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乱旋
乱旋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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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番帮到是相处极好。刘早已经私下将这些来使的喜好性情都和他交待过,他投各人所好,往往几句话说得对方喜笑颜开,一

时席上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正在酒酣耳热之际,阿弥丽带了从人过来敬酒。

他心中一动,连日来除了正常的礼节套话,阿弥丽没有跟他多说过一句话,神色总是很冷淡,这时过来敬酒,也只是淡淡一个

字请,这姑娘酒量不小,她一口气连饮三碗,将碗底量给自己,并无一个字的话,大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

刘栩知道她是个重要角色,在她面前半点也不能露怯,微微笑了一笑,拍手让太监捧上一坛来,面不改色将一坛酒全倒下肚去

,阿弥丽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躬身行礼,转身而去。

这就真的饮过了量,勉强再支撑了大半个时辰,看席上众人都开始东倒西歪,这才扶着内侍的肩回到自己帐中,眼皮沉重如山

,倒下便睡,睡到半夜,胃里难受得醒过来。却见月已西移,帐外喧哗之声已经平息,两个小太监在角落里打盹,他胃中烦恶

难忍,更觉得帐中气闷,悄悄起来出了大帐,迎面一股夜风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放眼看去,夜色笼罩着整个猎场,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燕山轮廓,在黑暗中静默地伫立着,一层薄雾缭绕在旷野中,随风传来一

阵隐隐的笛声,旋律里胡音甚浓,婉转里带着些苍凉,静夜听来,竟有些萧瑟之意。

他顺着笛音看去,只见营地边缘一座帐前,还燃着一小堆篝火,他认得那正是乌氏国的大帐,整个营地临河而扎,乌氏国的大

帐正紧邻河边,却不知此时河畔吹笛的是哪一个?

他知道乌氏国极为重要,阿弥丽神色冷淡,根本不想与自己多说一句话,但跟着她形影不离的那个侍从,他早已知道那人是胡

庭的王子,在胡庭争储中失败,不知怎么会和阿弥丽搭上关系,如若那人真是阿弥丽的未来夫婿,那么乌氏国的立场就难说得

很。

想到这里,连胃里的不适也忘记了,此时夜深人静,虽然对方是女子,但番邦女子与中原女子不同,而且刘檀也曾说过她极有

见识,自己又何必太拘于礼防?

只听得那笛声幽幽咽咽,始终萦绕不绝,他转身朝河边走去,才行得数步,只见河畔的长草丛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衣襟被

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身影极其熟悉,刘栩怔了怔,轻声道:“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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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过头,手指竖在唇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刘栩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听那笛音,好大一阵,那音律终于低了下去,余音

却似还在耳边。

只听刘檀轻声道:“难为她了,这十几年,不知怎么捱过来的。”

刘栩不明白他这话,呆呆地看他,刘檀看了看他道:“这曲子唤着凉州曲,是当年他……当年应沉碧教她的。”

刘栩微微苦笑,应沉碧,又是应沉碧,有一个刘檀如此,没想到还有一个阿弥丽。两人在夜风中站了一阵,刘檀道:“阿弥丽

绝不会嫁给那个胡族人的,她只是心中有恨,你只要稳住她,乌氏国就绝不会背约,你记住,她提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她,知

道吗?”

刘檀说完,又朝河边看了一眼,轻轻拍了拍刘栩的肩:“去吧,胡族那个王子已经被我手下的人灌醉了,哼这人虽然精明,却

是个见了酒就不认得爹娘的人。”

说完,转身便走了,刘栩听得身后长草被踩倒的簌簌声,过得片时,但又安静下来,他想了一想,终于朝乌氏国的大帐走去。

阿弥丽坐在火堆边,长长的发辩垂在胸前,火光照着她秀丽的面庞,倒比白天多出一分柔弱。她看着走过来的刘栩,好像一点

也不在意,只是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胡笛,抬起头来看他。

刘栩在火堆边席地坐下来,草叶上已经有了夜露,沾湿了他的衣襟。

“信王殿下也是无法入睡吗?”阿弥丽不等他开口,就已经抢先说道。这异族女子的豪爽直率的性子到是很合刘栩的脾性,当

下笑道:“是啊,帐中闻得乐音,这曲子缠绵悱恻,倒是搅动人心。”

阿弥丽看了他一会,道:“殿下听出什么了?”

刘栩想了想:“公主吹的是什么,小王便听出是什么。”

这样讨巧的回答让阿弥丽一时有些茫然, 随即道:“临来时,父王曾言道,汉人狡诈多变,看来果然如此,不过一个小曲罢

了,殿下也不能直言么?”

刘栩微笑道:“公主何出此言?自两国结盟来,我朝何曾有背过盟约?所谓狡诈多变,那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公主这是言重了

。”

阿弥丽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是吗?如果你们真的重信约,为什么会杀了当年谛盟的应大人?”

刘栩吃了一惊,面上却声色不动:“应大人?哦……公主说的是应沉碧吗?他谋逆篡位,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公主,乌氏国

对背叛族人的叛徒会怎么样呢?放过他?还是惩罚他?我记得乌氏国的歌谣不是唱么:背叛了主人的狗啊,就像草原上的狼崽

子一样可恨……”

阿弥丽一时语塞,说不出话,刘栩久久地瞧着她,轻声道:“公主,应沉碧已经死去了十年,为什么公主现在才来问件事呢?

公主如此聪明智慧,不要被小人的话挑唆了去,被人当成了刀来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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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丽怒道:“信王殿下这是什么话?我阿弥丽岂是受人挑唆的人?可是,刘檀亲口向我承认的,就是他杀了应沉碧,我又何

必受人挑唆?”

说到刘檀两个字,阿弥丽狠狠地咬了一下唇,刘栩道:“公主,刘檀那个时候是太子,应沉碧是罪臣,太子不能因为私情而枉

法,他做得并没有错。”

阿弥丽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信王殿下,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就在这里告别吧。”刘栩看她气冲冲地转身要走,也不着急,

轻声道:“公主,椎术并不是个好人,他不过是想要利用公主的怨恨,为他自己争夺汗位罢了,公主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做

他的枪手?”

阿弥丽猛地回过头来,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椎术……”刘栩笑了一笑:“他去年来我朝求过亲,曾经跪在我父皇

脚下说,甘愿为了长宁公主去死,请求我父皇将长宁公主许配给他。可是一转眼世他却又来欺骗公主,这样的一个小人,公主

又怎么能相信他?”

阿弥丽一时呆住了,刘栩又道:“他求长宁公主为配不成,转而向泰金尔公主求婚,再度被拒,又在国内失势,这才辗转到乌

氏国,前来欺骗公主,挑唆公主与我朝翻脸,他便可趁势利用乌氏国的国力回胡庭争夺汗位,公主难道真的不明白?”

阿弥丽往后退了一步,眼里掠过迟疑不决的目光,刘栩也站了起来道:“公主,我朝与贵国联盟绝不可破,一旦破裂,我朝地

大物博,人口众多,并非不能与之一战,而乌氏国紧邻胡庭,他们第一个要吞并的便是乌氏国啊,乌氏国国力弱于胡庭,到时

候公主族人都将受灭顶之灾,公主切勿以私怨而误国事,千万慎思啊。四哥曾说过,公主胸襟见识,敢比男儿,相信绝不会被

小人所左右的。”

阿弥丽喃喃地重复道:“四哥?谁是你四哥?”

刘栩想了想道:“便是秀王刘檀。”

阿弥丽倒退了一步,脚下被长草一绊,坐倒在草地上:“刘檀?他……我便是不明白,他们那时候……那时候好成那样,他怎

么下得了这个狠心的?椎术说是他亲手杀了应沉碧,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谁杀的他都好,怎么能是他?”

刘栩走到她身边,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已经挂上了泪珠,他轻轻扶起她道:“公主,国事重于私情,四哥他……十年来,也是生

不如死。”

公主的眼光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扫视着,终于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盟约,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破镜49

刘栩望着她道:“公主请讲。”

阿弥丽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泛着清冷的光簇,几缕散发在风中飞扬,脸色变得凌厉而坚决:“我要刘檀的人头。”

刘栩虽然知道她的条件绝不是什么容易办到的事,却确实没有料到是这样一句话,他脸色一沉:“公主,刘檀是我朝的秀王,

公主说这话是要挑畔吗?”

阿弥丽看着他,唇边挂上冷笑:“这是我的条件,到底是国土疆域重要,还是一个废太子重要,信王殿下分辨不出吗?”

刘栩道:“要我将一个亲王的人头交给你,公主可知是在说什么?公主置朝廷于何地?”

阿弥丽转过头,望着幽暗发蓝的夜空:“那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如果信王殿下真的那样看重两国的盟约,就答应我的条件,

不然,盟约之事,就当从没有过。”

刘栩虽然听刘檀说过,这个女子刚烈果敢,却想不到她竟然敢提出如此条件,他沉思一阵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秀王的人

头?四哥说过,他们在乌氏国时与公主颇有交情,公主为何一点也不念昔日之情?”

阿弥丽脸色变得惨白,咬着牙道:“昔日之情?你去问问刘檀,他杀应沉碧的时候有没有念及半点旧情?我……我……,当年

我以乌氏国汗位相许,他却拒绝得毫无回转余地,他说,他心里只有刘檀一人,再出装不下第二个人,我想不到,想不到他会

死在刘檀手上……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年当年……”

她的语音发颤,衣摆也颤动着,显然是极力在忍住浑身的颤抖,刘栩虽然知道她与应沉碧定有瓜葛,却不料她陷得如此之深,

他想了一阵,缓缓地道:“公主容我考虑几日行吗?”

阿弥丽道:“信王殿下,没有什么好考虑的,要么,拿刘檀的人头来,要么,两国毁约,从此两不相干。”

刘栩心中明白,西番联盟,最核心的便是乌氏国,乌氏国如果背约,余下小邦,定然会依附胡庭,倒戈相向,夜色越来越深,

也越来越冷,他的额头却渗出了汗水。

只听阿弥丽继续说道:“这个条件,我是绝不会改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内,我见到刘檀的人头,那么我

们的盟约继续有效。若是三个月内,我看不到刘檀的人头,我就会嫁给椎术,信王殿下自己思量吧。”

她说着,转身便要进帐,刘栩忙道:“公主留步,公主,刘檀是我朝亲王,而且素来于国家有功,怎么能滥杀忠良?”

阿弥丽眯缝着眼看了看他,冷冷地道:“信王殿下,我在乌氏国的时候就听说信王殿下能征善战,聪明绝顶,如今你朝中东宫

之位空虚,信王殿下又如此受宠,代表皇帝来接见使臣,前面有着锦绣前程,而那刘檀备位东宫多年,又素来狡诈多谋,信王

殿下难道就一点儿也不顾忌?此刻又何必惺惺作态?”

刘栩想不到她言语犀利至此,好像自己当真是在装模作样一般,此刻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进退两难,阿弥丽上前一步,已经

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女子香气,简直是步步进逼。过得片时,阿弥丽抽身而去道:“看起来信王殿下是手足情深,那么我也不

勉强殿下,这就请吧。”

说完转身便走,眼看着背影便要没入帐中,刘栩抬头嘶声道:“公主……我答应你!”

破镜50

阿弥丽回过头来,望着他脸上挂上若隐若现的笑容,刘栩低下头:“三月内,我给你刘檀的项上人头。”

阿弥丽走回他身边道:“信王殿下,打算怎么样拿到他的人头?”

刘栩咬牙道:“总之我给你便是,如何拿到,那是我的事情,公主一诺千金,不要反悔才好。”

阿弥丽冷笑一声道:“言而无信,那是你们汉人干的事。”

刘栩抬起头来:“公主,能不能告诉小王,何以恨秀王到如此地步?定要他的人头不可?”

阿弥丽看了看他,半晌,面无表情地道:“取刘檀的人头,是信王殿下的事。为什么要刘檀的人头,那是我的事,与信王无关

。”

说罢转身钻进在帐,将刘栩抛在帐外。

夜风过处,刘栩只觉得浑身时冷时热,全身无力,竟然像是大病了一场。

欢送各位使臣的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刘栩从席上下来,举目一看不见了刘檀的身影,他喝得不少,跌跌撞撞地走着,两个内

侍跟了上来,被他挥退,独自一个人摸去了刘檀的寝宫。

寝宫门口依然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汉子,看见刘栩过来,照例伸手挡下道:“信王殿下,我家殿下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来

吧。”

刘栩脸色不太好,他酒喝得越多,脸色就越发白,现在已经白里带上点儿青,显然喝得过了量。喝多了的人没了上次来这里的

好涵养,皱了皱眉道:“睡了?我去叫他起来。”

一面说一面伸手挡开那汉子的手臂:“让开一点儿!”

那汉子顿时沉下脸来:“信王殿下,不要让在下难做。”

刘栩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想动手?”

两名汉子无声地逼上来,信王酒气一阵阵涌上来,什么也不顾,双眼一翻道:“那就上来试试!”

一名汉子道:“殿下醉了,我等送殿下回去,明日再来吧。”

刘栩一语不发抬手就是一掌,掌风到颇为凌厉,那汉子迅速闪开,刘栩双掌一错道:“来啊,我领教领教两位的功夫!”

两名汉子对望一眼,正要踌躇,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让他进来。”

刘栩回过头,看到刘檀穿着寝衣,站在廊下,便喃喃地叫了一声:“四哥……”

刘檀步下台阶,走到刘栩跟前,仔细看了看他:“喝了不少吧?醉成这样!”

一面说一面伸手扶他,脸上的表情到是容忍多过不豫。

刘栩嘿嘿笑了一声,反手抓住他的手,凑到他耳畔道:“我没醉,四哥,你信不信。”刘檀那张令他着迷的脸近在咫尺,刘栩

醉眼里望去,却好像隔着一层薄雾,朦胧不清,他伸手想去摸,却总好像摸不到,似乎就差那么么一点儿,但是摸不到。

他一面被刘檀半扶半搀跌跌撞撞地走着,一面不断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但是总是摸不到,绝望地往前一抓,刘檀轻呼了一声,

刘栩吓了一跳,一阵风吹过来,他稍微清醒了一下,晃了晃头,刘檀的脸又在他眼里清晰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光洁的面颊上

带了几缕淡淡的红痕,他伸手轻轻去摸,道:“我抓痛了你?”

刘檀将他的手拉下来,道:“抬脚,上台阶。”垂下头去,黑发扫过刘栩的面侧,痒痒的,酥酥的,奇怪地撩动着他已经醉得

糊涂的脑袋。

破镜51

“哥哥……”他轻轻喊了一声,伸手抱住了刘檀的头。

刘檀身体一僵,抬起头看刘栩,夜色里瞧不清楚,那双眼睛里异常明亮,并没有酒醉后的迷离错乱,刘檀心里微微地一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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