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少瞪他一眼,没人回答他。
「可是……」阿J不畏艰难再度开口,用心疼担忧的语气道:「这样子老爹好可怜喔,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他一个老人家和小妹妹该怎么办?」
「阿J,你不要说了。」凯歌无奈的看着他,阿J无辜的回视,接着叹气。
大家纷纷偷瞧Rain的脸色,无语对望。
Rain狠狠站起来,一脸惨绿,显然正天人交战。
他们面面相觑揣测Rain的态度,接着他们看见Rain无耐妥协的笑容,「走吧!不然怎么办?」
「可是你去那里要唱什么?」不信以现在的Rain能随即唱出什么曲调,想必充满愤怒和不耐吧!
Rain看着他,幽幽道:「唱一些……King的歌吧!」
每一首都是那么熟悉,甚至每一个音符和节奏,想忘都忘不了。
「你?唱King的歌?怎么唱?」King的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唱的,King的歌声太特殊、太有魅力、太有磁性、太有困难,要唱好King的歌,真的很难很难,尤其是像Rain和King天壤之别、两个极端对比的声音,怎么唱?
Rain耐人寻味神秘又自信的笑了,「等着瞧,我们走吧。」
被Rain脸上的自信神采打动,让他们怀抱起极大的期待赶往白沙湾。
到底……能听到什么样的Rain呢?
来到白沙湾,Rain几乎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白色的海滩上到处是人,那美好的宁静、浪潮声不见了,全都被嗡嗡的说话生打破,Rain不明白,对于眼前的情况,真正感受到无措。
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海滩上的人们轰然高喊,欢呼与激昂传遍整个海滩,Rain心中一点也不开心,和热情的人们形成对比,沉静中带着愤怒,不知道打那来的怒意。
一种被人玷污的感受。
在四人的护航下他们很快站上白岩台,人们欢声雷动,像期待许久的情人到来,那种蕴酿许久压抑的激情在看到他时爆发。不陌生的面孔感动万分,像在等待主人恩赐,崇拜又敬仰、激情却不敢逾矩;陌生的面孔充满好奇、抱怨、看好戏、试探和愤怒,像付钱给妓女的客人姿态高傲带着不耐烦的嘴脸。
Rain看着他们,静静的。
直到等激昂的人们,静了下来。
他们等待Rain开口,却一直等不到Rain开口。
Rain像一座雕像沉默的伫立,用沉默的蓝眸看着他们。
不陌生的面孔心虚又悲伤的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陌生的面孔不耐烦的嘘嚷,有些人离去,有些人继续等待,他们的浮躁过了很久很久才静下来。
直到沙滩上恢复以往的宁静,变回他所熟悉的白沙湾,Rain才缓缓动了。
来回在白岩台上走动,步伐失去轻巧,焦躁又抑郁,不难察觉他的不满,就在众人摇摆不安时,Rain突然大吼,高吭又浑浊,这样的突然吓了没有心理准备的人们好大一跳,Rain发疯似的大吼大叫,那么的愤怒和不满。
整个沙滩充满他一个人愤怒的嘶吼,惊心动魄的,在他少年的躯体爆发,惊人的、诧异的、不该由他口中发出的负面能量。
怒吼完接续的是又急又快的歌,粗话、怒骂、宣泄愤怒、不公和不满,那是一首,King的歌,名为「Don't Stay」。
与King不同的诠释,但……很适合、不可思议的适合。
原以为这首歌只能经由King口中唱出,才是最完美极至的,因为从来没人把它唱好,没想到……没想到今天能从一个少年的口中,如此青涩透灵的少年口中,演绎出。
和King不同,King的愤怒和悲伤、深层的黑暗、快要窒息而亡的压抑,那种沉痛,负伤野兽般绝望的嘶吼咆哮,叫他们不要留下、不要回头、不要回想……挣脱,破茧飞翔永远不要回头,迎向阳光……宁死不屈的逃亡,那种被抓住压制的绝望,期许他们能替他迎向阳光。
Rain用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共鸣和嗓音,清亮的像悬崖上奔驰流下的瀑布,磅礴深刻的撞击水面,漩涡般缠绕、接着急切的顺着宣泄的河道奔走千里,最终成为一条潺潺细涓,趋于平静。
最后一句,和King的嘶哑不同,Rain平淡的呢喃,「With no apologies(毫无歉意)……」
屏息着,大气不敢吭一声。
当Rain恢复平静时,整个沙滩上只剩下由远至近一波波打来的潮水声,和缓的、默默的爬上陆地,接着迅速的退回,一次又一次……
百千人的白沙湾上,非常难得的没有人类的声响,只剩下风吹过衣袖、树梢、人家门口挂的风铃声响和海浪涨退的水潮声。
好一会儿,Rain牵强的开口:「我是自由的,而你们却用这种手段逼我现身。」
一句话,承着刚才责怪意味浓厚的歌声,虽然热情被他视为负累令人难过、进而有种委屈和被曲解的羞愤,但刚才的歌……那首歌……太太太棒了!
原来他不只是会唱令人平静快乐的歌,连这种重摇滚泄愤式的狂野,都那么震奋人心,让人为之一醉……
看见Rain那副不甘受缚的倔强、委屈求全的愤怒,顿时令所有人打从心底涌起歉意。
事实上的确是他们之中有人等得心慌意乱,做出不理智的失当行为,也难怪Rain会如此愤慨。
轻叹一声,无奈的叹息声,惹动人心,「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之前就声明过了,我不是艺人,没收费更没权利和义务必须唱歌给你们听。」
再一次强调、声明。
「没心情,不唱;没感觉,不唱;心情不好,不唱;兴致不高,不唱……我有很多不想唱歌的时候,今天更是我最不开心的歌唱。」也强烈的表现出他的不羁和任性,自嘲的冷笑,「今天的感觉像个被人强迫凌辱的女性,毫无尊严和骄傲,如果不是为了无辜被波及的老爹和妹妹,我不会来,更不会唱。」
「你们真像的暴民,没有理智的欺负一个老人家和小孩子;而你们的所做所为又与我何干,如此自私自利……」Rain平静,却犀利的责怪。
「对不起,我们也不想……」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人越来越多,全都是那些人做的,我们无能为力……」
不陌生的面孔如此迫切的解释,有人急切的哭了。
而那些全然陌生的面孔,仍沉醉在刚才的歌声中接着又听见这些斥责,心情低落到最谷底,茫然的看着他。
「我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
「不会了!」齐喊道,一大群年龄不等的大人们,斥训过后谦卑自责的向年仅十四岁的Rain摇尾乞怜、信誓但但他们绝不再犯。
Rain深看着他们,接着回头打算下台。
「请不要走……请你不要离去,Rain……」一个女性如此啜泣哀求,Rain回过头看着她,是最初那位离婚伤心的森田小姐。
其他人跟着森田小姐,一声接着一声请求呼喊。
场面似乎全变了调。
情绪刚平复,情绪处于杂乱无章的混乱中,听到身后声声倾诉请求,Rain一反台上的成熟威严,像个孩子无措的看着凯歌。
老爹和小妹妹也在一旁,恐吓他们的人是一群年纪很轻的少年,也许良心发现,他们看见老爹,大声道歉:「是我们做的,真的不关这些等了很久的叔叔阿姨、哥哥姊姊的事啦!老爹、妹妹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百千馀人弯下腰请求着,小妹妹躲在爷爷背后,老爹感动又欣慰,「没事了没事了。」
一双双歉然的脸哀求的看着老爹,频频注视Rain的反应,老爹心有不忍,「唉唉……Rain呀!你、你……大家那么有悔意,你就别气了,说到底他们是真的希望看见你才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小孩子而已,难勉冲动了些,其他人真的很守秩序的,他们都聚在一起讨论你的事呢……」
Rain看着求情的老爹,更加无措的看向凯歌和酷少,又回头看看阿J和烈火,再看看身后一大群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人们,最后视线回到老爹身上,「可是……」
「他们真的很喜欢你呢,他们来……让爷爷赚钱,让云云有钱买糖果上学校、还让妈妈可以继续住医院……」老爹的小孙女云云跑到Rain面前仰望着他,努力表达自己想说的话,「有些叔叔阿姨很好,他们帮我们补屋顶换电灯,还帮云云端盘子煮饭。」
云云的善良和单纯彻底让Rain软化了。
但想起他刚才的所做所为,不但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吼大叫,还将别人教训了一顿,现在回去真的……很怪。
「可是……」做了那么丢脸的事,他尴尬的只想快点离开,最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凯歌终于开口,「Rain,你就考虑看看。」
「你真的唱得超好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唱King的歌,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识耶!就当唱给我们听啦,好嘛……」阿J、酷少、烈火七嘴八舌的围了上去,发辉男人死缠烂打的功夫,简直和那些三姑六婆有得比了。
Rain更加动摇,但仍踌躇不已,「可是……」
「别可是了,就当是……」烈火打断他,长篇大论。
「但……」转转眼看着他。
「但什么,没关系啦!」酷少简洁打断他。
「嗯……」一直被打断,话都没办法说,Rain急了。
「唉呦你就当为了我们嘛……」阿J如此云云。
「可是……」被人一阵抢白,声音不觉提高、大声许多。
「Rain啊,你就当谢谢这些……」
「人家会尴尬嘛!」尖叫的打断他们,气鼓鼓的嘟起嘴终于抢回发言权,此时,同时发现现场陷入沉寂,大家都用惊讶和趣味的神情看着他,顿时令他涨红双颊急急向大家解释,「是、是他们一直不让我说话、一直打断我嘛!又不是故意的!」
Rain明亮俊秀的脸生灵活现,不经易恢复本性,露出可爱单纯的一面。
也许是尴尬出糗过了头,到了某种极限,Rain不再别扭矜持,大气干脆的站回舞台喃喃自语好一会儿才开口,用怨怼又威胁的语气告诉大家:「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喔!下次真的随缘,不能再麻烦老爹罗!」
现场顿时欢声如雷。
「你们知不知道十四岁少年有很多事要做,学校的功课、帮凯歌他们写曲练团、还要帮忙照顾阳阳,我真的很忙耶,有很多很多烦恼快塞爆我小小的脑袋……」
Rain粉色的小脸,孩子气的小任性带点撒娇意味的警告在场所有的人。
非但他们不觉得被恐吓命令,只觉得Rain孩子气可爱得紧。
「是是是……」
瞬间的,化干戈为玉帛;瞬间的,拢聚人心。
「那……」侧的头思索,「我要唱一首送给你们,同样也是King的「Fallow me」。」俏皮的开口,引起很多人的惊讶。
「Fallow me」也是一首情绪颇为负面的歌曲,怎么会想送给他们。
在场大多数的人,对King的熟悉不能小觑,可以说大部分的日本民众都是King的Fans,King的深化程度不比一般,他是真真正正的巨星,深植各种年龄层、种族和阶级;就连五、六十岁老爹也是King的Fans,而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们也听过King的歌曲。
是Rain想像不到的,境界。
没有看见大家的疑虑,Rain再度用一种全然不同的情绪,用自己的方式和声音,诠释。
一整夜,Rain畅所欲为的唱着数不清的歌,全都是King的歌,不过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原本极度悲哀的歌曲,被诠释出淡淡的忧愁,让人不禁含泪倾听;原本黑暗愤怒的,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在陈述一段悲惨不公的故事,让人激昂奋慨;较为快板震奋的歌,变成俏皮生动又有趣,偶尔还灵机一动窜改歌词和现场互动……
多元化不同极端的歌曲经由Rain全都变成全新的风貌,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音乐经由Rain口,衍生出不同的生命力。
每一首歌、每一次不同的震撼,Rain的声音弹性极大,像没有极限和范围,高昂的、消沉的、嘹亮的、浑浊的、清新的、愤怒的、纯净的、激情的……他的喉咙发出各式各样的音律、各种不同的情绪,更表现出各种不同的情境,入木三分、扣人心弦。
一个人,没有灯光、没有效果、甚至没有乐器,独独唯有一个人的声带,用他的声音清唱,境让现场九百馀人有种陷入音乐飨宴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沉醉如斯。
他尽情的用力唱着,像跳下悬崖的雏鹰,第一次翱翔、第一次沉静在风中……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到底唱了什么、忘了唱了多久,这个嘹亮激昂的声音是他发出的吗?为何陌生?又为何有种被释放的自由感。
忘记了,只晓得人们随着他摇摆而沉醉、随着他的带领而欢唱、配合他每一个眼神而反应。
而他像个变把戏的魔术师,也像个操弄细绳的玩偶师,更像个勾人心智的嗺眠师,他们都是被他摆弄股掌间的,人偶。
受他操弄、随他起舞、因他沉迷。
疯狂又错乱的夜,像一场充满迷魂药的宴会、像一场快速穿插场景混乱的电影、像一场勾不着边际无能为力的梦。
他掌控、他亦失控。
他发泄情绪,所有所有的情绪。
对「他」的、对无奈的、对痛恨的、对孤寂的、对无能的、对空间的……所有从未说出隐藏在深处沉睡的感受,像一场夏天的大雷雨般倾倒、宣泄。
看见台下每一张充满疯狂的神情,每一个都是现在的自己。
那样的自己,如此的陌生……疏离。
累了、倦了。
头晕、目眩。
慵懒又疲累的站着,背过他们遥遥远望。
海啊……大海呀!
原来它仍然在那儿,不曾远去、没有消失。
它只是被人忽略,片刻的遗忘。
静静听着幽长、规率、缓慢的浪潮,疯狂跳动的心,趋于平静。
闭起双眼,海的声音更加清晰,还能感受得到凉凉带着水气的风吹在被汗浸湿的身体。凉意,由身体各处传来,引起颤栗;风里,甜蜜又咸涩的气息,原来这是今晚的味道。
蓝眸半睁,天际,月亮被黑云遮蔽,只剩下点点微星,原来这是今夜的天色。
他陷入了自我的感官中,忘了人们、忘了激昂、亦忘却烦忧;他像初次走出洞穴的幼狼,用启开的知觉贪婪吸取一切,用纯粹的心体会。
缓缓睁开双眼,看见无尽的黑暗,散发出神秘魔魅的气息,感受到一阵阵有力的流水,穿过他的脚裸。
「Rain!」
一声叫喊,彷佛在千里之遥,他仍然听见了。
那一声叫唤,像戳破魔法着针,刺醒了他。
眨眨蓝眸,无辜的看着叫他的人,是凯歌。
为什么一脸恐惧和不安,为何出现那种将要失去的表情?又为何像现在突然紧紧抱住他,如此用力的压痛自己?
又为何,自己站在海水之中?
恍然看着不远处,那块白色的巨石平台。
「怎么了?」身体被他弄痛、心中许多疑惑,Rain仍温柔地寻问。
「你、你……」惊定不安的看着他,Rain在凯歌黑色的双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我以为你会消失。」
耳盼传来脆弱无助的声音。
消失?
我仍在这里。
疑惑带着一丝好笑的注视他,不以为然:「别傻了,一个人……怎么对平白无故的消失。」
如此回答,凯歌渐渐放开他,看着他,同时在他面前慢慢转化表情。
由悲到喜、不安到踏实,「是啊!不可能消失。」
Rain走出他的怀中,以一种闲适和淡然看着跟来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