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沉默起来。漫长的沉默里，鸾宣紧紧抓住我的手，也是一个字也不说。我们就这样一个躺一个坐一直到天黑。

接下来的几天里，鸾宣照顾我起居，叫他往东绝不朝西，听话的不得了。老实说，一动不能动躺在床上被人照顾很丢脸，但更

尴尬的是我和鸾宣之间的关系。

我以为默认那件事对我们关系的进展会有帮助，实际情况来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鸾宣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古怪。从富士山

回来，我以为自己变得聪明了，能看得透鸾宣了，但他突然变得稳重起来，严肃起来，温柔起来，这感觉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和对那个SD娃娃不一样的喜欢，鸾宣告诉我想知道，就给他活下去。

可现在我没有勇气问了。

也许他喜欢的人仍然是沉俊友，虽然沉俊友辜负了他，背叛了他。他那天亲着我的嘴唇说他喜欢我，说我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我

，也许只是在骗我，目的是让我活下去。

算了吧，我还是承认我是在自欺欺人吧。

假设鸾宣是爱我的，在听过我的告白，知道我们曾经有个夜晚紧密结合在一起后，态度怎么会是这样的平淡？

可鸾宣发疯般地骂我，发疯般地吻我又算什么？

不是生活太复杂，就是我的脑筋太简单，难道我不是个天才少年却是弱智？

心存嫌隙，就容易发生矛盾。不久我们之间爆发了一次争吵，起因在凌厉和狐狸小王子身上。我想制造凌厉死亡的伪证瞒过上

面，鸾宣皱着眉说：“你同情心发作我理解，我可以放过凌厉，可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帮助凌厉欺骗总部，如果被发现，后

果是不堪设想的。”

我说：“我无所谓。”

鸾宣不悦地说：“我有所谓。”

我和他讲道理，说凌厉和小狐狸相爱不容易，只当修善缘帮他们一把好了。鸾宣臭着脸死活不答应，我猜他在记恨凌厉。其实

我也挺恨凌厉，妈的，老子差点儿死他手里。不过恨归恨，倒怪不到凌厉头上，那种生死关头为了爱人做出什么都值得原谅。

而且，凌厉下手已经很有保留，以凌厉的能力，真要下毒手，半掌的力气就足够秒杀我。

从下午吵到晚上睡觉，谁也没说服谁。

冷战了两天之后，鸾宣消失了。

生活真是一团糟，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了。

这天下午，一只小猫出现在病房的窗户上。我朝它招了招手，它穿过玻璃跳到地上，甩甩尾巴化成人形，微笑：“你很厉害嘛

，一下子就认出了我。”

我捂住头呻吟：“你怎么在这儿？凌厉呢？凌厉真是个猪头！”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窗外说：“骂人要弄清楚状况。是他要看着你好才肯离开。”男人推开窗户跳进来，气定神闲地坐下喝茶。

89

我看看他手里的茶杯，“那是鸾宣的。他不喜欢和别人共用茶杯。”

凌厉有点尴尬，把茶杯放下，强自镇定保持安然的神色。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狐狸小王子剜了凌厉一眼，“肖榭昏迷的时候，是谁每天半夜跑医院来……”

凌厉冲上来搂住狐狸小王子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我大概是老了吧，不然为什么看见他们打情骂俏会觉得心酸呢？

凌厉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表情看起来严肃了一点点：“倒歉的话我是不会说的，敌对的情况下不知道保护自己，就

是笨蛋，死了都没人同情。”

我靠，老子早知道自己是白痴了，不用你特意来提醒。

“还有，替我跟白愁霏说一句话：凌厉这个做哥的对不起他这个兄弟，要是有下辈子，凌厉还想跟他做兄弟。另外，替我骂骂

白愁霏，叫他赶快忘掉那个人。记了十年了，还不够吗？叫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那个人？哪个人？”我注意力高度集中，意识到我接触到了白小花最隐秘的记忆。我曾经怀疑过这两个人有一腿，难道白小

花是另有所爱。

凌厉表情显得有点迷离，笑了笑，把漂亮的狐狸小王子搂过来，“行了，人也见过了，咱们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狐狸小王子乖乖地点了点头，化成一只小猫跳到凌厉肩上。

哇，小狐狸变成得猫咪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好想也养一只。突然，它跳上我的床，跑过来贴著我的耳朵问：“你喜欢那个坏蛋

是不是？”

我呆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坏蛋是指鸾宣。

我点了点头。

凌厉吼它：“顾小月！你给我回来！”

凌厉吼得很凶，但这一招显然吓不到他的狐狸小王子。猫咪望了凌厉一眼，回头注视著我，宝蓝色的大眼睛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坚定地说：“离开他吧，他是个大坏蛋。我刚才在医院门口……”

猫咪的话没说完，被凌厉揪著耳朵掐著脖子把它抱了过去。

猫咪尖叫著抗议，凌厉训斥它：“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顾小月你少惹事。”

“那是背叛！那个人是坏人！为什么不能告诉肖榭！”猫咪愤怒地尖叫。凌厉痛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被咬了还是抓了，猫咪跳

到窗台上，回头望著凌厉，露出哀伤的神色，声音悲伤得让人心碎：“我讨厌人类，凌厉，我讨厌你们人类……”

凌厉长叹一声，追了上去。

猫咪却避开他的手，穿过玻璃，跳上不远处的一棵树，顺著枝丫滑下去。凌厉立刻推开窗子跳了出去，攀在窗上回头对我说：

“笨蛋，别皱著眉了。是谁说笑起来比较好看的。不管怎么样问清楚吧？亲眼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道听涂说的更不可信。

别像白愁霏……”他皱了皱眉，挥挥手：“照顾好自己吧，笨蛋！”向后轻轻一跃，坠下地去。

我呆呆望著窗外。

狐狸小王子化身的猫咪不见了。鸾宣不见了。

晴朗的四月天，每一片叶隙里都闪著金光。

90

我坐了一会儿，慢慢躺回床上。一点也不觉得激动，只是心里空荡荡的有点难受。慢慢的，心里开始觉得疼，像有一把刀来回

划拉。

这才是自找的。

肖榭你疼死都是活该。

护士进来量体温，记录病情，送需要吃的药。我很想大闹一场，想想挺没意思的，就乖乖吃药喝水。

两个小护士在门外聊天，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事，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安静地听著，感觉身体里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苏醒了。我不按捺它，听任那粒种子嘭的一声裂开，然后它发芽、生长，纠结成

一根粗壮的孽藤，虬枝缠绕在我心脏上，伸入血脉深处。

这是我的苏醒，也是我的更生。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我了。

我平静地躺在床上，感觉心里的湖结了一层冰，这感觉不错，至少不再觉得难受了。我忍不住微笑起来。

一直到半夜鸾宣才回来。猫一样偷偷溜进来，蹑手蹑脚来到床边，黑暗中只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我伸脚一勾双手一揽就把他

扯到了床上。他惊呼一声，倒在我身上。我把两条腿盘他腰上，抓著他领口轻嗅。呵，男士香水的味道，清新淡雅，很好闻。

鸾宣有点慌乱，急欲抽身，我索性把两条腿缠到他的腰上。

鸾宣轻呼：“肖榭！”

“我要你。”我笑著说，扑上去和他拥吻。这个男人，我肖想了多少天，为他喜为他愁，哪有不得到就放手的道理？

鸾宣挣扎了片刻，和我缠到一起。

衣服转眼就脱了个精光，我从他的眉毛吻起，一寸一分都不肯放过。这就是我所爱的鸾宣，细腻光滑的皮肤，挺直的鼻子，丰

满的嘴唇，方方的下巴，突起的喉结，还有胸前迷人的小小突起。分不清是谁的呼吸乱了，分不清是谁的火焰先被点著，耳中

只剩喘息和低沉的呻吟。

吻到动情处，我一掌把他翻过去。他像离水的鱼一般往上弹跳，我亲吻他光滑的脊背，沙哑著喉咙说：“宣，我要你！”手从

他腰侧滑下去，在男人最脆弱的器官周围轻轻打转，唯独不碰中央的重要位置。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化，叹息一声趴在床上。

要是现在开著灯，对面有一面镜子，我猜镜子里一定是我恶毒的笑容。没救了，肖榭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何必强作好人。

我用力一顶，直接捅了进去。

鸾宣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叫，拼命挣扎起来，低声嘶喊：“肖榭……你这个混蛋……”

“很痛吗？”我假装什么都不懂，声音慌乱而关切，啪的打开灯。鸾宣急忙抓起毯子往身上搭，怒叫：“把灯关上！”我扭过

他的脸看，发现他从脸红到脖子了，耳朵红得像两块软玉。

他羞得不敢抬头看我，拼命把头往枕头底下钻，连声哀求：“肖榭你把灯关了吧，我这张老脸实在是挂不住……我靠，老子什

么时候在下面过……你你你……”猛的翻身，眼中绿光闪动，“还是我在上面吧，你先学点经验……”

我一把按住他，笑著说：“少来。我又不是没被你上过，再说了，和朱昊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谁说我没经验！”

鸾宣脸色有些难看。

不喜欢我提朱昊吗？我听见自己心底的一声冷笑，凑过去，紧紧搂住他：“这两天你跑得无影无踪，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

，我……”把剩下的话收住，不再多说，静了一小会儿，开始深深浅浅地吻他，逐渐加深，把这个吻变得狂乱。

91

凌晨四点钟。

鸾宣睡得很沉，即使我把灯打开，掀开毯子观赏他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虽然早知道他那里会受伤，亲眼看著，心里还是有点不

是滋味。

我弯下腰，在鸾宣脸上亲了亲，转身离开。

这个身板打架不行，走走路竟然也会累。逛到六点多钟，乘第一班车离开乌镇。天晓得那班车是去哪里的，不过我也无所谓。

在另一个城市下了车，我找个话吧打电话给白小花，告诉他凌厉的事。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还问候了一下我的身体，叫我

好好养伤。原来鸾宣已经安排好一切，甚至做出凌厉被击杀的假像上报给总部。

我发了一会儿呆，对白小花说我不想做驱魔人了，打算改行做流浪歌手。白小花还想说什么，我说：“照顾好梵呗啊，等我在

外面逛够了就回去。”我挂掉电话离开。

此后，我走过很多的路，见过很多的人，夜里寂寞的时候会想起那个夜晚鸾宣滚烫的身体和低沉的呻吟。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

我过著正常人的生活，不过问妖的事，远离遇到的每一个驱魔人。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买名信片寄给梵呗，有时候写上一句话，有时候什么都不写。

我以为我和鸾宣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然而生活的千回百折永远超乎人的想像。两年后，东京吸血鬼内部分化，两大天皇夺位

之战爆发，最后在某个夜晚以猎杀驱魔人为赌注进行豪赌：收获最多的成为新一代天皇。那一夜，东京驱魔人受到残酷围剿，

我从富士山溜冰回来，返回租屋的路上目睹惨剧发生，不得已而出手。

当时是半夜，我住的地方环境不怎么好，又脏又乱，路灯被打坏了一直没人修。我正摸黑走路，忽然看见几条身影从远处蹿过

来，空中是高级吸血鬼跳跃飞掠的影子。一声长长的惨叫，一个逃命的驱魔人被撕成了碎片。另外两名驱魔人叫著死去的驱魔

人的名字往回冲，冲在前面的只过了不到三招就被扭断了脖子。

最后一个家伙被吸血鬼围住了。

那群外表优雅的恶魔并不打算让他死得太容易，他们戏弄他，吓唬他，那名驱魔人像只落在猫爪下的耗子，被折腾得很惨。

我本来打算走开，可两条腿不听我的，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那群高级吸血鬼面前了。两年没伸过手，那些严酷的训练在

身上打下的烙印还在，轻易就可以唤醒。可问题是，就算我状态最好的时候要打败一名高级吸血鬼也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现

在一个打八个，这个对比也太恐怖了点。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

我把那个重伤的驱魔人背到背上箭一般地射出去，八只高级吸血鬼在后面穷追不舍。我把整个东京城转了三圈之后，发现他们

和我的距离没有拉开一点儿，脑门忍不住开始发麻。想活命，只有一个去处：东京驱魔人分部。

生死存亡之刻，为了活下去只能向一切妥协。

然而当我赶到驱魔人分部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几十名驱魔人被十字架钉在断墙残垣上。有的已经气绝，有的还没有

死，正在垂死边缘痛苦地辗转呻吟。血从十字架上蜿蜒到地上，汇成一幅恐怖的画面。

我惊得呆住，甚至无法做出反应。

这时八名吸血鬼已经把我和我肩上的伤者围在中央，八个帅哥舔著嘴唇，发出低沉的得意笑声，其中一个说：“瞧，是个漂亮

家伙呢。”

92

我向他抛了个媚眼，勾勾手指。

他不上当，摇摇头，摆出迷人的微笑。

另外一个吸血鬼发出轻笑，迈著优雅的步伐向我走来。如果你看过布拉德皮特主演的《夜访吸血鬼》，你一定会爱上里面优雅

帅气的男主角，但如果我面前这只吸血鬼出现在吸血鬼皮特的身后，你一定会甩掉俊美的皮特而选择这一只。但假如，你不是

看电视，而是站在我现在的环境和位置，你一定希望你对面是个身为普通人的丑八怪，而不要是这么帅的美男子。

我腿肚子抖得不行，却仍然保持著最风情的微笑。我把那个受伤的驱魔人放到地上，镇定地注视缓缓逼近的邪魅美人。

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眼珠却是天空一般的浅蓝，眼白是雨过天青色。这是我见过的眼睛中最漂亮干净的一双，可惜长在吸血

鬼身上。

“哦，宝贝儿，不用害怕成这个样子。”他故意笑得夸张，轻佻地勾我的下巴。

我把头一低，咬他的手指。他手猛一缩，避开。初次的试探，进攻和闪避的速度都不慢，谁也不敢对谁掉以轻心。

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冰冷的笑意加深。

我想，我已经充分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再次把手伸向我，我安静地等待，不急不躁，等他把手指伸到我嘴边时，我张开嘴含住。他的手指很冷，含在嘴里跟含著瓷

器一般。

“尼奥。”一只吸血鬼不满意地叫他。

“别急嘛，克里斯。”名叫尼奥的邪魅美人色情地抚摸我的舌头，眼中充满贪婪和欲望，“他是我的，谁也别想碰他。”

“小心玩火自焚。”

“管好你自己吧。”尼奥笑著贴近我的身体，压低声音问：“美人，你在诱惑我。想干什么呢？如果你聪明一点，我可以给你

很多快乐，包括永生。”他修长优美的手指拂过我额头的头发，“永远不老的容颜，永远健康美丽的身体，成为黑暗的主人，

你还可以……拥有我……别怕，很容易……”

我猛地咬住他的手指，并且一拳打向他的肚子，他毫不客气地回敬了我一拳，我痛叫一声，他的手指从我嘴里松脱了。他的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