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怎么了?」
「我的表妹凯萨琳17岁了。」念着一个属于女性的名字,塞扎尔意味深长看着他,微笑「打算什么时候娶她?」
「……哦……看她什么被送到我这里。」听着堂弟说着自己表妹的名字,佛罗多斯不置可否。送塞扎尔离开。
而在开始充满着夜色味道的空气里,塞扎尔和西雷索林擦肩而过——
得到满意报酬的佛罗多斯送走了自己的堂兄弟,当他走回教堂的时候,他看到了苍白的教士站在了稀薄中夹杂着些许橙红的夜色之中,
「进去等我就好,你会着凉的。」他笑着说。轻轻把他抱在了怀里。
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西雷索林漫漫的合上眼睛。
「我软弱了……」
「为什么?」
「……知道你要出征……我居然有那么一丝担心……到底是怎么会事情呢?」
「……因为你开始逐渐爱我了吧……」
「……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哦……一种奇妙的反应。」他笑着把他抱的更紧,感觉着纤瘦的躯体柔顺的镶嵌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而我们对爱情……无法抗拒……也无法预知……」
「听起来像是一种疾病……」西雷索林喃喃自语。「……那就等到他发作好了,反正感觉还不坏……」
抱着他站在开始渐渐深晦起来的夜色中,佛罗多斯没有说话,只是任情人清风一样的声音从耳边扫过,抚慰着自己的神经。
「不过……答应我……一定要回来……」细弱的呢喃。
「那当然……我和我的修还没做够呢~~~~~~」不怎么正经的声音。
「……」对他的无赖沈默了下,过了一会,西雷索林若无其事的提起另外的话题「……凯萨琳是谁?」
「……偷听是坏习惯。」
「……」不说话,只是转身用褐色的眼睛看着他,西雷索林没有说话。
他缴械投降「她是我的未婚妻。」想想,他补充了下「……我的父亲决定的。」
「……」对他的解释没怎么在意似的,西雷索林只是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而我和她即将结婚了。」
在这一刻,听到佛罗多斯这么说,西雷索林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看着染了最后一丝夕阳魅色的天空,然后缓慢的闭上褐色的眼睛——
第十章
1502年的三月下旬,佛罗多斯离开了罗马,担任远征军的总指挥,回到远征的第一线。
被单独留在蒙特里耶的西雷索林没有任何不安——在这个时候,塞扎尔没有任何的必要伤害他,不,应该说为了稳定在前线作战的佛罗多斯,塞扎尔无论如何要做到的就是保护他,所以,蒙特里耶的本堂神甫就悠闲的在帕廖利享受着富足而祥和的生活。
在四月上旬的一天,刚刚过完大斋祭的第一个周一,西雷索林在一天的晚祷结束之后,手握烛台向后走去。
穿过了光线阴暗的长廊,当他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了异常急促的敲门声——
一向平静而无波的心里忽然有了奇异的不祥感觉,西雷索林少见的犹豫了一下,才向门口走去。
心跳的有点快……
混的有蜜腊在里面的蜡烛徐缓的在空气里面燃烧着,精炼的优雅味道弥漫在黑夜中,带着些隐藏的恶意摇曳自己稀薄的躯体。
头——莫名其妙的眩晕——
命令自己镇静,沉稳的走到了门口,西雷索林问道「那位?」
「我们是瓦伦蒂诺伊斯公爵的使者,堪拉普侯爵在卡斯楚维拉里重伤,现在已经回到罗马——请您过去——」
门外的人异常清晰的说着,而西雷索林猛的拉开门。
「请带我去。」一字一顿的说,西雷索林看着来迎接他的侍卫队,声音里面听不出一点的情绪。
「立刻——」
佛罗多斯的宅邸里面飘荡着一种无可言喻的香味。
像是这个季节不会盛开的丁香的味道,又像是蜂蜜那样的甜香——却让人觉得眩晕——
——不吉祥的味道——
对于自己居然这么武断的就对不知道的东西下定论实在不象自己一贯的作风,西雷索林摇摇头,从马背上跳下来,直接向有很多人影闪烁的卧室走去。
越靠近卧室,那股甜腻的味道就越重——最后,当西雷索林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就明确的知道了那股香气的来源——
——那是十几名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香粉和香水汇集成的味道
被十几名侍女环绕着的两名女子,正在医生和侍从的鞠躬致意中从卧室里走出,向他迎面而来。
面对着女子们光凭视觉就可以察觉的高贵仪态,西雷索林谨慎的让路,然后致敬,而其中被簇拥着的一名年长女子长长的金色睫毛下深绿色的眼睛轻轻的扫向他——那对美丽的眼睛在漂亮的不像是人类的同时,也锐利的不像是人类。
在接触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有种像是胸膛被剖开的感觉,西雷索林礼貌的低头,听着丝绸的礼服摩擦的优雅声音从身边经过,看着地面上彩云一般不断拖曳而过的裙幅——
良久,女人们离开了他的视线和听觉的范围,西雷索林才转身向门里走去——虽然维持着容貌上的面无表情,但是和年长女子的对视却让他觉得不祥——
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瓦诺扎·卡塔内,教皇持续时间最长的情妇,罗马城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也是塞扎尔和卢克丽佳的母亲——
而瓦诺扎阴影里那道纤细的女性身影他虽然并不认识,却有种不得不在意的感觉——
觉得瓦诺扎绿色的眼睛里面流淌着一种阴谋和不含善意的感觉,而被凝视的自己则有种中毒一般的奇妙不快感觉。非关乎理性,而是纯粹感性的阴云笼罩了西雷索林一向自豪的理智——似乎想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和女人留在空气中的香味一起甩掉,西雷索林甩了一下黑色的头发,然后走进卧室——
侍女簇拥着的年长女性——被视做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妻子、在罗马拥有绝对的影响力的女性——瓦诺扎·卡塔内,在礼貌性的探望完重伤的外甥之后雍容的离开,当走到树影婆娑的庭院中时,她回头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大宅,虽然经过了岁月的磨砺却依然娇艶的唇角浮起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转身,她看着身旁虽然美丽却带着一种莫名畏缩感的娇小女子——自己兄长最小的女儿——凯萨琳·什佛扎。
「凯萨琳……你看到刚才那个教士了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的……姑妈……我……我……觉得……他很可怕……」凯萨琳敬畏的轻轻回答着,娇艶的容貌上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有茸茸细草的地面。
「……」不怎么满意的拧起纤细的眉毛,瓦诺扎看着懦弱的侄女「……那就把那个男人的容貌好好的记住吧,他是你未来丈夫的情人——你的对手——我亲爱的凯萨琳。」
她不吉祥的笑着,美丽而阴厉「好好记住——那是你一生的敌人,而在这场战争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听着姑妈的声音,娇小的少女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转动着,然后畏惧的将眼神投向别的方向——
走进医生护士到处穿行的房间,感觉着屋子里面安静然而却隐含紧张焦躁感觉的气氛,西雷索林轻轻的呼吸了一下,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他随即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失笑——他居然也有需要调整稳定自己情绪的一天呢——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
软弱的嘲笑着自己,他看着佛罗多斯的侍卫长向自己走来,然后恭敬的鞠躬「西雷索林大人,佛罗多斯大人现在处在昏迷中,您要过去看看吗?」
「不……」他揉了一下眉心「……您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情。」
「佛罗多斯大人在指挥围攻卡斯楚维拉里的时候……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在上城之后侯爵被敌人的暗箭射中了……而那只箭是特制的倒钩箭,无法止血,直到昨天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才在路上把箭拔出来……现在流血不止……」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回罗马?」这个笨蛋!在当地就地治疗不就好了吗!为什么硬要回到罗马!他不知道长途的奔波足以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吗!
这个大笨蛋!
西雷索林面无表情的压抑下几乎想要怒吼出来的冲动,他无感情的清澈褐眼凝视着侍卫长「……为什么您没有阻止侯爵大人的无谋?」
「这个……」武人褐色的额头上泌出了细微的汗珠,在西雷索林不带一丝的威压却给人无比压迫感的质讯下,在战场上勇猛的武将恐惧一般的缩起了魁梧的身体。「侯爵大人说……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想死在您的身边……」
平静的看了武将一样,教士冷漠的微笑,绽放在清冷容颜上的笑容冷漠的像是在月夜之下摇曳的莲花。
「……我现在很希望——亲手送他到上帝的身边。」丢下这句其实一点力度都没有的话,西雷索林抓过了一名医生「他到底怎么样?现在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医生咽了口口水「这个……侯爵大人失血过多……我们现在正在研究要不要给侯爵输血——输血的死亡几率是……四分之三……」
「……」咬着嘴唇,西雷索林闭了一下眼睛;作为受过医学训练的人,他很清楚在输血的过程中约有四分之三的病人会因为血液凝固而死亡,思考了片刻,他取过桌子上装水的银杯,然后割破手指,滴了鲜血进去。
端着杯子走到佛罗多斯的面前,西雷索林看着那个被一群护士和医生包围着的男人。
「……真是没有生气的样子……」褐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枕头上尸体一样苍白,也尸体一样安静的男人,他喃喃自语。
看着佛罗多斯一点生气都没有的容颜,西雷索林安静的把右手放上心口的位置——疼——很轻微的抽疼——
面前的这个人不会对他微笑了……也不会戏谑吻他的头发了……
一想到这里觉得心口之下的搏动跳的更疼,西雷索林咬了下嘴唇,从被子下面握住佛罗多斯的手。
好冷……接触到人类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肌肤,西雷索林无端的瑟缩了下,然后他坚定的刺破了佛罗多斯的手腕。
佛罗多斯的鲜血滴进了银杯,而教士褐色的眼睛紧张的凝视着杯子里面两种血液的融和。
在片刻的游离之后,两个人的鲜血溶解了,在杯子里面浮动成一个血红的聚集。
西雷索林点了下头,然后面对医生「……应该不会凝结……用我的血吧——」
看了面无表情的教士一眼,医生犹豫着取出输血的工具,然后纠结了一下眉毛「……输活人的鲜血……这个……不是上帝允许的行为……」
「……放心,波鲁吉亚家族已经作了足够多不为上帝所容忍的事情了,这么小的一次上帝一定来不及惩罚,」面无表情的说着渎神的话,西雷索林挽起袖子把手臂放到医生的面前「……我希望您现在就开始。」
被那双毫无感情的褐色眼睛注视着,医生严重的动摇了,他只能迟疑的将输血的工具连接在两个人的身上——
看着自己的鲜血流淌进别人的身体,其实是一种吊诡而奇妙的感觉——看着鲜红的液体流淌进对方的身体,西雷索林看了看蠕动的管子,再看看佛罗多斯的脸色。
一名医生照顾着输血,两名医生正在缝合佛罗多斯左腹部的伤口,扫了眼在旁边忙碌的护士和其余的人等,西雷索林漠然的看着手臂上不断蠕动的管子,然后调转了视线,看着在床上依旧昏睡不醒的佛罗多斯。
他现在简直就是个死人——
在发现佛罗多斯虚弱的同时,西雷索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恶劣到了谷底。
狠狠的闭了一下眼睛,他忍耐住揍他一拳的冲动。
你没有死的权力——
因为你的身上流淌着我的鲜血——
在心底念着这样的词句,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单纯的跟白痴没什么两样的教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种言辞和情话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佛罗多斯在当天凌晨开始发烧,高烧到可以在他的脑门上摊鸡蛋(西雷索林语),然后在半夜的时候有了轻度的休克,情况一度垂危,当确定是失血太多之后医生再次输血,经过了这场死亡线上最后的拔河,确定佛罗多斯的情况已经好转,连续输血两次的教士松懈下来的神经经受不住没日没夜的疲劳了……确定佛罗多斯在医生的抢救之下脱离了生命危险,勉强自己吃了点东西,西雷索林拒绝医生休息的建议,伏在床边的桌子上睡着了,而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
在西雷索林睡着的片刻之后,佛罗多斯终于退烧,幷且恢复了意识。
当佛罗多斯不同颜色的眼睛安静睁开的时候,医生正在忙着整理记录,护士在换冰袋,屋子里非常安静的,但不是让人心生畏惧的死寂,而是很温柔的、很精心的淡然寂静……而在一片荡漾着四月特有新绿的安详平静中,他的情人一头黑色的发丝铺在了白檀木的桌子上,被窗外黄金溶液一般的阳光漂染上了温柔的薄金。
「…………」佛罗多斯没有力气长时间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虚弱的合上眼睛,然后微弱而费力的喘息,片刻之后才再度睁开眼睛。
不同颜色的双眼凝视着自己心爱的人,他的唇角泛起了微弱的笑意,伸手,阻止了发现他苏醒的医生和侍从喜形于色的低唤,他召唤自己的侍从。
「把修……抱过来……」他低低的吩咐着,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都中途停顿了几次。
高大的武士安静的把熟睡中的教士抱到了他的床上,虚弱的佛罗多斯只是尽力挪移了一下身子,让那具纤瘦而修长的身体安静的躺在自己的身边。
「……他……来了多久了?」
「西雷索林大人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刚刚才睡着……」医生小声的回答着。
能看的出来……佛罗多斯在心中点头——对外界的一切警戒到只要稍微靠近就会立刻惊醒的人如今被抱来抱去的居然一点都没有醒的迹象——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累了……
看着他被安置在自己的枕头旁边,觉得他那白晰的像是天使在羽翼下酣睡的容颜无比的惹人爱怜,佛罗多斯轻轻的勾了一下嘴唇。
似乎觉得睡得不怎么舒服,教士黑色的发丝在红色的枕头上轻轻拖曳,把自己靠近佛罗多斯,他感觉到人体的温度,满意的蜷缩起了身子。
而看到西雷索林的动作,佛罗多斯忽然有非常温柔的感觉……勉强自己抬手轻轻抚摩那丝绸一般纤细的发丝,感觉掌心有如水的触感流淌而过,有着不同色眼睛的青年微笑,疲惫而满足的合上了双眼,而那双无力的双手中黑色的发丝衬着苍白的肌肤,就像是温柔纠缠的黑夜与白天一样……
四月带着树叶清香的风被清澈如水的阳光湮染成透明的金色,带着自己用欢快组成的翅膀轻轻飞进了房间,调皮的抚过熟睡的人们……
春天到了,而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欣欣向荣——当然,包括阴谋——
到了五月的上旬,佛罗多斯的伤已经恢复到了与平常无异的程度,在罗马开始被鲜花与绿叶所覆盖,空气中荡漾起热风的时候,作为给佛罗多斯的报酬,辛基·兰可枢机主教「暴毙」于自己的宅邸中,而西雷索林一跃从本堂神甫成为了枢机主教,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可怜的辛基枢机主教的地位,也接受了他作为法官的年俸和财产。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一,在拉特兰宫由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主持的仪式开始了。
在纯金的巨型十字架之下,西雷索林一身鲜红如血的鲜艶红衣,他跪在亚历山大六世——基督在地面的代理人面前,等待着那双肥厚而浮肿的双手为自己涂抹油膏,承认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王公之一。
因为纵欲而浮肿的像是皮囊的手指举起了珠宝装饰的纯金圣膏瓶,老人苍白而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具有欧洲最大权力者聚集的屋顶之下。
「以圣彼得之名赐予汝为上帝管理羔羊的职责——」亚历山大心不在焉的说着,深陷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的眼睛贪婪的只看仪式中修女的青春躯体,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他用戴满了戒指的手指把混着蔷薇味道的水应景的撒在西雷索林头上,然后匆匆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搂着花枝招展的妓女向自己的卧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