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驰骋了一个时辰后,柔和的晨光里,长安城隐约可见,伴随着激烈鼓动的心跳声和越来越清晰的视野,韩子云的
手心里隐隐渗出汗水。
夜雪,你等我,快了,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了……
到了长安城下,高举通行令牌,守城的关兵急忙打开城门让行,韩子云带着人马电闪雷鸣般地急速穿过城门,直奔目的地
。
不捎片刻,韩子云来到一座府邸前,带着人马直接绕到后院墙外,一收手中的缰绳,通体雪白的骏马一阵引颈嘶鸣,停了
下来。
韩子云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抬头望向隔着自己与他的那座墙,眉宇间隐约显著怒气。
一边看着他的左使仿佛要再度确认他决心似的,他问:「你真的决定了?」
「我人已经在这了,没什么决定不决定的了,他只能是我的。」
「想清楚了?」
「志在必得。还啰嗦什么?走。」
语毕的同时,韩子云已然越上高墙,随行的人马立刻紧跟其后,左使沉默以对,只是锐利的黑眸隐隐流露出一丝笑意。
刚刚越上屋顶,就清楚的听到下方传来说话声:「请柬都下了,武林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明
天他非娶小女不可。」
陌生又高傲的声音尖锐刺耳,深深刺痛韩子云的心。不用说,说话的人一定是快要成为夏夜雪岳丈的夏侯渊远。韩子云烈
焰似的目光直直落在说话人的身上,进而落在那个他深深思念的人的身影上。
咬牙,狠狠地一声吼:「是吗?我看你女儿一辈子都别想同他成婚!!」
灌注力量的声音陡然划开有些尴尬的气氛。
韩子云凝神看去,下方的交谈的五人中,一个是自个儿的小朋友,另外那个红毛小孩就是那天在他屋里看见的奇怪小东西
。一位红光满面得意万分的老头,边上站着一为娇小的小姐,不用猜,一定是夏侯老混蛋和他的女儿。
韩子云握拳使劲,指尖陷进肉里,有些微的疼痛,他定了定满腔汹涌的妒意,全神贯注地看向他日思夜想的人。
耳闻熟悉的声音,夏夜雪全身一震,他缓缓转身,面对如同天神降临居高临下正看着自己的韩子云。四目相对,浓的化不
开的思念在四周弥漫开。他收到他眼底比利刃更凶猛的质问和责备,他想当作不在意,指尖却先微弱的颤抖起来。
五人中首先反应的是柯月轩,他抬头和上方的人交换了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坏笑,一脸看好戏的斜视夏侯渊远。
夏侯渊远正在生气的当头,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子给凭空泼了一头的冷水,气焰高涨起来。
「是谁,是谁胆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哼。」韩子云一声冷哼,显然没把夏侯渊远放在眼里。
夏侯渊远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屋顶上长身立着一人,英俊的五官,两道斜飞的剑眉,不怒自威,不屑又有些张扬的目光,抿紧的嘴角带着嘲弄似的上扬
,白底的长衫绣上去的灰色的雄鹰栩栩如生,与湛蓝的天空辉映成一体,仿佛他是一出生就属于天空的隼,不容轻视的威
严和霸气排山倒海似的压下来。
他身后的人马各个武装到位,精神奕奕,警惕而戒备万分的护着这人,目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下放人的动静。
出于闯荡江湖的经验,夏侯渊远立刻觉察来人不简单,而且分明是有备而来,准备动手的。虽不愿轻举妄动,可上方的人
狂妄的神情仿佛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令在江湖颇有地位的夏侯渊远咽不下这口气,黑了一张老脸: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放肆?」
韩子云漠视下方气势汹汹的夏侯渊远,转而将这个问题丢给一旁一言不发的夏夜雪:
「我是什么人?夜雪,你告诉这老头我是什么人好不好?」
轻柔又温和的声音,带着情人间撒娇的意味,夏夜雪抖了一下身子,失色的双唇几度张阖,终于没能说出口。
他别过头去。
「老夫今天高兴,不与你这莫名其妙的小子计较,只要你滚的远远的,老夫就当作没见过你这个人,放你一条生路,你快
滚。」 韩子云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夏侯渊远咬牙切齿,眼见后院里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汇集,眼看着丢了颜面,羞恼成
怒的他指着冷眼观望的韩子云,厉声呵斥。
韩子云一挑眉,不予理睬,矛头依然直指夏夜雪:
「夜雪,你说话呀。告诉在场的诸位我究竟是何许人也,你说呀。怎么,不敢说?不敢告诉诸位,我韩子云是你天下第一
的高徒,是个一直觊觎师父,妄想把你压在身下的不肖弟子,说呀,啊?为什么不说???」
夏夜雪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世人面前把他们曾经的关系挑明,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惊慌地瞪大了双目。
夜雪,没有退路了,当一切挑明在日光下,你就再也无处盾形了。你放心,我没可能再甩手离开,也没可能再度放开你。
我不是在逼迫你,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任由你离开我的生命。你别怪我心狠,断了一切的后路,因为我要让所有的人都
知道我有多爱你,最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我不喜欢逃避的方式,没想过逃开一切带着你远走高飞,这不是我的做法,我要把我的爱摆在你的面前,就像这晴空中的
白云,一览无疑。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谁动你,谁死!!
不堪忍受四周扎人的异样目光,夏侯渊远忍无可忍地吼了回去:「你放屁!你这个混小子胆敢在诸位英雄面前污蔑老朽的
贤婿,老朽绝对不会放过你!」
夏侯渊远怒发冲冠,展开身形,准备飞身上前,无论如何也要把韩子云结束掉的模样。
一旁的夏夜雪伸手挡住他,终于开口说话:「夏侯老前辈,晚辈的这个徒弟一向不听我的管教,三年前也是一去不回,今
天在此,想必是听了我要成亲的消息,特意来此羞辱于我,还望夏侯老前辈原谅。」
「夜雪,你何必隐瞒,既然你我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难道你还想用这样的身体拥抱那个长相和内在都与你毫不般配的
小丫头吗?这样岂不是辱没了夏侯老前辈?」
韩子云不高不低的声音,抑扬顿挫,虽轻却带着一股子狠劲冲向夏侯渊远。
夏侯渊远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颤抖,猛得推开夏夜雪,展开身形上了屋顶,边喊着「我宰了你」边抬掌劈向韩子云。
「哼哼。」韩子云一脸嘲讽,冷冷哼声,轻松地搁开掌风,边对一旁的左使下令:「护着他。」
「是,主子。」左使应声答道。转身瞄了一眼下方因为情势巨变而骚动起来的人群,左使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响彻院子的
上空:
「擅动者,死。」
下方的人多为武林人士,被莫名其妙的局势搅得头晕的时候,居然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给威胁,自然有不服气的人
站出来。
「你小子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啊……」
没等那人说完话,破空而至的利箭擦过说话的人的脸颊直直嵌入墙壁,箭尾带着余震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说话的人用手指抹了一把火辣辣发痛的脸,手指上粘着红色的液体,站在原地向着左使吼道:「混蛋!!你活得不耐烦…
…」
又是夹带警告一箭,第二支擦过第一支造成的伤口,将第一支从中间截断,没入相同的地方,分毫不差。
左使抽出第三支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锐利的目光射向那人。
「你想怎么样?你们有胆子和在座的所有武林人士为敌吗??」摸着鲜血淋漓的左边面颊,那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说了,谁动,谁死。」依然同样的回答。
「于理,错在你们。」
「哼哼!于理,错在我们?」仿佛听见的是天大的笑话,左使冷笑,道:「当今的万岁爷金銮殿前发过话,他老人家说了
我家的主子谁人都动不得的,谁动了谁就得死,夏先生是我家主子的人,等同于我家主子,所以谁动他,一样得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发觉来人不是一般的人物,那人壮着胆子发问。
「我家主子便是统领八十万长荣军的长荣将军,三个月前策封荣王。」
语毕,惊起四座。
「武林和朝廷向来井水河水两不相干,朝廷既然干涉夏先生的婚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是吗?提亲的人是夏侯渊远,没等夏先生点头答复,擅自下了请贴通告全天下的是他,让夏先生身馅现在这种两难局面
的人也是他。既然是他先动了我家主子的人,他就得丢得起这人!」左使面无表情,冷冷发话。
「这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
左使的两支箭以及韩子云的身份起了作用,先前有些冲动的人群思量斟酌着厉害关系,与朝廷为敌?还是冷眼旁观。无疑
后者的选择对自己更好,下方骚动的人群逐渐冷却下来,大多数的人选择悄然离开。
左使冷漠地看着散去大半的人群,视线放回屋脊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看见韩子云毫无败落的迹象,视线落回下面那个
主子此时此刻最担心的,正与另外一个徒弟争执的夏夜雪。
「月轩,快点,快点去阻止他。」
「师父,子云他不会有事的。」
「夏侯渊远分明想至他于死地,如果他出事,他……我……」
「师父,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子云他没事的。夏侯渊远不是他的对手。」
「不行的,不可以的,不怕别的,就怕有个好歹,有个万一, 我们赌不起那个万分之一。」
「师父,不要想那么多,子云他是个大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个权倾天下的王爷,他怎么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挑明这于世于理都
不容的感情?他可以不三思而后行,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看待我的眼光,他甚至可以想着别的法子毁了这门亲事,但是他怎
么可以就这么把自己交给天下,完完全全的交出去呢?这样他会彻底的毁了他自己!!他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月轩!
!!!」
「他不是不知轻重,不知深浅,他把自己完全的交了出去,没留一点后路,是因为他不想对不起你!」
「什么?」
「全天下,子云最在乎的就是你。不是什么爵位,不是权利,不是荣华富贵。他唯一想要的只有你。他怎么舍得任由你一
个人承担所有,他说了,如果有错,错的人是他,是他自私地先爱上师父的,是他强迫你按照他的步调一步又一步的走下
去的。尤其在他知道你并非不爱他而赶他走以后,他更不可能把你丢给那群蠢蛋!让他看着你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他宁愿毁了这亲事,毁了一切,他知道你可能无法原谅他了,但是爱情是自私的,换作是师父你看着今天成亲的人是子云
,师父你受得了吗?」
「我……」
「摸摸胸口,摸摸最接近心脏的地方,师父你说不出来你不在乎吧?!更何况是爱惨了师父你的他,我没自信把他那头嫉
妒的狮子给拦下来。」
「可是……」
「三年前师父赶走了子云,三年后的选择权还在师父的手中,子云就在你的面前,要还是不要,都由师父决定,不论师父
的决定如何,子云不会有一句怨言。师父如果觉得这样的子云还有错的话,他说过他会赔偿给你的。」
「他……」仰望屋顶上与夏侯激战的韩子云,夏夜雪心中生出一阵阵的心疼,眼前忽然晃过三年前他那痛不欲生的神情,
心疼十八岁的他,更心疼现在的他……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仿佛凝听到夏夜雪的心声,打斗间,韩子云竟然偏过头向下回望他。夏侯渊远见有机可乘,凌厉的一掌劈下。
「小心。」夏夜雪一声惊呼,即便看见韩子云轻易地让了过去,心脏狂乱地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一般。
惊魂未定之际,夏夜雪越过柯月轩的肩,一眼看见打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的夏侯渊远的掌上明珠。站在角落里被他彻头彻
尾忽视的少女一脸羞愤,美丽的双眸折射着强烈的憎恨,她从身上解下弯弓,箭在弦上,拉弓,箭头直直得指向屋顶上方
与自己父亲打斗的那个人。
不!
心惊肉跳!慌忙中,夏夜雪猛得推开面前的柯月轩向夏侯千金奔去,却在见到忽然掉转的箭峰指向自己的瞬间停了下来,
有一些吃惊,却也明白,张嘴出声想叫对方名字的时候,再度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从见面到现在自己竟然连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呵呵……心下苦笑,原来自始至终叫自己牵肠挂肚都是那个人,以至于看不清周遭,看不到别人,到头来害了无辜的人,
错的人不应该是他,错在于自己,罢了……罢了……
「不!!!」闭上眼睛的同时,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凄厉的呼唤,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刹那间,又是一声更叫
人心发痛的嘶吼,同样都是一个「不!」字,可后一声发自小徒弟口中的喊声带着绝望与疯狂,夏夜雪一惊,连忙睁开眼
睛,入目的一幕顿时令他呆立当场。
爱徒心爱的老婆意外地跳到他的面前,不,应该是冲到挡在他面前的柯月轩的前面,原本应该插入自己身体的利箭此刻直
直地没入那个可爱的小孩瘦弱的身体里,爱徒抱着心爱的老婆的身体,一边哭着「不要离开我」,一边慌乱地给他止血,
可鲜红的液体顺着没入胸膛的箭身汩汩的往外流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短短一瞬间,夏夜雪没来得及上前给那个可爱的孩子救治,他便在一片朦胧中消失了身影,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一片殷红。
柯月轩双目充血,死死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突然间他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夏侯千金的面前,抬手狠狠地左右开弓给她
几记耳光,嘴里反复吼着同样的话:「你把我的老婆还回来,你把我的老婆还回来……」
夏侯千金被柯月轩疯狂的样子吓傻,先前一心想要致人死地狠劲荡然无存,面对痛失爱妻的柯月轩,夏侯千金捂着又红又
肿的双颊大哭起来。
夏侯渊远见状飞身下了屋脊,掌劈柯月轩,此刻的柯月轩双眼只看得见害他老婆突然消失的元凶,完全忽略了身后的袭击
,夏夜雪见状,连忙出声:「月轩小心。」
见柯月轩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夏侯千金,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夏夜雪飞身上前硬接了夏侯渊远这一掌。晃了一
下身体,强压不下冲破喉头的气血,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夏夜雪顿时煞白了脸。
「夜雪!」跟着夏侯渊远越下屋顶的韩子云大喊着将他搂进怀里。
「咳咳……咳咳……」跌进那个即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胸膛,久违的温暖隔着衣服传来,看见那张折磨人的俊容,忽然放松
了下来,却在放松的瞬间,曾经受过重创的身体抵挡不住再一次重创,夏夜雪不住地咳嗽起来,殷殷红血从指逢中渗下。
「夜雪,夜雪……」眼见着失去最爱的人的柯月轩那痛不欲生的模样,韩子云搂着那个他刚才也几乎要失去的人,禁不住
颤抖起来。
听见韩子云带着哭腔的嘶吼,柯月轩惊醒了过来,丢开手中已经被吓坏的夏侯千金,他越到师父的跟前,焦急地询问:「
师父,你怎么样?」
夏夜雪只是摇头不语。
韩子云见夏夜雪如此痛苦不堪的样子,胸口翻腾不息的怜惜绞的他心口发痛,狠狠的回头看着同样凶狠地盯着自己的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