知道。就算优不说,力也有可能到东京来擅自翻看优的通讯录。短暂的沉默过后,田头谎称“家里没装电话”,他到东京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个谎撒得太过牵强。
“那我把我的电话告诉你,有空联系我哦。”
轻松说完后,优在一张撕下的笔记纸上写下电话号码递给田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头把纸片塞进牛仔裤兜里,然后说道。
“力他……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面对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视线,田头尽量自然地垂下眼,摇头说道:“没有啊”。
“是吗?没有就好。”
优的语气让田头有些在意。他为什么以为自己和力“吵架”了呢……?实在抵不住想知道的诱惑,问道:“力他怎么了”,却见优耸耸肩,露出了苦笑。
“那个呆子,升上三年级以后就没去过学校。问他理由他也不说,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只会在电话面前坐着……”
那幅景象似乎就在眼前浮现,田头顿时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他以前就是个怪人,但这次是特别的奇怪。……不过,那家伙身上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我爸妈也都习惯了。家人也都知道只要他的想法没改变,就拿他没办法,所以现在好像也就只能看着他而已。“
优停顿了一会儿,瞟了田头一眼。
“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可以打个电话给他吗?”
听他的口气,他似乎知道力是在等自己的电话。田头无意识间摩擦着自己交缠着的十指。
“嗯……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隐约飘着些尴尬的气氛。优的双手没地方放似的插进了牛仔裤的屁股兜里。
“我不是说是你让他变得奇怪的哦。只是……我妈说……他好像一直在等电话。”
优绕了绕脑袋。
“话说回来……其实,我也不认识力其他朋友。他从来没有带到家里来,也从来没提过。说到会给他打电话的人,我也只能想到你了……”
而后两人又交谈了会儿,便分开了。力在等电话的事一直在田头脑中挥之不去。晚上,田头下定决心拿起了听筒。他已经一个半月没有给力打过电话了。响了两声后,听筒被拿了起来。
“你好,小日向家。”
接电话的是力。明明事先准备好了很多话,可田头却从一开始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谁啊?”
“……力?”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深深吸气的声音。一瞬间后,力的话好像泄洪一般倾倒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跟俺联系?俺一直……一直等着你的电话啊。”
受到力的责问,田头低声道:“对不起……”
透过电话,传来了哭声和吸鼻子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
“俺也要去东京。俺忍耐不下去了。俺不要这样。俺要到你身边去。”
看他那气势,似乎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跳上火车。
“我听优说,你没有去上学,所以……”
“俺本来就不想去。其实俺早就想不去了,可是因为有你在,所以……”
面对激动异常的力,田头尽量冷静地对他说着。
“我希望你能乖乖去上学。优也很担心你……”
“俺去不去上学不是你来决定,是俺自己决定。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俺会疯的。”
他根本没有留下插话的空隙。
“告诉俺你在哪里,俺也去东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俺会好好工作,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俺绝对没有半句怨言。所以,拜托你……”
“我……不想再见你了。”
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实在很痛苦。力低声反抗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再见到你。”
面对这句已然决定的话,力的反应……比想象中平静得多。
“为啥?一定有啥理由吧?是因为俺说想和你做爱吗?还是因为一直被俺缠着,其实你觉得很烦?”
田头握紧了听筒。
“来到这里之后,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很忙,就算你来了,我想我也没有时间照顾你。而且,我还是不想和男人……那个……做那种……或者说……”
“你不想做的话,也没关系。俺不会再说想和你做爱。这样,俺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田头的掌心渗出了汗水。
“俺答应你不做,就可以去东京待在你身边吗?”
面对这个强求结论的男人,田头在电话前低下头,低声道:“不行”。
“为啥不行啊?俺都说了不做了啊。”
“不是这个问题……”
他的话被中途打断了。
“你的话好矛盾,俺听不明白。是这个问题啊,你说不想做,所以俺答应你不做啊。俺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这样俺不就可以待在你身边了吗?”
“你会妨碍我!”
实在对排山倒海而来的批判忍无可忍,田头不小心吐露了心声。说出口之后,心里也喊了一声“糟糕”,但说出口的话就像倒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来了。
“妨碍……什么意思……”
田头无法回答。
“对你来说,俺就这么烦人吗?”
力的声音在发抖。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俺接吻那么多次?好像喜欢俺一样、像恋人一样接吻那么多次?”
“不是你说接吻很容易的吗?我无法拒绝你……跟你的交往没处理好,我很抱歉。”
“你在说什么……”力难以置信地嘟哝道。
“所以,我希望你忘了我,乖乖去上学。”
“不要。俺怎么可能忘得了你?事实上俺整个人已经为了你变得一团乱了。从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俺好想听你的声音,人快疯掉了。如果被你抛弃,俺会死的。比起没完没了地这么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别好像故意做给我看似的说什么‘不去上学’、说什么‘死了算了’。”
“什么叫做给你看,俺是真的……”
“你这就是做给我看!就连优都说得好像……‘力不去上学都是你的错’一样。可是不去上学是你自己的原因吧!为什么我非要落到受谴责的下场不可啊?就算你自己哪天死了,我也一定会像个恶人一样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因为我冷落了你。我就是不想再忍受这一点了。”
说出真实想法之后,田头的心情难以言喻地难受起来。而后又低声道:“抱歉”,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他还是说了。
“我要挂了。电话……我不会再打了。”
“不、不要。别挂。求求你。你说谎,俺不要这样。你想叫俺一直都以这种心情活下去吗?说什么俺死了也会给你添麻烦,怎么会……”
田头没有听到最后便放下了听筒。放下之后,他有一阵子在原地动不了。就这样大概过了半小时之后,电话响了起来,田头以为是力,不敢接。可是切换到留言电话时听到的声音却经纪人。他慌忙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经纪人通知他,他将以四人乐队的形式出道,以及将发售出道的第一张单曲。和比自己年幼的男人之间的惨烈告别场景,只占据了田头的大脑短短三十分钟,之后,他的思绪被更重大的,左右自己人生的事夺走,转眼之间……便被忘却了。
这一年的九月二十日,田头以“广海贵志”的艺名作为“SUNDAY BREAD”的乐队成员出道了。出道曲目“LOVE
SOMEBODY”还和电视广告联合推出,一下子就在爬到了排行榜的第五位,发售的第三周便登上了第一位。到歌会和综艺节目的演出的次数激增,单曲也持续热卖,他们获得了这一年的新人奖。
自从和力惨烈的告别之后,田头就因为不想再见到优而没有去上学。而且出道曲红透半边天的,这状况他也不可能在继续学习下去,第二年春天,田头退学了。
那年冬天,没有一天不在街上到“SUNDAY
BREAD”里,田头的声音。整个城市中,自己的歌声似乎理所当然地飘荡在每个角落。其中也不乏公开表示“唱得真烂”的人,但田头也能微笑以对。因为他的歌非常畅销。而畅销这个事实,更让他确信,即使唱得不好,自己也还是拥有传达某种信息的“才能”。
出道后的第二年,第三张单曲CD的销量遭遇了滑铁卢。这究竟是为什么,田头并不知道。他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只是这次碰巧状态不太好罢了,可是,第四张、第五张CD都是同一个结果。原本就是被凑在一起的成员间关系也不是很好,乐队在第三年解散了。田头虽然单飞出道了,但销量的结果连乐队时代一起算上都是最糟糕的。
田头开始躲在地方工作,不只设备不好,待遇也很差,出场费也少得惊人。还曾有喝醉的观众喝倒彩喊道:“烂得要死”。一次在某个地方的活动结束后,在回程的电车里,田头哭了。那天的活动并不是很糟糕,待遇也还马马虎虎,观众也很有礼貌。可是泪水却止也止不住。从那以后,田头推掉了地方的所有工作,开始练习弹吉他。那时,他二十四岁。掌握了一些吉他技巧之后,他也托关系参加了一些别人专辑的演奏,但他却从来没有接过到第二次邀请,这事便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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