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乱旋
乱旋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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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应沉碧从你脑子里剔除出地去!”

他按住刘檀的头,用力地摇晃着:“你明不明白?”他双手用力,挤压着刘檀的头:“我要像这样,把应沉碧从你的脑子里挤

出来……”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刘檀甩开他的手,掠了掠被他扰乱的头发,往后退了一步:“六弟,你冷静一点。父皇答应了

我,他会准许你对胡庭有兵,你我共同的理想就快要实现,六弟,你把我忘了吧。”

刘栩再也不能忍耐,他拦腰抱住转身欲走的刘檀:“不,哥哥,你忘不了应沉碧,你让我怎么忘记你?”

刘檀的身体一僵,掰开刘栩的手停顿了下来,然后猛地甩开刘栩双手,回转身体,对刘栩厉声道:“住嘴!你现在马上出去,

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忘记了你府里的那些谋士吗?他们为你做的一切你都不在乎吗?刘栩,你不是为我一个人而活

,你甚至都不是为你自己而活,你得好好活下去,完成你的使命,无论那有多难!”

刘栩嚷了起来:“不,我做不到,做不到!”他转身便走:“我要去找父皇,我要告诉他,我不要做太子,我也不想当皇帝,

要死,我去跟你死在一起!”

他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只听刘檀在内厉声道:“小温,把他给我捆起来,不准他离开这里!”

门外立时便闪进条汉子来,一把拉住刘栩,刘栩手脚上的功夫并不差,却被这人一招便制住,三下五除二,麻利地给捆成粽子

一般,扔在刘檀脚下,在他嘴里塞了块脏抹布,刘檀看了他一眼,刘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耳聋或者是产生了幻听,他仿佛听到

刘檀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双眼一黑,便给人蒙上了眼睛,只听刘檀道:“六弟,天明后,自会有人来解救你。”他略略停顿一

下,刘栩手中一凉,一样冰凉的东西塞进自己手心:“这面镜子,我留下来给你,六弟,咱们就此别过了。”

他听得耳边有杂沓的脚步声纷纷而去,他知道刘檀他们正在离开这里,他忧急交加,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突然间听得一个

脚步声迟疑片刻,又快步走回来,走到他身边,他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他知道那是刘檀,他拼命地摇头,眼泪自蒙着的黑布内

慢慢浸了出来,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稍后,嘴唇上一凉,两片唇瓣亲了上来,那是个温柔缱缮,缠绵入骨的吻,

刘栩的泪水顺着面颊淌下来,流进口中,酸涩的泪合着甜蜜的吻,交织出生离死别般的不舍与眷恋,终于那唇离开了,脚步声

也消失在耳畔,身周渐渐一片死寂,刘栩的心在黑暗中变得一片冰凉。

破镜-结局(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声音杂乱,似乎来人不少,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听有人笑道:“

可找到了,快,快去给殿下解了绑缚。”

声间尖细,熟悉之极,正是武帝跟前的总管太监史承恩的,跟着蒙眼的黑布被人拉了下来,正看到史承恩白胖的笑脸近在咫尺

:“王爷,大喜了,从今儿起,应该称您太子殿下了。”

刘栩嘴里塞的脏布被人拿了出来,他冲口而出道:“什么?”

史承恩亲自上前,解了他身上的绳索,扶他起来,笑道:“王爷,陛下叫奴才来宣你进宫,老奴往王府去的半道上被人拦了,

说殿下您在这里,果然是在这里。殿下赶紧换身衣裳,随老奴进宫去。”

一面说着,只见他的侍童秀清已经捧了衣巾过来,刘栩略愣了一愣,劈头问史承恩道:“公公可有骑马来?”

史承恩道:“自然是骑马来的,在府门外拴着呢。”

刘栩一语不发,排开众人,便往门外飞跑,众人都吃了一惊,稍怔得一怔,刘栩早已经跑出上外,史承恩连忙叫人追出门去,

却见刘栩翻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那马箭也似地蹿了出去,史承恩出来得稍迟,只瞧见个背影,急得大叫道:“快快,追。”

天色尚早,路上没几个行人,刘栩一路急奔,直出北门,眼前却被晃得睁不开眼,原来夜里又落了一场大雪,一出城门外,便

是白茫茫一片,山峦房舍全都披上了银妆,他勒住缰绳,四处张望,眼前只得一片荒原,半点人影也没有。

他打马前行,越行越是慌张,大雪覆盖了一切,那人走得连踪影也没有了,猛听得头顶一阵枭叫,他抬头一望,却见湛蓝的天

空中,一只苍鹰展翅北飞,画过天空,须臾不见,不由得悲从中来,望着远处的起伏的燕山,他知道翻过那座山,便踏上西去

的路,前路茫茫,那人想来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跳下马来,拼命扒开脚下的积雪,也许积雪下面还有那人的足迹,那怕能寻到一星半点也好,然后雪下面依然是雪,什么也

扒不出来,终于双腿一软,坐倒在雪地里,望着茫茫雪原,胸中酸楚难言,耳边隐隐传来马碲声,他回过头去,只见史承恩一

干人已经追了上来,他微微苦笑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迎向追上来的人群。

“公公可知父皇今日宣我有什么事吗?”他淡淡地道。

史承恩一愣,这位王爷他从小看到大,却从没见他这般淡然的模样,仿佛万事已经不足萦系于胸,再也不似平日里嬉笑怒骂的

那个风流信王,一夜之间便换了个人一般。只得陪笑道:“殿下自己也该知道,陛下昨日不是已经和王爷说过了吗,想必是为

了太子册封之事。”

刘栩看着他:“这么说,父皇是一定要立我为储了?”

史承恩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刘栩面无表情,即无将登大位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大任于身的惶惑不安,他不知道这王爷什么

时候历练得如此老道,只得恭顺地道:“殿下这么聪明,自然能猜得到。”

刘栩衣衫单薄,这时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早候在一边的秀清连忙给他披了件外衫,刘栩对史承恩道:“上覆父皇,胡庭不灭

,刘栩绝不受太子头衔。”

“你说什么?”

武帝正在喂鸟儿,大怒之下,将鸟笼猛地摔在地下,笼中画眉呜咽一声,摔出笼子,翅膀扑闪数下,便不再动了。

武帝看也不看死鸟一眼,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史承恩伏在地下,浑身发抖:“信王……信王殿下是这么说的,胡庭不灭,他死也不肯受太子位的。”

武帝咬牙瞪目:“去……去把这畜牲给朕拿来,立马拿来!”

史承恩道:“信王殿下已经自缚其身,如今正跪在宫门外候旨……”

武帝一言不发便冲出门去,只觉得怒火中烧,只恨不能立时便去剥了那畜牲的皮,他大步走到宫外,果然见刘栩一身单衣跪在

雪地里,双手背缚,垂着头,低着眉,嘴角却死死地抿着,双颊冻得通红,膝下的雪水化了,将衣衫打得精湿,心里却又是一

阵心酸。

这是他处心积虑选中的储君,如今却这样一番模样,只是为了不想当太子,他立在宫门处,默然不语地看了半晌,终于转身离

开。

刘栩在雪地里一直跪到午后,武帝始终没有露面,也始终没有旨意下来,他双膝早已经跪得一片麻木,甚至意识也模糊起来,

能想得起的,似乎只有刘檀的面容。

他去乌氏国了,去替他去死,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这太子之位,可是我不要这样的太子之位,或者刘檀永远不会明白,就连他

自己也不明白,仅仅是为了那一点似有若无的爱意,他的甘愿粉身碎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意识模糊之时,听得一个声音讶异道:“信王殿下?我的天,殿下怎么跪在这里?”

这里是后宫门外,外臣不得旨意是绝不能入宫的,能进来的,只有兵部尚书王许,刘栩微微笑了一笑,却没有力气说话,王许

满头满脸都是汗,天寒地冻的,他却不知为何这一头汗水,他手里攥着的却是兵部的火急文书,刘栩掌管兵部,认得那文书,

那定是一封报急的信,这后宫禁地,之所以准许兵部尚书出入,为的便是有紧急军情可直抵武帝处,他心中一凛,顿时有几分

清醒:“是有紧急军务么?大人快去吧。”

王许看了他一眼道:“也罢,殿下稍待,臣去去便来。”

这一去,却一直没见回来,只见兵部的内阁的重臣们一拔拔地不断被宣召进去,渐渐地暮色四合,终于听到史承恩尖细的声音

:“信王殿下,陛下宣你进去。”

山居斋的书房内,站满了大臣,屋子里虽然拢着火盆,气氛却十分地阴沉,这冬夜便越发地显得冷,刘栩跪得久了,双腿发麻

,史承恩在旁搀着他,挣扎着跪了下来,武帝坐在椅上,目光阴沉,面无表情,看着他叩头见礼,对众臣道:“诸卿且请先去

,适才所议之事,着速去办。”

众臣一一退出,片刻后屋里便只有他父子二人,却是谁也不吭声,良久,武帝轻声道:“刘栩,现下如你所愿了。”

刘栩抬头看他父亲,却见他面无表情,唯双眼微微发红,心中一凛道:“父皇,儿臣愚鲁,不明白父皇的话。”

武帝站起身来,走到长窗下:“适才兵部急报,乌氏国公主阿弥丽下嫁了胡庭小儿子,背弃了与我朝的盟约,在平凉关以西纠

集众番,现正与胡庭对平凉形成合围之势,平凉关危在旦夕了。”

武帝回头看着他道:“眼下局势,你有什么打算?说来朕听听!”

刘栩早已经知道兵部官员频繁进出,定然是有紧急军情,听了武帝的话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当下道:“我朝与胡庭,早晚须有

一战,他们觊觎我国由来已久,儿臣在西北多年,对他们的狼子野心早就了然,回来京城这两年,也一直有所防备,只是没想

到他们会反得这般快。”

刘栩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早已经预料过他们会反,平凉关守将平靖勇猛善战,一时应该无妨的。”

武帝嗯了一声:“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如何?”

刘栩深吸了一口气,将数月来的谋画全盘托出,武帝面无表情,刘栩便接道:“当初与阿弥丽公主订下盟约,儿臣也明白,那

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他们早晚必反。儿臣只是想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能有三个月时间,调集大军与粮草,此战我军必胜!”

武帝冷冷地道:“你们订的是什么盟约?你当朕不知道?朕为何要把刘檀支到西北去?那便是给她送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迟

了一步。”

刘栩心中一凛,虽然他早知武帝已经知悉当初那分契约,但此刻听武帝说要刘檀去送死,心里仍然一阵难过,轻声道:“父皇

,四哥他……,求父皇收回成命,派人去追他回来吧。”

武帝冷笑道:“朕自登基以来,从没做过收回成命之事,刘檀此去,不成功便成仁,他能拖住一时便是一时,朕也不过是为了

让他给你多赢得一点时间,没想到乌氏国反得如此之快,不过刘檀为人精敏,颇有谋略,也许还是能拖得他们一时。”

刘栩低声道:“难道父皇……就从没有想过,四哥他,是骨肉至亲吗?”

武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刘栩,朕一早就知道,你看着刚硬,其实有时候优柔寡断,远不如刘檀那般狠绝,骨肉至今又如何?

江山社稷重要还是骨肉亲情重要?当年世祖弑兄逼父,最后仍是一代圣君,刘栩,朕宁肯你骂朕冷酷狠绝,也绝不会置江山社

稷不顾。你……你起来吧。”

刘栩道:“不不,儿臣……绝无此意,儿臣……”

“收起你那些话,朕现在一句也不想听!刘檀对朕说道:只要能扫平胡庭,收复西北大好山河,他死又何惧,嘿嘿,刘栩,他

比你到是痛快得多!他还和朕说你早已经谋画妥当了,所差的不过是时间,朕现在下旨给你,此番对胡庭作战,朕命你为大将

军,给你三十万人,即刻出征,刘檀在乌氏国可替你拖上几日,你心里的想法朕明白得很,刘栩,朕老了,你……你需得好自

为之!”

刘栩抬头望着武帝,昏暗的光线里,武帝的白发显得格外萧瑟,疲倦的神色里确然显出老态来,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破镜-结局(中)

武帝是守成之君,即位二十年来,一直奉行的无为而治的国策,与民休养生息,对外息战议和,虽然在刘栩看来对虎视眈眈的

胡庭有些软弱无力,但他爱民修政,即位这些年来,国库充实,若不是有这些底子,刘栩也不敢轻易说用兵的话,此刻望着他

父亲,心里有些兴奋,却又有些难受,不知道对这位父皇,到底是敬爱还是怨怼,只听武帝轻轻叹了一口气:“战场上刀枪无

眼,你多留心。”这两句话说得甚是轻柔,刘栩心中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随即听武帝声音复又变得刚硬:“能保全刘檀的

性命自是最好,不能保全,也只得看他的命了。”

刘栩心中又是一凉,思忖多时的话终于冲口而出:“父皇,四哥到底做过什么事,会令父皇如此厌恶?”

话一出口,只道武帝必然大怒,哪料得武帝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你就会明

白。此刻多说无益,你去吧。”

刘栩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此去,定要两全。扫平胡虏,救回四哥。”

武帝嘿嘿冷笑一声:“且不能你能否扫平胡庭,你救回刘檀想要怎么样呢?和他平分天下?刘栩,以你的才干原不在刘檀之下

,可是谋略却差得太远。朕说过,你没有他狠绝冷酷,他连应沉碧也下得去手,又何况你?刘栩啊刘栩,你便是和你那娘一般

地蠢,自古帝王家,哪来的真正情爱?而痴迷于情爱者,又如何能成大事?朕明白说给你听,刘檀那心里若对你有半分真情,

朕便白白当了这几十年皇帝!”

刘栩的母亲早逝,他小时候不知道原因,大了才慢慢知道母亲性格单纯柔弱,武帝嫔妃众多,难免伤心,却又不会争宠吃醋,

终于郁郁而终,此刻武帝说起来,却是万般地不屑,心里气苦,终于说道:“母亲到死,也不曾后悔,儿臣心意与母亲一般,

四哥……有没有真情有什么要紧?儿臣心里有了,那便足够。”

武帝嘿嘿冷笑,盯着刘栩看了好大一阵,终于挥手让他走人:“你执迷不悟,朕不想再与你多说,一切等战后再说,朕盼着你

……凯旋而归!”

说到最后一句,武帝的语音便略略发颤,刘栩眼中一热,几乎落下泪,待要开口说话,武帝却早已经转身进了内堂,怅然片刻

,终于起身而去。

草原的夜色,格外地萧瑟寒冷,远处传来牧笛的声音,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平添出许多凄凉,刘檀席地坐在火盆边,苍白的

手指轻轻抚过莹白的人头骨,听着牧笛声出神,帐门突然被人撩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刘檀缩了缩肩,抬头望向来人,来者

发辨垂在胸前,韶华虽逝,容貌却仍是俏丽中带着英武,正是阿弥丽。

刘檀微微一笑,坐正了身体道:“公主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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