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尔，我发现有点看不懂你。”马太坐直了身体，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克拉尔。

在马太的认知里，克拉尔可不是什么纯洁如白纸，有小奸小恶但不够聪明，成不了什么大BOSS，顶多也就是个被人利用的

小卒子。但这样一个没有背景，不够聪明的天使能一跃成为最出色的智天使，这本身就很有疑点。

智天使与力天使不同，他们对出色于否的判断，不止于力量的强弱，还来自于各方面的考核：礼仪、学识、谋略、社交…

…这些事情，如果只凭克拉尔一个人，根本做不到。那么，是谁在背后支持克拉尔？

梅德乌斯？马太摇头。虽然听说梅德乌斯和克拉尔来往甚密，但他不信那个小肚鸡肠家伙会支持克拉尔。而且，梅德乌斯

出了名的兴趣是猥亵幼童……克拉尔怎么看都不幼了。

“克拉尔……”

克拉尔被马太看得浑身直发毛，下意识应了句。“什么？”

“你在给我的酒里放了什么？”马太两边手肘往桌上一撑，十指交叉着撑在下巴处，眼睛微眯。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

样的举动与耶稣十分相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克拉尔愣了愣，但很快就狡猾的绕开。“我可不会调制鸡尾酒。”

马太皮笑肉不笑：“在人界你得听我的，没错吧？”

克拉尔耸了耸肩：“马太大人，跟随救世主来人间传福音，这可是上帝的旨意。”

“哦？”马太拉长了声音，克拉尔的言下之意是，他只听上帝的话喽？

“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也知道你那天晚上是和谁见面……”马太如愿看到克拉尔皱了皱眉，看来能套点话出来。

“既然大人知道了，又何必问我！”克拉尔转了个身走到窗户边。“哈里安怎么还不回来？”

“马太大人！马太大人！”欢快的呼喊声就像在回应克拉尔的疑问一般，从远及近。

哈里安提着一只猎物气宇轩昂的走进屋子，随手往地上一丢，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我顺便找到人问了一下路，只要顺着

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再走三天，就可以到达罗姆国的首都。”

克拉尔因为空气中的血腥气息退了两步：“哈里安，我们是天使，怎么可以吃这么……低俗的东西。”

马太翻了个白眼，这算哪门子的贵族思想，吃肉怎么低俗了？他已经饿得慌了。

“呵呵，我还采了点水果。”哈里安又是憨憨的笑，拿手抓了抓头发。“我们得保持体力嘛！”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招牌动作，而且最神奇的是，不管是马太还是克拉尔都对他有一种水火不进的无力感。

时光追溯回他们抵达人界的那一刻。

当马太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严重怀疑通道发生了差错，为什么不掉在正常点的地方，而是落在深山老林里？

在天国的规定里，天使在人界的力量将受到削弱，翅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打开，那时虽然可以发挥全部力量，但代价是

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如果没有及时回到天国，落入魔族或是人类的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马太悄悄对天比了个中指，他觉得掉到这种乌不拉屎的地方，一定不是意外。苛刻的规定意味着马太他们只能一步一个脚

印的走去人烟密集的地方。

不幸的是，马太的预感像上帝的预言一样准确，他们三只天使足足走了几个月，才终于看到活生生的人类。那一刻，马太

真想狠狠的咬住哈里安哭泣——终于可以告别野人的生活了。

既然是来人间传福音，马太自然要大展雄风。只需要闪闪发光的笑容，就足够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山区住民们迷得七荤八

素，然后再用神力替生病的住民们驱散病菌。马太的洗脑运动十分成功，可以说是不费什么力气，都得到了信任。

那些原本对外人无比警惕的山区住民们告诉马太：这里是罗姆国与普埃尔国相交的地带，而且全是延绵不断的高山，幸亏

找对了方向，否则可能终身迷失在山中，直到老死。

马太觉得自己身后此刻一定是幽怨横生，如果他们选择方向的时候，不是用锤子剪刀布决定的话，是不是现在已经横死在

山里或是灰溜溜回天国去了？

接下来的人生的确如耶稣所说一般，马太进进出出都有一堆人簇拥，吃的虽然没有海味，可全是山珍，上个厕所，还有人

递高级树叶……可马太的追求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于是他决定完成耶稣交待的使命，去别的地方察看引起天国注意的人

类纷争有什么问题。

当马太准备离开山区向罗姆国的首都前进时，有大部份山区住民都表示想追随。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嘴上说着跟随，可吃喝拉撒的，没有钱可不行，指望他们显然不可能。马太啥都有，就是没有钱！

“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马太摸

了摸下巴，搜遍了肚肠，只找出这么一句。而且，这话还不是耶稣教的，而是上一辈子的残留记忆。

马太上一世是人类，这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可生活的环境似乎和这里又有些不同。马太想不起来，但也不特别好奇。

这句话一出，绝了！那些人类除了少数几个顽固的，想了想都选择了留下。毕竟，没有人能真的爱一个陌生人胜过父母、

妻子、儿女还有自己。

“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马太便秘了一会儿，又挤出一句。“我命令你们留下照顾亲人，等我将福音传遍这个国度

，你们一样可以随时到我身边。”

宗教信仰能要人命！马太算是相信这话了。他忽悠山区住民那几句居然相当管用，所有执着跟随的山区住民都痛哭流涕的

决定留下。

这导致连接着几天，马太走路都是飘的——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16出师不利

马太来人界的使命主要是查找近期动乱是否与魔界有关，指引迷途羔羊是顺手。

人界最初有数不清的大小国家，曾经历过无数的战争，才形成以罗姆、普埃尔、斯坦索三大国鼎立，其余小国依附的局面

。

这一代的三大国国王崇尚和平，曾立下永不侵犯的协仪。

但近期天国却发现罗姆首都里有强大的魔气滞留，就像是有上阶魔族降临人界一般。不仅罗姆，就连斯坦索和普埃尔国境

内，似乎也有魔族出没的痕迹。

人界一向是天国与魔界发展的根本，在这种情况下，恰好又出现战乱，也怪不得天国怀疑魔界是否又起了打仗的心思。

按理说魔族与天国签有和平协议，上阶魔族又基本都是魔界君王的亲卫队，不可能明目张胆来人界破坏才对。马太皱了皱

眉，觉得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马太之所以决定去罗姆的首都有一个重要原因——罗姆国王德哈比的性格一夜突变，从原来的宽厚仁慈变得十分残暴。这

不算什么重要的消息，因为几乎所有罗姆人都知道他们的国王不像以前那样隐忍，反而处处挑衅斯坦索，不断的从边境掠

回大量的物资，杀死斯坦索的人民。

马太怀疑，是有魔族迷惑了德哈比，驱使着他进行不为人知的阴谋。

罗姆国的首都很特别，它叫做阿拉希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高耸石城，坐东朝西，典型的易守难攻。

马太远远看到这座城市时，就开始感叹人类的创造力果然惊人。

他有闲情欣赏风景，跟在他身后的哈里安却是扛了个麻袋。麻袋里装着的是三个人的干粮和日常用品，重量硬是把好端端

的力天使压成了腰背微弓的苦力。

马太是救世主，而且懒，想指望他是不可能的。而克拉尔又是智天使，哈里安就算是再想不开，也不可能把麻袋交给克拉

尔扛。想到这里，哈里安就有些哀怨，可是他太老实，也不知道怎么抗议，只能摸摸头发然后快步跟上前头两只昂首挺胸

阔步向前的天使。

其实马太一路上看到不少骡子来来回回，有些用来驮人，有些则用来拉车，他也很想碰上个寻找贤人的傻子上来招呼，然

后白送他一匹……但很可惜，现在这世道，傻子也挺稀有的，马太又没有钱，只好继续委屈自己的双腿一步步往前挪动。

“克拉尔，罗姆国不是以骑射出名吗？难道他们都是骑骡子？”马太走着走着，觉得有些无聊。他无聊的时候总是容易乱

想，尤其是会想让自己做个没完没了的恶梦。他需要转移注意。

“马匹一般由军队征用，普通人不能随意饲养。”克拉尔轻声回答。

马太瞟了克拉尔一眼，上回试探不成，他就知道克拉尔不再是曾经的克拉尔。虽然目前他也不急于知道真相，但完全的信

任已经是不可能了。

“马太大人，我们进了阿拉希城后该做些什么？”哈里安看看马太又看看克拉尔，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这位可怜的力天

使总有一种被马太和克拉尔排斥在外的感觉，他甚至找不到共同话题。

“赚钱！”马太斩钉截铁的回答。

赚钱？怎么赚？谁去赚？克拉尔和哈里安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开头沉默了。这样艰巨而又伟大的难题还是交给救

世主大人想办法吧！

或许是一路上太过顺畅了，老天决定要给马太制造点困难。当马太一行人喘着粗气走到阿拉希城的城门前，才发现进城需

要持有罗姆国的城市通行证。他们为了赶路，压根没进过城，而是照着一条直线翻山又越岭，对通行证完全没概念……现

在怎么办？

城门外百米的位置堆放了尖头栅栏，拉着铁网，在离栅栏稍远的地方还建着哨塔，从下往上看能清晰的看到泛着寒光的重

弩。而城门之上，更是有一行专门监视下方的走道，不时的有射手交叉巡逻从上面经过。

很显然，硬闯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马太看了看挤做一堆、毫无排列规则、等待进出的长队，懒病又开始犯了。“克拉尔，你去问问士兵我们这些从乡下来的

乡巴佬该怎么办通行证。”

克拉尔愣了愣：“乡巴佬？”

“就是很土很掉渣的意思。”马太一脸高深莫测。

克拉尔皱了皱眉，指着哈里安说：“为什么不让他去？”

哈里安正坐在一旁吃干粮，还没听清就连连点头：“马太大人，我去我去……”

马太特别认真的看着克拉尔，看到克拉尔撇开视线，还是看，继续看，一直看……

“马太大人，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克拉尔终于忍不住了。

马太满意的收回视线，果然，向耶稣学习是对的！“这是上帝的旨意！”

于是，克拉尔只能黑着脸用智天使纤细的身体去挤队伍。

“请问一下，我们是从乡下来的，不知道去哪儿办通行证，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城？”克拉尔果然是天国的温床中培

养出的交际花，尽管他在人堆里挤得一身是汗，站到士兵面前时，笑容依然从容。

笨蛋，有哪个乡下来的像这样讲礼貌的？马太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乍一看是仪态端庄，实际上是捂着肚子防止笑翻。

站在窄小卡道检查通行证的士兵上上下下的打量克拉尔。“我们正在和斯坦索打杖，暂时不受理办新的通行证。”

“可是我们有急事要进城。”克拉尔的脸一沉，笑容挂不住了。

马太见了微微摇头，克拉尔的态度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关我们什么事？”果然，士兵的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如果你是奸细，出了什么问题，我找谁负责？”

克拉尔平时虽然口齿伶俐，但是此刻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灰头土脸的回到马太身边。“我看是进不去了。不知道马

太大人有什么办法？”

马太微笑。

“？”克拉尔莫名其妙的看着马太。

“救世主什么也不用干，你让我想，我找谁想？”马太看克拉尔的样子实在有意思，忍不住又逗了两句。本来嘛，还不是

耶稣说的，只要微笑抛媚眼？打人别人上，想使唤人，人人抢着上……

克拉尔脸色一下青了。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马太就是纯心找茬，还在记恨不肯告诉他真相。

三只天使坐在城门附近的一棵树下，眼看着进出的人流一拨拨，他们只能互相啃干粮干瞪眼。

“有了！”马太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一脸兴致勃勃。

“马太大人，您真是了不起。”哈里安眼里的崇拜毫无掩饰。

“什么办法？”克拉不知怎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装成重病要死的病人，你们说要带我去找医生，如果他们不肯放行，克拉尔就使劲哭……”马太越说越来劲。

哈里安自然毫无异议，而克拉尔的脸一下就拉得老长。

“我拒绝……”

马太特别认真的看着克拉尔，看到克拉尔撇开视线，还是看，继续看，一直看……

克拉尔到底还是绷不住问：“马太大人，您不能要求我做这么失礼的事情。”

“这是上帝的旨意！”

克拉尔甘拜下风。

于是，所有排着队等待进出阿拉希城的人们都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某个身材有型的帅哥公主抱着某个脸上盖布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挤到队伍前方，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

队伍顿时骚乱起来，有人开始大骂前面插队的生儿子没屁眼，或者直接骂插队就没屁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主人生了重病，再不治就要死了……”哈里安磕磕巴巴的对栅栏里检查通行证的士兵请求。

“听说阿拉希城有位名医……”

哈里安不擅长说谎，可看在别人眼里，他正因为主人生病而无比伤心，所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哦……”人群里发出低叹声。

一个帅哥说的谎话胜过一千个丑人说的真话，善良的人们立刻就对哈里安产生了好感。

克拉尔冷眼旁观，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伸手在哈里安的腰上夹了一小块肉，拧转三百六十度。

哈里安虎躯一震，眼圈立刻红了。

“这……”士兵们为难起来。他们还认得那个说是乡下人却衣冠楚楚的克拉尔，一开始还以为是个骗子，现在看起来他们

是为了替主人求医，才背景离乡……所以没有通行证！那之前的无礼也就可以原谅……

（喂喂！你们一定是想多了！）

“哼，居然敢迷惑我的士兵！”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那些拥挤的人们不自觉的让一条道。

哈里安和克拉尔都转身看向说话的男人。

马太把盖在脸上的布吹开一点，悄悄张开眼睛，从缝隙里看出去，夕阳正巧对着眼睛，马太只能看到某个背光的人影正骑

着某只动物，缓缓向他接近。

随着“得得”的声音接近，马太发现他正和一只类似于马的动物互相瞪眼——不，应该就是马，只是真的好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