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哽咽。

有时，阿岚高大的身躯有时会让人忘记，忘记他其实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情感表达的方式最强烈，同时也是最直接……要么喜欢，

要么讨厌。

“傻孩子。”我从后面抱住他，虽然我的头只及他肩膀，可是我还是想尽力用自己包裹住他：“我从没想过要丢下你……”

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的丢掉对自己好的人。

“可是你不是答应要跟他一起走的么……”

我轻声说道：“阿岚，你和柳梦莱对我一样重要，对你们，我有说不出的喜欢……所以不要逼我去取舍一方……”然后我放开了他，苦

笑：“我很自私吧？”

没错，我真的很自私。

明明从心底喜欢着温柔，却又忍不住喜欢阿岚和柳梦莱，要我放手，真的是难受至极。

因为没有得到过太多的情感……因为自己一直害怕，害怕失去，所以很难接受别人，可当你们在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生活，越来越多难以

割舍的情感涌上心头。

舍不得。

我舍不得。

所以，我很自私吧？

阿岚终于回头，直直地看着我，嘴巴抽动着。

“没错，你很自私。”身后冷不丁传来柳梦莱的声音，“你的自私显得我有多愚蠢。”

我猛地回头，看见柳梦莱，嘴里慢慢说挤出两个字：“……莱儿……”

阿岚有些生气地回道：“你凭什么说小临？！”

柳梦莱没有看阿岚，而是定定地盯着我，表情有些狰狞，仿佛要我把我吃进去似的，他说：“小临儿……”他抚摸上我的脸，“可是我

就是愚蠢到就连你的自私也一并喜欢了……该怎么办呢？”他期待地望着我。

“我……”

阿岚打断我的话，一把甩开柳梦莱的手，喝道：“你少在我面前动手动脚的！”

柳梦莱秋波暗送，说道：“可是小临儿刚刚说他喜欢我，摸一摸是理所当然的吧？”

见状，阿岚挽起袖口，大怒：“他也说喜欢我啊，我都没有摸过，你摸什么摸！”

“这个……”怎么觉得气氛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你想怎样？！”柳梦莱大喝。

“想打架么？来啊，谁怕谁？！”阿岚早已摆好作战姿势。

然后，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你居然打我完美无缺的下巴？！”柳梦莱捂着下巴怒。

“你敢打我鼻子？！”接着被狠揍一拳鼻子的阿岚也发怒了。

“打死你！”

“去死去死去死！”

……

就知道你们两个学不乖！

为什么老是要遇到这种情况……我叹气，边摇头边上前劝架，却在心底微笑。

谢谢你，莱儿。

谢谢你，阿岚。

……

这次两人是杀红了眼，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好不容易将两只发怒的野猫分开，不想身后传来方净玉咳嗽的声音。

方净玉见我回头，沉声道：“诸位还真有闲情逸致。”

“还好……”我低头，一边手揪着一个人。

“哼，”方净玉冷哼一声，“探子刚刚回报，已查到温柔的踪迹。”

“是么？！”我有些心急。

方净玉说：“随我来。”

我，阿岚，以及柳梦莱跟随方净玉来到他的房间，他合上门，低声说道：“探子今早回报在皇城发现温柔的踪迹。”

“皇城？”阿岚不解地问，“哥哥被带到皇城……做什么？”

方净玉摇头，说：“探子说，温柔似乎被人软禁，但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说完他拿出一张被人手绘的十分简易的地图，上面标识着

温柔被囚禁的地方。

“那我们马上去救哥哥！”阿岚说。

柳梦莱摇摇头，说道：“皇城戒备森严，而且里面犹如迷宫，此事须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

“没关系，”我接话，“我从小便在那里面长大……路自然是认得的。”

我回头望向方净玉，说道：“我一起前去，可好？”

方净玉犹豫半天，终于点头。

倒是阿岚不愿意了：“小临，你不会武功，不要随我们去涉险！”

我转头看着柳梦莱，问道：“莱儿，你说呢？”

柳梦莱依然笑靥如花，只是伤了下巴，显得有些滑稽，他点点我的额头，说：“我尊重你的想法。”

最后三比一，我还是跟着一同前去。

最后，方净玉说：“明日，待众人离去之后，我们再走。”

无异议，就此决定。

夜深不眠，于是夜观天象，见重华之星将会于辰星，古书云，欲将更事。

方想回房离去，却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的房间传来的吵架声，走进一听，竟是丽红与张大头。

“你为什么不一起走？”丽红厉声问。

“我娘要我在这里为她守孝三年，所以我不能离开。”张大头依然是憨厚的语气。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么？！”丽红愤怒，“还是说你现在看我是个妓女……觉得恶心了？！”

张大头连忙解释：“不是的……丽红……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不能放着娘不管不顾……”

“不要再解释了！”丽红猛地推开门，跑了出来。

见到站在门外的我，丽红先是一惊，转身想跑，被我叫住了。

“丽红……你为什么要跑？”

丽红抽搐着肩膀，不时地呜咽出声，许久才说出了话：“……你知道么？虽然我不是自愿落入风尘，却也在烟花之地污了身子与名声…

…虽然老板说过我的只要心是干净的我就是干净的……可是有些事情……”

我轻轻抱住这个女人。

“每天每天……我都期盼着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可是等我等到他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害怕。”丽红掩面，“我，始终是个妓女。”

我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般柔声道：“丽红，你一直很坚强。知道么？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他的长相，家世，又或者

他曾经历经过什么……你爱的只是单纯的这个人而已，既然你愿意等待爱情，为什么又不去相信它呢？”

说完，张大头已经从房内走了出来，紧紧抓住丽红的手腕，生怕丽红会跑一样。

“老板娘……”他说。

我望了望泪流不止的丽红，叹声问道：“大头，你可是真的喜欢丽红？”

张大头猛地点头，重重地说：“我爱她！”

好大头，我佩服你的坚定。

丽红的神色缓了不少。

“那好，”我说，“我刚才在门外也听了个大概……让我来帮你们想个办法吧。”

“什么办法？”丽红问。

我笑了笑，说道：“我见麒麟山腰有座寺庙，大头可以将母亲的灵位立在那里，以后每年你都回来拜见母亲一次，我想母亲在菩萨的保

佑之下应该会原谅你们的。如此，可好？”

他们相觑片刻，大头点头应允，然后轻轻擦干丽红未干的泪痕，憨憨的笑出来。

我点了点头，便退开了。

爱情很脆弱，需要靠两人一起不断精心保护它。

我一直不欣赏相距遥远的爱情，因为只剩一个人呵护的爱情太过寂寞，而且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不小心将它摔碎。

当你想重新粘好碎掉的爱情，看到的却是与他人重新呵护爱情不已的爱人。于是捧着破碎爱情的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多余的角

色。

有人说爱情会被对方习惯，所以还是有些距离比较好。

然而，会被另一个人在他的生活里习惯，其实才是最幸福的事。

因为人类都是很敏感的动物，不会这么轻易的去习惯一个不相干的人……又或者说昔人远去，再浓烈的爱情也永远抵不过时间的消耗。

悲伤会消弭。

爱情也会。

回房后，我抬头望着天空，深紫色的苍穹上隐去了星辰，我忽然想起温柔的双眸。

温柔。

我相信消弭得掉一切，每个人的残忍，冷漠，可是我却不敢妄下推测，不论睡去还是醒来……只有你的名字，我永远忘不了。

*重华：木星。辰星：水星。

33.傀儡

来到皇城的时候，我必须掩面而行。

因为传说中的王爷尚临，早已死去。而我也不想贸然去宫里找哥哥，这里拥有太多我不堪的回忆，也有太多我不能承受的愧疚。现在我

只想找到温柔之后，再次从这里消失。

等了两天，今夜无月，正是寻人的最好时机。

宫墙之上，我与柳梦莱二人组成一队，而阿岚则与方净玉另组一队，朝着两个不同方向去我指向的地方寻找温柔。

稀疏的梧桐缓缓在风中摇曳，映照在宫墙上的影犹如鬼魅，加之周围寂静，偶尔的声音都能让人胆颤不已。

由于我认得道路，所以我们十分顺利地找到温柔被软禁的地方。

可奇怪的是，门外空空如也，竟无人把守？

方净玉命我们在原地等待，独自进屋去寻。然而，半柱香之后，却不见他出来……

阿岚忍不住想冲上前，却被柳梦莱扣住肩膀，柳梦莱低声说道：“不可，怕是有诈。”

是夜，安静得异常。

阿岚摇头，说道：“怎可就此放弃？万一有事……也不能丢下方大哥！”

我接道：“去看看也可。”

拗不过我们，柳梦莱只好带我们飞到那间屋子的房顶，悄悄揭开几块砖瓦，能把里屋看到个大概……可令人震惊的是，里面却一个人都

没有！

且不说温柔……方净玉去哪里了？

我们分明一直守在门外，却未曾看到任何人影。

难道一个人可以平白无故地失踪？

正想着，背后起了一阵阴风，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回头望了望，并未有任何异常。

“我们分头去找找，”柳梦莱说，“小临儿你不会武功，跟着我。”

阿岚点头，说道：“若是丑时仍未寻到人，就到宫门外的那条小巷回合。”而后，阿岚对柳梦莱说：“要小心！若是小临有什么事我绝

对不饶你！”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我们，你自己才是要小心……”

阿岚重重地点头。

柳梦莱轻声道：“我们走吧。”随后就带我飞到皇宫外围。

恍惚间，我看到哥哥那灯火通明的寝宫。

想起方净玉的话，我抬头轻轻问道：“莱儿，可不可以带我去那个地方？”我指着哥哥的寝宫。

“那里是？”柳梦莱问道。

“我哥哥的寝宫……”我有些眷恋地说，“我想最后看看我哥。”

柳梦莱轻轻揉着我的头发，然后笑着应允。

我没想到过柳梦莱的武功会这么好，带着人一起穿身于戒备森严的皇帝寝宫，竟然无人察觉，等我们偷偷潜进哥哥的寝宫，就听到外面

有人要进来的声音。柳梦莱一把将我拉进屏风后，掩我口鼻。

“事情办得怎样？”

是哥哥的声音，我激动的想冲出去，却被下一个声音惊住了。

“回禀主人，暂时仍未发现他的行踪。”一个空洞的声音传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虽然空洞，却是无比的熟悉……于是我透过屏风之间的间隙望去……果然是你。

我紧抓了抓柳梦莱的手，他也是满脸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他，一切都……”哥哥若有所思，“不过千万不要伤了他性命……往后的一切都要靠他。”

“是，主人。”

“安扬的事怎么样了？”哥哥又问。

提到安扬，我的心猛颤了一下。

“已命人押至天牢，断其手脚。”

什么？！

安扬……

为什么你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安扬已经没什么用了，”哥哥突然攀住了对面人的肩膀，媚笑道：“这些事就交给白兰溪去办吧……温柔。”

“是，主人。”依旧是空洞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温柔……

哥哥覆上他的唇，轻轻啃咬着，然后小心地勾出舌头，却被那人猛地吸入口中，然后用力地撕扯开衣物，推倒在床……

我用力啃噬自己的唇，逼迫自己忍住想要哭出的声音，眼泪却一颗一颗落在自己的手上，滚烫得吓人。

柳梦莱一点一点地帮我擦掉泪珠，而后门外突然出现了厮打声，温柔起身直接举剑冲了出去。

我却突然看到哥哥望着门外，露出了阴狠的笑容。然后他按着床边的翠玉龙头，身后出现一个机关，便走了进去。

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门外阿岚的惊怒声：“哥？！”

柳梦莱立即抓起我冲出寝宫外，分明看到阿岚被一群人猛地围攻……而且正对着他，举起剑柄的人，正是温柔。

“哥，你怎么了？！”

阿岚对着温柔吼叫，可温柔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直直用长剑刺向阿岚。

“不要！”我惊叫出声。

温柔听到声音，朝我这边看来，趁这个空挡，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方净玉，一把闪过温柔面前，将阿岚向后一抬，大叫：“快走！”

多亏柳梦莱和方净玉武功了得，我们一干人等得以行至后宫墙外。

本以为能舒了口气，却不料身后一个极影飞来，正是温柔。

柳梦莱将我往身后一挡，手持剑，屏息凝神。

“哥？”阿岚正想向前，方净玉却紧紧抓住阿岚的肩膀。

“不要过去，他不是你哥了。”方净玉说，“方才我在温柔被软禁的房间里找到一个密室，在里面我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人是消失江

湖很久的药师江景川！”

江景川？

我不解地望向柳梦莱，他护着我，说道：“江景川是有名的傀儡药师，他一生只会做一种药，叫‘牵梦难解’，服下这种药的人，只会

永远听命于下药的人，而且……”他低沉了声音，“无药可解。”

“……”

难道说，温柔被……

温柔缓缓靠近我们，举起手中的剑柄，对着柳梦莱说：“留下尚临。”那声音空洞得可怕。

为什么……要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