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情关————卡门
卡门  发于:2009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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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卿把王富贵从三春晖带回了自己家,因此马车在皇甫卿的长安侯府正门前停下。下了马车,

李燕歌有些犹豫。

「我这样身份的人走正门不太好吧。」

皇甫卿道:「你是客人,是正大光明来做客的。」说着扶住他,「来,大大方方地走。」

李燕歌跟皇甫卿走着,下人们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跟着他,一直到两人拐进了别

院。

皇甫卿终于在大白天同时见到了兄弟二人。四目交接,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默默相对。

「哥──」

「我饿了。」王富贵刚出口唤了一声,就被李燕歌打断。

啊?王富贵和皇甫卿一头雾水。

李燕歌又道:「我说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皇甫卿道:「我马上吩咐厨房准备──」

「我不要别人做的饭菜。」李燕歌道,然后一指王富贵,「你来做。」

「我?」王富贵很惊讶。

「对。做弟弟的为哥哥做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吧?这可是一个『悌』字。」

「可是……我从来都没做过饭。」王富贵说的是实话,以前养父母只要他好好读书,其余一律都

不要他操心。

李燕歌哼了一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百无一用是书生。做不做随便你。」

双方僵持了会,王富贵往厨房步去,李燕歌和皇甫卿跟了过去。厨房所有的下人都被支走,诺大

的厨房只剩下三人。

「我也不奢望你能弄出桌酒席来,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什锦炒饭和鲜鱼汤。做法我会告诉你,可

是淘米洗菜切肉宰鱼砍柴烧火你都要自己动手。」


在李燕歌的命令下,王富贵笨手笨脚地开始动。每一个动作都看得皇甫卿心惊胆颤,王富贵没有

弄伤自己还真是神明保佑。

其它完成的都还算大致差强人意,挺顺利的。可当一条活蹦乱跳的活鱼摆在王富贵面前时,王富

贵迟迟没有动手。鱼鳍不停地扇动,仿佛还在游水;腮盖开合,努力地呼吸;鱼嘴不住地开合,

似乎在求救。


王富贵看看手里的菜刀,又看看鱼。最后,王富贵可怜巴巴地问:「哥,今天就不要喝鲜鱼汤了

,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答。王富贵回头,就见李燕歌和皇甫卿只顾着说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

么。

王富贵正想把那条鱼放回水缸里,忽然感到右脚踝被人抓住了。李燕歌抓住他的脚踝,把他腿扯

直了猛力往上抬!

王富贵疼地惨叫,立时就失去了平衡,打着趔趄往后倒。幸好李燕歌马上就松了手。

「不行,骨头已经硬了。」李燕歌转头对皇甫卿道,「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前一抬腿齐眉、后一抬

腿比肩。你看他这样还有希望吗?」

皇甫卿微笑:「不用着急。慢慢拉上几天筋,就会软了。况且,张良诸葛亮也都没有一点武艺。

「别太抬举他了。他哪能跟那两人比。」

说完,李燕歌就径自离开了厨房。因为刚才突然失去平衡,王富贵看见自己手中握着的菜刀不偏

不倚地落在砧板上,深深地嵌进那条鱼身。鱼的血原来和人的一样,也是红色的……


面前是一碗什锦炒饭,李燕歌呼噜噜地喝着热腾腾的鱼汤。

「还成。如果你没有忘记放盐的话。」

「哥,对不起。」

「下次记得就好了。」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很轻视你……」

李燕歌喝汤的动作停下了。王富贵继续道:「我认你,因为我认为读书人应当有气节,威武不能

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别人连字不认得,我却能写文章,还能考上举人。世上最困难的

事──读书、考试,我都能做了,而且还能春风得意马蹄急,别的事我还有什么做不来的?……

可是我错了……很可怕,当时我真的怕死了……对不起,哥……这些年,苦了你了……」


李燕歌听到最后,喝了一口汤,把小碗往桌子上一放,道:「去拿盐。这么淡的汤,刚开始还好

,越喝越喝不下去。」

王富贵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皇甫卿便看见李燕歌把手撑在额头上,遮着眼睛。

「……是我对不起他……」

皇甫卿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末了,李燕歌道:「再

也无法考科举,从军却还是可以的。解元的头衔拿不回来,也许……能还他一个将军吧……」


皇甫卿道:「令弟自小习文,连条鱼都没宰过,要他突然从军上战场,恐怕太难为他了。毕竟隔

行如隔山,其实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这是他现在出人头地唯一的干净出路。」

皇甫卿有点不悦,他一直认为李燕歌是值得自己出手相助的人,可如今的话怎么如此市侩?似乎

是为了弟弟着想,却实在有偏私的嫌疑。要过的好,平安顺当便已是福气,何必非得要有个官职

出人头地?皇甫卿想起了朝中的一些同僚,他们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或亲眷谋个一官半职,不是削

尖了脑袋到处巴结,就是将手中牙签大的权力舞的跟齐眉棍似的。便道:「李公子,有道是命里

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如果硬要赶鸭子上架,只怕最终会害了令弟。」


皇甫卿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李燕歌还是从他和细微的语气表情变化中读出了他的心思。

李燕歌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指住自己的心口,道:「我的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不能告诉

任何人,只能由我将它带到棺材里去。」


他停了停,滞重而缓慢地道:「这个秘密就是:向官府秘告王富贵是贱民子孙的人,就是我。」

什么?!皇甫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说了什么?怎么

会这样?如果告密的人就是李燕歌,这些日子来李燕歌做的事情又算是怎么回事?


李燕歌干笑了几下,道:「从小我就隐隐晓得自己有个孪生兄弟,因为三春晖的老鸨其实就是我

娘。新科举人出榜那天,娘笑的很开心很开心,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疯了。我讨厌她的笑容,更讨

厌披红挂彩春风得意的解元郎。我们同父同母一胎所生流着同样的血长着同样的相貌,凭什么他

能当解元郎,我却只能待在娼户中?他只不过运气好,恰巧是被父母选中的那一个。」


皇甫卿目瞪口呆地听着,李燕歌接着道:「于是我去报官,去告密,去告诉天下人,这个解元郎

其实是贱民的子孙!他的父母是娼妓!他的兄弟是娼妓!所以他自己也是!」


半晌,花厅中寂静无声。李燕歌偏着头不去看皇甫卿的反应,低声道:「在大堂上的最后对质,

我等着他惊慌,等着他疯狂,等着他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死硬否认到底,等着他对我和娘口出不逊

,然后我就要好好地嘲笑他,骂他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良心却被狗吃了。我要狠狠地把他踩在

地上,踩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可是我料错了……」


李燕歌抬头,眼里带着水光,表情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他在大堂上,在西京府尹和所有人面前认了我。他说:『我可以不要功名,却不能不认自己的

兄弟。』……哈哈……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那么丑陋,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是我才对。我不知

道自己该用什么脸来面对他,他是那么干净,我却是污秽不堪。身体脏了,连心也是脏的……这

是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我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说,可它却在这里跳啊跳,咯的我直发慌。」


李燕歌突然拉开椅子站起来,旋身面对皇甫卿双膝砰地敲击在地砖上,然后深深叩首。皇甫卿大

吃一惊,急忙站起去扶他,「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王富贵从厨房取了盐,回到花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李燕歌压住皇甫卿想要搀扶自己的手,道:「我毁了他的锦绣前程,在他面前我罪孽深重,他却

还是待我以诚。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还他一个解元郎?我只是一介娼妓,比乞丐还要低

下的贱民,除了身体外我一无所有。皇甫大人,您说,我该怎么办?」


皇甫卿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李燕歌原来怀的是补过之心,种种所谓市侩行径只为弥补当初一

念之差筑下的大错。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如果李燕歌的种种表现全是在玉廷的授意下为了取得

自己的信任而演出来的,也未免太过煞费苦心了。


王富贵跑到李燕歌旁边也去扶他,「哥我早就说过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

李燕歌拉过王富贵,让他也对皇甫卿跪下,「来,给皇甫大人扣头。」他按住他的后脑勺往下摁

,「皇甫大人是你的恩人,多给他磕几个头。磕响头。」


王富贵乖乖照做。他虽然先前就已拜过,但对恩人拜再多次也是应该的。皇甫卿急忙阻止王富贵

。「不用了。区区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李燕歌道:「我救不了他,是皇甫大人您救了他。您便是他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只

有让他跟着您,鞍前马后伺候您!」

皇甫卿柔声道:「放心吧。只要我皇甫卿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令弟受半点委屈。所以快

起来,再跪下去我可要折寿了。」

李燕歌喜极而泣,又带着王富贵深深拜了几拜,方才起身。

这个时候婢女来报:「启禀侯爷!夫人要生了!」

接下来,整个平安侯府一片忙乱,婢女稳婆忙进忙出。

天色渐暗,皇甫卿送李燕歌上马车,道:「本来应当由我亲自送李公子回宫,可我现在实在无法

走开。」

李燕歌微笑道:「不妨事。尊夫人的事要紧,大人快请进去吧。」

道别之后,皇甫卿目送载着李燕歌的马车踏上回宫之路,回头进大门就看见贺宇风站在门内。迎

过去,笑着拍拍他,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舅母要生了,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万一难产什么的,需要什么救命药,我跑得

也快点。」

皇甫卿带他往里走。笑道:「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被夸赞了,贺宇风却显得很不自在。因为他说了谎,在皇甫卿把李燕歌带回府上的时候他就赶来

了,当时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得知舅母要生产,正确地说他其实是想看看双生子的热闹。李燕歌和

皇甫卿说的话,他也听得分明──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和他贺宇风有什么关系?贺宇风努力无视想要深思的冲动,李燕歌根本是自作自受,不是

吗?

李燕歌进到内宫,天早已黑透,殿堂中灯火通明,却不见承玺。书房,寝殿,都不在。问内侍,

也问不出结果,都不知道承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李燕歌只有等着,不多时候边

和衣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燕歌被惊醒了,是承玺回来了,连忙起身去迎接,却发现承玺还扯着一人

。承玺让所有人都下去,把带回来的人推倒帐中,李燕歌赫然发现那人是皇甫卿,明白到承玺出

去是为了抓皇甫卿,可今天明明是皇甫夫人生产的日子,承玺怎么能这么做?


几个守夜的宫女聚在一起聊天,李燕歌厅倒似乎提到了皇甫夫人,急忙凝神仔细听,听了一会,

心怦怦跳,忍不住插道:「侯爷夫人难道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吗?」


一个宫女冷笑一声,脱口道:「哪儿呀!要是她有些来头,大家倒还服气些,可她先前跟我们一

样都是奴婢,只是因为她会些勾引的本事,就被侯爷收了房。」


其它宫女急忙使眼色,她赶紧住了口,再不言语。

李燕歌微笑,摸出张银票,推过去:「几位姐姐要是缺胭脂水粉,就尽管来找在下。」然后立即

离开,不理会背后惊喜地轻呼。他不缺银子,除了承玺的赏赐外,还有朝臣内官的进贡,李燕歌

记得第一份朝臣礼物附的片子:宣王世子玉廷。这不是李燕歌生平第一次接受王孙公子的礼物,

却是第一次以皇帝男宠的身份接受礼物。所以记得格外清楚。礼物数量马马虎虎,东西也不过是

些勉强没有失去水准的俗物。没有人认为他李燕歌能长久风光,更没人相信他在承玺面前举足轻

重,这些礼物只是为了不失礼数罢了。


李燕歌暗暗思索:皇甫卿二十三岁,有夫人并不让人奇怪,十九岁的王富贵也已娶妻,只是在被

判重回倡籍的时候,他写了休书,让妻子改嫁去了。只是没想到皇甫卿这位夫人居然是没有一点

家世背景的丫头。在这看重门第家世的官场中,他怎么就能顶住别人的异样眼光娶了这么一位夫

人?就算她美如天仙、善良温柔如菩萨也不成!……不过也不是太奇怪,正因为皇甫卿是这样的

人,才会愿意对自己和王富贵出手相助。


李燕歌在原地踱步,想了又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嘲讽地冷笑了一下,随即又摇头叹气:有

这么一个夫人是皇甫卿的累赘。

夜风很凉,李燕歌抬头看天,一弯残月,几点星光。

「这样可不成……他需要一位坚实有力的贤内助。」李燕歌喃喃道,「我们需要皇甫大人青云直

上。皇甫卿这棵大树必须根底牢固,枝繁叶茂……」


次日天明,李燕歌懒懒地伏在长榻上,大家都说现在是他李燕歌最受宠,可皇甫卿一进宫,他就

成了没事干的闲人了。比如现在,雕龙大床的黄幔至今低垂,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情好。


李燕歌指尖轻敲酒杯,随意地胡思乱想:这个皇上是个随性霸道的人,这么不知分寸地乱来,难

道就不怕终有一天皇甫卿被惹毛了,发起狠来在床上轼君?毕竟在怎么温和善良的人也是有脾气

的,更何况皇甫卿好歹也算员武将,而且是凭战功获得了现在的地位的……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皇甫卿新任贤内助的条件现在不是坚实有力的千金小姐那么简单,她必须是皇帝

不敢动的女人,不但要位高权重,还要是皇帝敬重的女子。这样就算皇甫卿一朝失宠也没有大碍

。那么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子是……


经过一夜的考量,李燕歌心里渐渐有了大致的人选。

早朝结束,承玺还没回,毕竟朝事还是要处理的。殿外来了一人。尽职的侍从们总要挡上一挡。

「大人!皇上传旨──」

「我知道!让开!」

还只能算是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怒火。脚步声在径直往里来,不多时李燕歌便望见了声音的主人

,是那天见过的贺宇风。

李燕歌伏在原地不动,说是认识,却只有一面之缘,再说依照现在彼此的立场,可没什么交谈的

必要。于是李燕歌回过头,姿势没变,手指依旧在酒杯上摆弄着,只是对贺宇风扬眉一笑。


贺宇风经过李燕歌所在的廊前长榻,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李燕歌。最后贺宇风哼道:「娘娘腔

。」抬脚继续走。

李燕歌仿如被人狠揍一拳,但又说不上疼。比这更难听的也听的多了,但倒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

三个字说。而且还是出自贺宇风之口。

李燕歌愣愣地看他进到殿内,片刻后带了皇甫卿出来,离开。这中间贺宇风始终都没再看李燕歌

一眼,而皇甫卿低垂着眼睛,任由贺宇风扶着自己,似乎还昏睡未醒。李燕歌有点发怔,那天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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