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逝去的同性恋情 上——金允七
金允七  发于:2011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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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齐所有补充材料。

下午回到宾馆,我马上和科里通话,向王科长简要汇报了情况,告诉他这几天就能搜集完资料,并征求他的意见看是在现场完成报告还

是回来完成。王科长让我周末先回家看看,呆上一周再回上海,等回到院里再完成报告。

王科长还主动让徐晓明接听我的电话,晓明似乎很高兴,主动提出要我宾馆的电话,说是遇到问题便于向我请教。

我把宾馆及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他,让他周六以后电话直接打到我家里;又让他这几天去资料室搜集一下项目产业背景和产品销售

前景方面的资料,并根据正在学习的规范试着完成相关段落。

挂上电话,我寻思着是不是要和崔美善再联系一下,想想觉得还是算了。

当天晚饭是在宾馆吃的,我把科里的意见说了,张主任批准我明天一早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努力让自己打扮得体面一些:穿一件浅灰色短袖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手提一只挺时髦的

大行李袋,肩上斜挎只小书包。

回乡之路还算顺利,先从吉林坐大巴到延吉,在那里换乘开往图们的火车。最后当城郊中巴一路把我送到村口的公路边时,天色已黑。

北国乡村的夏夜宁静而美丽,深蓝色的天空中明亮的星海浩瀚无边,远处村落暗淡的灯火仿佛几串散落人间的星星。

望着久违的故乡景色,沿着熟悉的土路向北走,一栋栋茅草屋、砖房向身后慢慢逝去,那里是乡亲们的家园,有我的老同学和小伙伴。

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他们了,反正有1个星期的时间,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用歌声、舞蹈和美酒,尽情地祭奠我们的少年时代,享受这重

逢的时光吧。

终于,我看到自家的砖瓦房了,门厅里灯火通明。那门前的瘦小身影,不正是我日夜思念的祖母她老人家吗?祖母并没有看见暗处的我

,仍在不住地眺望。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回首往事,唏嘘不已。如果不是祖母,年幼丧母的我,少年时代将充满凄苦和无助。多少次,青春期的我因为顽劣

遭到父亲的鞭打,每回都是祖母用瘦小的身躯帮我抵挡落下的皮鞭,替我承受着钻心的疼痛!多少次,我不懂事地和弟弟争吵,每回祖

母都喝斥年幼的弟弟而袒护我。有一次,偷听到老人家和弟弟的对话,那句:“哥哥比你可怜多了”,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Ol-mu-ni![朝鲜语:奶奶,作者注。]”我哽咽地喊了一声。

“允七!”祖母听到了我的呼唤,一路小跑着迎上来,一把抱住我老泪纵横,不住地用拳头捶打着我的胸背。

祖母更苍老了,头发已经全白,背也佝偻得更厉害了。我紧紧拥抱着老人家,眼泪无声地淌个不止。弟弟也跑出来了,才14岁的他已长

成个半大小子了,再过一年估计个头就会比我还高!小家伙兴奋地喊了一声“大哥!”,也加入了我们祖孙相拥的行列。

一手拉着祖母干瘦的满是茧子的手,一手挽着弟弟和我同样粗壮的胳膊,我跨入了久别的家门。

堂屋一点没变,一张大大的矮桌上放满了我爱吃的佳肴,在对着正门的上首,父亲席地而坐,他的左边是弟弟的位子,我这个长子的座

席在他的右边,而祖母和继母,西屋厨房才是她们长年吃饭的地方。

我向父亲深深鞠一躬,喊了声:“O-bu-shi,An-neo-ha-shim-ni-ga? [朝鲜语:爸爸,您好吗?作者注]”

“Oh,On-chil,Pun-kap-smida。[朝鲜语:啊,允七,见到你真高兴啊。作者注]”老爷子呵呵笑着,用筷子敲敲我坐席前的桌面示意

我坐下。

我没有动,心想继母到哪里去了。祖母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指指厨房笑着说道:“你妈妈啊,说是大儿子回来了,要露一手呢!”

“允七回来了吗?”继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是,我回来啦!”我连忙跑到厨房门口拉开门。

围着围裙的继母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一把抱住我,伸出她那和祖母一样干瘦的满是茧子的双手,从我的额头、眉毛、脸颊到颈部、

胸部、肩膀、胳膊这么一路抚摸下来,嘴里喃喃道:“我们允七越来越壮实啦!”

继母年轻时长得很清秀,到现在还残留着当年美貌的痕迹。母亲去世的第2年,她进了我们家,是一个话虽然不多,但心地非常善良的

女人。虽然,她当年受了我不少气,却始终对我非常宽容,每当我欺负弟弟被她发现,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哭,却从来没对我说过一句

重话。更让我感动的是,她多次在父亲打我的时候跪下来替我求情,甚至看父亲打得太厉害了就猛煽自己的耳光,哭着表示是自己这个

做母亲的没教育好孩子,哀求父亲别再打了。每一次,被父亲打得伤痕累累的我都是祖母和继母抬回房间的,祖母端来盐水给我洗伤口

,继母总是边帮着祖母擦拭我的伤口边轻声细语地要我以后乖一点,别顶撞父亲,说是再这么打孩子你就没命了。

“让孩子们吃饭吧!”父亲在堂屋大声提醒继母道。

继母这才松开了我,拍拍我的脸颊说道:“我去做允七最喜欢喝的松茸汤啦!”

饭桌上,从父亲口中得知祖母身子骨越来越弱了;继母还算健康,只是每到阴天腰痛得厉害。我想起那是有一次继母护着我,被暴怒中

的父亲一脚踢伤落下的后遗症。

弟弟年年拿年级第一名,明年就要考高中了,正在犹豫是继续念汉族学校(我当年也是)还是转入民族学校。他的汉族班主任老师建议

还是转入民校,说是中国刚和韩国建交,学好民族语言今后路子更宽一些。

望着父亲为弟弟的聪明优秀无上荣耀的笑容,我心中一阵感慨:和千千万万个朝鲜族农民一样,我的父亲勤劳、自尊、敏感却又脾气火

爆。每当孩子们犯错误时,他能给我们唯一的教育就是一顿暴打!因为,在他心里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不走歪路,成才之后摆脱他们那

种清苦的生活。是的,朝鲜族农民的心愿就是这么简单而透明。

洗完澡,回到我和弟弟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和我身上极为相似的气息,时刻提醒着我弟弟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弟弟已经躺下了,

一双大脚板和两条与我一样粗壮的毛茸茸的大腿露在小被子外面。

“哥,咱俩躺下唠嗑吧!”弟弟一边招呼我,一边掀开小被子。

我惊讶地发现,这小子居然还和当年我俩同住时一样,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是原先白嫩无暇的肌肤已为毫不夸张但线条清晰的肌肉与

淡淡的体毛所代替。

我有点犹豫,弟弟却伸出胳膊把我一把拉到身边,并排躺下后用小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

“哥!”弟弟用屁股撞了我一下,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够男人吧?”

“小伙子了嘛!”我有点不安地应道。

“嘿嘿。”弟弟傻笑一声,转过脸来很认真地看着我问道:“哥,上海女人很漂亮吧?你玩过女人吗?”

我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哥,我们班上的李红梅可水灵啦,我……我和她那个了。”弟弟说着,目光中闪烁着男子汉的自豪。

“别乱来,把人家肚子搞大看咱爸不打死你。”我吓唬他道。

“哥,咱爸知道啦!”弟弟话里有点得意。

“怎么知道的?”

“去年我在小梅子家,两人正闹腾得欢呢,被他妈撞见抓个正着,就来家里告状了!”

“后来呢?”我很想知道结果。

“人家走了,咱爸让我自个儿脱光了,拿绳子绑我手脚,就像当年对你那样把我吊起来!”

弟弟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可不硬扛着,一鞭子下来就尿了!”

“这么不经打啊,你故意的吧!”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可不是呢!”弟弟得意洋洋笑出声来。“我还想拉屎呢,可惜没拉出来。”

我放声大笑,这小子可比当年的我机灵多了。

“然后,我头一歪口吐白沫,把咱爸给吓的!连忙把我放下来,摇着我的身子急得直哭!”弟弟继续说道,还做了个口吐白沫的滑稽表

情。

“哎!”弟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梅子她妈听说了,怕真出人命,就偷偷找到我,说是等我大了一定把闺女嫁给我,让我们先忍忍

。操,这事儿怎么忍啊!”

“那你们咋办?”我倒有点替弟弟担心起来。

“还能咋样,还那样呗。”弟弟不好意思地笑了。

日子过的飞快。期间,老同学聚了几次,只要在当地的基本全见面了,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唯一的光棍。一些乡亲上门给我提亲,继母征

求我的意见,我就说是有女朋友了,继母遂婉言谢绝了人家的好意。

在家的日子里,徐晓明并没有打电话来。我和科里通过2次电话,一次是张浩接的,告诉我带个朝鲜族妹妹给他当对象,我让他先解决

好重婚问题再说;还有一次是王科长接的,说是工艺室对我的工作评价很高,我问起徐晓明的情况,王科长连夸这孩子懂事,天天到资

料室、图书室查资料,我那项目的补充资料估计没啥问题,数据也整理了大半。我还和张主任联系了一次,他让我回来时先到吉林,会

让企业派车直接送我去长春机场。

短短8日稍纵即逝。离别的时候到了,全家人把我送到大门口,祖母哭着说自己兴许再也见不到大孙子了,她老人家一遍又一遍地拥抱

我,抚摸着我的脸颊不忍长孙离去。望着祖母满是皱纹的脸,我的眼泪止不住哗哗地流,有种和祖母诀别的不祥预感。

时间不早了,我跪下给祖母行了大礼,一抹眼泪在继母、弟弟的陪伴下向村外走去。

走出很远,我忍不住再回头:父亲进屋了,只有祖母依然孤独地伫立在老屋的门口,宽大的白色裙子和胸前的飘带随风飘动,犹如一朵

怒放的鲜花迎风起舞。

顿时,离别的不舍再次化作滂沱泪雨,眼前故乡景色化作五颜六色的巨大色块,在心中浓烈得化不开。

我奋力地挥动着双臂,但流不尽的泪水无情地阻隔了我的视线,无法再看祖母一眼。

过了很久,在继母和弟弟的劝慰下,我慢慢从悲情中平静下来,一幅北国山乡宁静的秋日风景画在眼前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在这

幅美轮美奂的画卷里,我再也没有找到亲爱的祖母那瘦小的几乎随时会被一阵风儿吹走的身影。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我最亲的人们!

第6节

抵达上海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我背着个小书包、拎着满是家乡特产的大蛇皮袋,拖着张主任让带回的装满项目资料的大拉杆箱,拉杆箱上还架着鼓鼓囊囊的大旅行袋

,走向虹桥机场到达厅。

“小金老师!”老远就听见徐晓明的声音。

抬眼望去,这小子从人群中飞快地向我跑来,到了面前一把接过我手里的拉杆箱。

“你怎么来了?”我大喜过望,因为自己的东西很重很多,加上那沉甸甸的拉杆箱,走起路来真有点力不从心。

“王科长让我来的,说你东西很多呢!”

“这几天还好吧?”我随口问道。

“还好,就是……”徐晓明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笑盈盈的,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是个啥呀!”我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实话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就是……就是……挺想小金老师的。”徐晓明脸一红,话讲得也结结巴巴起来。

“不就10来天嘛!”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徐晓明呵呵笑了起来。

按照规定,出差回来第2天可以不上班,如果抵达时间晚于当天下班时间,还能再多休息一天。也就是说,加上星期天,我这次可以休

息3天,要到下星期2才上班。

考虑到资料很多,带来带去不方便,一些科室又等着用,我决定当晚先去单位一次。

到了办公室,我打开张主任的拉杆箱,把资料取出简单分类后一本本码放在办公桌上,嘱咐徐晓明明天一早分别送到相应科室;然后,

打开蛇皮袋拿出一大袋家乡特产苹果梨,让徐晓明分给王科长、马姨和张浩;最后,我又拿出一袋苹果梨递给这小子:“专门给你的!

“不,这么多,我不能要。”徐晓明退后一步推辞道。

“拿着!熟透了才好吃,味道又像苹果又像梨子。”我命令道。

徐晓明看我态度坚决,羞答答地接过苹果梨,说了句:“谢谢小金老师!”

本来,还想送这家伙一瓶家里腌的泡菜,考虑上海人吃不得大蒜就没拿出来。

事情办完,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一看手表已经9点多,估计饮食店早已关门,心里暗暗叫苦。想到徐晓明去接我一定也还饿着呢,

就问道:“小徐,你也还没吃吧?”

“嗯。”徐晓明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我请你吃快餐吧!”我知道南京西路上的KFC还没关门,只是那里的东西相对于我的收入还是很贵的,好在张主任给的钱不至于

使我囊中过于羞涩。

也许实在是太饿了,徐晓明这回一点也没推辞。

来到KFC,点了两份鸡腿套餐,又加了两个鸡肉汉堡,找个靠窗的位子和徐晓明面对面坐下。

果然,徐晓明也饿得快疯了,两人一阵狼吞虎咽,面前的两只大托盘很快就空了。

出了店门,我们向静安寺方向逛去,两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小金老师,星期一不来上班吗?”

“是啊,再休息一天。”

“那你明天去见女朋友咯?”徐晓明侧过脸看着我。

“哪来女朋友啊。”

“就是上次打电话的那位呀!”夜色中看不清徐晓明说这话的表情。

“哈哈,那是我老乡。”

“那你到她那里去吗?”徐晓明像个孩子似地问个没完。

“下午再去。早上睡个懒觉,再收拾收拾。”

“哦,那我今晚住你那里好吗?”望着我,徐晓明眼睛里满是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行啊!不过,你妈不会急吧?”

“我一早和她说了,今天住在师傅家。”徐晓明有点羞涩地笑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让你住呢?”我觉得这孩子挺奇怪的,有时候真让人看不明白。

“人家的感觉嘛!上次去看到床有1米5宽呢。”晓明的话里有点撒娇的味道,还伸手挽起了我的胳膊,我的心不由一颤。

……

回到宿舍放下行李,我拿出脸盆,放入衣裤和洗澡家什,就拉着徐晓明到楼道最里面的公用厕所冲凉。

厕所的灯早已不亮了,好在我熟门熟路问题不大。

“不好意思啊,只能冲冲凉水。”我抱歉地说道。

“比我家强多了!在家只能在屋子里用木盆洗澡,要到楼下接水。”徐晓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种空旷感。

“那你洗澡你妈咋办?”

“她拿把竹椅到弄堂里乘凉,我们轮流洗。”

“你今天住过来,是怕吵醒你妈对吗?真是个孝顺孩子!”我释然了,心里不得不佩服南方孩子考虑问题的细密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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