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 第一卷(穿越)——多云
多云  发于:2011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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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七弯下腰,咧嘴揉着脚踝,一眼就看到脚上穿着的草鞋,不禁想起早上出发时的情景:

“——来,你们俩把这鞋穿上。”

看着递到面前的棕绿色的草鞋,唐小七厌恶地蹙起眉头,阿鸾则接过来拿在手上摩挲着,左看右看,

“景生,你这几晚都没怎么睡,就一直在做这鞋吗?”他眼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一边把草鞋套在脚上。

“嗯,很舒服!景生你真是能干!”

阿鸾穿着草鞋来回走着,由衷地赞叹。自从那夜唐小七一声令下他们被扒光了衣服,后来又落水逃生,早就鞋袜尽失,这些天

都是光着脚在溶洞里跑来跑去,双脚早已被碎石砂砾划出许多血口。

“——怎么样?手艺还不错吧?”小花儿开心地笑了,抹了把头上的汗,看到阿鸾满意的样子他忽然觉得疲累尽消。

唐亦袅冷眼看着他们,又低头看看手中的草鞋,挑眉不屑地说:“这么粗糙的东西也能穿得舒服?”说归说,他还是老老实实

地套上了草鞋,再粗糙也比光脚要好。

“这是棕草扯丝编的,透气,防滑也轻便,走山路最好,脚上不容易起泡。”小花儿耐心地解释着,这两位病残贵少,如果没

有鞋子,恐怕寸步难行。

“你今早还自夸,说你这草鞋如何好,我如今却被它绊了一跤!”唐七少慢慢站起身,斜睨着小花儿,耍赖。

阿鸾在旁边虚瞄了他一眼,目光幽冷,“唐七,你少无事生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唐门在道上混的,难道不懂?”

唐亦袅不言不动,只挑眉立目地瞪着阿鸾,半晌才阴恻恻地说:“你们南楚又有什么好了?知道打不过,就拿亲生儿子使诈,

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

这几句话劈头盖脸地砸在阿鸾的心上,直痛得他浑身打颤,秀唇紧抿,鼻翼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少,兵者,诡诈也!打仗可不是像你这样靠一条毒舌就能横行霸道!”小花儿面色宁静,语气清淡,他拍拍阿鸾的肩

膀,“当日作出这个决定的是一位帝王,一个统帅,不是一个父亲,而接受这个命令的是一位王子,不是一个儿子。”他非常

非常想替阿鸾解开这个心结,却不知他的话令那两位少年大惊失色,阿鸾专注地望着他,好似已浑忘心里的激愤和伤痛。小花

儿不以为意,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别愣神儿了,再不走天就全黑了。”

唐亦袅看着他们相携而行,愣怔地呆站着,小花儿的话犹在耳边打转,他忽然觉得心里空空洞洞,口舌得逞的快感瞬间消失无

踪。

“——哦,对了,七少,”小花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着他,“——你要是觉得和我们同行很为难,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

“对,我们并不需要你这个山鬼领路,你还是自行离去,找你的鬼穴去吧。”阿鸾头也没回,语气轻蔑。

其实刚出发不久小花儿就曾提议和他分道扬镳,依照那晚的情形,这唐小七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同道之人,被这么个阴险莫测的

家伙坠在身后,实在走得不安稳。

唐亦袅听了,眼里幽光闪烁,他龇牙一笑,笑意却非常苦涩,更衬得娇媚的脸蛋儿楚楚可怜,“就算我刚才言辞得罪了太子殿

下,你们也不能扔下我不管呀。你们就不能行行好,带着我一起走吗?我也是要往东边山下去的。”

——坤忘山东北此时已是南楚的地盘,自己难道真的要去自投罗网吗?唐七暗中蹙眉咬牙。

小花儿看看他,没再说话,心里也有几分踟蹰,——唐七的情况比阿鸾还糟糕,他的脚伤未愈,双臂折断,虽有一身功夫,但

无奈刚发过盅毒,半丝功力也使不出,如果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估计凶多吉少。

“带上你也行,但请谨言慎行,不然——”小花儿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并没有将那个‘不然’继续说下去。

唐小七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不然’的结果,心里突突乱跳着,不知为何,这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少年总能一击而中,令人措

手不及。

夜色并未因他们之间淤积的怒气而放慢脚步,不知不觉间,月亮升上中天,一片清辉薄烟似的弥漫在林间。

“哎,景生,那边是不是一个山洞?”阿鸾忽然轻喊,手指着前方岩壁上一个黑魁魁的所在。

他们赶过去一看,不禁齐齐欢呼,那果然是一个洞穴,洞口处长满灌木野藤,小花儿一扬手向里面掷去几粒石子,等了等,见

毫无动静才转头对阿鸾说:“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阿鸾一把拉住他,“要去一起去!”口气坚决。

唐亦袅撇撇嘴,轻声嘀咕着:“一起进去好了,谁耐烦在外面等?又不是什么娇弱女子。”说着就领先走了进去。

山洞不大,倒也干爽,小花儿打量着四周,耸耸鼻子,“这里住过野兽,但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唐七暗中点头,心里琢磨:——难道小花儿真的是什么山里人?难道真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传奇故事吗?

“你们拾柴生火,我去找吃的。”小花儿一边吩咐着一边跑出山洞。

阿鸾和亦袅虽然彼此痛恨,但却并不糊涂,他们非常清楚:当务之急是如何生存,所以,等小花儿拎着两只雉鸡回到山洞,迎

接他的是跃动的篝火。

“今晚打牙祭!”小花儿笑着杨扬手中的猎物,阿鸾和亦袅咽着口水,却都有点怀疑,——这两只翎羽丰盛的大鸟该如何烧炙

小花儿嘿嘿地笑,用泥巴包裹住雉鸡埋在地里,上面再生一堆火,

“——就这样?”唐七少砸吧着嘴问。

“对,就这样。”小花儿笑眯眯地望着火,“你们先睡一个时辰吧,睡醒了就有鸡肉吃了。”

唐亦袅早已困顿不堪,小花儿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打起了小鼾,阿鸾拉着小花儿坐在身侧,“你也睡一会儿,走了一天,累坏了

吧。”

小花儿心里微动,他看到了阿鸾眼中清澈的温柔。

他们相依而坐,阿鸾的头轻靠在小花儿的肩上,他没有再说话,双眼越过篝火幽幽地望着对面的唐亦袅,熊熊的火光好似烧进

了他的眼眸。小花儿了然地叹了口气,知道他倒底意难平,想了想,轻声说:

“阿鸾,你知道吗?曾经有位小王子,他说——”

阿鸾一下子被小花儿的话语吸引,抬眼望着他,“他……说什么?”

“——他说:‘使沙漠变得如此美丽的,是它在什么地方隐藏着一眼泉。’”小花儿娓娓道来。

阿鸾凝神静想,长睫低垂,在眼下匀出一抹浓丽的暗影。

“……也许在你的心里有一座荒漠,但也一定会有一眼泉藏在什么地方,”小花儿的轻言细语暖暖地融进阿鸾的心里,好像一

波甘泉,篝火对面的唐亦袅低垂着头,悄悄睁开眼睛,怔怔地陷入默想,

“——别管什么人言可畏,世事纷纭,你只需不断地向前走,一直走,超越自己,也超越众人,走得更远,登得更高,直至群

星在你的脚下。”

阿鸾静静地听着,只觉心泉脉脉涌动,唐亦袅对他的羞辱伤害一下子变得不再重要。

“……可是……待到俯瞰群星时……岂不是凌云而立,高处不胜寒……”他喃喃自语,似已感到了那种万籁俱寂中的寒冷,不

觉更紧地贴向小花儿,想汲取一点温暖,

小花儿恻然,抬臂搂住他的肩膀,——有所得必有所失,但最可怕的是,一切所得皆为命定,与生俱来,从无选择的余地,就

像阿鸾和当年的自己。

“……景生……你……跟我回去吧……留下来陪我……”

阿鸾热切地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对面的亦袅身子一抖,强自稳住心神,才没有弄出动静。小花儿怔住,心跳骤然加快

,虽然早料到阿鸾会有如此请求,但真事到临头,仍不免震惊,他想了想,轻声说:

“阿鸾,我不过是个散漫的山里人,如何能和你回宫?而且,有许多事情我们必须自己面对,谁也代替不了……谁……也陪伴

不了……”

“可是……我……我不过是……”

“你不过是觉得孤单,想要个朋友,想要人陪伴……”小花儿的声音轻而遥远,心里无比苦涩:——一入王宫,便没有朋友,

也没有伴侣,只有君臣了。

他虽不能确定阿鸾对他的感情,但他却深知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不想失去阿鸾。

心上绑缚的那根丝绳越勒越紧,疼痛倏地弥漫全身,小花儿紧紧地闭上眼睛。最初也是最终,他和阿鸾都势必将彼此错失,因

为,他们从不曾站在同一个起点上。小花儿双掌交握,抵在胸口,为何自己总是不吸取教训,为何前世和今生,都在妄想得不

到的人?!

阿鸾听到这话直起身想辩解,思来想去,觉得小花儿说得对又不全对,扪心自问,——难道他要留下小花儿真的只是因为孤单

,需要陪伴吗?

“阿鸾,你生为王子,必然要站在高处,与其摇摇欲坠,不如傲立巅峰,反正也没有选择。而我,生为山民,就应该本本分分

,安于劳作。”

小花儿清晰地说着,清晰得就像那根欲将心脏绞碎的丝绳。想起红河谷,花铃铛儿,还有他这一世的父亲,小花儿唇角上勾,

笑得微苦:——真是幸运,这一世,他终于可以天高云阔,自由翱翔了,可没有了阿鸾,自由,要来何用?

阿鸾听了小花儿的话长眉微蹙,只觉惊讶,还掺杂一丝慌乱无奈。唐亦袅缩紧身子,将自己更深地隐进火光照不到的暗影。

“景生,关于进宫之事,你不需担忧,且容我从长计议。”阿鸾见小花儿静默,以为他的推拒是因为对进宫感觉惶恐,别说他

一个山童,就是南楚那些豪门贵胄,每次进宫也都是战战兢兢的。

“阿鸾,在这个山洞里,我们是朋友,但在你的宫殿中,我们——”小花儿顿了顿,想说什么,但终于放弃,眼前的火光腾舞

跳跃,明明灭灭,就象他们前路未知的命运。

“在我的宫殿里,我们是……是……”阿鸾明秀的小脸儿一红,将那后半句话咽下肚,心底忽然一片清明:——他要景生,不

止是因为孤单,也不止是需要陪伴。

缩在洞壁罅隙中的唐亦袅握掌成拳,指甲扎进了肉里,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小花儿脸上的笑凝在唇边,像含着一口苦酒,吐不出咽不下,阿鸾真是天真,也真是迟钝,但……真的很可爱。

“阿鸾,你……不要再对唐七的话心有戚戚了……你的父王……他……他……首先是一个国王……然后……”

小花儿拼命想换一个话题,但却说不下去了,心里只觉难过,因为,没有‘然后’了,阿鸾没有父亲,他只有一位国王,就像

当年的他和国生姐姐,他们也没有父亲,只有一位方老爷。——得不到的父爱,又何止是阿鸾心中永远的痛。

“……嗯,”阿鸾点头,嘴角勾了勾,“我知道……”他一直都十分清醒,知道什么是可以盼望的,什么是永远都不能奢求的

。——但是,关于景生,他是否能够任性一次,全心全意,执着想往呢?

“景生,你再给我讲讲那位小王子吧。”

阿鸾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令人无法拒绝,小花儿笑了,下颌抵在阿鸾的额头上,“好……”他说,“……那个小王子走啊走啊

,穿沙漠,翻山岩,过雪地,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发现了一条大路……”

夜风轻旋,篝火哔啵,火光被风扯得漂浮游动,唐亦袅躲在黑暗中,低垂着眼帘,大滴大滴的泪滑下脸颊,又瞬间被他吞进嘴

里,咽下肚,泛起一心的苦涩。

第二十四章

艰难跋涉了一天,又是夕阳西下时分,落日熔金,幕云合璧,远方,峰峦壁立,渊下,怒涛滚滚。

山路越走越险陡,唐亦袅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仿佛再多走一步都会要了他的命,肚中饥饿,腹鸣如鼓,唐七砸了砸嘴,又想起

昨晚那顿雉鸡大餐。

当小花儿从灰烬中扒出两个大泥团,敲碎泥壳子,鸡毛鸡皮一起剥落,亦袅和阿鸾不禁拼命地深吸口气,——香呀,真是香透

骨髓了!眼看着白馥馥的鸡肉冒着热气,饶是他们再教养良好,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分食一空。

阿鸾意犹未尽地看着一地的鸡骨头,睃了唐七一眼,“景生,这烤雉鸡要是再加上你的独门香料就更妙了,恐怕连御厨都做不

出那个味道!”

“什么香料?那你为什么不撒上一些呢?”唐七少随口问着,一边将嘴里的鸡肉细细咀嚼,慢慢吞咽。

“……嗯……那晚……都留在那个庙里了……”小花儿看看阿鸾愤恨的眼神,匆匆带过。唐小七却心里一紧,不说话了。

三个少年昨晚饱餐了一顿雉鸡肉,顿觉神清气爽,仿佛劲力大增。可一顿饭带来的助力此时已消磨殆尽了,人人都开始琢磨今

天的晚餐,不知还能不能幸运地找到一个山洞?

“——嘘——”唐小七忽然伸指按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隐身在一棵参天巨树之后。

小花儿略一凝神,也拉着阿鸾躲进一丛蕨类灌木,半炷香不到,就听旁边的丛林里响起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和呵斥叫骂,

“——都他妈给老子跟紧点,哪个再敢动歪念头就推到苍水里喂鱼!”一个男人嘶哑地呼喝着,声音像利器刮铁般刺耳。

阿鸾紧张得全身绑紧,小花儿不动声色,手指间却扣了几枚石子。随着细碎的哭声和皮鞭抽打的噼啪声十几个人走出了丛林,

阿鸾握着小花儿的手猛地一紧,小花儿一看也不禁脸色冷凝,原来是三个皂衣汉子押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孩子们像一串粽子似

的被前后绑在一起,衣衫褴褛,神色萎靡,三个大汉还时不时地吆喝鞭打,一个孩子被抽得猛地翻扑在地,磕得头破血流,他

身前身后的孩子也被扯得站立不稳,眼看着队尾男人的鞭子又要挥下,小花儿想也没想,撮指连续激弹,只听几声闷哼接连响

起,那三个凶悍的男人被飞石击中,接连滚翻在地,昏死过去了。

事发突然,孩子们都错愕地楞在那里,小花儿已经一个健步跃起飞扑了过去,阿鸾和躲在树后的唐亦袅也跟着走了过去,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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