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板——泛音
泛音  发于:2011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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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靠过来,他拿起上杉的饭盒把饭菜都倒在桌子上,“不吃饭?嫌伙食不好?”刀疤男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笑容。

旁边颧骨凸出的小个子抓起桌上的饭菜抹到到上杉的脸上,“新来的,要搞清楚吃饭规矩。”

上杉的鼻腔和口腔里都呛入了饭菜,他咳嗽起来。刀疤男一把按住上杉的头,把他的脸压到了桌上的饭菜里,加大力气。这时其他人也伸出手来压住上杉的头,他们嬉笑地把饭菜往他的头发上抹,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同样穿着灰耗子色囚服的男人们玩腻了,他们放开手。上杉还是把头埋在桌上一动不动。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像是看守大喊了一声:“午饭时间结束,全部去空地。”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棍子敲到了上杉的背上,上杉缓慢地抬起头。

“第一天就不好好吃饭?”矮胖的看守又给了上杉一棍子,这一次的落点是上杉的腿。他半跪在地上,被重击了好几下。看守拾起桌上的饭菜砸在上杉的头上:“桌子上和地上的给我舔干净!”

上杉依旧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守的棍子落到了他的脑袋上,少量的血液流了下来——被剪短了的头发遮盖不了任何血液。

下午在空地上上杉被拉到了墙角,嬉笑着找到了有趣事情做的男人们围上来,把上杉当做死了的狗般轮番用脚和拳头虐待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的时间,回到饭堂的上杉用最快的速度吃着饭,但还是有一半被人夺去了。

月亮升了起来,他回到散发着腐烂味道的房间里。有两张床的房间里不知为何只有上杉一人,他钻进拥有令人作呕的霉味的被褥,因为太过疲惫,很快就模模糊糊地陷入了饥饿感充足的梦里面。

乖戾的琴声在脑中敲击,原本平静的感觉全部被唤醒了,在半睡半醒的紧张情绪间他想到了中川。

医生好像说过不能刺激中川的情绪,不然很可能导致他的脑部供血障碍,以至于死亡:上杉隐约记得。他在模糊之间想到自己出狱时是不是已经错过男人的葬礼了,他觉得自己穿黑色西服的样子不见得好,那么不出现在葬礼上也罢。

倘若是因为池户智一害死了中川,等出狱的时候杀了那个男人就好;倘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那么出狱后就去死。

说不定在这里就会死掉,这当然更加轻松。

身体流了很多汗,腹部和背上的伤口让他只有蜷起身子侧着睡。

连续几天都重复着第一天的生活:无法吃饱的三餐,被当做沙包的午间休闲,还有洗澡时光着身子被殴打的游戏。

入狱以来还没有人和他好好地说过话,到现在也没有人来探监——原来父母就不会管他的死活,现在他们更加不会承认有这样的儿子。上杉摸着脖子上的伤口,那时候失血过多死了的话,搞不好现在已经重新成为了一个幸福的七岁孩子。

当时在湛蓝的天空下他被众多孩子围住殴打、推搡,跌倒时尖锐的利器刺穿他的脖子,血液在眼前迸射了出来,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液时他竟然有些开心,但后来又很不幸地活了下来。

上杉被殴打出来的伤口在阴湿的环境下已经发炎流脓,他试着用很久没有说话的声道发声,那嘶哑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一般。上杉从床上爬起来,蹲在铁门的栏杆边。

中川这时候大概还在医院中。

还有池户智一。

上杉握住栏杆:“放我出去……”他低声说。

“放我出去!”上杉嘶吼道。

尚未完全发泄出不安,走廊的灯就亮了,警铃也响起来。几个看守怪叫着打开门揪出蜷缩的上杉,带电的棒子击到他的身上,他麻痹地紧紧抓住栏杆。

被拖到小的房间里面去,遭受了几个看守的殴打,全身布满了疼痛的汗水。

看守们把上杉的手脚绑到床上,医生模样的人拿着针头往他的体内注射了什么。这才体会到恐惧的上杉孩子般地哭了出来,就因为这样又一次被殴打了。

他浑噩地醒来,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但没有要被放出去的迹象。饿到了晚上,才有人来为他解开了绳子,他的脖子后面又挨了一棍子。

他狗一样爬出屋子,跌撞地跑到了饭堂,这一次的晚饭没有人再夺去他的食物,上杉吃完了碗里所有的东西,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过两年他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霉味的房间,里面竟然坐着另外一个人。上杉没有看他,便上了自己的床,他闭上眼睛,眼前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幻象。

“喂。”同屋的男人压低声音叫他。

“喂,刚进来几天就被关去小黑屋了吗?我前几天也被关进去了,今天才放出去,这些狗养的看守。你什么罪被关进来的?”隔壁床的男人爬过来,“这里一贯对新人不友善,看起来你前几天不太好受呀。”

上杉支撑起身体,月光下那个男人的脸略显黝黑。

“这里大家都叫我‘铡刀’,”铡刀从口袋里面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烟,又掏出一盒只有几根火柴的火柴盒,划了几次才点燃,“就一根,一次一口。”他吸了一口烟,准备掐灭,但想想又把烟屁股递给上杉,“我下个星期还能搞到,这些给你。”

上杉摇摇头,铡刀识趣地把烟收回去,掐灭,“放心,不是什么毒品,我是杀人罪进来的,可不是狗养的诈骗。”

他把香烟收好,抬头又说,“不管你是冤枉,还是真的犯罪,到了这里就出不去了,不要想不实际的东西,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上杉遥望着窗口铁栅栏间透进来的光,他往前移了一点,没有看到月亮。

铡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杉还坐在床上看着窗口。

出不去也只是暂时的,他往后移了移,看见了不多圆的月亮,只要熬过700多天就能出去,上杉顿时燃起了一丝小小的希望。

中川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他扳着手指算了起来。

有些冰冷的但不是血液的液体布满了他的整个脸颊。

38(ZC你偶尔也来监狱看看SS这个寂寞的小孩啊)

两年不长,但那个男人不一定能等这么久。

他想起了那个人温暖的体温、柔软的皮肤触感、瘦削的脊背以及凌乱的头发,上杉弓着身子陷在床褥里。

一夜都没有睡着,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到了早晨,经过了上午的劳动,又结束了中餐,上杉坐在空地上看着地上的沙子发愣。

“DK3925上杉郁。”

对编号还不熟的上杉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

“有人探监,现在跟我过来。”

上杉站起来跟在狱警身后,想着是不是中川来看自己了,他兴奋地笑起来,连步子也变得轻松,但很快又恢复沉重。

透明的玻璃前面,探监的人坐在那里。进入监狱一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看他,穿着耗子灰色服装的上杉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玻璃外面的甫田胜笑道:“这次玩得太过了吧,别玩那么过火那孩子可是很好的发泄对象呀。”

“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认识他,哪里知道。下次等他来看你的时候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他不会来看我。”

“啊,忘记你的伤害罪了,”甫田轻松地说道,“你还有两年就出来了,不用慌。我去帮你问问他的情况,下次来告诉你。”

“谢谢。”上杉低着头道谢,却被甫田的笑声打断。

“别皱眉头,上杉君摆出这么帅的样子连我也要被迷倒了。”

对于甫田的玩笑,上杉牵动嘴角之后也给出了笑容。探监的时间很快到了,上杉被狱警带出了探监的屋子。

回到空地的上杉注视着头顶上晴朗的天空,余光瞥到空地另一端的铡刀,上杉站起来跑了过去。

“你好。”他站得端正,挡住了蹲着的铡刀面前的阳光。

“突然这么热情和我打招呼呀,”铡刀招呼上杉也蹲下来,问,“什么事?”

“要怎么样才可以减刑?”

“哈?”铡刀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笑起来,“要减刑?监狱里的同伴或者看守打你的时候不要还手,表现地像个人一样可以早点出去。”

“我知道了。”

“外面有个美人等着你结婚?”铡刀调笑。

“有个朋友,他也许活不到我出去的时候。”

“至少葬礼得赶上。”

“我想见到他,如果他能活下去就好了……”

上杉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往空地后面的小山丘上面走,在那里坐下看着天空。

云彩形成了龙的形状,上杉把手摆在眼睛之前和龙交织着。

大约因为铡刀是监狱里很有势力的罪犯,自从他回来之后上杉便没有再遇到殴打,他在监狱里面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十几天之后,甫田又来看他,还是坐在玻璃那边,他抬头看看上杉,说道:

“关于上次那个问题,我帮你打听了一下,据说中川的脑子里面好像长了什么东西,要去动手术。这种手术你也知道,医生随便剖开脑袋看看是良性还是恶性,良性不作处理,恶性也照样把脑袋缝上。这种毛病。死在手术台上算医院责任,缝上之后过几天死了,就不管医院什么事情。”

上杉握紧自己膝盖。

“你也别难过,那孩子大概活不了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这样也是必然。出去重新找一个吧,上杉君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耗子色的裤子布料被上杉手心的汗水浸湿了。

“对了,妈妈帮我在老家找了工作,我下个星期就要去老家了,上杉等你出来了记得来秋田找我呀。”甫田抱怨道,“真不想工作啊,竟然到了工作的年纪……”

甫田之后的话,上杉就没有听清楚了,他的耳廓里像是有虫嗡嗡作响。

从探监结束之后手心一直在流汗,晚餐时上杉吃了两口饭就吐了出来。之后他排着队去洗澡,冷水淋在身上却像发烧一样的滚烫。直到整个监狱熄了灯,他蜷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才稍微好受了一点。没过一会儿他又开始难受,不仅仅体温身高,呼吸也变得困难,身体却越来越冷。

上杉弓着背害怕地爬到床的另外一头,离铡刀那边近了一点。

“你没事吧。”铡刀问。

“我的朋友搞不好要死了……”上杉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是我害死他的,他本来就有病,我利用他的病……”他说不下去停顿了几秒,“……他现在一只眼睛看不见了,也是我的错……现在他要死了……”

黑暗中铡刀没有回答他,上杉的鼻涕和眼泪流了下来。

“现在他要死了。”躲进被褥里面,寒冷地浑身发抖。

早点出了狱也见不到那个人了,这样的简单的事实充斥着太多可怕的东西。上杉抱住头,眼泪流进嘴唇里面。

“我想去死。”他用没有人能够听懂的呢喃小声地重复着这个愿望。

眼泪的味道流进嘴里,苦涩而咸涩,他想起和中川接吻的时候尝到的血液的味道。

——“冬天就不会流血了。”

上杉捂住被子低声地哭泣,他用被褥擦掉脸上满布的泪水。

——“那时候,上杉君会主动吻我吗?”

那个男人就要不声不响地死去了。带着伤疤的眼睛闭上,失去呼吸。

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二十几岁,就要被少见的疾病折磨死去。接着在焚烧炉里面和其他的尸体一起焚烧,连一点可以留下来的东西都没有。

当然,唯一值得慰藉的是他的姐姐会分到一些焚烧炉里面的骨灰,她会把它郑重地埋到墓地里面,刻上“中川优”三个字。

男人的一生也就这样完全结束了,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放我出去……”上杉掀开被褥,他发狂地冲到铁栅栏旁边拼命地摇晃着。

铡刀从后面抱住他的身体,把他往回拖:“再这样你会被关去水牢的!”

“杀了我……”上杉持续晃动着栏杆。

终于走廊的灯亮了。

几个狱警往这里来了,拿着警棍骂骂咧咧。

DK3925。

在他们的口中,上杉的名字被简化成一个编号。

上杉被狱警从牢房里拉出来,刚出来就遭到了落在头上的重击。上杉冲到其中一个狱警面前将他打倒在地,旁边的狱警见况用警棍狠狠地击打上杉的背部。达到目的的上杉干脆躺在地上让那些暴力因子浓厚的狱警随意殴打,在持续的殴打之下,他咳出血来,鲜艳的血液染红了灰色的囚服。

布满青苔的墙壁冰冷而滑腻,漫到膝盖的冷水把皮肤泡得发胀发烂。

在水牢里面的第二天,上杉就体会到了接近死亡的快感。

他抬起手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腕——毛细血管流了血,静脉却没有完全咬开。他继续用犬齿磨着血管,终于静脉也被牙齿割开。血液安静而平和地流出来。因为太过于寒冷,没过一会儿就凝固了。上杉又咬开血管,血液又一次凝固。他反复着动作,不断地抠着手上的伤口,但无论怎么折腾血液都没有完全从身体中释放的迹象。

上杉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不知所措地看着伤口。

“中川……”呢喃着男人的名字,上杉想起那个消瘦的脊背和温暖的体温。

“中川……”面前出现了中川的样子,上杉伸手过去想拉住他,奇怪的是没有摸到任何实物。上杉有点纳闷。

他又伸出手,摸到的还是虚空。

——原来,中川已经死了。

上杉回到水牢的边缘,哼唱起以前听过的中川弹起的那首曲子。他渐渐安静下来和着音乐的节奏摇晃,在水牢中失去了意识。

39(这文HE,大家不要害怕……)

他一睁开眼睛就在想自己为什么呆在医院里面,不断地思考不断地思考脑海中还是只有一片空白。

左眼见到的是一片黑暗,只有右眼可以勉强看得见东西,却因为睡得太久有些模糊不清。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触到了棉质的纱布。

纱布下面的左眼麻痹而毒辣地刺痛,他疑惑地又碰了碰左眼。

是不是从此看不见了?中川想,他莫名觉得难过。从床上坐起来,他捂住同样疼痛不已的头部。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但最后一个抽屉的内容还停留在模糊的高中时代。他下意识摸摸口袋,那里没有便条本也没有笔。

恐惧瞬间袭来,中川想回家去。

他走下床,马上摔倒在地上。他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病服的样子似乎有点像罪犯,他这么觉得。

中川站起来,拍拍衣服上面的灰尘往门外走去。

一只眼睛保持不了平衡,他走得摇摇晃晃。医院里,医生和护士穿梭在每个病房之间,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中川摸着墙向前走去,紧紧地扶着扶梯下楼,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仔细地走,无法保持平衡的困扰和腿上的伤口阻扰着他的脚步。

突然,因为左脚的疼痛,他踩空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头碰在台阶上,肩膀也是。

中川倒在楼梯的最后一节,还好摔下来的地方不高,没有受太重的伤,他坐起来靠着墙壁。

被包扎好的脚踝又开始流血,眼睛也是,弯下腰捂住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努力站起来,继续扶着楼梯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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