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转换一下心情,拿了本漫画斜倚在床上翻阅,没想到看着看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钱,银色指针已指向五点半。
「……糟糕!」
我努力挥去睡意,走到窗边。
从窗户往外瞭望宿舍前面的广场,以栏杆围绕住的停车场前及玄关正面,绽放着属于春天的花草。
突然一阵风兼而,卷起窗帘,我讶异地停止手上的动作。
是暴风雨——。
远远传来打雷的声音,黑暗的天际划过一道光芒。
云朵以惊人的速度在天空流窜,云间隐约闪现一丝黄昏余晖,马上被乌云吞蚀,天地之间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交织着银色的雨丝,闪电在空中狂舞。
唯一听得见的是滂沱的雨声以及震耳欲聋的狂风呼啸声。
多幺凄绝的春日风暴啊……。
此刻低迷的心情,在狂风骤雨的陪衬下,竟然有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候,他也和自己一样有如沫春风的亲切感吗?
远方阴暗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万家灯火。
而我和一条不可知的将来,似乎就像那些黯淡的灯光。
「虎之介……?」
和行为大刺刺的我不同,一向动作斯文的一条回来了。
走廊上的灯光从门缝间投射进来,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回来了……。」
我微笑地以干涩的声音说。
和平常对付女孩子那奋不一样。
只有面对一条才会展现的自然笑容,不带一丝诡计。
——难道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我传达出去的讯息吗?
「一条……那个女人是谁?」
自己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才使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如此脆弱吗?
我才不会那幺没用呢!
「……那个女人?」
一条低声重复着我的问题,走了进来。
他随手关上门,房间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
我突然嗅到一股比窗外灌进来的雨丝更强烈的雨的味道,原来是从全身湿淋淋的一条身上传来的。
「我是指那个开着朋驰跑车的女人……。」
边说着,自己的内心却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惧感。
第一次觉得一条这幺恐怖。愈走愈近的男子气息以及捉摸不定的表情,这一切都与以往不同,陌生得令我害怕。
为什幺如此接近,却又感觉如此疏远?
到底是怎幺回事?
我为什幺会这幺怕一条呢?
「……快点把窗户关上,房里面会湿掉的。」
发出一声莫名的不快叹息声,一条似乎放弃了坚持,随手开了灯。
房中顿时渡满灯光,照亮了我们两个人。
湿润的窗户边缘,因为狂风骤雨夹带的灰尘及落叶,一下子便脏兮兮的。
水蓝色地毯上,濡湿的雨痕正一点一滴慢慢向旁扩散着。
这种情景恰似我们目前的情况。猜疑的阴影在我和一条之间渐渐扩大……。
「我在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我咬牙切齿地抬头看着他。
只要闭上背后那道渗入风雨的窗,一切就会像一条点上的灯一样,回复到从前的平静。
但是,我再也不要那样的生活!
什幺都不知道,什幺都被蒙在鼓里,表面上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事实上,跟陌生人差不多。这种虚伪的友谊我不要。
如果一条和那个女人拿我的事当笑话,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会不会笑着对床上的女人说:「那小子还是个道地的在室男喔!」「和好几个女人同时交往,却连床都没上过……。」
我所认识的一条绝不会作这种无聊事;但是,搞不好,我根本不认识真正的一条。
「就是女人嘛!」
一条看着满脸怒气的我,用着恼人的平静语气说道。
他用甩湿漉漉的头,拍掉水滴,把一直垂在前额的浏海拨到两旁。
我想他大概不只觉得头发恼人,可能我更烦吧!
「是我正在交往中的女孩子。」
「……什幺?……」
想继续问下去,话又便在喉咙,我用力拉扯着紧握在手中的窗帘布。
一阵撕裂声突然传来,窗帘布在我手中扭成一团。
「……什幺、什幺女朋友?我可一次也没听你提起过喔……一次也没有听你说过……」
真想哭!
哭了又能怎幺样?
不知道。
急于知道的是,事情怎幺会变成这样?
如果谁有解惑的天书,赶快借给我吧!
接下来该怎幺走,有谁能够告诉我?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呀!」
一条消失在浴室里,马上手里又拿了毛巾走出来。
他放了一条在我床上,然后拿另一条擦拭自己的头发。
「……什幺!我没有问过你?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忍不住扯起窗帘,拿它擦拭自己的脸。
我没有哭,一定是雨滴。
虽然,脸颊湿了,感到一阵寒冷,但此刻我的心更冷。
「我……那我算什幺?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如果我让你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不愉快?」
我到底要说什幺好呢?
面对这个面无表情、根本不了解别人心里痛楚的家伙……。
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还是好朋友的两人,却因为一个女人的介入,变得什幺都不是,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
「……虎之介,你认为无话不谈就是好朋友吗?」
一条追说着,边疲累地走向我。
「只要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就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吗?」
「……一条……」
每次当我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时,一条总会用说教的口气责备我;然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心中的恐惧感再度升起。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所认识的一条。我的心加倍悸动。
「……我……我什幺事都向你报告,什幺都找你商量,我总是认真的、诚心诚意的告诉你许多事,……但是,你却什幺也不告诉我,关于你,我知道的好少好少……」
「那是因为,我不必问你,你也会主动告诉我,不是吗?」
「……!!」
我顿时有种被人从悬崖推落谷底的感觉。
「你对谁都一样,就算不是我,你也一样说个不停。」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一条比较不一样啊!
我从一开始就对一条特别不一样啊!我也是因为他,才改变继续沉沦的不良行径的!
我还以为……还以为他也是这幺想的。
我虽然是个笨蛋,但是傻归傻,我对一条总是特别用心,为什幺你……。
「一条……。」
脑筋一阵浑沌,无法清楚思考,恍惚中只感觉一条关上了窗,轻轻用手拍拍我的肩膀。
「把头擦一擦,全身都湿透了。」
一条若无其事地微笑看着我,顺手递了毛巾过来。
这样不把一切当回事,镇静如往常的性格,不正是一条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原来我们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已经渐行渐远了。
还是原本就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和平常一样,倔强、冷淡而略带生硬的口气,但此刻却让我觉得极度不舒服。
完全忽视别人的内心感受,又假惺惺地表示关怀,这种男人我可不敢苟同!
「就像你忘了第一个交往女孩的名字一样,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儿。」
「……。」
然而,不管一条变得如何可恶,只要他愿意说,我绝对是个忠实的听众。
谁叫自己那幺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和很多女人交往过吗?」
「可不比你多……。」
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自口中蹦出来,一条只是耸耸肩回答我。
「这些事没什幺好讨论吧!我从来没有过问你和其它女孩交往的情形,除非是你主动告诉我,不是吗?」
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疏离感迎面袭来。
——我不明白。
说这种话的一条,变得好陌生,和平常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好奇怪,我实在不明白。
也许只要是人类,就会有心情起伏、性格改变的时候吧!
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再怎幺谈得来,偶而也会陷入厌烦对方的情绪中吧!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条讨厌过,但是如果说一条对我这个大白痴感到厌倦,其实也不令人讶异。
「……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我伸手从一条手中抢过毛巾,一条停止为我擦拭的动作。
「你这幺不关心我的事吗?」
「……我对你和女孩子之问的关系不感兴趣。」
一条说话的口气虽然温柔,眼神却十分冷峻。
修长的单眼皮显得无比优美,但冷酷起来却令人有种身处冰窖之中的恐布感。
此刻这种骇人的恐布感,和平日我作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心坏事惹恼他,而遭白眼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今天我在昭和大道上看到的那个我几乎不认识的一条,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吧!
「……原来是这样……。」
悲哀的感觉再度翻涌上来,很想象个孩子般尽情哭泣,然而这个时候哭了,又好象在责怪一条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的。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了出来。
「……说的也是,每次跟你提起女孩子的事,你总是一副不惑兴趣的样子……对啊……哈!哈!哈……。」
本来想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讽刺他,但是一条仍然持续着刚刚那副冷冷的笑容,一言不发。
「哈!哈!哈……你和那个女人是在哪里认识的?她比你大吧?是个美人喔!腿又细又长,长得挺标致:…:。……对了,我又忘了,我是不可以问的,哈!哈!我真是健忘。」
边说边笑着,却怎幺也无法正视着一条的目光。
「我……我先去洗澡了,你去吃饭吧!」
「说的也是。」
一条动作迅速地换掉上衣,挥挥手,大踏步走出房间。
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不能要求朋友说一些甜蜜的话来安慰我。
但是……但是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下,好想大哭一场。一条应该知道的。
他应该知道的……。
我咬紧牙根,努力想要忍住泪水。
但是脸颊上滑落的,不是雨滴,而是温热的泪水。我努力压抑住的,只是那股想大声吼叫、把心中苦闷发泄出来的冲动而已。
◆3◆ 我的她和他的她
人一旦陷入深沉的忧郁,反而会表现得异常活泼。
自己的尊严不容践踏,更不愿接受别人无谓的关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平凡过日子。
浮浮沉沉宛如深海的游鱼,我终日无所事事,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宿舍及教室两端。
我和一条这种说不上决裂的冷战状态,已经进入第二个礼拜了。
漫长的二个礼拜呵……。
从认识一条到现在,暴风雨夜之后的两个礼拜,显得格外难熬。
之所以谈不上决裂,是因为一条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彷佛什幺事都没有发生过。面对这无奈的情境,我只有努力做到和他一样毫不在乎,但是却怎幺也办不到。
于是就成天垮着一张脸。
明明心中十分难挨,又怎幺能若无其事地和一条聊天、打屁、开玩笑呢?
我害怕他那冷漠的眼神,争执之后,再也没有正眼看过他。
一条依然保持沉默。
当然他不需要解释什幺,也不需要为这一切道歉,我更不想刻意去陪不是,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表面上两个人交情依旧,但一切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升上高等部二年级之后,依志愿分班。毕业以前,同班、同寝室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对不打算直升棱兰大学的人而言,这仅剩的最后两年是一泱胜负的关键时期,当然无法和打算直升棱兰大学的懒散学生一起学习。
我打算一直在棱兰待到大学毕业为止。没办法,谁叫自己的头脑没有好到可以到外面和其它人竞争。
一条虽然以国立大学为目标,但去年在作志愿调查的时候,我拼命求他和我到同一个班级。
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只要一想到未来一年要和一条这样相处下去,心情就愈来愈沉重。
要使我振作起来,似乎只有靠一条的力量;但是,一条却故意装作什幺都不知道。继续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沉沦到什幺地步。
班上的同学和宿舍的朋友渐渐发现我的异常,而且察觉我的异常和一条有关。
但是谁也没有过问。
一旦他们追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一条那副什幺事都没有的样子,他们大概也无从问起吧!
「小虎,你不要这幺郁卒,说说话嘛!」
自认为罪魁祸首的矢吹,成了班上最关心我的人。
实在搞不懂,为什幺他会认为自己有错。但是,每次看到他,矢吹总是满脸歉意。
「你最近怎幺变得这幺沉默,有没有正常吃饭?」
「喂!小虎,你在听吗?我问你有没有吃饭?」
「小虎?喂!有没有吃饭?」
「……嗯。」
我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丝微笑。
不论矢吹多幺操心,也解决不了问题。
大家都这幺出心我,实在不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让大伙操心。
「你该不会是睡眠不足吧?早点上床睡觉嘛!」
「你有黑眼圈喔!」
「哇……真的有吔……。」
有人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眼眶下方的黑眼圈。
「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生病了。」
「嗯。」
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虽然他们明了我的心情正陷入低潮,但是我内心却渴望着另一个人来关心我、安慰我。
「小虎,你看看你这副死样子,不是叫你振作一点吗?」
大家似乎都拿我没辄。
谁叫我这一阵子老是精神恍惚、郁郁寡欢呢?
但是大家却这幺包容我。
真是叫人打心里感动的一群死党。
然而远处却有一个人正悠闲地坐在位子上,径自读着小说。
一条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安慰话,他甚至说:
「别太在意那天发生的事,忘了吧!」
我则敷衍地对他笑一笑,不再追问什幺了。
我想他根本不在乎我在想什幺。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过我……。
「对了!小虎,你和小桃最近进展如何?处得还好吧?」
「对!对!」
「到底你和小桃怎幺了嘛!」
「小桃?」
这个名字,我好象听过……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没头没脑的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大伙儿倒是很有默契的大声叹气。
「你难道连自己的女朋友都忘了吗?」
「就是那个圣女学园的小美女啊!」
「小堺桃子你都记不得了啊!」
「啊!我想起来了。」
就算我再怎幺胡涂,也不至于把小堺桃子的名字给忘了。只是一下子不明白为什幺大伙儿会突然提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