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章惜水
章惜水  发于:2011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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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观光海岸,供旅游的人来摆几个姿势照几张相,只是现在是旅游的淡季,人少。
不远处停着一艘巨轮,据说是几个世纪以前英国皇俭族专用的,只是在穿过这片海域的时候出了什么毛病,被迫停在这里的。现在归这个北方的小城市所有,一来作旅游景点,二来是某海事大学的研究材料。
陈别怕风大给陈辞吹坏了,便要去那船里看看。陈辞也不说话,跟着他去了,还有另外三个人一起。
赵明天一开始还是讲讲共同话题的,这种话往往是野咱们”开头的,可是说多了发现只有王天立还勉强附和他间,陈辞一句话也不说,只跟着陈别走。张铁男和陈别说天说地,偏不说“咱们”。他心里讴火,也拉不下脸来。
张铁男小声和陈别说:“不觉得咱哥哥有点……”他也实在不知怎么措辞,顿了顿,姑且说“魂不附体?”
“你这是什么话!”陈别怎么听怎么觉得不爽。
张铁男也料到了这反应,说:“虽然以前也是安安静静慢慢悠悠的,不过总觉得还有点精神,哪像现在……”
陈别的聪明在于听话能听出重点之外的东西,他不问现在怎样,而是挑了眉毛问:“哪个以前?”
张铁男无奈,掏出一包烟,递给陈别一根,再含在自己嘴里一根,一面打*一面含糊的发音:“就是去年圣诞节以前。”
陈别冰冷的目光仿佛要把刚点着的火给灭了。张铁男也不抬头看他,使劲吸了口烟点着了,又把火机给陈别,示意他自己点,眯着眼睛吐出烟雾说:“进去跟你好好说说吧,别让咱哥哥听见了。”
陈别直觉眼前这个张铁男像那个三流邪教教主,却也不跟着他往船舱里面走。走两步不忘回头叮嘱陈辞注意着点。
陈辞好像听见了,也好像没听见,向着陈别的方向发了会呆,陈别转进船舱里,他也不知该去哪了。视线模糊,尤其是在阴暗的地方。陈辞摸索着来到甲板上,靠着生了铁锈的护栏。尽管午后的阳光不是很足,可大海本就是茫茫一片,也不需要他看清楚。
“看那么入神,干脆跳进去好了。”王天立突然在陈辞身后冷冷的说,一旁的赵明天拉了拉王天立的袖口,摆了个“别没事找事”的口形。
陈辞慢半拍地回过头来,只是淡淡看了两个人一眼,又转过头去。
船舱里,张铁男对陈别说:“你现在把陈辞当成什么?”
陈别顿了一下,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就是个言又止的光景。他知道自己和张铁男说了太多关于陈辞的事,现在是怎么也敷衍不过去的。只是真正的把陈辞当成什么,他自己又不清楚,或者说不敢肯定。
张铁男见陈别到不信口胡说,吸了口烟,又问:“寒假没做什么吧?”
陈别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被审问一样,立即理直气壮地:“你当我什么人了?!”
甲板上,王天立甩开赵明天的手,向着陈辞的背影,继续冷冷道:“切,这种恶心又肮脏的货,跳海里还污染环境呢。”
赵明天也顾不得摆口形做动作了,直接说:“胡说什么呢!”心里暗骂这个笨蛋,寝室里讲的浑话怎么颈面说!
陈辞还是慢半拍,却是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了,淡漠的目光落在王天立身上,冰冷无比。赵明天不打了个寒颤,他知陈辞面冷,可没见过他这样冷冷看着哪个人的,赶忙说:“陈辞啊,他瞎说的,你别理他……”说着走到陈辞近前,拉着他的胳膊,“甲板风大,走走走,进船舱去……”进船舱找陈别去。
陈辞轻轻晃了下胳膊,避开了赵明天的拉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落在王天立身上的目光也没有移开。
船舱里,张铁男见陈别根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打心底里为陈辞觉得悲哀,他拧灭了烟,也不管有没有管理人员,直接把烟扔地上,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呐?自己委屈了就去交个朋友,你要是真喜欢陆希因也就算了,可你喜欢么,做梦都去梦陈辞……”
“我是不喜欢她,我以为在一起呆一段日子就能喜欢上的。”陈别脸上没有什么愧疚,因为他是实话实说。“我和陈辞在一起13年,不就喜欢上他了么。”
“妈的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住了13年就喜欢上了?你得别扭到什么时候?”张铁男直觉遇到感情变态了,简直到了词穷的地步。无奈换了个语气,说:“你说你现在拿陈辞当成什么,差不多整个电信学院的人都知道他是你哥哥,没血缘关系,还有为了他动手打人,送他考试替他找座的,拿陆希因当甩干的衣服晾在一边,你说你现在这样别人怎么看陈辞?”
换陈别词穷了,烟咬在嘴里已经变了形状。他从没想过那么多。
甲板上,王天立被陈辞看得不自在,不挺直了腰板,尖着嗓子:“什么瞎说啊,谁炕出来,他就是个同恋。同恋也没什么,可怎么连弟弟都勾引啊,好歹陈别还有个朋友不是?”
甲板上人不多,本就安静,王天立尖着嗓子一扯,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有侧目向陈辞的,也有不屑离开的。赵明天咬牙,只后悔怎么带这个白痴出来了。
陈辞站在那,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上去不是很气愤也不是很惊讶,和平常一样,习惯地垂下眼帘,不见了先前冰冷的眸子,声音也像以往那样淡而疲倦:“这些,与你无关。”只是别人没有发现,陈辞蔵在大衣袖子里的手握得死死的,忍耐着来自胸口的疼痛。
王天立是想找茬,可是见陈辞根本没反应,气急之下一个箭步冲到陈辞面前,抓着他的衣领猛力地摇晃,再次歇斯底里的:“什么叫与我无关!妈的我憋着口气一个假期了想撒出来行不行?不让我动你是不是,我现在就动你了怎么了!”说着抬手给陈辞一个耳光,若不是他另一只手还抓着陈辞的衣领,陈辞就栽进海里了。
周围看到的寥寥数人中发出压抑了的惊呼,王天立气红了眼还要抬手再打,赵明天急忙阻止那只挥在半空中的手,低吼:“你疯了!掉海里要出人命的!”
王天立是没什么理了,一手抓着陈辞不放,另一只手试图挣脱赵明天。在和赵明天的撕扯中,陈辞被松开了,却没有从疼屯晕眩中缓过气来,向后一个踉跄有些摇晃。
甲板上的栅栏是过于古老的款式,及腰的高度,设计观却危险。陈辞不是没有尝试努力地去抓住什么,可是在摇摇晃晃中的一瞬间,他忽然发觉,就这样掉下去,也好。
船舱里,张铁男说:“喜欢了,就坦率些吧,别让陈辞再——”忽然,两人听到来自甲板的尖叫,以及有人落水的声音。同一瞬间,陈别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扔了烟冲向甲板,看见赵明天和王天立慌张惊恐的脸,颤着手指向海面。再看过去,在一小团白的浪里,陈辞连挣扎都没有地缓缓下沉。
连思考都不曾,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陈别跳进了海里。他托起已经昏迷的陈辞,声音也颤抖着不断喊着“陈辞”,不是因为冰凉的海水,是纯粹的惶恐和绝望,从来,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告白
原溃水这么冰,这么冷,心脏仿佛被刺穿了一样,这么疼。原来,求死竟是这么疼。
“陈辞!哥哥!醒醒啊……醒醒!”
为什么要醒,你不知道醒过来又多累么。你不知道活着有多累么。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不许你这样,陈辞……醒醒啊!陈辞!”
那时候也是说不许的,被强迫留下来的结果却是比现在还要疼……现在……还要我留下来做什么,有朋友了,也会照顾自己了,还要我做什么……
“陈辞……求你了……求你了千万不能有事……”
从来……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只这一次,放了我好不好……
柔软的,是陈别的唇,度着温暖的气息流淌进了陈辞的身体,衣襟被解开,冰凉的手掌按压着疼痛的胸口,一下一下,固执地传递着年轻的生命。
陈辞听得见,人世间嘤的感叹,为什么明明不关他们的事,却要看自己这种悲惨和狼狈。想要挣扎,可是一动也不能动,连睁开眼睛都那么难。
陈别松开口的时候,陈辞咳出了水。水溅在陈别的脸上,混淆了眼泪。
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张铁男陪陈别一起把陈辞私附近的医院。一路上,陈辞没有恢复意识,在陈别的怀里,不停地发抖,面苍白如海里的泡沫。
陈别紧紧抱着陈辞,可是陈辞的身体始终那么凉,嘴唇贴着的额头,却是烫得惊人。
张铁男哽咽着说:“放心……一定不会有事……”
医院里,医生也说没事,因为急救措施做的好,肺部没有积水,脑部也没有缺氧。
陈别恼火地揪住年轻医生的领口,怒吼着质问为什么陈辞高烧不退。张铁男用力拉也拉不开,一旁的护士们吓坏了。
年轻医生吃力地解释病人身体太虚弱,这种季节掉进海里当然会感冒发烧。陈别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目光里一半愤怒变成了一半悲伤,力气减下来,医生也得以趁机挣脱,甩了个不可理喻的表情愤然离开病房。
陈别握着陈辞的手,可那手指太纤细,那手掌太单薄,陈别怕握紧了,会生生折断。脸上的泪水,没着将将蒸干的海水,不断淌下来,淌进嘴角,咸咸的,苦涩的。
走廊里,后赶来的赵明天向张铁男询问着陈辞怎么样了,同样的惶恐不安的表情,并不做作。可是张铁男就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一旁的王天立,像傻掉了一样,只会喃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栽进海里的……”
深的时候张铁男给陈别送佬饭,陈别只是看着陈辞昏迷沉睡的脸,疲倦的说着,我怎么吃得下……张铁男叹了气,把饭盒扔进走廊的垃圾桶,他自己也是,什么也吃不下。
陈辞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黄昏。夕阳映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分外惨淡。
陈别没合眼地守了他一天一,也是憔悴许多,可见陈辞醒了,灰白的脸上增添了明亮的光彩,眼睛也湿润了,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庆幸的感觉,张张嘴,然知该说什么,甚至连怎样笑,都不会了。
直道陈辞的目光,从天板转移到他身上,四目相对的时候,陈别被凝视的感觉并不明显,可是他从陈辞的瞳孔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此,便那么满足了。无与伦比的满足了。
他小心地伏在陈辞的颈窝间,喃喃地,“太好了……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陈辞感觉到颈间温热的湿润,陈别哭了么,为什么要哭……
张铁男温言软语地请来了昨日那个年轻的医生,医生端着一张大肚不计前嫌的脸,草草地检查了下,陈别僵硬地立在边,生怕医生说出什么问题来。
医生说:“没什么事,早说了没什么事,这么年轻,也不至于掉海里就淹死了。”他转头看向陈辞,“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陈辞沉默了片刻,微微地摇头。陈别长舒了一口气,张铁男赶忙笑着向医生道谢,年轻的医生松了松领带,严肃着走出病房。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王天立和赵明天也知道没什么事了,心里一块石头算有个着落。却在下一瞬间抬头对上陈别的目光,冰冷覆盖着愤怒的目光。
王天立急道:“不是我——”立即被张铁男打断了。张铁男揽过他的肩膀,“出去说出去说,别扰了陈辞休息。”说着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身后赵明天也亦步亦趋的跟来。
病房里,陈别叫了外卖,放在病上支起来的小桌子上。陈辞挣扎着要坐起身来,陈别立即伸手扶他,温热的手掌,已不似在海里救他时那般冰凉,隔着一层薄薄的病服,便能感到温暖,亦温柔。
待陈辞坐稳,陈别小心的揭开稀粥的盖子,有白气缓缓升腾,隐约衬着陈辞苍白的脸,些微的疑惑。陈别舀了浅浅的一勺粥,另一只手小心拖着怕滴落到陈辞的身上,平稳着移到陈辞的嘴边。
陈辞因这从未有过的温柔而不解,不见了平日的淡然,茫然得无措,“我自己来就……”声音虚弱,却仍然固执地抬手。
陈别握住了那只手,并不用力,可是陈辞的手指还是轻微的卷曲似是躲避,陈别不放弃地将它握在掌心里,另一只手端着的勺子安静停留在陈辞的嘴边,不是逼迫,是甘心的等待。
陈辞不再坚持,顺从的吞尽陈别端到嘴边的稀粥。有些烫,到了胃里,隐隐的疼。
陈辞荏弱,醒过来之后烧也没有退去,只是高烧变成了低烧,神志尚存,却额外的痛苦难忍。里他睡不着,陈别一直守在边陪着他,灰暗的病房里,二人各自的心思没有交集,只剩下沉默。
第二天再朦胧醒来,陈辞虚弱的说,“还是回家住吧,捍……”
“没关系,在这里也没关系,要不转到别的医院也行……”陈别知道,陈辞在在意什么。
“不是……我想回家……”
陈别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张铁内病房里陪着陈辞。他从王天立带有辩解的叙述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起初不信,不过赵明天说,确实不是把他推到海里的,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意外。
病上的陈辞和平时一样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让他觉得不似在发呆,却是在思考着什么。
张铁男说,“有什么事,如果想不开决来……陈别他现在,是真的……”停顿了一下,想着措辞,“是真的关心你……去年圣诞之后的那些日子,你不在他身边……他过得也并不开心……”
陈辞听着这些话,低垂着眼睛,并无惊讶或者不相信的反应,似是没有听见,仍然在思考着他先前的思考。
张铁内心里叹了气,继续说,“你该了解他的,陈别只是别扭点,任点……”曾经的那些伤害,大概只是为了证明不爱,“其实那都是些幼稚的自我保护,有时候他也够笨的……”
“他是错了,不过也没错到不可原谅的地步……万一你,真有什么事,要他自己怎么办?就算是责怪,寻死……这种方法也太残忍了是不是……”
陈辞抬起眼,向着张铁男的方向,眼神里埋藏的什么,张铁男猜不明白。
陈辞悠悠地开口:“我没羽怪他,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陈别办理了出院手续,打车回家给陈辞拿了干净的衣服。路过海边的时候想起陈辞在海里脆弱的样子,一阵心悸。再想起王天立来——虽然张铁男跟他说过这次只是意外,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喂,强哥么。陈别啊。”顿了下,忍耐对方关于多日不见的责怪,“求你一事儿,我们学校有个不知好歹的……”
陈别回到医院,给陈辞换了干净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送上了出租车。他让张铁男回学校去,跟导员请假,恐怕要耽搁些开学的课程了。
待回到家里,陈别又一件一件褪去陈辞的衣服。缸里放了热水,抱起陈辞,小心翼翼放到缸里。尽管陈辞顺从不反抗,可仍然感觉得到,他的局促和僵硬。只是偏偏想要这样做,想要为他做所有的事,弥补些什么,或者让他明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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