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下——颜凉雨
颜凉雨  发于:2011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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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暮眯起眼睛,似乎在观察勾三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地剑。那是我们祖师的不传之秘。临终前他要当时的大弟子也就是

我们的第二任掌门发誓,让那秘笈随他一同下葬。”

勾三敛下眸子,似乎在沉吟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抬眼,目光炯炯:“你刚刚说我打扰了贵派祖师的安眠。那么如果我说我什

么都没偷,还会不会背上这个罪名呢?”

任天暮的眉头渐渐蹙起,有些拿不准勾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老白也拿不准,可他分明看清了那家伙眼里闪着的淘气火

花儿。

“咳,”只听任天暮轻咳一声,才谨慎道,“即使你什么都没偷,只要进了我祖师之墓,便已然打扰到了先人之灵。”

“这样啊……”勾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然后歪着脑袋故作思考状,“那我就想不通了,墓里丢了什么你们怎么如此清楚?难

不成你们也进去了?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你们也打扰了祖师的安眠呢?”

任天暮蹙眉不语。任翀却先一步出声:“我们是祖师门下,进入墓穴怎么能算是打扰?只有你这样的毛贼才……”

“哦——”勾三故意拖长尾音打断任翀,“按照任小少爷的意思,只要是你们天剑门的人,就可以把祖师爷的墓穴当菜市场,

早晚逛着玩儿喽。”

“勾三!你太放肆了!”任天暮额头隐隐泛起青筋。

勾三冷冷地扯扯嘴角,一字一句道:“任掌门,我勾三常年行走地下可能不懂江湖规矩,但同样我也没你们那么多绕弯儿的心

思。要真是我盗了另祖师的墓,我跑也好逃也好哪怕无所不用其极,但有一条,盗了就是盗了,我绝对不会不认。可是今天我

把话放在这儿,另祖师的墓穴我进了,但东西一样没拿。因为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进去过,这点从入口、墓道以及墓室里的情况

都能看出来。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如果一个墓有同行先下了,那么后来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再出手的。”

良久,任天暮才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勾三耸耸肩,无所谓道:“相不相信随你。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墓穴被盗的呢,我离开的时候明明把墓

口恢复得天衣无缝。除非有人又下去了。”说到这里勾三忽然顿了下,随即一拍自己脑门儿,“哦,不对,应该说一定有人又

下去了。因为在我下去的时候任掌门说得那些东西都还在,呃,除了……那本秘笈。”

任天暮眉头紧锁,似乎被勾三一连串不知道真假虚虚实实的招子给晃晕了。全大堂的人也眉头紧锁,跟着任掌门一起在云里雾

里费劲的扑腾。

“翀儿,你可是亲眼看见勾三从祖师墓中出来的?”任天暮忽然把头转向自己的儿子。

任翀一愣,随即大声道:“是的,那一夜孩儿巡山,忽然看见有一人影鬼鬼祟祟徘徊在祖师墓前,孩儿怕是盗墓贼便悄悄靠近

,谁知借着月光看清了就是这个家伙。而且他当时还背着大大的包袱。爹,墓一定是他盗的,你别信他的鬼话。”

勾三瞪大眼睛,显然气得不清:“你个王八犊子,再说信不信我把你钉进棺材里!”

“你看,爹,他恼羞成怒了!”任翀话语间满是得意。

老白握紧手心,有种想赏任翀一拳的冲动。勾三似乎也有此意。不过隔着任天暮,这自然只能是妄想。于是男人只能不断的深

呼吸,再深呼吸,好半天才把气儿捋顺。

“那么任少爷,请问你是哪月哪日见到在下在墓前携包潜逃的呢?”

勾三在赌。之前他不敢这样,可当听任翀说看见他背着大大的包袱,勾三便起了疑心。任翀为何栽赃?哪怕他真是看见了那日

空手而归的自己,也没有必要编瞎话到如此,自己和他压根没什么过节。除非,他有不得不栽赃自己的理由。勾三的直觉告诉

他,墓穴明器丢失和任翀脱不了关系。如果真是这样,任翀就不可能在立刻看见自己的时候就报告给任天暮,因为他需要时间

再入墓穴盗明器。可万一任翀报告给任天暮的时间和自己进入墓穴一致,那么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这一问,勾

三其实是在赌自己那少得可怜的直觉。

“就一个月前,十一月初七。”这是任翀的回答。此答案做不得假,因为这会儿任天暮已经成了最中立的证人。

勾三紧追不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敢问任少侠是十一月初七看见我在墓口,还是十一月初七才报告给的任掌门?

任翀眼神闪烁了下,才急促道:“十一月初七看见你,之后我马上就禀报了父亲。”

勾三扬起嘴角,他赌赢了:“原来如此,十一月初七啊……可是,我怎么记得自己是十一月初四进的墓呢?”

“你胡说!明明是十一月初七!”任翀咬死了不放。

勾三眸子里闪过寒光,冷冷道:“真是对不住,十一月初四从天剑门离开之后,直到十一月初十之前,在下一直住在万福镇的

云乡客栈。”说着勾三环顾大堂,朗声道,“那里是西北来江南必经的码头之一,想必在场很多位朋友也是在那里上的船吧。

“对,我就是!”大堂的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之后陆续便开始有人附和。

勾三笑笑,抬头挺胸看向人群:“那么在场有没有那几日住过云乡客栈的仁兄,如果见过我麻烦帮在下说句公道话。”

大堂又恢复了安静。

静得只剩下人们交错的呼吸。

“啊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天天晚上给柳百川捧场的家伙!”出声的是个彪形大汉,头发胡子连在一起光看着就有股子刀客

的粗犷,只见他连比划带说好不热闹,“就是你就是你,最爱给铜钱儿那个,说什么铜钱儿听着清脆,打赏比银子好听多了。

还让我们把银子都换成铜钱儿!”

“嘿嘿,让兄台见笑了。”勾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即正色道,“敢问兄台在云乡客栈借宿几日,能否为在下作证?”

刀客没有马上作答,似在努力思考具体时间。没等他想明白,人群中传来一个姑娘家温婉的轻语:“小女子于十一月初一投宿

云乡客栈,一直到十一月初十才与客栈内众宾朋共同登船。期间得知江湖第一说书人柳百川游经于此正在客栈内说书,便每日

傍晚喝茶听书,场场不落。我可为这位少侠作证。”

勾三递给女子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任翀挑眉:“任少侠觉得如何?还需要我再找证人吗?”

任翀恶狠狠地眯起眼睛,粗声粗气道:“听书是傍晚,盗墓是深夜,依你的轻功夜里奔个来回绰绰有余。”

勾三快气炸了:“你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十一月初七我在柳百川房间听他说了一夜的书!”

任翀险恶的笑:“谁能证明?”

勾三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扑过去把那人撕个粉碎。

“我能。”大堂门口忽然传来年轻男人温润的嗓音。

众人皆回头,然后满脸络腮胡的刀客、温婉女子和勾三几乎在同一时间不可置信的出声:“柳百川?”

第45章 热闹滚滚红鸾劫(三)

老白伸长脖子,生怕错过目睹江湖第一说书人风采的机会。之前只是听过传闻,说柳百川温文尔雅俊秀非凡,一把好听的声音

能让坏人向善恶人从良。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今日一闻,真可谓如沐春风。

“在下柳百川,可以为勾三少侠作证。”柳百川说着走进大堂,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来人能顺利走到任天暮面前,“任掌门

,在下与勾三少侠仅几面之缘并无过深瓜葛,这会儿只是来说句公道话,十一月初六和初七连着两夜,勾三少侠都在我房里听

书,说的是李元霸扫平十八路反王。”

任翀的脸色愈发难看,任天暮的脸则完全黑了下来。

勾三撇撇嘴:“任少侠,如果你没看见在下,那么就是栽赃。而如果你看见了在下,那为何撒谎。从我十一月初四进墓到你十

一月初七报告,中间这么久你都做了些什么?折腾几个明器我想不成问题。任掌门,你说呢?”

勾三坦荡的目光让任天暮颇觉难堪,只见他微微拱拳,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勾少侠,待我回去把这件事调查个水落石

出,天剑门自会给你个说法。”说罢,任掌门拂袖而去。任翀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快步跟上自己老爹一并离开了大堂,同时

离开的还有那两位连说话机会都没捞着的天剑门弟子。

热闹结束了,人们纷纷心满意足的伸伸懒腰,打打哈欠,觉得这不要票的戏真乃物超所值。大堂又恢复了嘈杂。人们该吃吃该

喝喝该吵吵该闹闹,有些已经乏了的就回屋休息去了。柳百川的出现在刚刚算是戏剧性的,可这会儿就没什么出奇了,言是非

能请来的江湖高人多了,一个小小的说书先生倒还真没什么稀罕。

当然有一个人不会这样想。

“柳先生,多亏你出言搭救,否则这一关还真不知如何过呢。”勾三紧紧抱拳,真诚的感谢。

柳百川笑笑:“举手之劳,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

危机刚过,勾三便已经换上一脸活泼,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基本和抑郁无缘,这会儿已经把大眼睛眨巴起来了:“话说

柳先生也是来喝喜酒的?”

“嗯,就是在云乡客栈收到的喜帖,刚宿进客栈那晚便收到了,言大侠倒不愧为包打听呢,”柳百川似乎也觉得挺神奇,“说

是希望我能在大婚之日担当司仪。”

“原来如此。”勾三恍然大悟般,随后道,“不过找你算是找对啦,我还没听过比你更好听的声音呢。”

柳百川被勾三直白得没一点修饰的称赞给逗笑了,好半天才道:“怎么说呢,恭维话我听过不少,可每次一碰上你这种直截了

当的,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勾三愣愣的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一点不恭维。”末了还不太理解的挠挠头。

这回轮到暗处的老白乐了。不光乐,还颇为无语。看来勾三跟活人打交道的经验照比两年前基本没什么进步,老白想,该别是

每个干盗墓的都这么有趣吧。

这厢勾三和柳百川寒暄,那厢老白的肚子却又叫了起来。可放眼望去大堂里仅剩下一些点心残渣。老白眉头紧皱,明明之前刚

进来时还有那么多。

连打几个哈欠,老白的视线模糊起来。又饿又困中,满堂的江湖大侠们好像都变了形,扭啊扭啊扭的,最终成了铺天盖地的蝗

虫。

送了多少礼金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啊,老白在心底没好气的咕哝。一边又打了个哈欠,便悻悻的离开大堂回了后院厢房。

荷风苑的布局简洁明了,入正门后穿过第二道门即见荷花池,直接连到大堂,大堂后面直通厨房柴房和下人们居住的小院子,

绕过下人院便是后花园,而花园两侧分别是供客人们居住的厢房——西苑、东苑。东西院落分开,但同一苑里的厢房一间挨着

一间并不独立,座落在同一个屋檐下蜿蜒而成了一个口字型,仅在通往后花园的地方有个小小门楣。精巧雅致,颇有些古韵古

香的书卷气。

老白和伊贝琦都被安排在了西苑,起先老白还担心小小一个荷风苑装不下这么多宾客,可等真进了院子才发现,照比一路行来

荷花池的曲径通幽、大堂的中规中距以及后花园假山怪石的奇巧别致,这里苑却真是别有洞天。豁然开朗的苑里种着许多花草

,但并不妨碍人们远眺的视线。借着月光,苑内厢房尽收眼底,满目的豁达宽广让人置身其中无比自在。偶见几棵大树座落于

苑中一隅,下面点缀着朴素的石桌石凳,让人想立刻趁着夜色对酒当歌。

在仆人的带领下,老白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楣上刻着漂亮的两个字,冬雪。虽然对雕刻师的书法很满意,但那两个字却让老

白颇有微词——怎么瞧着都像青楼的姑娘房。

“呃,还有别的房间吗?”老白怀揣着微弱的希望问。

老实的仆人立刻回答:“只剩一间春花了,不过那里挨着进出的小门,很多客人都不大愿意……”

“冬雪挺好,挺好。”老白连忙打断,“我就住这里了。”

差距,往往在比较中显现。

仆人无声的退下。老白走上前正准备推门而入,却忽然听见隔壁的秋叶房传来伊贝琦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这分明是敲诈!”

老白皱眉,悄悄走到伊贝琦的窗前,没等他破坏人家的窗户纸,就听见另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男人声音。

“夫人怎能如此恶言相向呢,在下做生意讲究的一向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人人平等老少咸宜。如果夫人觉得贵,那不买就成了

,不要伤了和气嘛。”

“你、管、谁、叫、夫、人?”

“……”

见形势不妙,老白连门都忘了敲直接冲了进去,于最后关头拦下了伊贝琦的魔爪:“是药三分毒,咱可不能逢人就撒啊。”

“老白?”伊贝琦瞪大眼睛,显然没预料到此番变故。

老白也瞪大眼睛,屋子里的男人居然是韦利图?!

下意识的松开了伊贝琦的手,老白目光炯炯言辞恳切:“你撒吧,别光用迷药,来点狠的。”

伊贝琦给弄得莫名其妙,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流连,最后扯扯嘴角把视线递给了老白:“合着你跟他也有认识?”

“何止认识。”老白没好气的回了句。

韦利图一头雾水:“敢问这位兄台,我们认识么?”

老白微愣,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还易着容呢,那时在言是非这里还是真面目,难怪韦利图认不出。

“咳,”老白轻咳一声,扯了个小谎,“两年前韦大侠在言府这里卖过两本秘笈吧。我当时也在言府做客,就在后堂。你不认

得我,不过我可是见识到了你这位秘笈巨贾的风范呢。”

韦利图把老白的揶揄照单全收,笑容不改,热络道:“原来是老主顾啊。敢问这位夫……呃,这位姑娘是阁下的……”

“姐姐。”老白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个称呼在伊贝琦重返白家山时起,已经在老白心里酝酿了很久很久,没想到在这么

个契机出口了。说完他看向伊贝琦,目光炯然而真挚。

伊贝琦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缓缓扬起嘴角,淡淡的笑里透了些感伤。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跟着自家弟弟一起对外了。

“一本秘笈一千两,老白你来说说,他这不是奸商是什么?”

“一本一千两?”老白惊讶的嘴都忘了合,不可置信的看向韦利图,“你当时卖给言是非两本秘笈才八百两啊!”难道伊贝琦

看起来比较富裕?

“话不能这样说。”韦利图摊摊,一脸无辜,“秘笈和秘笈间有时候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要不然武功也就不会有高低之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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