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华(出书版)————巫羽
巫羽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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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回到郢都后并没有回神殿,而是在朝殿上接受楚厉王的赏赐,即使楚厉王并不在乎辛夷是否能活着回来,但出于必要他还是赏赐了棠棣不少财物。
那些财物对棠棣而言倒颇像以外之财,他一向对荣华富贵不甚在心,所以接受赏赐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平淡。
"棠棣,留下来。"离开朝殿后,辛夷拉住棠棣的衣袖低语,他不希望棠棣离开他。
棠棣搂住辛夷,也不在乎自己与辛夷就站在人多的王宫过道上。
"我得去趟神殿。"棠棣抚摸辛夷的脸庞,他不知道他与辛夷之间会有怎样的结果,对他们的未来,棠棣只感到茫然。
"我该走了。"意识到身边的人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和辛夷,棠棣放开了辛夷。
对于棠棣而言,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将女嬉带离神殿,摆脱卑微的巫女身份。而现在他可以凭借着楚厉王的赏赐,在郢都找处居所,让女嬉及自己有个安身之所。
女嬉一见到他回来大概又要哭鼻子,一想到抱住他会高兴得哭泣的妹妹,棠棣不禁莞尔。
8
铭季的尸体裹着草席由神殿抬出,葬在荒草丛生的旷野之地。太祝老泪横流,神殿里的巫觋皆如同他的孩子,而他活得太长久了,一一的将他们送走,看着那包裹着草席的尸体一再的从神殿里抬去。
那是许多天前的事情了,太祝拄着杖,站在神殿的门口有些麻木的回想着。
杀死铭季的是公卿之子昭楚合,而糟蹋女嬉的除了此人外,还有司马景严的儿子景靖纪。这两人都是朝中要臣的子嗣,即使他们在神殿里杀害再多的觋,伤害更多的巫女,却仍旧是无罪。
该如何告诉棠棣,不,不能说是谁干的,以棠棣的刚烈性情,他必然不会罢休。绝对不能让棠棣知道,棠棣的性情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说。他如何能说出那么温和,纯真的孩子像残破的玩偶般,衣不着体,一身的伤痕,躺在神殿荒凉的角落里。
没有泪水,没有言语,那样呆滞的眼神,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现实一般。
太祝曾期望女嬉能逐渐的康复,然则她竟再也没有清醒过,时而哭泣,时而嬉笑,每每看到她那嬉笑的身影,太祝总是悲痛不已。
如果那晚他在场,或许不会发生这种事。对于那些不可一世的贵族子弟,或许他能劝阻,或许不能,然则太祝心里却有着许多的悔恨与内疚。
"我在等你回来,棠棣,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一直在等候你的回来。"
当棠棣出现在神殿门口的时候,太祝对棠棣说道。
棠棣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英俊脸庞,顿时黯然,他死死的盯着太祝,恐惧在蔓延。
对上太祝那悲痛的眸子,棠棣几乎想阻止太祝说下去。
太祝尽量简略的讲述,他讲述的时候不时的看向棠棣,出乎意料的是棠棣很冷静,冷静到令太祝感到强烈的不安。
"她在哪里?"棠棣平静的问道,他此刻只想见到自己的妹妹。
一阵轻快的歌声在神殿内响起,女嬉赤着脚,嬉笑的从神殿游廊轻盈的走过,她怀捧鲜花,鲜花一路散落。
"红花与白花,这个给你,这个给我。"
仿佛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般,女嬉表情专著的说道。
"你不要白色的?要红色的?。"女嬉凭空说话,将怀中的红花递了出去。
"他的血流啊流,像一条河流那样长,就像条河流。"女嬉低声的喃语,一幅怕被人听到的谨慎表情。
"把白色的带走吧,这不是我的花,我的花是苦菊花,不是杜若,再也不是杜若了,再也不是。"
花束从女嬉怀中掉落,女嬉抱着脸呜咽的哭了起来。
棠棣搂住女嬉,他的双臂因为悲痛而抖颤,泪水从他刚毅的脸庞划落。
"是谁干的?"棠棣抬头问太祝,那声音极其阴冷。
太祝没有回道,他不会说。
"你不会说是吧。"棠棣越发搂住只是傻傻看着他的女嬉,他知道太祝对他的顾虑。
"如果我早点回来,是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泪水再次从棠棣眼角划落,他拥抱着女嬉泪流满面。
他憎恨自己,他不该迷恋辛夷,他不该与他在秦国呆了那么久,在归途的路上留连。如果他早点回来的话,不,如果他没有离开神殿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是代价,当他在拥抱辛夷,与辛夷温存的时候,女嬉却在哭喊,然则他没有听到,他没有对她伸出援手。
***
水池,几只白鹤飞舞。水池上有一凉亭,楚厉王坐在凉亭上,静听着不远初传来的阵阵琴声。那是太师在弹琴,他的琴声很飘渺,仿佛不属于这尘世。
辛夷登上凉亭的石阶,走到楚厉王面前。
"不知道父王找我何事?"辛夷生硬的问道。这里是楚厉王平日里经常到的地方,而在这里往往能找到楚厉王。
辛夷有着预感,在朝殿上,他父王看他的目光就让他感到犀利,然则他并不理会。大概是认为他活着回来碍眼吧,辛夷如此自嘲。
"我这样赏赐你的随从你还满意吗?辛夷?"楚厉王抬头看向辛夷,冷冰的说道。
辛夷有些不安的看着楚厉王,他很难相信他的父王单从他与棠棣在朝殿的表现,看出他们之间存在的异样情感,然则他又不大确定。对辛夷而言,楚厉王令他畏惧,因为他的父王总是能抓到人性的弱点,并且残忍的击破。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楚厉王目光冷戾的看着辛夷。
"我听说了一些传言,看来这并不是传言。关于一位肆无忌惮的觋的事。一位公子与一位觋真是令人匪思所异不是?"
楚厉王的声音没有起伏,仍旧是那么的冷冰,然则他那冷戾的表情却足以让人畏惧不已。
"我不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就如同本该死掉的我也还能活着回国。"辛夷冷冷的回道,他顶撞楚厉王,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但确是最冷静的一次。
"你胆子倒真的大了不少。"楚厉王揪住了辛夷的衣襟,怒道。他从不容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志,而对辛夷更甚。
"你就生了这样下贱的骨头,你跟王宫里的那些子弟怎样胡闹随你。不过,别忘了你的身份是一位公子,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你与那位觋的任何传言。"
楚厉王逼视辛夷,他有着凛人的气势,但纤瘦的辛夷却显得不为所动。
他不会一直畏惧楚厉王,绝对不会,总有一天他甚至要打倒他。
与楚厉王对视的辛夷,眼里只有仇恨。
"如果我办不到呢。"辛夷冷冷的说道,他更像在激怒楚厉王。而他也如愿以偿的挨了楚厉王的一巴掌,无情而残忍。
辛夷被打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那你就必须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楚厉王残忍的说道。
"你从不懂什么是爱,只懂肆意的伤害每一个人。"辛夷拭去嘴角的血丝怨恨的说道。
"你说得很对。"楚厉王在辛夷的身边蹲下,他一把扯下了辛夷别在腰间的玉佩。
"这写有‘吉祥'的羊脂玉玉佩是谁给你的,你怎么得到?"楚厉王阴鸷的问道,他的话语几乎能让空气凝结为冰。
辛夷抬了下苍白的下巴,露出冷傲的表情,他不会回答。
楚厉王狂暴的揪住辛夷的衣襟,一只有力的大手伸向辛夷的脖子,盛怒的楚厉王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可怕。辛夷轻颤着身子,泪水从眼角流下,他很倔强,但却还是不行。
"放开他,我知道这玉佩从何而来。"
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站在凉亭下的竟是太师。没有人留意到太师的琴声停止了多久,从而也不知道他在凉亭下站了多久。
楚厉王放开了辛夷,一身戾气的朝太师走去。
在朝殿上,楚厉王就注意到了辛夷腰间的玉佩,那是他记忆深刻的东西,那是一个禁忌。
***
深夜,燎的沉香给予这宁静的夜一份甜腻与妖娆。
太师洁白的袍子褪去,露出清瘦却不又不失美好的身躯。楚厉王的每一次抚摸都引来他身躯的一阵轻颤。他熟悉楚厉王的动作与身体,多年前那一夜又一夜的记忆复舒了。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曾经这样抱过你的姐姐,不过她的身体没有你美妙。"
楚厉王贯穿了太师的体内,太师身体一阵痛苦的抽搐。
"她只是个替代品,你的替代品。"楚厉王冷冰的声音在太师耳边响起。
太师咬着牙根忍受着身体内部的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多年前的记忆在逐渐的复舒,他感到如此的绝望。
"不准咬舌头!"楚厉王无情的掰开太师的下颚,封住了太师的唇。
"这就像报复,我抱过你后,再也无法抱任何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强吻时被太师咬伤了舌头,然则楚厉王无所谓的说道。
"你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吗?若玟。"楚厉王将太师的双腿分得更开,更深的进入太师的身体。
太师发出了悲鸣,泪水沿着脸颊划落。
"别倔强,喊出来,无论是咒骂的话语还是销魂的呻吟。多少年了,我一直想听。"
楚厉王擦去太师的泪水,几乎是用怜爱的口吻说道。
太师仍旧无声的承受,即使那动作再激烈,那贯穿如何的强烈。
然则男性的身体,还是诚实而悲哀的做出了反应。那曾经被一再爱抚的身体早已经习惯了那熟悉的体味、强悍的掠夺,和那无法承受的激烈快感。
"你恨我是吧,若玟。"楚厉王粗喘的问道,他猛烈的贯穿着身下的人。
"你可知道这恨是这世间最为强烈的感情。"楚厉王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极度的快感使他麻痹。
"那么就刻骨铭心,永远恨的下去。"楚厉王话一说完,一声吼道,他达到了高潮。
"啊......"太师绝望的悲鸣着,当一股炙热的液体注入他体内的时候,他的身子猛烈的颤抖。
他承受不了这样的一份激情,也承受不了那叛神的快感。那么的丑陋,那么的真实,无处可逃,也无法逃脱。
太师像一具雕像一样的躺在床上,楚厉王拉过衾被盖在太师身上。他已经穿戴好了衣物,手上捏着一块玉佩。
"这是楚姬的遗物,我认得出来。你不会将这样的东西给辛夷,我知道这不是你给的。你在隐瞒什么,也试图欺骗我。"
楚厉王将玉佩收起,用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太师。
"这恐怕是辛夷的定情物,他喜欢男人,你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吧。"楚厉王脸上没有表情。
"楚国的王室是被诅咒的,只要血液里流淌着这份血统,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楚厉王突然抬手抚摸太师苍白,冰冷的脸庞,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知道,但不说,不过有人会说的。这玉佩显然是出于神殿。"楚厉王阴鸷一笑,转身离开了。
当楚厉王确认辛夷所佩带的新玉佩确实为楚姬的玉佩的时候,他内心是多么的吃惊。楚姬与太师两人皆有一块形制相同,写有"吉祥"铭文的玉佩,唯一不同的只是楚姬的是白色的,而太师是绿色的。太师的这块玉佩赠予了辛夷的母亲,从而后来辛夷一直在佩带。
辛夷无疑将自己的玉佩给了那位叫棠棣的觋,而他身上的玉佩难道是出自棠棣之手?那是楚姬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神殿里,在一位觋的身上。楚厉王知道他必须得去趟神殿,那里他能找到答案。
***
有些事情,楚厉王确实已经忘记了,或说几乎将其忘记。十八年了,不,甚至更久。那时候他刚从敌国逃回楚国,一位有着合法继承权的长子,却像流亡犯那样狼狈,九死一生的从敌国逃回自己的国家。只因为他的父亲无情的将他送与敌国当质子,建立盟约,却又在最后撕毁盟约,出兵攻打,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他的死活过。
是的,就是那时候,他一身是伤,千里迢迢的逃回了楚国,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第一个去探望他的人是太师,那时候他认为太师是虚情假意,或许到现在也是,他不会承认太师曾经对他的关心与亲切。
美丽的,仿佛一沾一丝俗世尘埃的太师,就如同不可触摸的神一般。让他恨不的将其推入地狱,毁灭他。
然后,第二位是楚姬,她是太师的孪生姐姐,有着惊人相似的容貌,却没有若玟的神韵--那种无意流露出的摄人魂魄的魅力。是的,太师小的时候就有着出众的容貌,长大后更美得如同一种罪恶。
他知道或说认为,楚姬完全是出于女人的盘算之心与偶然的同情心而接近他、照顾他,试图软化他那冷酷无情--对她弟弟充满深深恨意的心。然而很不可思异的是,楚姬或许是这世界上最为了解他的人,甚至他所不了解的自己,楚姬亦了解。
那时候,楚厉王是鄙视楚姬的,对他而言女人从来都是柔弱而愚昧的,楚厉王这辈子始终没有爱过任何女人。
"别伤害他,他是如此的脆弱,他连你的一丝冷酷无情也达不到。别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楚厉王至今还记得当时楚姬对他说过的话,当时谁都知道他有从太师手里夺回太子位置的想法,却仅有楚姬看出了他对太师那异常的感情。
现在回想,楚姬无疑是位冰雪聪明的女性,或许那时候她便已经看出了他对太师那非同一般的恨与执着。
楚厉王不喜欢回想以往,他的往昔有着很长时间是充满了苦难,而后是报复,他没有真正快乐过。或许有,那是他与太师在痒序读书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而无知。
他已经忘记了,他侵犯楚姬是出于什么心态,他一点儿也不爱她。不,或许,那个时候他确实是被她所吸引,被她的容貌--那和太师完全一样的容貌。
他还记得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表情就如同恶鬼一般的吼道着。那么憎恶,那么的怨毒。就仿佛是咒语一般。
"你不能碰我弟弟了,这就像是诅咒,你永远也不准碰他!"
乱伦,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位身份卑微却被宠幸的女人的女儿。
一位他完全不放入眼里,无情凌辱的女人。却对他说出如此的话语,那是他内心的一个最为黑暗的角落,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扼住她的咽喉,几乎掐死了她。
有时候,在梦里他还会梦见当初楚姬在朝殿自刎的时候大声撕喊的那些话。
"你伤害他,你也会下地狱的,不,那甚至比地狱还黑暗,永远也不能超生,永远也不能!"
是的,她说得很对,非常的正确,就像一位预言家那样。
这十八年来他确实生活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而她只给了他一个警告却没有给他另一个提示。那才是楚姬的报复。
风起,黄叶飞舞,在棠棣树下,楚厉王凛然的黑色身影成为了太祝日后记忆的一个片段。
楚厉王抬起手,他捏着一条红缨带,带上悬挂着一块玉佩。玉佩在风中摆动。
"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这一切将不再是秘密了。"
太祝苍老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他喃喃地说道。
秋风萧瑟,又是一个秋天。
***
棠棣第一次发现他是憎恨神殿的,一个为神诋所修建的神圣场所,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地方。他们所供奉的神诋,却不曾伸手保护其守卫他们的巫觋,却不曾拥有公正与慈爱,这是个虚弱而空无的所在。只是一间牢狱,一样阴森,深不见底的牢狱。
"我不会说,棠棣,打消你的念头,我什么也不会说。"太祝对棠棣如此说道,即使是棠棣再三的追问。
"你无法让所有人都闭嘴,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个无情的人,太祝,但你让我失望,即使是虫子被踩也会反咬,何况是人,如果你真的将我们当人的话。"
棠棣愤怒的说道,他必须发泄,他必须去做,无论是谁,他都不会饶过。
他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再也不能恢复清醒的妹妹,却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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