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传说——藤堂夏央
藤堂夏央  发于:2011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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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如果我拒绝了的话,他更会怀疑我了……
“没关系。我不会袭击你的。”
见了我慌张的样子,他苦笑了起来。
一瞬间,我觉得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从后头这句话看来,似乎是我搞错了袭击的意思。
“我说过我没那种兴趣了吧。”
一边为这句附加的话感到脱力,我一边接过了头罩。
算了,我听天由命了!就这样一直到他的住处去好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掌握住他的真实身份!
我把力量贯注到了丹田上,用头罩封闭住了自己的视线,放松了身体,一任车去动摇了。

根本就不知道车子到底开到了哪里。虽然偶尔能听到电车的声音。但是也只能听出是经过了高架桥下的程度而已,根本不可能知道是到了哪一站。
我的手并没有被绑着,装着去拨头发而把头罩扒开一点的话,也许能偷偷看到外面也说不定,但是这样做要冒的风险未免太大了一点,我一时下不了决断。
“到了。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把头套拿下来。”
终于,车门开了。他拉着我的手,牵着我走了下来。虽然他提醒过我有台阶,但是我还是好几次险些绊倒。好不容易进了家里之后,他允许我把面罩拿下来。
一时间,我还无法适应耀眼的光亮,直眨着眼睛,但是也发现照耀在室内的不是阳光,而是荧光灯。男人似乎也开了空调,能够听得见轻微的嗡嗡声。
等眼睛完全习惯了之后,我好好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西洋式的房间,但是完全没有任何一件家具,彻底空荡荡的。而窗子上也盖着盖板。
从下了车之后走的距离,还有玄关进来的路看,似乎不是在公寓楼里的一间,而是单独建筑的住宅。但是我无从掌握这个家的外观和附近的样子。
看了看手表,坐上车子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虽然在黑暗之中与不知道他会把我带到哪里去的不安搏斗,使我感觉到的时间要比真实时间长,但是应该是一个小时左右没错。
“哦?你还是个高中生,但是戴的手表却相当不错嘛。”
见了结城先生送我的古董表,他眯起了眼睛。
“这是我的毕业礼物……”
“是父母给你的?”
“是、是的。”
“他们真的很疼爱你呢。即使这样,你还要自杀吗?”
“虽然对生我养我的父母很抱歉,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忍耐前辈的事了。”
他是在试探我。我打起精神,干脆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回答。
“是吗。那你就脱下来让我看看吧。”
“唉?脱下来,是说衣服吗……?”
他忽然就这么说,我顿时不知道到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是说自己是正常的,没有那种兴趣的吗,难道那都是撒谎的?
“你不用警戒我。我不会碰触你的身体,只脱上半身就好了。”
他的口气非常平静,没有任何猥亵的感觉。
“三十秒就好。你又不是女孩子,不用害羞的吧。”
“……”
虽然我怀疑着他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违抗他可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反正只有上面而已,我也没什么好过度抵抗的,就按他说的脱掉了外衣与衬衫。
“这样就可以了吗?”
“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我找照着他吩咐转过了身体。
“——谢谢你。已经可以穿上了。”
就好像被妖狐附体了一样,我又不假思索地穿上了衣服。
“那个……”
“果然啊。就和我想的一样。”
无视于困惑着的我,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嘟囔了起来,然后脱去了上衣,松开了领带。开始我还以为他要去整理头发,可是就见那长长的黑发下面露出了茶色的头发来。在拿掉假发之后,显出了一个非常普通,哪里都有的一般年轻男人的发型。
那种看着就觉得可疑的诡异打扮原来是变装啊。
对一般人来说,不想被别人记住的时候会尽量打扮得不显眼。但他却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采用了抢眼的伪装,这是为了与他本来的样子造成较大的差别吧。
他拿掉墨镜,从口袋里拿出了湿纸巾一样的东西来,仔细地擦了擦脸。他的嘴角和右颊上顿时露出了两颗较大的黑痣来。似乎是使用了化妆用的遮瑕粉底吧。
我直勾勾地打量着他真正的脸孔。
对于看惯了结城先生和龙介先生的我来说,那并不是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美貌,也不像由利前辈那样充满个性。不过以一般的眼光看来,也可以算得上是标准以上的英俊了吧。
乍看起来,似乎是很认真理智的优等生类型。根本看不出他会做交换杀人的中介这样恐怖的事情来。
但是,他的双眼却是极端冰冷的。无情、无机质、充满了计算,像机械一样冰冷,就好像是生活在数据的世界里一样。而在那眼底深处,似乎存在着一个看不到底的黑洞。
只是看着,就会产生被他体内的黑暗吞噬一般的错觉,让我的后背上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一直要掩饰身份的他又为什么要突然显露出本来的面孔呢?
不会是反正要杀了我,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吧——
本能地感觉带危险的我向后退去,但是他却向我逼近过来。我立刻就被逼到了墙边,已经无路可逃了。
“还真是一个疤痕也没有的漂亮身体啊。那么遭到凌辱的痕迹到底又在哪里呢?”
“……唔……!”
“还是说,那个前辈只对你的下半身感兴趣?那么就把下面也脱了让我看看吧。如果你能证明的话,我就向你道歉。不,我会为我怀疑你的事情向你下跪谢罪的。”
怎么可能证明啊,我根本哪里都没有那种痕迹好不好!
我拼命寻找着借口,但是却什么也想不到,只能沉默地垂着头而已。
“真是个坏孩子啊。我讨厌撒谎的人哦。”
“呀……!”
我之所以会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不成器的惨叫声,是因为他掏出了匕首来顶住了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
“我不觉得这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你写的那个的场龙介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你憎恨的前辈吧,是你的同伙对不对?”
“……”
为了不让惨叫声和求饶声泄露出来,我咬住了嘴唇努力地抑制着。
就算我被杀了,也绝对不会把龙介先生和结城先生的事情说出来的。我不能让重要的人们因为我的过失而面临危险。
(可是你要记住,万一有凶暴的家伙掏出刀子来了,那时候你一定要跑。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拼命了,用眼睛一看就知道。如果你觉得真的糟了,那么就算怎么难看,你也绝对要逃出去。)
将人的话在脑海里复苏了。
如今,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绝绝对对的真正的危险人物。恐惧让我的腿打着颤,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涔涔地流了下来。
我绝对不是个不怕死的人,现在更是害怕得无法压抑了。但是即使为了保命什么都可以做,也只有一件事情绝对不能原谅。那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得救,出卖对自己有恩的人。为了生存,我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出丢脸的事情,但是却绝对不能做出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是将人的话,一定也会同意我的话吧。
“要说撒谎,我们不是半斤八两吗?”
我努力地激励着自己,笔直地盯住了对手的眼睛。
“你还不是伪造了自己的资料。你说你二十八岁,做的是医疗方面的工作,这根本就是编出来的吧?”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你是跟‘REI’有关系的人吧。我只跟那个女人说过这些话。真是的,我早该收拾掉那个嘴巴上没门的女人才对。”
他用带着轻蔑的眼神回看着我。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给她要报复的人发短信,还告诉了她这个网站的事。都是那女人干的好事,害警察找上我的门来,真是麻烦死了。”
“警察,找上你的门……?”
我本来还期待着警方是掌握了他的行踪才来调查他的。
“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听听报告而已。最近这种事情太多了,他们也只是觉得‘又来了’而已吧。既然认定是自杀,按规定只用做个行政解剖,也就只能检查出安眠药和一氧化碳来而已。”
他的脸上却泛起了从容不迫的笑容。
“你说‘而已’?那就是还有其他东西了?难道是毒药——”
将人难道是被毒死的?!我顿时脸上变色,但是他却看着我,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了起来。
“如果是毒药的话,会有一定的反应,警察是不会注意不到的,不是毒药啦,是吸入型的麻醉剂。”
“麻醉……?”
“没错。如果那个人自己不吃安眠药的话,也就只能强制地灌给他了吧?但要是跟对方搏斗或者把他捆起来的话,会造成外伤,更会招来怀疑的。所以就先让他嗅了麻醉剂过去,再给他灌安眠药就行了。”
偷偷地尾随在后面,用手绢捂住对方的鼻子和嘴巴。而那条手绢是泡过药物的,只要吸进去,人就会丧失意识了。
这是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很常见的场景,可是难道连专家都调查不出药物麻醉的痕迹吗?
“因为是挥发性的,所以不会留下证据?”
“不。如果做血液检查的话,是可以检查得出来的。但是一般的验尸是不可能查到的,因为根本就不会做到这个项目。也就是说如果不事先想定这个可能性的话,就不可能被发现了。行政解剖知识调查基本的事情而已,跟司法解剖不一样,自然就不会查得出来。”
“……那么你对所有成为目标的人都是这么做的了?你把他们麻醉之后再硬灌下药,然后让他们吸进去烧炭产生的一氧化碳,装出自杀的假象来吧!”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将人为什么会一点抵抗的痕迹都没有,就被杀害了呢?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个答案。
“不,不全都这样。如果实行者是女性,而对方是男性的话,很多时候根本不用我下手。”
“咦?”
“女人要接近男人是很简单的吧。比起同性来不容易引起警戒多了。这就是所谓性别引诱之类的事情啦。只不过我不是卖高价商品,而是让女人在约会的时候,给男人在饮料里下速效的安眠药罢了。”
这种爱欲来的不轨心思就是男人最大的弱点,他很得意地说着。
“但是‘REI’杀的那个叫望月的男人却不一样,他根本无视那个女人的诱惑,所以我才不得不用了麻醉。真可怜啊,‘REI’受了很大的打击。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魅力,才会被人抢了男朋友的。”
“你这次又要对麻美小姐下手了吗!”
“哼。你果然是‘REI’的熟人啊。还是说,你认识的是麻美?那个女人也是蠢得可以啊。本来都抢了朋友的男朋友了,也该满足了才对,可是我只不过是稍微跟她搭了个话而已,她就轻轻巧巧地上钩了。医生这个头衔就这么有魅力吗?像这种笨蛋女人,我想钓到多少就能钓到多少。”
我倒吸了一口气。
既然能够弄到特殊的药品,又有验尸方法的知识,那么他说自己做的是医疗方面的工作,也许并不是在撒谎了。这么看来的话,那么他并不是心理治疗师,也不是检查技师,而是真正的医生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更不能原谅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你做的不是最直接地挽救人的生命的工作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像玩游戏一样随意摆布别人的生命啊!”
一股不知是寒意还是怒火的东西从腹中升起,我大声地叫喊起来。
“正因为做的是医生,我才会这么做的啊。你知道有多少人明明想要活下去,却连现代的医疗也救不了,就这么死去的啊。我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他们走掉而已,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实在太不甘心了。
可是,我们却也会接到那些自己割了手腕,故意吃药吃过量的患者。既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就不能不给那些家伙治疗。你也明白吧?我对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会有多窝火?”
他愤愤地一字一句地道。
“只有一次的话,那我还能忍得住。谁都会有软弱的时候,这就跟被魔鬼上身差不多。可是像这样的家伙,大部分都记不住教训,一次又一次地没完没了。
既然要割腕自杀,那就拜托你在家人都熟睡的时候一个人泡在热水里就是了。要又快又没得救的话,那就去割颈动脉啊。而且如今的医疗用药都设计成了吃得过多就会吐出来的东西,就是过量摄取也很难死掉的,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这些吧?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其实根本都不想死,全都是以被人发现救起来的前提才采取行动的。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给急救员和医院添了多少麻烦啊!我都想着干脆把这些家伙们的内脏摘出来,拿给别人去救命好了!”
“……为了发泄这种郁闷,你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是侮蔑,也不是疯狂,而是某种的虚无感在他心中划出了无边的黑暗深渊吧。但是即使明白了这一点,我也无法去理解他,更无法同情他。
那些想要自杀的人也就罢了,明明没有想过死、却遭到杀害的人又怎么说!?而且只是因为怨恨愤怒这些主观的理由而已!
“你这个人太奇怪了。难道是习惯了死亡,感觉已经麻痹了?对自杀者来说那是交换杀人,但是对你来说,不管你怎么找理由,根本就是以杀人为乐啊!”
“是呢。我也不想找借口。在我看来,死亡的确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所以就算增加那么一两具尸体,我也根本不痛不痒。”
“……呜……”
我的肚子上挨了一记,不是匕首,而是拳头。呼吸一下子停止了,我抱着肚子蜷起了身体。
“我们的对话就到这里为止。因为快没时间了。”
他不知道从哪个房间里拿了毛巾和药瓶回来。我知道现在不跑就完蛋了,焦急地想要站起来,但是就是动弹不得。
“这一点不痛苦的哦。你不用担心,因为只会觉得像是谁着了一样。只不过,这是永远的长眠罢了。”
顿时,一股臭气直冲鼻子。虽然我立刻屏住了呼吸,但是这种抵抗毕竟是不可能持久的。
愤怒与悔恨的旋涡,让我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但是我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在倒在地板上的瞬间,我把手腕上的手表贴在嘴唇上。
意识被黑暗吞没时,我最后感觉到的,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的的眼泪的热度。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等我意识朦胧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拖下了车,躺到了地面上。我那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的天空里,浮着一轮满月,它放着明亮的清光,将四周照得一片清亮。
我从来不知道,月光竟然会有这么亮呢……一边慢吞吞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我一边连连打着喷嚏。看来是寒气让我醒了过来吧。
这里似乎是道路边的停车场的样子,但是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经过的车子,四周只有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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