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御苑。

全日本最神密的楼宇。

这男孩……到底是什么人？

在一阵混乱之际，谁也无法多思考什么，Rain带着陌生的两个人回到位于顶楼的家。

「请进，别客气。」Rain见两人站在门口踌躇，笑得温和。

「可是你的家人……」幸美顾忌着，毕竟对这个孩子来说，他们仍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他就这么什么也不问的将他们带回家，这孩子不害怕吗？

Rain灿烂的笑了，「这里平常只有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再三保证，最后Rain以美幸的身体为藉口终于让他们懈下心防进屋休息。

Rain在家里忙进忙出为他们打里客房，两人坐在客厅一角，看着忙碌的男孩雀跃的在房子里到处打转。

秀之趁Rain稍微停下来时，开口了：「我是丰臣秀之，这是我……妻子，她叫幸美，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早就……」

「我叫夏之雨，叫我Rain就可以了。」Rain打断秀之的谢语。

所谓施恩不望报，他不想这样一直承受别人的感谢。

「对了，我看你们没地方去吧，暂时先在这里落脚吧！反正家里的地方多，空间又大。」笑着介绍屋里的陈设，让两人一时间没法儿打断说不停的Rain，想拒绝又被他过度的热情打断。

「以后我叫你秀哥、幸美姊，好吗？」见两人点头，Rain跳起来欢呼，「耶！太好了，我有姊姊和哥哥了！」

孩子气的举动让紧绷的两人放松下来，也许是Rain太过愉快，喜悦的气氛感染他们，幸美首先笑了出来。

夜深了，秀之轻轻关上房门，往客厅走去。

厅里只点上一盏小灯，Rain正坐在沙发上听电话。

「有……第一天开学很愉快，同学和老师看起来都很不错，只不过我的头发和眼睛很惹人注意，不时被训导主任、教官叫住呢！」卷着电话线，Rain一别早些时候独立少年的模样，此时变得很像个孩子，这让丰臣秀之大感讶异，又看见少年不同的风貌，「不过他们看见我的眼睛时，都不说话了。」

Rain抬起头注意到他，笑了笑，食指放在嘴前，无声的对秀之比着禁声的手势，「嗯……我想把头发染成黑色，还有眼睛，蓝色太引人注目了，有什么办法可以变成黑色？」

「呵呵呵……」像听到什么愉悦的话，Rain银铃轻笑起来，秀之坐在Rain的对座，观察着他。

「没关系啦！好嘛，藏起来没有关系……我不想太招人注意。」对方沉默许久，显然不满意Rain要将自己的外貌改变，最后在Rain不停的安抚撒娇下不情不愿的告诉他方法。

「嗯。一切都很好，去定检过了，没问题……有吃，我有准时吃，没漏。」又聊了好一阵子，才将电话挂上。

秀之猜测着电话另一头是Rain什么人，不过他并没有问。

对于一个刚认识，甚至完全陌生的人来说，他没份量也无资格过问。

Rain看着挂上的电话许久，才回头看向秀之，「秀哥，怎么还不睡？」

秀之思索着如何表达，「Rain，我想我和幸美明天一早还是离开好了。」

「为什么？」Rain一脸诧异，紧接着是不舍。

那些情绪都是非常真诚的，秀之有些意外，意外这个孩子将感情放得如此快速。不禁……担心起Rain。太单纯、对人性过于信任、更对生命充满热情，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里，这样的人太少太少见了。

秀之苦笑。就是因为有Rain这样的人，才有现在的他们。如果Rain没在及时救助他们，也许他们早被带回去，也许……两人从此得不到幸福。

到现在还没看见Rain的父母，秀之实在好奇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养出像他这样的孩子。

他在Rain身上看见很多疑点。

为什么天堂里各大帮派如此听话？

为什么住在这座神秘的御楼里？

为什么他会这么神秘？

秀之不会问的，因为Rain是他和幸美的救命恩人，即使要他奉他为主，他不会有半点迟疑的。

「没什么，我和幸美要赶到北海道，那里有人会接应我们。」这是秀之想了许久编派出的说法。

Rain禁了声，那双蓝澄澄的双眸直直的盯着他，秀之再次讶异，像他这么年岁的孩子竟有这种浑然天成洞悉人心的气势。

Rain叹口气，拍了拍秀之的手，「秀哥，你别骗我。」

秀之明白Rain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一时间，沉默了。

「Rain，我不想连累你，毕竟我们素昧平生，谢谢你帮我们一把，但接下的路，我们自己会走。」

「秀哥，今日相识，我们已非素昧平生。」

秀之看着Rain长叹，「孩子，如果这一注赌输了，即使一起共赴黄泉也是不离不弃，我们这已经是背水一战。」

「秀哥，那幸美姊呢？她怀着身孕，难道你想让她一直过着亡命的生活？」

秀之沉默了，「那是我们的命。」

Rain极不认同的盯着他，「秀哥，你们都有勇气同生同死，现在竟然没有信心留下来，宁愿带着幸美姊颠沛流离过着这种生活，你的说法我并不同意。」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决定明天就走。」秀之霍然起身坚决道。

秀之看到的却是Rain红了眼眶的双眸。

叹口气，秀之坐回沙发，歉疚的看着受伤的少年，「Rain，对不起。」

Rain红着双眼，倔强的瞪着他，「反正我不管，你和幸美姊留下来，我有能力保护你们！」

丢下这句话，他不顾丰臣秀之的反对跑回房间。

孩子气的举动让秀之好气又好笑。

秀之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客厅，「一个孩子……你有什么能力……」

那双黑潭般沉静的双眼，对未来充满困惑和绝望，前途茫茫，他真的能让幸美和未出世的孩子幸福吗？

也许就像Rain说的，他失去勇气。

「我们已经这样了，不能拖累你呀。」

第三章：纯净阳光下的爷爷

一早，屋子里没有Rain的身影，秀之趁好带着幸美离开，却没想到夏家门怎么都开不了。

「怎么会这样？」秀之和幸美充满不解。

「秀哥，这里有封信。」幸美拿起信，上面写着秀之和幸美的名字。

秀之连忙打开。

「秀哥、幸美姊，冰箱里有食材，家里的一切都可使用。这个大门是要密码才能开锁的，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请安心待在家里。Rain笔」

「该死的！」秀之低咒，懊恼又泄气。

幸美看着信，心里复杂不已。

秀之抬起头看着忧心忡忡的幸美，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

深吸一口气，平缓情绪后走到厨房，幸美紧紧跟在秀之身后，显得不知所措。

秀之对她笑了笑，「去外面等着，我来做饭。」

幸美安心的笑了，「我帮你。」

秀之点头。

他们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如今唯有珍惜每一刻，贪取每一刻得来不易的平静。

「Rain……这么做是为我们好。」幸美突然开口。

摸着肚腹，微隆起藏在肚子里的小生命，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秀之露出温雅一笑，「我知道。」

「别怪他。」柔顺的开口，幸美一脸担忧。

秀之看着幸美，点头，「傻瓜。」

「秀哥，我爱你。」

「我爱你，幸美。」

「吃吧。」

一天这么过了，这也许是他们相识到相爱以来，最无忧的一天。

＊＊＊＊＊＊

今天他没去学校，一大早跑到天堂去。

白昼的天堂很平凡，平凡中带着恬静的高雅。

原因是这些日出而息、日落而生像在黑夜里生存的吸血鬼，永远过着夜生活的黑道人物，将白昼送还世人。

Rain想找人，却不知从何找起。

那些总叫着他雨少爷的人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路上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学生、主妇，没有一个是他想找的。

有些失措，他想了一整夜，能帮助秀哥和幸美姊的，只有天堂，想保有他们、想保有幸美姊姊腹中的小生命，想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要如何帮助他们？

呆站在天堂深处的脚落，有一间隐蔽的庭楼，老旧、宁静，说不出的沧桑韵味。一个老人家正蹲在楼前刷洗锅子，Rain很自然的走了过去。

丧气的蹲在陌生老人跟前，拿起锅子和铁刷帮忙刷洗。

老人家吓了一跳，看着拥有混血面孔漂亮的少年。

少年鼓着腮帮子专注的盯着锅子，发泄似的刷着，不看老人一眼。

老人家笑了笑，继续刷锅。

「少年，发生什么事了？」老人家随口问道，看着那双修长纤细如玉的手，微微泛红，怎么看都像一双艺术家的手，一点都不适合做这种粗鄙的工作。

就连老人家都看不过去，舍不得这双漂亮的双手做这种粗俗的杂事。

Rain抬起头，那双忧郁的蓝眸令老人家恍神，很美的一双眼睛，不像是天堂街里的小混混。

历经生命、充满慧心的双眸令Rain感到安心和平静。

这样的信任感让他一股恼地将心中牵挂告诉素昧平生的老人家。

没奢望在老人家身上能得到帮助，只是倾诉着心中的烦忧。

听完少年的烦忧，老人家笑了。

心想真是个特别又善良的孩子，他大概就是天堂的雨少爷了。

不属于天堂，但天堂却属于他的。

老人家确实没能力帮助他，但他却很想很想帮助他完成他的心愿。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Rain羞赧的摸摸头，自己无缘无故拉着老人家硬说些奇怪的话，想必老人家一定很无奈吧！

「傻孩子。」老人家笑了，笑容牵动脸上的皮肤，让脸上的皱褶更深刻，每一道皱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有人肯陪我这个糟老头说话，高兴都来不及呢！」

Rain笑着说那有，「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俊气的老人家呢！」

「呵呵呵，嘴真甜……」老人家呵呵朗笑，好话谁不爱听呢？

在樱花树下，一老一少蹲坐在门前的板凳上聊天。

Rain听着老人家的过往、和生活上琐碎的小事，平淡中充满古老的童趣。

年代的差距，所经历的事物已是洪沟，喜欢倾听的Rain津津有味入迷的听着，不懂的时候努力发问，勾引起老人家更多开口的兴致，越说越多。

当气氛宁静，一时无话的时候，他们静静地看着樱花飞舞、猫儿跳落屋檐、阳光的好。

「很少年轻人像你一样可以静下心来去感受这一切了。」老人家有所感慨。

「爷爷，您的家人呢？」

「我的孩子和孙子们都在东京市区里生活，老伴前些年升天了，这栋破屋子只剩下我这个糟老头孤单的生活了。」话说完，老人家语气中充满对岁月和时光的无奈；他的孩子们并非无孝，反而三五不时打电话劝他搬进东京和他们一起生活，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他也非常欣慰。

但他舍不得呀，舍不得辛苦一辈子有太多回忆的地方，另一方面又想脱离这个让他陷入回忆的地方，踌躇之间充满惆怅和矛盾。

Rain无语。

但他能明白老人家独居的孤单。

因为他也一样，独自一人住在城市里，亲人不在，「那我们还真像呢！」

老人家没追问。

他们都明白问下去没有答案。

「过些时日，我要搬家了。」

Rain看着他，满脸不舍。

才刚认识，却要分离，这一离别，怕是没有相见之日了。

「哎呀，怎么这个表情呢！傻孩子，我们才认识呢。」

「就是因为这样才难过呀。」Rain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哎呀，孩子、好孩子呀！」老人家感动不已，活到这把岁数，能在这个时候遇见这个特别的孩子，也许是上天赐给他最后的礼物了。

这个屋子，从新到旧、从孩子出生到老伴过世，充满了太多的回忆。

所以他决定离开，想回到儿时的乡下安渡剩下的日子。

在新宿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为这栋隐在天堂深处的房子找到能珍惜它的主人，投缘的孩子，也许他找到人了。

「爷爷，您真的要走么？您走了，一个人怎么办？」

「放心，乡下有人照应。」老人家红了眼眶，并不是因为独自回乡而心酸，而是感动到了暮年竟能得到青涩少年如此赤诚的关怀和珍惜，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别将画面想得那么凄凉，乡下有很多好玩的，有时候我可以找朋友聊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种种菜、养只小猫小狗、帮忙照顾人家的孩子……乡下有很多很多事好做呢。」

望着远方，老人家的视线悠远，陷入一种空想。一连串说了许多乡下种种的好，Rain的心情开朗起来，跟着爷爷想像乡下的情景，一切不再悲伤，老人家回乡下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Rain跟着爷爷滔滔不绝说着在乡下可以做些什么，慢慢勾起老人家的遗忘在角落的记忆。

想起了年少的梦想，他要在庭院种满樱花和枫叶、办社团、学插花、茶道……还要回到学校里当义工、兼职教导孩子们雕刻的技艺、要让村子有一间大伙们聚集的广场……真的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顿时觉得回到故乡这段路不在孤单，的确，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做完。

老人家一双老陈的双眼看着滔滔不绝的少年，那双蓝眸明亮闪烁，形容他对乡间的向往，他终于深深体会到天堂里的人们为何如此爱戴这位雨少爷了。

因为他有一颗，真诚、良善的心，温暖缺乏阳光的人，心，已经受伤、已经迷失的人。

不仅仅只是身处黑暗之中的人们，像他这样老迈垂垂、踏进棺材的老人，心灵枯竭的心竟涌出泉源，重新感受生命的温柔、天空绿野的芬芳。

「孩子，谢谢你。」老人家感慨又感激道。

这突来的谢意让Rain错愕，「爷爷，您这是什么话呢。」

老人家笑笑，话题一转回到原先Rain烦恼的事情上，「我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的朋友既可以得到保护、又可以独立生存，解决他们不想连累你的问题，嗯……这样子，连他们的自尊都可以顾及得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住在这里。」指了指身后的老屋。

Rain一脸诧异，「可是……」

「要到我这个屋子唯一的正路就是天堂，又以「迷踪」无数的通道为屏障，这样子不但可以受到天堂的保护和掩饰，如果真的被那些人找到，只要往「迷踪」一躲，量他们一时半刻抓不到他们，增加了逃跑的机会。况且这里不乏客源，可以在这里开店营业谋生，即不会伤到自尊，又可营利谋生，这样再好不过了。」

「这样子，他们不会有被你一个小孩接济的自卑和羞辱，又能让你在家里和学校外有个去处，否则你每天在街上晃不是个办法。」

Rain被老爷爷一番在情在理的分析说动了，但却迟疑踌躇着……

「别担心钱的问题，我决定将这栋房子送给你。」老人家慷慨答应，认为Rain的迟疑是为了购屋的钱。

Rain摇头，「这是爷爷的房子，我不可以收。」

「我一直在找适合它的屋主，我希望有人能照顾它、珍惜它，因此拖到现在还没卖出去。如今我终于找到适合它的人，就是你，孩子。」

「可是……」

「在和你聊天的过程中，我找回落日生命最后的使命，我要回到乡下完成年少的梦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这栋房子很破旧、但它充满我人生的过程，你是不是不嫌弃它太老旧？」老人家一脸失落和孤独，「唉……是呀，这种房子，送人人不要，看来我只能一辈子守在这里……等死了。」

最后还补了几句，顿时凉风吹过，独居老人的可怜着实令人一阵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