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仪不守宫规,干涉朝政,即日起革去充仪,降为美人,迁往朝云宫。"
宝充仪一听傻眼了,那朝云宫不就是冷宫么?她心里后悔也来不及了,放声大哭道:"皇上,奴婢知错,皇上饶了奴婢吧。"
皇上却不吭气,任由她被太监拉走。
朱景明见她走了,上前跪在皇上脚下,抱住皇上双膝,哭道:"哥,哥,我害怕。"
皇上见他眼泪汪汪,身子果然颤个不停,真是怕极了的样子,心里一酸,反手将他搂住,哄道:"明儿不哭,明儿不怕,有哥呢
。"
朱景明哭着说:"哥,哥,我真的怕,我不要纳妃,我什么女人都不要,我宁可要个男宠。求求你,哥,求求你。"
皇上拍着他的后背,连声安慰:"好,好,哥知道,明儿不怕,乖啊。"心里却在琢磨,纳个男宠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想纳
的香雪却是青楼小倌,这倒不太好办,只怕三王叔那里就行不通。可是朱景明心结颇深,这些年下来,竟没将他心上伤口抚平
,还是不得触碰。
皇上思来想去,很是为难,看朱景明哭的眼都渐渐肿了起来,心里终是爱护弟弟,不忍心他再受委屈,于是下了决心哄道:"明
儿不哭了,哥答应你。"
朱景明听到皇上答应,抽泣着抬起头来,问道:"可以吗?哥?三王叔那里会同意吗?他掌管宗正府,会不会把我拿去责罚?"
皇上故做轻松地一笑:"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纳个男宠,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
朱景明还是犹豫着说道:"可是香雪。。。。。。"
皇上强笑道:"那又怎么?反正纳在你的屋里,便是三王叔怪罪,还有哥呢。"说着先将朱景明打发走了,自己再无睡意,只默
默坐着出神。
12
第二天一早,皇上急急梳洗了,去给太後请安,还没等他开口,太後倒问道:"听说昨个夜里,宝充仪犯了宫规,让你贬成美人
了?"
皇上陪笑道:"是,她干涉朝政,儿臣已命人将她迁至朝云宫了。"周围的宫女太监听皇上发火,都规规矩矩的立著,连几个太
後贴身的宫女都吓得不敢出声。
太後想了一想,说道:"又为了什麽事呢?你不愿说,我也不问,只一样,这後宫人多,你可要一碗水端平了。"
皇上答应个"是"字,停了一停,又把朱景明想纳男宠的事说了。
太後气道:"这个孩子,怎麽竟是这个主意?真气死我了。"
皇上犹豫著说:"明儿。。。。。。明儿心里还有郁结。"说著停了下来,看太後的脸色。
太後深深叹一口气:"可怜明儿那麽小,竟拖到今日还憋在心里。"
皇上试探著又说:"儿臣倒想答应他,毕竟本朝也有先例。等再过几年,他年纪大了,看得开了,再给他正经纳妃,不知母後的
意思?"
太後缓缓点头,说道:"罢了罢了,就这麽著吧,只是你三叔那里。。。。。。"
皇上笑道:"不碍事,交给儿臣了。"说著退了出来。
皇上得了太後的意思,心中安定三分,当日早朝便宣布了明王纳宠的决定,毕竟是皇室的大事,瞒是瞒不住的。
偏巧三王叔此日称病未朝,皇上干脆打铁趁热,布置下去,命光禄寺同著宗正府的人将此事办好。朝上虽有朝臣议论,但皇上
态度十分坚决,何况朱景明流连青楼也是众人口耳相传之事,说了两声也就罢了。
皇上下了朝,先派人给朱景明送了个信,给他吃上定神丸,这边在书房刚刚坐定,就听太监来报,三王叔觐见。
皇上知道必是为朱景明的事来的,当下赶快站起身子,迎到门口,三王叔已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那三王叔只有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也是龙姿凤貌,气度不凡。他因偶感风寒,今日才未上早朝,却没料到皇上突然颁布了这
麽个决定,等他知晓,已是板上钉钉。他心中有气,故此进宫发难。
皇上见他进来,未等他行礼,忙一把扶住,又命太监看座,端上茶来。看他颜色稍缓,心里打著小鼓,却面上堆笑地问他:"三
王叔身体不适,怎麽不在府里歇息?匆匆进宫,是为了明儿的事吗?"
三王叔急道:"正是,皇上此事太急了。"
皇上笑道:"明儿都十七了,也该说到婚娶之事了。"
三王叔怒道:"那也不能纳个男宠啊。"
皇上还是笑著说道:"此事我已禀明母後,先给明儿纳宠,过几年再纳正妃也不迟啊。"
三王叔叫道:"那个男宠是京城小倌馆的头牌,千人骑、万人跨的,纳了他,皇家颜面何存?"
皇上听他说得露骨,心里也是一痛,想著此话又何尝不是?可表面上还是陪了笑拿话劝解。
三王叔见说了半天,皇上竟不松口,心里又急又怒,叫道:"皇兄将江山交到你的手里,你不好好爱惜,却纵容明儿胡闹,长此
以往,闹出乱子怎麽办?"
皇上未加细想,冲口而说:"正是因为父皇往日行事,使明儿留有心结,才出此事的啊。"
三王叔大怒:"你说什麽?竟诋毁先皇,不孝之极!"
皇上自知失言,把话说得重了,一撩衣襟,缓缓跪了下来。
三王叔吩咐一声:"来人,传杖!"太监宫女见他竟要责罚皇上,都吓得跪了一地,却无人敢动。
三王叔气极反笑:"好。。。。。。好。。。。。。"说了两个好字,竟说不下去,心头一堵,连连咳嗽起来。
皇上低低说道:"昭儿错了,三王叔别生气了。"
三王叔摆摆手道:"皇上哪会有错?你翅膀硬了,先皇你都不放在眼里,我这个王叔又算什麽。。。。。。"
皇上不待他说完,拉了他的衣襟求道:"是昭儿的错。"说著转头吩咐道:"三王叔不是让传杖吗?你们还愣著干什麽?"太监听
他一说,这才起来去传宫杖,也有那机灵的,跑去找太後求援。
不一会儿,就见管刑责的几个太监将刑凳、宫杖取来放好,皇上自己过去趴在凳上。那几个太监见要责罚的是皇上,吓得跪在
地上哆嗦,哪有人敢动手?
皇上吩咐道:"你们下去。"等太监们退了下去,关好房门,又转头对三王叔说道:"请三王叔教训。"
三王叔沈著脸道:"既然要罚,就按规矩,要不咱们就去宗正府。"皇上见他认了真,知他气还未消,少不得自己受点皮肉之苦
了,当下应个"是"字。
三王叔又道:"你把小衣脱了。"等皇上脱了小衣,重新趴好,他却没取宫杖,转身到旁边的案子上,将上面摆放的藤条取了下
来。
皇上刚用那藤条打过朱景明,知道它的威力,可看三王叔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不能消气,只得咬著牙道:"昭儿错了,三王叔
尽管责罚,可是明儿一事,更改不得了,求三王叔同意。"
三王叔见他此刻还如此嘴硬,心头火起,举起藤条,照著皇上光溜溜的臀丘就打了下来。
他心中带气,手下就失了轻重,一藤条下去,立时暴起一道紫檩。皇上很久没挨过这样的重责,疼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三王叔道:"你既知错,就收回成命,也省得我费力气。"
皇上伏在凳上,却摇头道:"便是昭儿没错,三王叔也教训得,可明儿一事,我已令光禄寺同宗正府的加急快办,今儿晚上便会
纳宠入门,万万改不得了。"
三王叔听了此话,更为气怒,恨声说道:"你们兄弟俩干下这等荒唐事,我便替皇兄好好教训。"说著,手下急挥,藤条便如落
雨一般打在皇上臀上。
皇上疼得眼泪流了出来,用牙死死咬住嘴唇,苦苦挨著。
三王叔打了三十多下,只听房门砰地一响,却是太後带人闯了进来。
皇上见太後来了,心里一松,只觉疼痛袭来,不觉晕了过去。
太後摇著叫他,看了看他的伤势,只觉十分厉害,又对三王叔哭道:"王叔怎麽下如此狠手?昭儿哪里受得了?"
三王叔却道:"还不是为了明儿纳宠一事。"
太後哭道:"若不是先皇。。。。。。明儿一直郁结於胸,竟成心病,这几年流连青楼,焉知不是为了这个的缘故?王叔若是不
能体谅,索性将我们孤儿寡母打发了,再立新君。"她这话说得颇重,三王叔只得跪下,说道:"太後言重了。"
跟著太後来的还有几个太妃,也在旁边劝著,太後渐渐收了泪,令人将皇上抬回寝宫,传召太医。
等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皇上抬走,太後擦了眼泪,对三王叔说道:"王叔请起,原是我话说得急了。"
三王叔得此台阶,赶快起身,只觉得若是再闹,也没意思,只重重叹了口气。
太後说道:"昭儿是个好孩子,也是太疼明儿了,请王叔体谅吧。"
三王叔无语,又是一声叹息。
太後又道:"虽是纳宠,毕竟还是明儿的好日子,王叔掌著宗正府,便请辛苦一些,多加照拂。有那许多规矩,明儿想必不懂,
他府里也没个老人,倒请王叔指点。"
事已至此,三王叔唯有答应下来,退了出去。
太後摆驾皇上寝宫,见太医已来诊治,将伤处都涂了药。皇上已经醒转,虽疼得满头是汗,但精神尚好,见太後来了,还挣扎
著要起。
太後忙道:"你且躺著吧。"不觉又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有什麽好主意,却是迎著板子上啊。"
皇上苦笑一下,说道:"今儿是明儿的好日子,我是不能去了,太後呢?可要宣新人进宫?"
太後道:"罢了,过几日吧,好歹也得等三王叔消停了啊。"
皇上一笑。太後命太监宫女好生伺候,自己带人出来,想想事情始末,不觉又叹气一回。
13
朱景明自从接了皇上旨意,心里激动万分,先找来德忠将喜事说了。德忠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给他道喜,带著下人丫鬟忙著
收拾屋子。
朱景明却道:"不用太忙,只让香雪跟我住,我那屋子里头不是还有个小间吗?"
德忠一愣:"爷?那小间也只摆个桌子、添张床就满了。"
朱景明笑道:"他自然是跟著我睡,给他放张床不过是意思一下而已。"
等德忠带人打扫已毕,他便抄著两手,带著娇杏和翠衣,挨处检查。
翠衣气得小声说道:"不过是个男宠,连我们都不如,却这麽兴师动众。"娇杏心里虽然也不痛快,但怕朱景明生气,只在底下
悄悄扯扯翠衣的衣裳。
朱景明开始并不理她们,後来见翠衣牢骚越发越多,才笑著说道:"你们不知道,香雪是最娇气的,他自小被红玉当宝贝似的养
著,我还怕他受委屈了呢。"
想想,又笑道:"我跟他的日子也不短了,好歹也有三年了,他那小脾气我摸得熟熟的,放心,爷不会亏待他,可也不会亏待你
们呀。"说著,又补一句:"到时候肯定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一大份彩礼,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两个丫鬟一开始还认真听著,後来听到他却说道自己头上,脸都红了,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却拿脚走了。
朱景明正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忽见光禄寺和宗正府来了人,当下赶忙召见。
光禄寺来的是负责皇室婚配礼仪的官员,因朱景明是纳宠,倒不必太过张扬,一切只是从简。宗正府来的是负责教导皇室规矩
的官员,当下将朱景明带过一旁,将纳宠的规矩事项都说清了,把朱景明美得直乐。
见一切布置妥当,却还不到晚饭时间,朱景明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说了一声,带了四个侍卫往招袖楼而来。
这次来就是最後一次了,朱景明站在楼下,心里不觉也发出小小感慨。
这时辰香雪还没客呢,正在床上歪著,见他来了,倒吓了一跳,忙著迎了进来,问道:"爷怎麽来了?"
朱景明笑道:"怎麽,不能来吗?想你了呗。"
香雪娇媚一笑,服侍他坐下,又端茶倒水地伺候。
朱景明拉了他道:"你别忙了,咱们说话。"端详著香雪的面容,只觉得比平日更为香豔,心里的喜悦几乎要飞了出来。
他本想告诉香雪这件大事,後来一想,光禄寺和宗正府即刻来人,便想给香雪一个惊喜,故把话在嘴边忍了又忍,没说出口,
只望著香雪微笑。
香雪见他今日奇怪,来的早了不说,进屋也不讲话,也不说笑了,也不捉弄他了,心里倒忐忑不安起来,问道:"爷怎麽了?只
看著我做什麽?"
朱景明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见眼光收了回来,故做满不经心的问:"香雪啊,咱们认识有几年了?"
香雪笑道:"爷忘了?爷照顾香雪已是两年零十个月了。等到了端午,就是整整三年了。"
他这话一说,朱景明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香雪的模样,不觉扑哧一乐。
他想一想,又问:"那你想过以後的打算吗?"
香雪正低头给他剥果皮,摇了摇头。
朱景明又笑道:"想没想过找个人家?不如。。。。。。爷把你收了吧?"他嘴里这样问,心里却笃定香雪必会娇笑著跳起来,
再扑进他的怀里。
哪知香雪只抬头看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果皮上,嘴里笑道:"爷今儿个是怎麽了?香雪今年才十七岁,正是好时候,
哪能那麽快就找人家呢?我还有至少十年的光阴,正要好好施展一番手段,被人收了,天天关在家里,怎麽受得了呢?"他与朱
景明相熟,说话便没有顾忌。
朱景明如遭雷击,想一想,又不甘心地问:"若是象爷这样的人家看上你了呢?"
香雪倒扑哧一笑:"便是皇上也不行啊,除非下旨,用刀搁在我脖子上。"
朱景明彻底傻眼。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想了千百回的好事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朱景明不甘心地张张嘴,还想问点什麽,可看著香雪低著脑袋,专心致志的样子,又什麽都问不出来。
香雪真漂亮啊,真妩媚啊,可是这是那个他认识了快三年的人吗?这是那个他抱过哄过,也笑过闹过,更骂过打过捉弄过欺负
过的人吗?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身边这人是如此的陌生。
见他不言声了,香雪抬头看他一眼,笑道:"爷吃个果子,张嘴啊。"
朱景明突然没了心情,也没了胃口,他不知道等会光禄寺和宗正府的人来时,香雪会是个什麽样子?是震惊?是哭闹?他不敢
再想,忙著站起身子,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香雪也跟著站了起来:"我送送爷。"往常他也是送到楼下的。
朱景明一回身拦住了他:"不用,我认识路,又不是第一次。"话说到此,想到这是最後一次了,心里忽的一疼。
刚迈出屋门,就见冬哥儿端了盘子过来,原来是红玉吩咐他端了酒过来,见朱景明要走,他知趣地站过一边。
香雪接过盘子,说道:"爷既体恤我,不让我送,我只到门口。冬哥儿,你带我送爷下楼。"
冬哥儿答应一声,默默在前头领路。
到了楼下,朱景明才缓过劲来,他抬头看看招袖楼那三个大字的招牌,心里做了个告别。转眼看著冬哥儿,心里一动,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