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乱旋
乱旋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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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他为何这般相助你,你……”说到这里,武帝的眼中又翻出怒色:“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什么人不能招惹?竟然

去招惹他?这种事情背逆人伦,禽兽不如……”

武帝一提到这件事就不能控制情绪,将他们兄弟一顿臭骂,刘栩在一旁听着也不敢作声,等到武帝骂够了,这才又听他说下去

:“好在朕还算明白他,刘檀他想做什么都在朕的掌握里,哼,开疆拓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刘檀这人,中了应沉碧的毒,

那个反贼,便成天做着开天辟地的帝王梦,想我朝自高祖立国以来,莫不是守成为重,从不轻言刀兵,他和应沉碧却动辄便要

打要杀,哼,国家多事,对百姓有什么好处?穷兵黩武,不过是劳民伤财!有朕在一日,便不容他这么做!”

刘栩听了这话,想起阿弥丽的事,心里一凛,刘檀的政见很少和他说过,这时候听武帝说出来,反而觉得贴合自己的心事,只

是在武帝面前,他不敢再提,只得小心听着,武帝挥了挥手:“你给朕记住了,册立太子的大典照原来定的日子,刘檀朕把他

派往西北,他不是心心念念着应沉碧的遗愿,朕遂了他的心,让他去喝西北风去!这以后你永不许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若是再

有一星半点传到朕耳朵里,你别以为朕就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样。”

刘栩料不到他和刘檀的事揭破,武帝竟会这般轻易饶过他去,虽然连气带怒地痛骂自己,但相比武帝从前的手腕来,却真个是

仁慈大度,心中惶恐不安,总觉得武帝还有什么事没有让自己知道,眼看武帝神色疲倦,挥手命他走人,也不敢多留,只身出

了宫门,原来候在午门外刘檀的马车果然已经不见,他望了望满地白雪,却不知武帝到底又和刘檀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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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很有些儿昏沌,茫然望着一地白雪,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车夫候了他一晌午了,好容易见他出来了,却是脸色

发白,站在门外不动,便挨上前来道:“殿下,可算是出来了,这就回府里?”

一面说一面撩车帘,刘栩便跟着他上了车,听得车夫吆喝了一声,那车便动起来,他却又如火燎了屁股般地跳起来,撩起车帘

道:“这是去哪?”

车夫心里头奇怪,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咱们不是回王府吗?”

刘栩白了脸:“不回,掉转马头,去秀王府!”

他径直被请进了刘檀的书里,带路进来的黑衣汉子脸上好长一道刀疤,刘栩一肚子心事却也没有在意,甚至没注意到那汉子恶

狠狠地眼光,跟着他进了刘檀的卧房。

说是卧房,更像书房,四壁全是书,只在南窗下摆了张雕花牙床,悬着素色纱帐,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案横在房中,上次来时,

还堆着文房四宝并一堆堆的书,这时候却是满屋凌乱,架上的书都被搬了下来,打着捆,堆在地下,案上也摆得书山一般,刘

檀站在书案边,穿了一身黑衣,黑发束在头顶,纹丝不乱,一只手撑在书案上,安静地望着他,刘栩自己吃了一惊:“哥哥这

里在收拾屋子吗?”

刘檀竟然笑了一笑,刘栩觉得屋子里顿时就是一亮:“不是,信王殿下没听说吗?我要离开京城了。”

他这么一说,刘栩到是想起来了,武帝说过,要叫刘檀去喝西北风,那么是贬谪出京,自己并没有糊涂了。他心里这般想,嘴

上说出来的话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为什么?谁说的?”

刘檀摇了摇头,低头捡了几本书出来,嘴里淡淡地道:“我这里且得有一阵忙的,信王殿下有什么话就简略些儿说了罢,若是

没什么,这里又乱,没法子招呼你,不如先请回去。”

他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赶得上外头的白雪般冷,分明一付拒绝的姿态,刘栩心里顿时就翻腾起来,他在地上的书堆里穿梭几步

,走到刘檀身边:“为什么?哥哥,是父皇吗?”

刘檀看了他一眼:“信王是怎么了?你不是才从宫里来吗?”

刘栩的脸顿时微微发红,讪讪地道:“是了,不知父皇要哥哥去哪里?”

“肃南。”

“啊?!”刘栩叫了出来,肃南处在凉平与乌氏国交界,那里离阿弥丽几乎是一步之遥,他惊得脸色惨白,抢上前去,不料脚

绊在一堆书上,身体朝前一倾,几乎整个扑在刘檀身上,刘檀没有防备,吃不住他的力,往后连退两步,怦地一声撞在书架上

,将架上一樽白瓷净瓶拉了下来,哗地一声掉在书案上,摔得粉碎,刘栩整个身体都靠在刘檀身上,远远望去便如将刘檀抵压

在书架上一般,那情形便有些暧昧,刘栩火烧眉毛一般却顾不得那许多:“你要去肃南?不,你不能去!”

当然不能去,万万不能去,阿弥丽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她会以为是自己作的手脚把刘檀给她送上门去了,肃南不同于凉平,那

里地处蛮荒,居民汉胡混杂,一大半是乌氏国人,守兵又少,若在战时,往往便是整个战局的弃子,将刘檀流放到那里,阿弥

丽要取他人头就易若反掌。

想到这一节,不止是脸色发白,情急之下,咬牙切齿起来,满口白森森的牙呲在外面,那样子说面色狰狞也不为过:“那地方

你不能去,不准去!”他恶狠狠地说,也不知道在发谁的狠。

刘檀看着他,黑色的眼珠好像带上氤氲水气一般,睫毛轻轻闪动:“不去,便是抗旨,信王殿下,你不知道抗旨是个什么罪吗

?”

刘栩结舌,脑子里略略回过些神,刘檀是被武帝流放了的,可是为什么哪里不流,却流到肃南?他来来回回地瞧着刘檀,这张

动人的,漂亮的,直逼进他心底的脸,他爱了这么久,又掺杂了那么多恨和怨,到了头,却发现,还是不能,不忍,不愿意,

让他去送死。

刘檀微微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话,他有一张多么漂亮的唇,刘栩想,那么柔软那么地美好,美好得让人只想亲吻,可是为什

么他有那么坚硬冷酷的一颗心?情人,兄弟都被他一一地送进地狱,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压住刘檀:“我不会让你抗旨,这个旨我来抗!”

他放开了他,小心地绕过地上随处堆着的书,往屋外走,“你要去哪里?”

他听到刘檀在身后问,“进宫,我去跟父皇说。”

他继续走,他想走得快一点儿,可恨地上的书为什么会这么多?他索性踩着这些书堆往外走,才走得一步,便一脚踢飞了一个

锦匣,搁在高高的书堆上,黑色描金的精致漆匣,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刘栩脚边,匣子盖子被摔开了,滚出来一只白色的头

骨骷髅,泛着古玉般幽暗莹碧的光泽,刘栩只觉得一股寒气逼了上来,忍不住倒退一步:“这……这是什么?”他失声惊叫道

破镜79

“那是……应沉碧的头骨。”刘檀缓缓地说,走到刘栩脚边,轻轻蹲下身子,从地上捧起那骷髅,修长劲瘦的手指温柔地拂过

雪白的头骨,沿着颅骨一路轻轻往下,抚摸着失去眼珠的空空的眼框,那么地轻那么温柔,仿佛他抚摸的是逝去情人的面庞,

他穿着纯黑的衣裳,腰间紧紧束着玉色的罗带,衬得他身姿曼妙,美不胜收,刘栩却只觉得寒气一阵阵地逼上心头,他瑟缩了

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被另一堆书一绊,倒了下来,真是狼狈不堪,然而最最不堪的却好像不是这个,他觉得最最不堪的,就

是此刻在胸膛里好似要跃出腔子来的那一颗痴心,他觉得他听到心破碎的声音,他看着离他不过半尺的刘檀,张口结舌,一句

话也说不出来。

刘檀捧着那颗玉白的骷髅,回转过头,他的脸色好像手中的白骨一般,白得几乎透明,而眉眼便显得格外的浓黑格外的美丽,

这美丽带着些儿诡异和骇人,混合成一种妖异的诱惑力,使得刘栩在恐惧忧心之外,更多出了几分渴望,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刘

檀。

刘檀缓缓站了起来,甚至他站起来的身姿也充满着撩人的风情,他捧着那白骨,紧紧地贴在心口处,走到刘栩身边,蹲在刘栩

的面前,指了指手里的头骨:“不用害怕,六弟,你要和他打个招呼吗?”

刘栩完全说不出话,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也要出窍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刘檀,他们中必有一个是疯了的。

刘檀收回那只被刘栩拒绝的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头骨,将它放在身边一堆高高的书堆上,然后坐在刘栩的身边:“父皇说,我

明天天一亮,就得离开京城,嗯还有几个时辰,有些话,还是和你说了吧。”

他态度从容,黑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疯狂的影子,五官俊美,一张端正的面孔神色从容而安宁,唯其这般安宁从容,反倒显出

那安宁从容背后的疯狂来,那是深藏在安静甚至美好背后的疯狂,淡定冷静,然而却是疯狂的。

“应该……从哪里告诉你?”他喃喃地问道,却又仿佛不需要答案一般:“听人说,西方有条河叫做忘川,六弟,我很想找到

那条河,因为我想忘记他。”他指了指那白骨:“可我忘不了,哪怕我会对你说我喜欢你,但我依然没办法忘记他,这是他给

我的烙印,这是受诅咒一般的烙印。”

他笑了笑,笑容无奈而凄凉:“六弟,不要怪我无情,我只是无法遗忘,忘川毕竟是传说中存在的河,我一早就想跟我说,不

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我的心在应沉碧死的那天,就已经死掉了,可是你这样像他,年轻,热情,充满活力,甚至连你

们的理想也如此相似,驱除胡虏,开疆拓土,平定四海,扬我国威。所以曾经有一次,我跟你说,我喜欢你。”

刘栩想起来,好像有一次,在什么地方,他记得刘檀靠在自己身边喃喃地说过喜欢这两个字,他依稀记得那样的夜晚,但他想

不起来是哪一天。

“可那仅仅是喜欢而已,六弟,我不能爱你,我不能违背我的诺言,我答应过他,我是他的,永远,就如同他当初也信守承诺

,死在我面前,给我一个安心。”他微微皱了皱眉:“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他与我形影不离,我了解他甚至超过

了解我自己,所以当我知道他的野心之后,我明确告诉过他,那不行。他没有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他要我跟他走,我告诉他

,那不可能,要么他死心,要么他早晚死在我手里。”

刘栩被他说的话吸引,忍不住接口道:“为什么?难道你肯定他不会杀你?”

刘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当然,我肯定。六弟,应沉碧可以对任何人狠辣,唯有不能对我狠毒,这一点他和我都是深知的

,所以他会死在我手里,当他知道我发现了他所有的图谋,他就只有一条路,要么我死,要么……他死。因为,他不能对我狠

毒,而我却可以对他狠毒。我下得了这个手,代价就是……他送命,我送出我的心陪葬。”

“所以六弟……”刘檀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刘栩的脸,那手指冰凉沁骨,却温柔无限:“我是没有心的……我能有心辜负

应沉碧,却没有一颗心来辜负你……六弟,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所要做的事,也是他当年要做的事,

你所有的理想也曾是他当年的理想,只除了他不姓刘,所以他做的,就是谋反,而你所做的,却是开拓疆土,壮大国威,这是

我当年答应过他,这么年,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活下来的,否则,一个没有了心的人,又怎么能活下来?不要害怕阿弥丽会

来杀我,对于死亡,我甚至是渴望的,当你没了心的时候,活着,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死亡则幸福得多。”

破镜80

刘栩一直听到这里,才好像回过神来,他坐直了身子,一把拉住刘檀冰凉的手:“不,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

你怎么会知道阿弥丽要杀你?”

“是父皇告诉我的。当然父皇不说,我也能隐约猜出你们之间一定有某种协议,当年她对应沉碧……甚至以王位相许,用情之

深,是我所不能及的,她这么多年不知道应沉碧死于我手,一旦知道,她是绝不会放过我的。”

刘檀轻轻抽出手来,慢慢说道。

刘栩却不管不顾再次抓住他的手:“不,我答应她只是权宜之计,我不是真的……我不可能真的要把你的人头送去给她,哥哥

,你相信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就算乌氏国反悔,我也不会怕她,我有十成把握能把胡庭赶回大漠深处,收复西北诸

镇的,你相信我。”

刘檀望着他,他的黑色眼珠有些潮湿,显得分外浓黑:“我相信你,可是你的时间不够,我也知道,我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帮

助你调集将领,同时让户部的人为你准备粮草,六弟,我要为你争取时间同时争取阿弥丽,她拿到我的人头,就可以替你在后

方拖住胡庭……”

“不,我不需要我的哥哥用自己的命来替我争取胜利!”刘栩大声说道:“我不要,哥哥,我做不到你那样心狠手辣,我做不

出兄弟相残的事,这不仅是因为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是我爱你,手足同胞,相煎何急?太子不太子,哪有这么重要?”

刘檀看着他,好像长辈看着任性的晚辈,脸上全是释然的笑意:“你认为我是为了当上太子吗?不,刘栩,我曾做过二十多年

的太子,我原本是想有朝一日能够登上皇位,按我自己的理想来治理这个国家,让它强大,让它无人敢欺,让它再也不需要用

我们的女人的身体来换取安定和平,但那是在应沉碧死之前的想法,他死后,我就成为行尸走肉,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人,

可以代替我和应沉碧,给这个国家以安宁幸福和强大,六弟,你的仁厚,你的能力,都在告诉我,你是最佳人选。所以我才会

不遗余力帮你,甚至打击我们的同胞手足,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的无情和狠毒,可是那有什么关系?你登上大位,不是照样

可以赦免他们所有的罪吗?”

这次轮到刘栩大吃一惊了:“你……你不是为了你自己重返东宫吗?你……你只是为了帮我……你……”

他想不明白,他突然觉得他真的完全不了解自己究竟爱上的是什么人,刘檀安静地说:“我跟你说过,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

只是作为行尸走肉在活着,每过一天都是一种折磨,死亡对我是幸福的,所以我要皇位来做什么?可以跟我共治天下的人都已

经不在了,我要这天下做什么?六弟,好好地治理这个国家,那是我和应沉碧一起托付给你的。”

刘栩突然狂怒起来,他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刘檀:“去他的应沉碧,哥哥,你看看你自己,你不到三十,依然年轻而充满活力

,你那么机敏能干,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而去为一个死了十年的人陪葬?为什么?不,哥哥,我不会让你那样做的,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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