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十岚大概猜到了主子所欲为何。副帅柏原翔是六皇叔心腹,也正是六皇叔派过来---名义上是听从皇上吩咐调遣,实际上则
是监视皇上的眼线。现在主子的手里握有两万兵马,而柏原的手中握有五万兵马,万一真的跟玟汐的军队短兵相接,那这五万兵马非但
不能助主杀敌,说不定还会反扑过来,帮着玟汐攻打主子……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制服柏原,那他手下的兵马就能为主子所用
了。
……
“主子,属下已经把副帅请来了。”
“主帅这是什么意思?”粗旷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轻蔑味道,被压来的人摆明了是不把仁放在眼里。
仁并未动怒,只是慢慢撑起有些沉重的身子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嘴角噙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然后轻声说道:“没什么意思,只不
过是让五十岚把将军请来,本帅有件事想跟将军商量一下罢了。”
“有主帅这样请人的么?”柏原翔轻微扭动了下身子,原本就指在颈子上的匕首又深入了皮肤几毫。黝黑的颈项上点缀着红色的血痕,
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着妖艳的光。
有多久没看到血的颜色了?以前在战场上,看惯了血流成河的悲壮场面,仁不会有丝毫畏惧,甚至会觉得亢奋。可是现在,只是斑驳的
血迹,仁竟然觉得恶心。他抚了下胸口,把恶心感全都压了回去。
“如果事情商谈得妥当,那对于冒犯将军一事,玟仁自会赔罪。但若将军不肯配合……只怕这刀口无情,到时候可就不是划破点儿皮那
么简单的事情了……”仁浅笑着,森寒的感觉却让人不寒而栗。
“主帅这是要威胁臣下。”柏原翔虽然有些惧怕,但却不得不强撑起架势与仁应对。两方对峙,气势弱的一方必败无疑,所以他必须尽
量让自己显得气势强盛一些。
“是不是威胁要看柏原将军你怎样理解了。你是聪明人,‘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你不会不明白。六皇叔一心谋反,这样的逆臣贼子人
人得而诛之,将军你又何必助绉为虐呢?玟仁敬重你是条好汉,所以今天才苦苦相劝……你现在弃暗投明还不晚……”
“你不用再说了!”柏原翔硬生生地截断仁的话,“六王爷对我有栽培提拔之恩,我怎可恩将仇报!我是不会背叛他的,你死了这条心
吧!”
“唉……”仁轻叹了口气,眼中有瞬间的惋惜之情。他轻闭上眼稍作调试,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凛凛的寒光。仁幽幽开口,言语中透
露着无比的阴狠森冷,“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休要怪我!”仁看了五十岚一眼,五十岚立刻会意了仁的意思,锋利的匕首猛地捅下去
,颈项上就血如泉涌,柏原翔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帐内,地上一滩扎眼的红色。仁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讨厌鲜血的一天。他别过头,尽量不让视线接触到
那些红色,可血液特有的腥甜味道,却随着呼吸渗入鼻腔,胃部一阵翻涌,仁弯着身子呕吐了起来。待到呕吐平息,仁才草草吩咐五十
岚搜出柏原翔身上的兵符,并把他的尸体拖出去。
后来的一切变得比较顺利。柏原的部下,不肯归顺的,都被五十岚一刀毙命。剩下那些明哲保身或是真心诚服的,仁都收归己用。这样
一来,柏原的五万大军就不再是军营中的隐患,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倒戈相向。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仁刚刚处理完自己军内的事务,玟汐那边似乎有了动静。据探子来报,敌方已经分拨出四万大军,俨然是
整军待命的样子。如果仁猜得没错,那这些兵力绝对是要调派到皇城,协助六皇叔夺城的!皇兄这样仓促出兵,定是皇城那边六皇叔打
的有些吃力,他才加兵前去支持。这样一来,若允好不容易争取的强势地位就会被打破,他面临的状况也会更加危险……
“霖越,你率领四万大军火速赶回皇城支援皇上。”
“皇后……皇上吩咐过要臣留在这儿保护您的。”
“现在本座是主帅!你敢违抗军令?”
“……臣不敢!臣这就率领军队马上启程。”
这样的安排,无论赤冥国军队到不到的了皇城支持,若允的兵马都多于六皇叔。在兵力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仁才不至于那么担心。而关
于赤冥国的援军……
“五十岚,你现在带着一万精兵到玉门关设法拖延赤冥国前去支援的军队。”
“主子……”如果自己再离开,那主子身边就只留下两万兵马,万一玟汐趁机偷袭,那主子即使再强,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安全撤离。
“您还是让属下留在您身边吧。”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自己多少还能保护的了主子。
“是不是连你也要忤逆本帅?”
“属下不敢,只是……”留您自己在这儿,属下实在放心不下。后面的话,五十岚没敢说出口。主子强大到不屑于其它人的保护,可是
今时不同以往,如果主子还这样强撑的话……
“不敢就好!照我的话去做。下去吧。”
“……是。”
……
待所有事务布置妥当,仁才长舒了口气,重新卧回床榻上。这些天精神有些萎靡不振,潮热的帐篷密不透风,再配合上愈加闷热的天气
,仁更加心情烦躁。胸口憋闷的厉害,头也跟着疼了起来,仁以指尖轻揉太阳穴,想借此来缓解那绵细尖锐的刺痛,可揉了片刻,却没
有什么好转……仁愤懑地捶了下床板,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得这般娇气了,竟然连一点点恶劣的环境都难以适应,又或者是因为他
身上有孕的缘故……起先听说玟族男子怀孕会耗费大量心神,仁一直半信半疑,毕竟,真实的感觉只有怀孕之人才能体会得到,而玟族
已近百年没有男子受孕的事情发生了。如今,这事却发生在自己身上,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仁无奈地皱了皱眉,这一刻他才深深
感触到,原来孕育孩子真的是一件辛苦之极的事情。
“主帅,赤冥国使者求见。”仁刚想小憩一会儿,帐外就传来了士兵的通报声。
战场上,真是一刻都不得清闲。仁倦怠地睁开眼睛,慢吞吞地直起身子,披好盔甲,整理了一下行装,然后温吞又不失威严地说道:“
让他进来。”
……
“仁王爷,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您真囹王朝的皇后才对,好久不见,您近来一切安好?在真囹国这些日子还习惯吗?听说您……”来者
的口气中满是不敬,那双装满了好奇的眼睛顺也不顺地盯着仁的身子猛瞧。
仁被这样放肆的目光盯得有些恼火,但鉴于他是对方的来使,也不便对其有过多的责难。仁的嘴角微微挑起,而后打断他接下去的话,
轻声说道:“欧阳总管莫不是忘记了你家主子要你传达什么消息来的吧,怎么,倒有闲工夫关心起我来了?与其关心一个远嫁到他国,
失权失势的皇子,还不如多关心一下你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怕是哪天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指不定什么
时候,脑袋就和身子分居异处了呢……”仁猛然一用力,原本把玩在手中的毛笔就‘喀嚓’一声,断成了两截。仁看着笔支的残骸,忍
不住摇摇头,然后手臂轻轻一挥,断笔就插进了欧阳两颊处不到一公分距离的后边的帐篷支柱上。
欧阳吓得腿脚有些发软,嘴唇也不停地抖动。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又吞咽下分泌过剩的口水,然后象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谨慎地
说道:“小的再也不敢多嘴了。这是我朝皇帝陛下给您的亲笔信,皇上说,您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仁接过欧阳手中的书信,迅速将里面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然后眉头就拧了起来。
“皇上还说怕您不信,所以吩咐小的,把这信物交给您。”
……仁看着呈上来的信物,瞬间失了神。这是逸隽随身带着的一把西域名师铸造的匕首---也是自己送给他,叫他留作防身用的。如今
却……看来,大皇兄真的囚禁了逸隽。
起初仁吩咐五十岚回赤冥国打探消息,顺便把逸隽接过来,可五十岚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逸隽一起带回。五十岚说找遍了三皇子经常出
没的地方,也问遍了跟三皇子有所接触的人,可是他们都说已经近一个月了,都没见到三皇子的人影。逸隽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不知所
踪。如此看来,大皇兄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将逸隽秘密囚禁了起来,留作威胁自己的王牌。
玟汐,你竟然卑劣到如此地步!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一定会准时赴约!”仁镇静地说着,表面上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所有的愤怒都掩盖在那双看似平定无
波的眼眸深处,转化为指尖的力量,暗自将阅过的信件捏在手里,攥揉得粉碎……
玟汐,我到要看看,你究竟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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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愧是皇弟,只身赴约,果然够胆识!”玟汐是算准了仁一定会前来赴约,只要自己手上有玟逸隽这张王牌,就不怕玟仁胆敢有
什么不轨举动!他这个二皇弟素来以铁血无情闻名,可他知道,玟仁虽然强悍,但并非没有弱点,仁的弱点就是逸隽,只要能把逸隽死
死地攥在手里,那玟仁……
不过,仁啊,你似乎也不是那么聪明呢!否则怎会被“他”玩得团团转呢?看来,我们其实都低估了“他”的能力,把“他”想的太弱
了。
“我不是来听你这些恭维的话的,把逸隽交出来!”仁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他跟玟汐之间原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仁来此的目的,一是
为了把逸隽带走,二是警告玟汐停止这场无谓的战争。
“把三皇子请出来。”玟汐到是没那么心急,说话的口气和气了很多,其中还夹杂了些许玩世不恭的腔调,“仁,我们好不容易兄弟三
人团聚,总该彼此联络一下感情吧。你在那儿住的还习惯吗?有没有水土不服什么的?”
仁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让人看着就恶心!”
“二皇弟不要这么说嘛。为兄关心一下远嫁他国的皇弟难道也有错吗?我们虽不是同母所出,但毕竟是血脉至亲啊。”玟汐非但没有收
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卖弄起所谓的“亲情”来。
看着玟汐眼中盈盈含笑,仁就觉得毛骨悚然。“亲情”,多么陌生的字眼,皇族亲情凉薄,除了父王母妃和逸隽之外,他再也没感受过
什么是亲情,没有人关心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可是,现在呢?心态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可以较为坦然地接受若允的关怀
,亲情对他来说,除了父王母妃,逸隽,现在又多了个若允,和……自己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二皇兄!”逸隽的声音打破了仁的沉思,将仁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仁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逸隽扑进了怀抱。重重地撞击引起腹部阵阵疼痛,仁微咬了下唇,下意识地以手护在肚腹上。
“皇兄……”逸隽的手随之贴合在仁的腹部---可以感觉得到,被撑起的皮肤下正有个小生命蠢蠢欲动着……这是……仁和凌若允的孩
子,孤高冷傲的仁竟然真的肯为凌若允孕育孩子!逸隽颤抖着把脸埋在仁的怀里,眼神中转瞬即逝的妒恨也随之掩埋了进去。
仁忍痛拍抚着逸隽微弱起伏的肩膀,显然是把逸隽的反应看做了惊吓恐慌。“逸隽,大皇兄没对你怎样吧?”
“嗯,我没事,倒是皇兄你……”逸隽敛起妒意,再扬起的脸上已经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泪颜。
玟汐在一旁暗自惊叹逸隽的演技真是高超逼真得惊人,不仅是自己被迷惑在他那张乖巧无害的面孔下,就连一向洞悉分毫的玟仁,也被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瞒过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而是摆出一张天真的脸孔,却笑里藏刀,暗藏杀机的人。玟逸隽
,这个众人眼中温润孱弱的纤纤男子,竟然可以不动声色地瞒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这个男人的心机和城府果然比谁都要重!
“皇兄你……”逸隽装出一副全不知情的模样,若有所指地看着仁明显隆起的腹部。
“嗯。”仁含着笑,释然地点了下头。
“让皇兄这样为我操劳,我……我……”说着说着,逸隽便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逸隽,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儿。”仁不断安慰着哭泣的人儿,心想:逸隽还是这样子,动不动就哭鼻子
,真是从小到大一点儿都没变。仁揉了揉逸隽的头发,指间逸泻出浓浓的宠溺之情。直到逸隽停止了哭泣,仁才转过身,看向一旁被冷
落的玟汐,冷言道:“皇兄还是尽快撤兵吧,六皇叔那只老狐狸只不过想利用你而已,你白白为他人做了垫脚石,他却会反过来踢开你
这块石子儿。况且那些朝中的大臣,也没几个会支持皇兄这般鲁莽不智的决定。皇兄还是多花些工夫在治理朝政和赢得民心上,不要断
然挑起战事。两国交战,动摇的是国之根本,受罪的是黎民百姓。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然皇兄贵为天子,但如果作出的事惹
得天怒人怨,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拥戴你……”
“够了,哪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一想到仁说的句句切中要害,玟汐就火气不打一处来!受‘他’所逼,自己出兵协助六皇叔谋朝篡
位,攻打真囹国,朝中的大多数老臣自是坚决反对,可是在自己的坚持加威逼下,他们又不得不封口以示赞同。但是那些老家伙,尤其
是手中握有兵权的将军,个个阴奉阳违,以至于在这里对峙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实际进攻的举动!
“我话已至此,希望皇兄好自为之!”仁握住逸隽的手,转身几欲离开。
“站住!”玟汐猛地吼了一声。遵照“他”的吩咐,自己必须要挽留仁多待上一会儿。暗自掐算了下时间,药效也差不多该发挥效用了
。
“皇兄还有何事?”仁直直地站住,并没有回头。他尽量让发出的声音不那么抖震,可微微抖动的身体却泄露出他此刻正在极力隐忍着
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仁想要带逸隽尽快离开,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反常……屋内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香气扑鼻而入,浓郁的令仁觉得
想吐,而且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
“皇弟有没有觉得今天这熏香的味道很特别?”玟汐笑着抽出香炉里的一束熏香,凑近鼻尖嗅着,深深吸了一下,满足地舒了口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