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由于内阁召开记者会的关系,桐原忙到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忙到两点才得以喘息。
内阁副长官是负责所有有关内阁的事务,算是整个事务部门中的最高层,也是所有官僚中位居顶点的职位。
特别是今年,包括在野党在内的联合内阁形成之后,组成内阁的阁员们对行政都是一知半解。从现状来看,如果没有这些官僚
们在支撑的话,内阁早就垮了。
而担任副长官秘书官一直的桐原,就是负责把财政部的意向,传达给内阁知道和调整的任务。
从财政部拿到下午要用的内阁会议报告资料的桐原,在等待送交相关部门审核后回收的些许时间,想放松心情喝杯咖啡而走出
办公室。
才走上铺着红色地毯的走廊没几步,就被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他回头一看,一个穿著暗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桐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是筱田的第一秘书朝比奈。
他还是用那如同爬虫类般毫无表情的眼神望着桐原。
他真是个在外貌上没有任何特征、又平凡的男人,就像影子般完全不醒目。
「桐原先生,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男人用一贯低沉的声音有礼地询问。
「筱田先生有话想跟您说,能不能请您拨出一点时间?」
朝比奈对比自己年纪小的桐原用敬语问话。
但是,声音中充满无法拒绝的权威。
「……我没有太多时间……」
感觉着喉间异样干渴的桐原,好不容易几出几个字。
「只要片刻就好……」
不浪费只字词组的朝比奈说完,立刻转过身示意要桐原跟来。
朝比奈带桐原来到的是一间相当宽敞的部长休息室。
挑高的设计使得整体感觉显得特别明亮的房间里,只有筱田一个人坐在窗前的绒椅上。
跟椅子系出同门的圆桌上,不自然地摆着一个水杯。
在非日常的空间里存在着不自然的摆设,这就是部长官邸或大会堂。
待在这种地方的时间越长,对于自己是在左右国家命运的认知就越浅。
不管是议员、官僚,甚至连报导的记者都一样吧!桐原事不关己似地想着。
挑高的窗户上覆盖着白色的蕾丝窗帘。只有那里像跟室内成反比似地充满了明亮的阳光。
筱田背窗向桐原招着手。
把桐原带过来的朝比奈像完成使命似地,默默关上门退出室外。
被独留在房间里的桐原只好无奈地朝筱田走去。
「你最近如何?」
老人粗糙而干瘪的手握住了桐原的手轻抚。
「托您的福,很好。」
桐原极力不显露出厌恶的表情,垂下视线低声回答。
满足于桐原回答的老人点点头。
「工作方面还顺利吧?」
筱田用着彷佛与孙子寒暄的口吻问着桐原。
不过,对筱田来说,或许真的跟对待孙子的感觉差不多。
「也很好……谢谢您,我学了很多东西。」
桐原不看自己的手,用力挤出笑容回答。
「我刚才听小原说过,你到这里来之后工作相当努力。」
跟内阁副长官来往似乎相当密切的筱田愉快地瞇起眼睛。
「非常谢谢您。」
桐原觉得在说话的人好象不是自己,他机械性地向这个帮助自己升职的男人道谢。
「今晚有没有空?好久没聚聚了……」
即使筱田是用询问的口气,桐原仍没有拒绝的权利。
就算今天没空,只要在一个星期之内不空出时间来的话,就会惹得筱田不高兴。
「……好的……」
桐原点点头后,老人的手就环上他的腰间。
他苍老的手指透过布料轻抚着他的臀部。
当那好色的手指由下往上沿着臀间抚摸时,直立不动的桐原拼命忍住没有叫出声音。
然而,他的大腿内侧却仍不听使唤地痉挛着。
「最近我们都太忙了,我很期待今晚的见面。」
享受着桐原的紧张和颤抖的筱田,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挣扎的表情。
桐原睁大眼睛瞪着墙壁上的污痕,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地方被一个男人爱抚着臀部,就像一场恶梦一样。
那感觉就好象踏上了错误的不归路。
「联合内阁实在不行……」
让桐原以四肢着地这种猥亵的姿势趴伏在自己身上,筱田边命令他含住自己的身体边拍打他的臀部。
「……嗯……」
似乎相当喜爱桐原呻吟的筱田,满意地哼了一声后不断地轻拍他的臀部。
桐原紧皱着眉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现在侍奉谁、是在做什么,而强忍着筱田的花样。
他为了让嘴里的东西赶快达到高潮,从刚才开始已经不知道让头部上上下下多少次了。桐原觉得自己的头和喉咙快麻痹且僵硬
。
那老化的器官刺戳着自己的喉间,不断涌起的怪异体味让桐原拼命忍住想呕吐的冲动。
只好把他想象成是司马的……。被自然分泌出的泪水和唾液弄得满脸狼狈的桐原重复着单调的工作。
然而,老人的性器比司马的反应还慢,角度、大小以及膨胀度都不同,桐原用尽了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抹去那污秽的感觉。
如果对象是司马的话,为了引起他的反应,桐原虽然明知自己的口技不佳,起码也会更热心去变换其它方式。但是,应付这个
丑陋的老人,光是那种厌恶的感觉,就让桐原只能重复一成不变的动作。
等老人好不容易到达高潮之后,已经近乎缺氧的桐原呆坐在床上,连去擦拭嘴边污秽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是不行吗?」
持续这样的关系已经两年,对于桐原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身体,似乎开始不耐起来的老人,抚摸着他的腿间低声问道。
今年执政党的单独政权被在野党的联合内阁取而代之,对局势变化也得做出应对的筱田或许是因为忙碌的关系,原本对桐原相
当宽容的态度也变得焦躁起来。
「你要是再没有反应的话,陪我这个老人玩不是更没有乐趣?」
「……只要您不嫌弃……我这种身体就好……。实在无法为您效劳。」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桐原只好暧昧地低头。
如果他能厌倦自己另觅新欢的话不知道多好……。桐原边想边帮老人披上浴衣。
这种想法对桐原来说简直是自毁前程,但是最近的他已经不想去顾虑那么多了。
有时他甚至还会想到,如果能静静地待在那个男人身边不知有多好。
明知是愚不可及的想法,但自从那晚在司马身边数过花瓣之后……想再重温旧梦的感觉总是不定时地涌上自己的心头。
但是,重温旧梦又能如何?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啊?
想到这里,桐原又不禁打消念头。
可能是自己越来越悲观,才会有这种卤莽的想法吧?
「这样下去你也不好受啊,要不要我介绍医生给你?」
嘴上虽然挑剔,但是还打算继续玩的筱田,把桐原赤裸的身体压倒在床上。
「听说有些药也不错。」
边听着筱田调侃的声音,桐原拼命回忆起司马那总是能引出自己快感的巧妙手指,以及那种腰间痉挛的感觉。
抓住男人坚实的肩膀,发出连自己也会脸红的狂野叫声的那一瞬间,桐原才能感受到最真实的解放。
然而,被筱田抚摸或是听到他的呼吸声时,那种跟快感完全相反的厌恶感,是如何也抹消不去的。
就像被一股蛮力拖回现实中一样。
如同无生命的玩偶般,手脚都被老人所控制的桐原在强忍着他身体重量的同时,也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正在一点一滴地
被残酷蹂躏。
按了半天门铃确定里面没人后,司马拿出备钥打开桐原的房门。
看样子桐原还没回来。
他也不确定桐原今天会不会回来,或许他已经回松涛的家去了。
司马打开房里的灯,把湿伞立在门边脱鞋。
进入七月之后因为连日下雨的关系,空气的湿度越来越高。
把微湿的西装外套用衣架挂好,司马环顾这个越来越有生活感的房间。
尤其是摆了个和纸做的台灯之后,更觉得这个无机质的房间让人有回家的感觉。
司马打开房里的除湿机,然后走进浴室放水。
从三月延宕到现在的财政部收贿风波,因为陆续被揭发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的征兆。
而且,媒体对官僚的攻击,也越演越烈地蔓延到其它部会,每天的新闻和报纸都看得到不少公家机关的名字。
每个部的门口都有媒体记者守候,连一般小职员也不放过地抓了就问。
以往不管有什么事都无法动摇的财政部权威,也在这次事件中受到重大考验,部内的气氛显得相当沉重。
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连司马都快有点招架不住。
他松开领带走回客厅,忽然看到电视机上放置着一张照片。
一向对生活漠不关心的桐原难得会在房间内摆放装饰品。
司马拿起立在空罐子前的照片才发现,那应该是一张风景明信片。
有着随处可见的青山图案的风景明信片上,其中的一小部分已经脱色,信角也有点折损,看起来相当陈旧。
司马不经意地翻到另一面。
看到邮票上的戳印竟然是两年前,司马不禁有点讶异。
不是太不爱惜就是经常带在身边,才会让这张明信片看来如此破旧,但是如果随便放在某处的话,不可能会旧到这种程度啊!
司马瞇起眼睛凝视着那写着桐原名字的地方。
字迹相当工整。
让他联想到小学时老师经常写在联络簿上的字体。
就好象要让孩子看得更清楚似地一笔一划都非常工整。
司马迅速扫了内容一遍。
--你好吗?上次同学会没见到你真是可惜。
听说你在东京相当活跃。
相信你的工作一定很辛苦,不过我们都很引你为傲喔!
如果你哪天要回来的话一定要通知我。
一起吃个饭吧--!
司马凝视着那个署名为中井和久的名字。
那跟司马较粗而活泼有个性的字迹不同。
跟桐原微向右偏,相当神经质的字迹也很不一样,是充满理性而且好认的文字。
信文虽短,但可以感受到温暖的感觉。
司马猜想这个来信者一定是个平凡但却诚实的人。
而且,到了像司马这种年纪了还会专程寄信来问候,可见此人相当富有人情味。
那个对于人情世故十分淡薄的桐原,会特意把这张明信片放在电视机上,司马不用深思也知道,此人对桐原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是个近乎他精神支柱的存在。
是他的同学吗……司马猜想。
就司马所知,桐原身边应该没有这么认真而有人情味的人,而且会这么关心他的人。
不过,提到桐原的学生时代的话,司马光是用想象也可以猜到八成。
他一定是个经常板着脸,制服扣子一定要扣到最后一颗,一看就知道是优等生般无趣的人。
司马只能想象出,戴着银边眼镜的桐原像个书呆子的模样。
他要是跟桐原在同一所学校就读的话,一定也不想跟他说话吧?
不过,从桐原特别把这张明信片装饰起来的地方来看,他意外地也有怀旧的一面嘛,司马不禁扬唇轻笑。
司马所了解的桐原是个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多余心力去顾及周围的人,而且小心翼翼兼我行我素。
无精症、阳痿、自己的老婆偷人、被迫认老婆情夫的女儿,有时还会歇斯底里的男人。
纤细且神经质、像女人一样冷底的男人。还因为冷底的关系烦恼着夜半失眠的男人。
有着一副与神经质外表不合,低沈且充满洁净感美声的男人。
有时会意外显露毫无防备的一面、像孩子般不安的男人。
抱着自己的儿子笑得令人怜惜的男人……。司马想到这里,不禁嘲笑自己的感伤。
随便放出同情心的话,说不定又会被他利用了。
这个写信来的男人如果真是桐原好友的话,恐怕也是个无趣的男人吧?
起码不会像是有贺那般精明而开朗的人种……。想到这里,司马觉得自己似乎过份在意这张明信片的存在。
只是普通的问候信而已,只是那字迹比一般人工整一点而已,而自己却对这个叫中井的男人有了过度的想象且在意。
或许是发现了桐原不为人知、感伤的另一面吧!司马有点不是滋味地把明信片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打开电视。
司马洗完澡,正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铺床的时候,桐原回来了。
「你回来啦!」
听到开门声的司马头也不回地打招呼。
又不是亲人,一看到他回来就开口招呼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司马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你来了?」
把雨伞放在门口的桐原低声答了一句「我回来了」后脱鞋上来。
外面的雨势又大了吧!他手上的蓝色外套看起来相当湿。
「雨越下越大了,而且闷热……」
把袖子卷起来的桐原边松开领带边说。
然后他瞄了一眼正在铺被的司马。
「要不要再买一组寝具?」
用眼角余光看着桐原先勾住再抽出领带的模样,司马低声回答:
「……的确是有点挤。」
身材高大的司马手脚经常会露在被外。
而且,司马来得如此频繁,再添购一组寝具也无所谓。
虽然会减少室内空间,反正不用的时候折起来就好。
「不用买太好的,只要简便型的就可以……」
「干嘛这么客气……」
司马的回答让桐原笑了。
最近越来越常看到桐原的笑容。
看到他放松的模样,司马不禁凝视着他白皙的侧面。
没有发现司马眼光的桐原自顾自地开始脱起衬衫。
「这个……」
盘腿坐在床上的司马拿起电视机上的明信片。
已经脱了一边袖子的桐原瞇起眼睛哦了一声。
表情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是你同学寄来的吗?」
「是啊,是我高中时所属社团的主将。」
桐原走到司马身边回忆起往事似地微笑。
「现在已经很少人会寄明信片了,这个人还真有人情味。」
司马凝视着明信片上字迹工整的署名。
「是啊,他从以前就是这样……。我没看过比他更诚实的男人。他家里是信基督教的,他也受洗过……或许是因为信教的关系
让他特别有礼吧?他的比赛成绩不算很好,但是在选主将的时候,却是全员一致通过……。他从以前就是个品行很好的人。而
且,他光看长相就知道性格温和,绝对不会在背后道人长短,别人的喜事他会当成是自己的事一样高兴……或许这就是大家喜
欢他的原因吧!」
听到桐原赞不绝口,司马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把明信片放回原处。
「难得在你身边也会有这种人。」
司马并无嘲讽之意,但是正把衬衫挂在衣架上的桐原却微皱起眉头。
「中井真的是个好人,你要是见过他的话一定能明白。别说得这么难听。」
桐原的语气有点不悦。
但是,听在司马耳里,桐原那对朋友一面倒的赞辞,好象在讽刺自己人格上的缺失一般,实在很不是滋味。
「你以前读的是和尚学校吧?」
故意不回答桐原的司马转移话题。
「……不是……」
赤裸着上半身的桐原不解司马为何转移话题。
司马浮起浅笑,从鼻腔里极尽嘲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