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扔下烟头，真的用双手掐紧了他的脖子。他的脸憋笑憋得通红，手臂从我背后绕过，把我的头直直撞向他的脑袋，他又开始吻我，也是很绵长的深吻，默了一会儿，他拿起那杯水，抿上一口，又贴住我的嘴唇，把水直直送进我的嘴里。他说喝吧，抽了烟，你应该渴了。
 
我们俩就静静躺在床上，开始聊天，说演出，说我的大学生活，说我的家庭，可是祁境总是不着痕迹的避开和他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没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到北京的，到底遇见了哪些人、哪些事。我的心情也不算太好，只是比较轻松。听我不停的讲着，他忽而笑了起来，我愕然转头看他，他说你别瞪我，我只是感觉很奇怪而已。我说你奇怪什么，奇怪自己从来没和一个这么有情调的男孩儿在一起聊过天？他说着不是不是，又开始憋笑，他说我只是从来没和没跟我发生过关系的男孩儿……这么聊过天而已……
没等我损他，他就已经点起一根烟，盘腿坐在我的面前。吸了一口，他说你知道一般情人之间怎么调情的么？我摇摇头。他对我挥挥手，示意我向他过去一点儿，我依言把头靠过去了，他环过我的脖子，歪着头又贴紧我的嘴唇，把口里烟送进我的喉咙，我一把推开他，狠狠咳嗽起来，心里也好笑着。他骂说你怎么这么傻，来来，你喂我看看。我举头看他，他已经把烟塞进了我的手指里，指指自己的嘴。我犹豫了一会儿，也学着他的样子抽了一口，很慢的凑上他的嘴唇，把烟雾吐进他的嘴里。他因为在笑着，一时没在意，所以也咳嗽起来，我也开始笑，笑他的自不量力。他恼了，说怎么着，小伙子，想打架啊……？我心里正想着真要打架你说不定还打不过我呢，就被他抱着扑在他的身上。他不让我起来，说你还敢笑吗？昨天你在酒吧可让我丢了脸，今天还敢笑话我？我只顾自己乐着，也没说什么示弱的话，就和他这么在床上闹着，一直闹了很久很久。感觉上，我们俩就像两个嬉戏中的孩子，生活中没有任何包袱，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27、
 
好不容易闹完了，两人都已经满身是汗。祁境嘿嘿笑着，问我服不服？我摇摇头，也瞪着眼睛回看着他。他压低声音说着好……你不服……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服的……狠狠说罢，他拿了衣服，说要去厕所里冲个澡。我点点头，站到他家唯一一面放在地上的一米来高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比起之前，似乎真的有了那么一点生气。我对着镜子理理头发，又扯扯T恤，让晃动的心快点静下来。在这个时候我必须找清楚自己的定位，必须让自己知道我正在干什么。默了半晌，心里已经拿定主意，我走到厕所门口，看着毛玻璃上映出的祁境的身体的轮廓，轻声说着，祁境，你快点洗，等下陪我出去买辆自行车吧？他在里面大声扯着嗓子喊着，说你买车干什么？我犹豫了很久，才回答说，以后我到你这儿就骑车吧，免得老是坐车，既费钱，也麻烦……
 
祁境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只是下身裹着一条浴巾就出来了，他对着我指手画脚，让我快点帮他把壁橱里的那件黄色T恤拿出来，他快冻死了。我把衣服递给他，看着他很利落的就套在了身上。祁境的衣服不多，但是多数颜色都是黄色和橙色，这些明亮得没有任何阴影的色彩和他竟然惊人的契合,他真的不像一个已经年过三十的男人。我贪婪的看着他，他套上裤子，又跪在床上拍拍我的脸，说你想什么呢？我说没什么，你快点吧。他点点头，嘴里却嘀咕着还这么早，你急什么？他又对着镜子拉拉自己的头发，折腾了很久，才对我说走吧，你把外套穿上，北京的秋天虽然太阳大，但其实还是相当冷的。
和他一起下了楼，我问他去哪里买车？他转头对我又是一笑，仍旧是那种仿佛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和表情。他说对北京我比老家还熟，你跟着我走没错儿。他在前面带着路，我们一齐往北沙滩后街、就是以前和小貂一起买湿纸巾的那条小道上走去。路上的风依旧柔和，但也些微有些刺骨。祁境不断转头问我冷不冷，要不要把他的厚外套给我？他的语气很关切，我依然是不断的摇头再摇头。祁境对任何人都那么友善，让人一点也不能奢望他会对自己存在有什么真正的情感。我是喜欢他，的确很喜欢，可是，也必须把感情控制在一个界限之内，超出那个界限，这个男人一定会让我粉身碎骨，不留痕迹。
这一点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看清楚。可是能否做到，却是一个比自己能否上到刀山下去火海，更难以预料的答案。
 
祁境和我一起找到了许多零零散散的修车摊子，我很惊奇他怎么可以这么熟稔，又怎么这么会讨价还价。他边仔细瞧着那些车，边告诉我说修车的人一般会有一些旧车拿出来卖的，他们把一些路上的已经被丢弃的废车捡回来，自己再修理一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卖了。找到第三个摊子时，我觉得那辆黑色的车还不错，虽然破了点，但是骑在街上也并不那么打眼。祁境看看我的神色，就上去和主人攀谈，主人说这车是不错，就是两个车胎都是破的，得全部换。祁境问了一下，车价是40块钱，又打听说换胎要多少钱。车的主人说要20，一听着价，祁境立刻就对我吐吐舌头，轻声跟我商量着，说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问问吧？如果车胎可以压到15左右，咱们就回来把这辆车买了。我点点头，口里说着其实10块钱5块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祁境不依，硬拉着我继续找。拐弯抹角的走了许多小路，终于又看到一家。他走进那个小院子，对着铺子门口挂着的牌子就开始爆笑，我好奇的凑上前去，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摁住我的头说，你看，这个修车的他妈的也太搞笑了吧？我定睛一看，也笑开了，原来牌子上用歪扭歪扭的字迹书着：‘修车请摇铃’……我和祁境一起看看牌子边上一个古老的、牵牛花形状的铃铛，又抬头看看这座类似钟楼的阴森森的木屋，很有默契的同时转身往外走去。
 
祁境一路上还在不停的笑，似乎很开心。他跟我说说说不定你一摇铃，那个修车的就会直接从楼上扔一辆车下来给你哪。我从后面推了他的背一把，说你别贫了，想要确认的话就自己去试试……一路上斗着嘴，互相损着，我们终于还是买到了一辆让祁境、而并非让我满意的自行车。他指着那亮实在有些破烂的车对着我咧嘴直笑，说不错吧，烂是烂了点，但是便宜，才30嘛。我无奈点点头，正要付钱，他却伸出手就把我拦住了。他说昨天晚上我说好了要请你看演出的，可我让他接你的那人没找着你人，这车钱就我付了吧……算补你门票。我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他诚恳的表情，也没再拒绝，只是看着他掏出一个皮钱包，拿出钱递给了那辆车的主人。
 
推着车，两个人的心情都不错。走了一会儿，祁境拉着我停了下来。他说他想先试试这车好骑不好骑，不好骑的话再推回去让那人给整整。我跨上车座，正要开始踏，他却立在一边开始大声嚷着，他叫着你等等，你等等，等我坐上来再说！我张大眼睛看着他，很愕然。他的高高的身子就直接向我奔过来，双腿叉开赖在后座上不肯下来。他企求一样的看着我，说你带我啊，能带人的车才是好车！回头看着他，我说你不怕我把你给摔着？他哼了一声，抱着我的腰，表情很无赖：摔我？你丫敢吗？
磨蹭一会儿，我终于还是开始骑了。迎着微风与阳光，我特地挑着往那些坑坑哇哇的地方冲，祁境在我身后哇哇乱叫，手却一直很有力的环着我腰，没有松开。此时我的心情就像白纸上的一个黑点，看似光亮没有污浊，自身却总是黑着的，而且似乎会一直这么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