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早上好啊,今天天气不错。”
沈君行冷冷盯着他,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冷不防出手一指点去,风绝天眼一亮,反手抓向沈君行的手腕,快如闪电,沈君行指改为掌拍向风绝天,如此两人各坐马车一边,一黑一白两只衣袖在空中交击,却看不清走势,一眨眼两人已过了十余招,风绝天忽地手指微曲,手掌怪异地一翻竟牢牢握住沈君行的五指,目泛精光,盯住沈君行道:
“沈兄以己之短攻小弟之长,实属不智,若不是小弟念在沈兄施药之恩分上,沈兄的手恐怕早已不能保全了。”
沈君行冷哼一声,淡然道:
“你很闲?”
风绝天一愣,忽松手大笑道:
“沈兄责的好,只是小弟从未见过如沈兄这般之人,故此欲与沈兄结伴而行,一来可解旅途孤单,二来可一解小弟心中疑惑,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沈君行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收回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盯了一会儿,忽道:
“无情箫?”
风绝天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是小弟从无情箫招中变换出来的,沈兄认为此招如何?”
沈君行目中现出迷离神色,口中喃喃道:
“好,很好。”
说完竟不再理风绝天,一手策马车,一手在空中飞舞,却似以指代剑,演练招式。风绝天撇撇嘴,心道这七刹剑客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古怪,当下心中却更感兴趣,忽想到什么似的运功聚音成线送入身后车中:
‘在下风绝天,是姑娘昨日所救之人,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车中随后果传来柔柔的声音:
”当然记得,风公子伤可好了?“
风绝天潇洒一笑,又道:
“好多了,多谢姑娘。不知姑娘与令师兄欲去何处?”
轻柔的声音再起,这回却多了一丝羞涩:
“妾身……已作人妇,风公子有事还请与拙夫讨论。”
风绝天一愣,眼直直地转向沈君行,打量了半天,才喃喃道:
“真没看出来……”
京城,又称朝都,处于龙氏王朝疆域的北部,是南北东西物流的咽喉之地,人口达百万,繁荣热闹。
这日中午,从城门口进来一辆马车,吸引了众人目光。车与马并无奇特之处,但赶车之人竟有两个,而且一黑一白,都是俊美非凡的男子,令人不禁猜测这车中人是谁。那两男子毫不在意众人惊异的目光,一个面若寒冰,一个笑如春风,径直把马车赶至一客栈前,两人同时翻身下车。
黑衣男子——沈君行伸手掀起车帘,一看之下却是面色微变,急跳上车,再出来时,手中竟抱着一紫衣少妇!那少妇一动不动,却好似已昏迷不醒。一旁的风绝天也是剑眉一皱,忽地面上一寒,冲客栈外一迎客的伙计道:
“你发什么愣?还不快准备客房让客人休息?”
那伙计吓了一跳,一看见风绝天脸色更是一白,急忙迎上来道:
“呃……客官请进,帮……”
瞥见风绝天冷厉的目光,后半句又咽了回去。沈君行看了风绝天一眼,一言不发地跳下车直朝客栈门中行去。那伙计殷勤地一边在前边领路,一边热情地道:
“客官请到天字上房,这边请……”
风绝天随后跟着,走过柜台时,忽嘴角微动,那本是满面恭敬之色的掌柜却突地脸色一变,头连点了点,随即快步走出客栈。
沈君行小心地把昏迷中的少妇放在准备好的床铺上,剑眉紧皱着,又转身对那伙计道:
“大夫。”
伙计一愣,风绝天已抢先一步道:
“沈兄不必着急,小弟已着那掌柜去请大夫了。”
沈君行淡淡看了风绝天一眼,又转头盯着床上少妇,良久才道:
“谢谢。”
风绝天目中奇光一闪,笑道:
“沈兄何必见外,我们不是早就是朋友了吗?”
沈君行转身看着他,脸色忽又转冷,漠然道:
“我没有朋友。”
风绝天目光一变,心道你何必说这么明显?正要开口,却听脚步声响起,一人飘然而入。
风绝天一见此人,脸色就是一变,沈君行的双目却忽地亮起来。只见此人一身蓝衣,头发却用一根白丝带系住,五官看起来很普通,但眉宇间似蕴藏着无穷的智慧,额头宽广,一双眼眸清澈如水,却好似能看透世间一切纷扰。他淡淡笑着,望向风绝天道:
“风帮主别来无恙?”
风绝天眼神闪烁不定,笑道:
“五皇子怎会大驾光临?小弟一向安康,五皇子就不必费心了。”
那蓝衣人却也不恼,又望向沈君行道:
“阁下不必担心,令夫人只是旅途过于劳累,再加上身怀五甲才会昏迷。”
见沈君行目中忽射出惊喜之光,他微点点头,才又道:
“望阁下小心妻儿,不可因一时痴迷铸下大错。”
说完意有所指地望了风绝天一眼,竟转身出门而去。风绝天剑眉微皱,目光幽深难测地望着蓝衣人的背影,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忽见掌柜领着一半百老者匆匆而来,那老者望望站在床边发愣的沈君行,又看看风绝天,犹豫了一下。风绝天剑眉一皱,伸手拉住沈君行就向边上拖。沈君行右手反射性地抓向风绝天的手腕,风绝天一笑,故计重施地五指一翻握住沈君行的手掌,却突又面色一变,只觉手心一麻,竟又被沈君行挣脱!他惊异地望着沈君行,却见他面无表情地走至旁边盯着那老者为床上少妇诊治,一时屋中一片寂静。
第四章 生情
那老者先是望了望病人,切了切脉,然后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转头冲沈君行道:
“阁下怎会如此大意?令夫人已怀孕三月有余,怎能经得起车马颠簸?“
忽觉人影一闪,手上一紧,沈君行的脸已近在咫尺,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
“孩子怎样?”
老者一呆,心道此人怎会如此无情,只管问孩子不顾大人?当下却忙答道:
“阁下请放心,老夫开几付药,让令夫人喝下去,不会有太大问题,但不可再有任何车马劳顿。”
沈君行听完,目光又平静下来,沉思不语。风绝天眼珠一转,忽道:
“沈兄,令夫人看来也实不可再移动,小弟看沈兄也有急事在身,不如先把令夫人留在此处,由小弟派人悉心照顾,沈兄可放心前往晋见令师,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沈君行转头冷冷看着他,风绝天毫不畏惧地回视,两人目光在空中交击,一种压迫感在空气中凝聚,良久,只听沈君行冷漠的声音响起:
“好。”
风绝天眼一亮,却忽见沈君行眼一眯,双目射出冷厉的寒光盯住自己,缓缓地道:
“你,跟我走。”
这句话一出,室内诸人面色一变,都望向风绝天,却见他竟想也不想地连忙点头答应,众人心中不禁又惊又疑,心道帮主与此人究竟是何关系,竟会做出如此大违他一贯作风之事?面上丝毫不敢显露异色,心下却都在盘算怎么跟这位“红人”打好关系。
官道上远远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夕阳斜照下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疾驰而来。那黑色人影在一转弯出处忽地勒马停住,径直下马转向路旁,原来这转弯处竟有一小酒店!后面那白衣人也翻身下马,施施然随着那黑衣人进入酒店前的棚里。两人一左一右在一张桌上对面坐下。
黑衣人面无表情,眼帘微合,上身挺直地端坐椅上,一言不发,好似进入冥想状态,对面白衣人等了良久,却不见一人前来招呼,俊秀的玉面上一双剑眉不由一皱,又望望依旧一动不动的黑衣人,星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忽抬头静声道:
“有人在吗?”
声落却无人应答,白衣人目中亮光一闪,却听一声呵欠传来,一人从店内掀帘而出,眼睛惺忪未醒,懒懒地道:
“想吃什么?”
白衣人剑眉一扬,上下打量那人几眼,忽露出淡淡的笑容,缓缓地吟道:
“大梦谁先醒,生平我自知。”
那人身形一震,猛地双目圆睁,眼中射出慑人的亮光,直照在那白衣人脸上,一看之下却是面色一变,失声道:
“风绝天?”
白衣人潇洒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黑衣人淡淡地冷声道:
“馒头,牛肉,酒。”
白衣人笑容一僵,转头望了望黑衣人,忽叹了一口气道:
“麻烦居士为我们准备些酒食。”
那人盯了黑衣人一眼,一言未发地转头入内,不久门帘一掀,竟从店中走出一个穿红戴绿的大姑娘!只见她身材粗壮,脚长一尺,却偏偏穿得花不溜秋,头插满了花,脸上的脂粉有一寸厚,厚厚的嘴唇,塌塌的鼻子,斜斜的眼睛,一双粗眉仿若男子,粗胖的手上托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装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馒头,牛肉和一壶酒,扭腰摆臀地走至两人桌旁,“娇声”笑道:
“两位客官请用,还需要什么,请吩咐奴家一声,奴家……”
“魔鬼天使,血玉观音,两女出一,天下忧心。”
黑衣人清冷的语音忽截住女子的话,口气中竟有一丝复杂的含义,白衣人——风绝天惊愕地望向他,心道你原来还会连说十六个字呀?那女子听完面色丝毫不变,双目望也不望两人一眼,轻轻放下手中木盘,把盘中食物呈上桌面,忽扯出一面丝帕,在手中轻舞着,皱眉道:
“客官既然不要什么了,就请慢用,奴家不奉陪了。”
说完竟转身扭着粗腰而去。风绝天皱了皱眉,望向沈君行道:
“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君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五皇子是谁?”
风绝天一时语塞,愣愣地望着沈君行,心道此人思路真是不同凡响,但奇怪的是,自己心中不觉丝毫不耐烦,反感到正逐步被他吸引,有时竟情不自禁地想随他走,多听他讲话,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这个……恩?!忽地感到口中被塞进一物,风绝天一惊下回神,不自觉用手一摸,却是一个馒头正堵住自己嘴!
他抬头望时,却讶然发现沈君行一向冷漠的眸中竟掠过一丝柔和的笑意,虽如昙花一现般一闪即逝,却让人在那一瞬间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沈君行不动声色地吃着食物,仿佛没看见风绝天的失神,心中去暗自犹豫着是否要和眼前这个看自己目光越来越古怪的人分道扬镳,忽又记起京城中的妻儿,不由打消了主意,决定继续“强”拉他走。却不知因此惹下了一生还不尽的情债,这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造化弄人呀。
第五章 纷乱
正当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地吃着东西时,一种诡异的声音从四周响起,渐渐由远到近,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渐渐逼近这个小店……
风绝天剑眉一皱,再望向沈君行时,却意外地发现他冷漠的脸上此时竟显出一丝警觉与紧张的神情!他心中不禁诧异不已,眼神闪了一闪后,脸上却忽地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心道莫非是这么回事?突听一阵尖锐的哨声传来,随即无数蠕动的软体物如潮水般涌向两人。风绝天目中厉芒一闪,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沈君行,只见那张俊美却一贯面无表情的脸随着四周蛇虫的逼近而越来越苍白,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却越握越紧……
风绝天着迷般地看着这幕平时绝不可能显露的奇景,心道自己怎么觉得对面这人有时也蛮可爱的……沈君行只觉浑身发冷,他极力稳住身形不去注意那些即将爬到他脚下的东西,可一向灵敏的感官却不自主地履行它的职责,把触角延伸到四周的入侵物上,而那种一贯令他反胃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忽觉左手一紧,一股温热的气流从手臂直传全身,沈君行抿紧略显苍白的薄唇,冷冷盯着那只紧握住自己手的修长的五指,缓缓抬起了头,只见那只手的主人安慰似的朝他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却又忽地面色一寒,沉声喝道:
“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