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地被她抱住了手臂。
“水先生……我求求你……”她颤抖着哭泣哀求:“求求你……让唐麒放了小翔吧!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放了他吧
!”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憔悴不堪的女人,唐麒的前妻,柳家独女姗姗。
当初,她那么漂亮高贵雅致。如今,她像只被人遗弃很久的丑陋的猫。
“水先生,我知道是小翔的错,但是求求你……让唐麒放了他吧!”
见我不语,她大哭,“我只有他……水先生……求求你……我会好好看着他,也会感激你……啊!”
她突然松了手,捂住嘴惊恐地望向我身后,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转头,看见唐麒面色阴沉地慢慢过来。路灯下他深邃的眼睛,比夜空更加黑暗。
“柳姗姗,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好聚好散,我给你的补偿已经对得起你。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更不要让我看见你出现在
他面前。”
他冷酷地说话,声音如同刚刚擦面而过的北风。
柳姗姗万分恐惧地捂着嘴,却捂不住倾泄而出的眼泪和呜咽。她的神情,分明是怕极了自己的前夫。
唐麒拉着我走,我忍不住回头望。可怜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司机已经过来安慰她,却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女人的一生,毁在了两个男人手里。她最爱的人让她嫁给她不爱的人,当年,她一定也曾心碎。可是她竟然答应,只为了
他对金钱的强烈欲望。
而她的丈夫逼迫着她,生下她所不欲的孩子。她那么痛恨,是否因为她希望两个孩子是她爱人的,是真正爱情的结晶,而不是
一桩交易的见证?
我是真的同情她。因为我比她幸运,我比她幸福。
也因为我抢走了她的丈夫,虽然他们没有感情。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唐麒有力的手臂紧了紧,嘴唇贴着我的耳朵,热热的气息直扑进心尖。
他问:“可怜他们了?”
我忽然有点想笑,原本阴霾的心情也有所放晴。他,轻易就能看见我的心,我们之间,省却许多恋人常闹的互相猜忌戏码。
“她挺可怜的……”我没有斟酌字句,“她算是被你和黄小翔毁了。”
唐麒皱皱眉头,“自己选择的路,怎样都不要后悔。笑笑,你可怜她,她却从不后悔。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同情她。每个人的路
,都不是由别人决定的。”
这是什么理论?我转身抱住他的脖子,恳求他:“黄小翔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放了他吧。毕竟你和柳姗姗,夫妻一场,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宝贝儿子的母亲。”
唐麒却说:“她从来没有当自己是我妻子,更不曾觉得自己是孩子的母亲,我也从没有当她是。如果不是这次黄小翔乱来,我
们本来再没有关系。更何况……”
他顿了顿,阴戾地说:“黄小翔竟然动你的主意,我和唐麟没把他喂鲨鱼算是对得起柳家了!”
我想起在黑暗小房间里痛到无法言语的抽打,还有唐麒脖子里差点送命的割伤。
突然觉得我的理由非常无力。我们的命,差一点消失在对方手中。
可是依然觉得,柳姗姗是无辜而且可怜的。
我贴到唐麒胸前,心情郁闷。
“如果没有我,也许就算你们没有感情,也会继续平静下去。可是……”
他的手突然用力,牢牢箍住我,仿佛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与他合而为一。
半晌,他才说:“我明白你的理由。笑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没有等到你的时候,轻率地拿结婚做交易。
“算了,我和唐麟说一声,放了他,你别老为这事心里不舒服。只要他们老实待着,我不会理他们。”
我这才心中好过起来。
柳姗姗和她的男人相守,我便不欠谁的。纵然唐麒和她的婚姻纯属交易,但毕竟曾是法律证明过的。我插入一脚,终究心中难
安。
唐麒抚着我的背,突然叹息一声:“见什么鬼用什么符,黄小翔明明不是好东西,我和唐麟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你却要可怜他
!笑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什么叫感激。”
柳姗姗果然再没有出现。想必她那天能等到我,也是费了许多心力。毕竟关于我的一切,唐麒如今已是谨小慎微,丝毫不放过
。
我只需放心享受,安心工作。
但是这天,突然来了个非常意外的访客。
下午,我正在研究室里和新买来的仪器奋战,内线电话进来,说有客人来访。我纳闷着同意,又没有什么朋友,怎么会有访客
。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我去开,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
不知来意。我忽然忐忑不安。
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神,凌厉锐亮,似乎能看透一切,似乎在那样的眼神下,所有的黑暗和污秽都将无所遁形。
她相貌原本普通,混入人群,绝对找不出她。然而她这双眼,过目之后让人惊颤,想忘也忘不掉。
我们坐下,她开门见山,“水先生,我是市检察院的,姓张,他是我的助手小王。”
我一惊,忐忑的情绪瞬间波涛汹涌成恐惧。
他们的到来,不可能是因为我。
我望向年轻男人,他看我的眼神的确带了许多轻视。他摊开纸笔,准备做笔录。
“水先生,”张检察官说:“我们接到报案,麒麟集团涉嫌黑金,并且初步搜集到一些证据。根据报案人简述和所得证据,你
是本案证人之一,我们需要你的证词。”
她声音平静无波,冰冷地陈述事实。
她的眼睛直视我,目光如刀,仿佛把我割开成八瓣,仔细寻找她所需要的蛛丝马迹。
而最让人发抖的,是她一字字清晰的表述,每一句都如寒冷至绝的冰刃,扎在最软的肋骨上。
报案,证据,就算我没有脑袋,也知道这是谁人杰作。
可如今,我却只能坐在这里,带着一身冷汗闭口不言,徒自后悔。
第九章
“水先生,请你配合!”她面无表情,要求的字句听在我耳朵里,分明比命令更加严厉。
我脑子里嗡嗡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他们何止是涉嫌黑金洗钱,他们甚至买卖军火,草菅人命!
无论哪一种罪名,都足以让他们以命相抵。只要黑暗冰山露出浅浅一角,就离全部曝露不远,就会很快全军覆没。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退,一旦他们露出颓势,粉身碎骨的速度会像巨石崩坏,快得让人难以想象。
“水先生,每一个公民都有义务维护正义。”她继续折磨我的神经,“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我们的国家将无安宁可言。”
我知道,我懂。我知道他们就算去偿命也是罪有应得,我晓得我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我知道我此刻的每一句话,都将对他们
的命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只要我愿意,我能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我知道,有许多正义的人或者憎恨他们的人在等我开口。
可我只能冷汗涔涔嘴巴闭紧,哑巴一样坐着。
“你放心,只要你作证,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叫小王的年轻男人开口:“不必担心被报复。”
报复?怎么可能报复我?唐麒那么爱我,唐麟虽负了我八年时光,却从不负我情谊。
罪名落实,他们会送命。
那个俊美斯文如君子兰,却潜伏剧毒的男人,是我今生的依偎。我如今,只有他。
我无法用我的口,扼断他呼吸的脉。我不能用冰冷的死亡判决,回应他从未间断从不后悔的爱。
几乎不能呼吸,我不敢看张检察官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战栗的神经绷成脆弱的直线,唯有僵硬的脊梁还在拼死抗争。
“好吧,我们下次再来。”她突然说:“希望水先生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让自己的良知泯灭掉!”
他们走了。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我才慢慢从极度的紧张中缓过气来。
转头,笔记型计算机旁的小书架里,隐藏着唐麒给我的针孔型摄像头。
开门之前,我已经打开了它。
经历绑架的噩梦,吃一堑没可能不长一智。短暂的交锋,唐麒一定已经看到了。
或许更早,门口的保安会告诉他今天有陌生人来访。
我再也坐不住,我要去找唐麒。心中按都按不住的惶恐,除了他没人能抚平。
拨通电话,我已经话都说不顺畅,他不停地说别怕没事,过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就这么坐在出租车上,他的声音陪了我一路
。
给了司机一百块钱,没有耐心等他找零。我无法按捺自己,不理会门卫和接待小姐,急急忙忙冲进大堂。
他已经在大堂中央等我。见我冲进来,立刻过来将我抱在怀里。
我喘着气,冷汗不断冒出来,心跳得像刚跑过百米冲刺。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低沉的声音从容响起:“别怕,没事的。走,我们上去。”
我抬头看他,往日一派温和的眼中已是一片黑雪。
“笑笑,别怕。”他揽着我慢慢走进电梯,“有我呢,不用怕。”
我偎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他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抚着我的脖子,只要有他在,就能心安。
好不容易挣脱了旧茧,好不容易得来了温暖。上天,我向来都是死心眼,我愿用一切,换取他在我身边,哪怕抛弃所有的善恶
,背离所有的道德。
进了办公室,他一把将我抱起,笑着说:“宝贝刚才太酷了,冷冰冰的不甩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像个高傲的皇后。”
仓皇总算在他的安抚里镇定下来,却听见这样的评论。一瞬间,真的很想暴打他一顿来泄愤。我那么惊恐,看都不敢看对方一
眼,强撑出来的镇定却被他这样笑话。
“他们兵分两路,张检察官亲自去你那里,其余的都在我这里查帐呢!”他笑着说,看不出什么破绽,“现在还正忙乎呢,估
计得要好几天。”
“张检察官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啊!”他又感叹:“口碑极好的。”
这人真奇怪。人家查到他头上,他明明身背重案,却在这儿不慌不忙地赞叹对手。
纵然他是正义口中的邪恶,可此刻这等气度和傲然,无法不让人心折。
我揉了揉心口。的确,一切有他呢,天塌下来,也有他替我扛着。
“不得到你的证词,他们不会罢休。要是不想再见到他们,就先在家里吧,或者来我这里。”唐麒给我一杯咖啡,“别怕,脸
色这么差……
“目前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们的举动,似乎他们也很矛盾……”
抚过面颊的手指带着无限温柔,我歪着头,垂下眼,使劲靠近他的掌心。
那里得来的温热触感和宁静包容,是永远不想离开的。
他呼吸有些粗重起来,拿走我手中的咖啡杯,热情的吻席卷天地。
他的舌尖有无穷魔力,悄悄伸进来,我便立刻全身瘫软,仿佛力气全随着那灵巧的东西飞出了身体。
渐渐地,我的呼吸也乱了。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伸进我的上衣,从轻轻抚摸到重重按揉,画的都是情色的颜彩。
被他的气息包围,神经里充满他身上混合了清淡香水的体味。闭着眼,伸出舌,与他交缠,甘甜的滋味,慢慢顺着下巴清凉的
流淌。
我也情难自禁,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用力将身体贴近他的胸膛。滚烫的热浪袭来,有个坚硬的东西,已经抵在了大腿上。
他低头啃咬我的咽喉,热腾腾的鼻息扑进怀里,深情又粗暴,让人忍不住呻吟。
突然腾空而起,我惊叫一声,眼前景物一下转了个圈,再飞快后退,然后一声急躁的门响。
然后,我被他压在休息间的大床上。
火焰猛地被点燃。他退去君子兰的晚装,像只优美强悍的豹子,撕开我的衣服,用力抚摸,狠狠亲吻。
被焚烧的是我们共同的爱与欲,在渐渐昏黄的光线里,在凌乱不成形的床单上。在呻吟里,在喘息里,在我和他的心里。
在被充满的狭窄空间里,在他毫不留情的贯穿里。
我们欢娱,我们升腾,我们拥有彼此。
就算一切失去,我们仍旧富有。因为我们相爱,永不停息。
他急切的动作慢慢轻柔。我疲惫,眼前阵阵发黑,他拉起被子包住我,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低声问:“要是我真的被判刑,你
怎么办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无力说太多。太累了,浑身骨头都是乏的。
他却沉默一会儿,说:“不行……就算我垮了,也要把你安排好……”
我猛地睁开眼,“你什么意思!我再说一遍,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是敢丢下我,小心我拉你去跳海!”
“宝贝……”他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只一下就又嘻笑起来,“行,我们说定了。”
我有些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刚才的神情,分明是落难豹王才有的决绝和沉重。
“是不是……很严重?”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紧张地问。
他用力把我抱在胸口,说:“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在一起,没事的。”
瞬间冰冷,我开始明白事实绝不是他说的这么轻松,他只是不想我白白担心。
可是,他有家,有我,有孩子,没有了他,这一切将会怎样?
我不能想象。恐惧,终于向无边的黑冰,蔓延过来。
“别怕,宝贝。”他发觉我的异样,亲吻着我的脸庞说:“别怕。如果我无法挽回局势,垮掉之前必定散尽企业资产。麒麟集
团上万人马全部失业,加上股市动荡,破坏力不容小视。政府不看我个人,总要看看大局的。”
他言之凿凿,我却品到他极力隐瞒的危机。偷偷瞧他一眼,果然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的眉间已是一片肃杀。
我把资料从研究室拿来,在唐麒办公室里继续钻研。只是心中挂着这件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精神,常常走神,惴惴不安
。
唐麒的眉头时常不自觉地皱起,周身散发出紧绷的压抑和阴暗煞气,以至于几个秘书拿文件来要他签字、盖章时,都是战
战兢兢不敢多停,快步进来目不斜视,然后小跑一样快步离去。
我不忍他这样绷着,就给他按摩肩膀和头部。他坐着,起初还赞叹几声,后来完全沉浸在思绪里,对我的动作浑然不觉。
检察院专门成立了工作组,此刻还在会计科查帐。听说连唐家二老在世时那个小公司的老帐,都搬出来查了个遍。
不过唐麒说,要是查查帐都能让人查出破绽来,那麒麟公司早不存在了。
果然,一个星期过去,审查工作结束,依旧什么都没有查到。
但是他们立刻又开始着手调查麒麟的往来关系户。第一个被调查的,就是薛少。
听说张检察官又去过医院几次,还曾经连续两天蹲点守候。后来得知那医院是麒麟公司控股的,就再没去。
记得她说过,他们手上有些麒麟集团涉嫌黑金的证据。让唐麒皱眉的,就是始终不知道他们拿到了什么证据。
联络过检察院和政府人员,但是一无所获。只说领导对此案重视有加,内部消息外人一概不知。
唐麒又把这些年来的地下交易清单全部翻整一遍,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在郊区唐麟住的别墅暗室里保存完好。这栋别墅,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