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霓裳(出书版) BY 沐雨聆音
  发于:201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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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看样子还曾被巨浪冲击过,也亏得他意志强韧,竟然还没死。你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

赵佺转了转眼珠,指间拈着根白鹤落下的素羽,轻轻摇了摇,笑道:「咿呀呀,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一下子失了分寸,休怪休

怪。」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凑到子瑜 身边,吐气如兰道「可是,子瑜哪,你竟然忍心为了这个小子责怪本侯……『但见新人笑

,那闻旧人哭』。唉,我的心好痛好痛哪!」丹凤眼里迅速漾起一层雾气, 泪光莹然,他本人更是夸张地做出捶胸顿足状。

那只白鹤当然也不甘示弱,蹭到子瑜身边厮磨两下,哀怨万分。

被这对主仆的夸张表演唬得稍微迟疑了下,幽怨吐息吹在脖颈间更是有种微妙的颤栗感,子瑜面上微红。忽然瞧见一旁的邪药

师笑得前仰后合,顿时恼羞成怒。「砰」地一记,美貌的太华君侯捂着脸倒退数步,哀嚎不已。

「打人不打脸,这条可是江湖上的入门规矩哪,子瑜你不知道吗……何况本侯这样的绝世美貌,你怎么忍心扁下去的!」

子瑜不理他,伸手摸摸还在他身边磨蹭的白鹤疏影。

赵佺红着眼睛看过去。就差没咬着手帕哭诉:明明都是吃你豆腐,为什么待遇差别这么大啊这么大!再转头看看一边窃笑一边

看好戏的邪药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这小子伤再重有什么要紧?这里有起死回生的神医在,还怕救不活么?」

李思南沉吟片刻,道:「他身上最难治的不仅是内伤外伤,还有……练功走火入魔的先兆……」

「咦?你能救吗?」子瑜一惊。

李思南摸摸下巴。「这嘛……我必须先去找一味珍稀的药草,才能试试。我去找药的这段时间内,你们俩谁来照顾这小子?先

说好,我是无家无派的游方郎中,没地方安置他的。」

子瑜道:「我寄居寺庙、各家住持应该都会卖我的薄面,安置他倒是没问题,可这位岳小姐是女流……」侧头看向赵佺。

赵佺一脸不情愿。。「唉,不是吧,本侯……」

忽然那位昏迷的岳小姐嘤咛一声,竟是悠悠醒转了过来。

李思南幸灾乐祸地道。「不如听听岳姑娘自家的意思好了!」

岳缨睁开眼,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就看见昏迷在自己身边的表弟张凌。顿时,她泪如雨下,扑过去抱住了他,哭道,「凌弟,

是姐拖累了你!」

赵佺奸笑道。「咿呀呀,看来这位岳小姐一定是不愿意和她表弟分开的。子瑜,看来你的小庙要请进一尊女菩萨啰!」

李思南点头:「看来他们姐弟情深啊。」

子瑜沉默,之后扭头看向赵佺,平静无波地道。「那正好,你把这对姐弟一起带回去……」

赵佺哑然,脸上滑下一排黑线。

沉默,只有沉默。子瑜还是沉默地睇视着他。

最后,只见美貌的太华君侯脸上的黑线越滑越多,最后还是举手投降。「也罢也罢,本侯认栽就是……」

随即立刻从打击中振作,涎着脸到子瑜面前,一根白鹤素羽夹在指间,摇得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出

越发邪气:「可是,这么一来,连带之前帮子瑜你江上拦截,你欠我的人情,已经有两桩啦!咿呀呀,子瑜哪,没忘记你跟本

侯的约定吧?」

李思南好奇道:「子瑜你答应这家伙做什么了?」这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太可疑了!

子瑜面红过耳,道:「药师你别听他的,不过是应允陪他过今年的中元节而已。」

赵佺笑道:「唉,此言差矣。往年子瑜你总是借口佛门有盂兰盆会,再三辜负本侯的一片真心。今年本侯终于得偿所愿啦!」

白鹤也捧场地清唳了一声。

李思南看着面红耳赤的子瑜和得意洋洋的赵佺,扶着额头呻吟。「你们俩还真是……」赵佺,本药师该说你是个「纯情」的登

徒子么,明明七月还有乞巧节,牛郎 织女相会之日,要调戏子瑜、占他口头便宜,不是选那个日子更好?中元节也是鬼节,选

在那时候约会,真是搞不仅你到底在想什么!

二人商议已毕,于是一同登上轻舟离去。岳缨本在抱着表弟痛哭,也不由怯怯问道。「君侯?」

赵佺淡然道:「梅兰竹菊她们四个马上就来接你们。本侯的箜篌还在这里,放心好了。」一拍白鹤的脊背,招呼牠前去传信。

岳缨怔怔地瞧着这一个江湖中几近神话的人物乘舟远扬,有种微妙的恐惧涌上心头。二人虽然均是气宇不凡,然则,毫无疑问

的,最先吸引人目光的当然是那位一 身紫衣,拥有无懈可击的绝世美貌的男子。可是,她女性的直觉却感受到,太华侯嬉笑不

羁的外表下,有种渗入骨髓的冷酷恣意……

「箜篌还在这里」,这句话本是随口而出的,细思起来却格外的冷酷。他们姐弟两人,在他眼中,根本是连他心爱的乐器也比

不上的啊。

不一会儿,又有一艘船只疾驶而来。船上跳下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正是梅兰竹菊四美婢。她们小心翼翼帮着岳缨把昏厥的张

凌抬上船,又叽叽喳喳地抱怨起来: 「君侯真是不可救药的恶趣味!早告诉他这具凤首箜篌又重又容易碰伤,他就为了气势非

要我们姐妹巴巴地抬过来。现在又要抬回去!」

「哎呀,这还算好的,更讨厌的是那堆萤火虫啊!」

「……没错,只为了看上去更有气氛,就让我们四个端庄矜持的少女趴在草丛里捉飞虫,世上哪里有这么任性的主子啊!」

「嘘,小竹妳少说两句。君侯虽然恶趣味,可对待咱们姐妹还不够大方么?」

「其实,君侯的恶趣味算来算去还是为了子瑜居士啊。要不是子输居士也要来,他压根儿就不会出手,更不用费尽心机又是箜

篌又是萤火虫的耍帅啊!」

「可惜啊,要暴力的子瑜居士理解君侯这番苦心,太难了!不解风情!」

「是啊是啊,主子也不容易哪!」

听着这番超越理解范围的对话,岳缨岳小姐不禁又怀疑起自己对太华侯的认识是否过于片面。冷酷邪魅的王者和自恋成狂的花

痴,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唉!谜一样的男人!

第二章  中元之夜

日已西斜,绋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连河水也泛起柔腻的绮光,如同淡妆的绝色佳人,薄施粉黛格外妖娆魅惑,

江岸边,水流淙淙,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一艘画舫停在水湄。湘妃竹的藤子半卷起,绣幔轻扬青烟袅袅,太华侯赵佺支颐斜

倚在舷窗边,凤眸半阖似开若闭,绝色的脸庞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

「那是因为今儿个就是七月十五,他跟子瑜居士约会的日子!」兰婢语。

「唉,巴巴地连晚膳也没用好就早早赶过来,何苦呢。」

「就是啊,子瑜居士不捱到最佺一刻绝不会提早过来的。」

听了美婢们的抱怨,太华侯还是维持着脸上梦幻般的诡谲笑容动也不动。只有白鹤感同身受,清唳数声,拍拍翅膀。

「可怜的疏影,你也没吃饱吧?」兰婢摸摸牠的脊背,「乖,等子瑜居士来了,君侯心情大好,到时候吃什么都成!」

水声轻响,另一艘画舫缓缓驶了过来。四婢微微觉出异样,兰婢反应最快,已经撤出兵刃,白鹤也发出警示的唳鸣。风声中夹

着轻微的衣袂破空声,一个青袍道士轻飘飘地落在了舱板上,衣带当风,轻挥拂尘,稽首道「无量寿福!」

这时只听太华侯佣懒的声线传过来,「师弟好兴致,进来吧。」

四婢这才知道这道士竟是犹龙派当代掌教真人鹤空空。

孔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增。至于龙,吾

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孔圣人把道家创始人老子比作龙,到了五代时期,麻衣道者和陈搏这

一派就被人称之为犹龙派。

犹龙派宗师陈搏老祖一生中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在宋太徂发迹之前,跟当时还是个无赖军汉的赵匡胤赌棋,大获全胜赢下了华

山。而犹龙派也因此跟大宋皇室结下了不解之缘。赵佺身为皇族贵冑,却自小入犹龙派修道,靠的就是祖宗赵匡胤跟陈搏老祖

那点不赌不相识的交情。

而北宋宫廷中震惊天下的国宝——水晶灯,也是因为陈搏老祖应太祖的弟弟太宗赵匡义的要求,把犹龙派道法《六合八法》镌

刻于御赐宫灯的六面灯壁上,分别是 太阳真气、太阴真气、太玄真气、太清真气、太乙真气、太极真气,所以才引来四方觊觎

。天下武人均对水晶灯虎视眈眈,为的当然不是那盏灯本身,而是其上镌刻 的《六合八法》。甚至连北宋汴京失陷后流散各地

的水晶灯残本,也成为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籍。犹龙派道法精深之处可见一斑。

这一代犹龙派的掌教真人正是鹤空空。赵佺与这位师弟相比,道法功体悟性或许更加胜出,只是他不曾正式出家,也无意要继

承道统。

画舫中青烟袅袅,香风阵阵,天色未曾全暗,伶俐的美婢已经早早点上了银烛。珠帘风动,烛影摇红,赵佺凤眸半阖,似笑非

笑,掩不住的魅惑风华。

……虽然如此,熟知他底细的鹤空空却明白,这优雅至无懈可击的风度下掩藏的是正在发花痴的残酷真相!

鹤空空不由叹气「师兄,诸事已经齐备。岳家那对姐弟你打算怎么办?」

「……唉。」心不在焉地哼哼。

「我也不敢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时局多变,战事一触即发,希望你能在此之前拿定主意…岳家那姓张的小子,不能留!」鹤空

空苦口婆心。

「……哦。」还是哼哼。

鹤空空一代道门掌教的风度都顶不住了,怒形于色地道:「师兄!太华君侯!当断不断,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清楚!」

赵佺终于轻声叹息,低徊宛转间之如天籁「咿呀呀,师弟哪,你年纪还未算老,怎地却比最啰嗦的婆妈还要爱烦神?」

鹤空空彻底抓狂:「师兄,我是在和你说正经的!」

赵佺瞇起眼,狭长凤眸射出冷峭寒芒「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师兄,便该知道尊卑之别。难不成你做了掌教便无视尊上了?」

鹤空空肩膀塌下来,无精打采地甩了甩拂尘:「我只是担心师兄顾虑太多,反而留下一个祸胎,后患无穷。」

赵佺支起身子,懒懒扫了他一眼,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那姓张的小子现在身受重伤又走火入魔,药师那边也未必

能找到对症灵药,只怕不用我们下手,他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何必弄脏自己的手?」

鹤空空无可奈何地睨了他一眼,心想。要不是顾忌那个半吊子和尚,你做事怎会这么拖泥带水?但是他知道多说无益,从师门

学艺开始,他哪一回能辩过这位师兄的?只好讪讪地告退。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道教节日,又称「中元地官节」,是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的诞辰。大型的道教宫观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国

泰民安,都要照例举办「祈福吉祥道 场」。鹤空空身为犹龙派掌教,有无数琐事要处理,没时间跟赵佺软磨硬泡。赵佺也是看

准这点,才能推则推地跟他装傻。终于如愿以偿打发走了师弟鹤空空,他重 新以最闲适舒服的姿态靠回舷窗边,继续等待。

咿呀呀,俗话说,等呀等呀,等到最后就是你的了,可是子瑜哪,这么多年你第一次答应本侯的约会,没必要这么姗姗来迟吧

?本侯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所谓的望穿秋水就是这种意境,

暮色渐浓,月上柳梢头,晚风中傅来隐约的钟声和梵唱,大约是附近寺庙的盂兰盆会开始了。赵佺凝目眺望远方,见江上渐次

亮起灯火,星星点点的光芒映入艳中带煞的凤眸中,烟花一般的璀璨。

只是,那光芒却照不进漆黑深邃的眼底:

终于,视野的尽头处,月白色僧袍、长发散落肩后、手拈念珠,打扮非僧非俗的圣居士踏月而来。双眼顿时为之一亮。

侩袍还是洗得发白的那一件,连鞋子的鞋底都磨损得厉害,圣居士无愧佛家「苦修」的境界。偏偏他气质出众慈眉善目,这样

也自有一副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风度。太华侯赵佺看见他的一瞬间,更是双眼酸楚、情怀激动——

太阳没下山就过来了,等了这么久他容易吗他!?

刚想扑过去搂搂抱抱吃点豆腐,子瑜淡淡一笑,把手上一左一右牵的两个小孩塞过来:「太华,我在路上见到这两个孩子怪可

怜的,你让小兰她们拿点吃的给他们吧。」

就着扑出去的姿势石化原地,趟佺恨恨地瞪视那两个死小孩。最后只好大人有大量,不跟毛孩子计较,让兰婢她们几个把他俩

领下去。白鹤却见缝插针地蹭到圣居 士身边,歪着脑袋扮可爱。子瑜果然微笑着摸摸牠的羽毛。赵佺脸上爬下一排黑线,郁闷

到呕血。这年头,堂堂太华侯还不如一只鸟!

七月十五中元节,其实就是俗称的「鬼节」。同一天,佛教则称为盂兰盆节。据说是阴间鬼门大开的日子。佛教与道教对这个

节日的意义各有不同的解释,佛教强调孝道,以目莲救母为代表超度自家的先祖宗亲;道教则着重于为那些从阴间放出来的无

主孤魂做「普度」。

赵佺和子瑜一为犹龙道派掌教的师兄,一为禅宗未来的掌敦,每年这个时候都公事在身,难得相聚。今年好不容易借着约定相

会于江岸之畔,赵佺迫不及待拉了子瑜下了画舫。那牠白鹤清唳数声,想跟上,却被太华侯好大一个白眼瞪回去。养你这「灵

禽」,不懂得看眼色的么!

沿途灯火通明,街口扎着灵棚和法师座,供着地藏王菩萨,住持憎人口诵《盂兰盆经》,领着信众绕坛祭拜。这是佛门盂兰盆

会的仪式。

子瑜笑道:「目莲尊者因自己的母亲堕落于阿鼻地狱受苦,便发下大愿心,集百味饭盒安盂兰盆中,供养十方僧人,其七世父

母得离饿鬼之苦,享受来世福乐,可 称功德无量。太华,你虽然不须超度亡母,不过看你锦衣玉食,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荣华

富贵,何不为来世求个安心?不如布施些银两给抗金义军,救万民于倒 悬。」

赵佺蹙起剑眉,迟疑半晌问道:「……你想要多少?」

「哈,以太华君侯贵不可言的身份地位,当然不能低了,便马马虎虎算你五千两吧。」

赵佺倒吸一口凉气:「子瑜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五千两银子,就算是本侯也……」

「谁说是银子了?」子瑜侧头,眉眼弯弯地笑,「我说的是黄金。」

「…咿呀呀,子瑜你死要钱的本领真是愈见长进。」

「哈,过奖过奖。比起太华你城墙厚的脸皮还需要多加磨练哪。」

两人相对一笑,口舌之争谁也不甘示弱。

人流如潮,街道上渐渐拥挤起来。赵佺不失时机,伸手再自然不过地挽住了子瑜的手。子瑜一怔,正待抽手,抬眼却对上那双

笑意盈盈的凤眸。心有剎那间的停 摆,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双眼,艳魅中掩不住的点点狡黠,恍惚间却仿佛无数波光花影纷

至沓来,措手不及,惶惑不安,一时竟忘了挣开。

唇角再度勾起莫名坏笑,赵佺心满意足地拖着子瑜穿过汹涌的人潮。这么多人,子瑜再暴力也没理由把他甩开,今天实在是连

本带利赚得盆满钵圆!五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街道沿途,各家各户门口的地上都插着香,象征着五谷丰登,称为「布田」。街道正中,每过百步就摆一张香案,供奉着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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