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第一部 一 穿越)——董圣卿
董圣卿  发于:2011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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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爹啊!别打了!再打你就没儿子了!啊——”

“什么?我,我还真不如没有你个不孝子!”张翎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搞成什么样子了!同是

跟随主上的近侍,你看看别人家的儿子,人家萧允,还有人家君愉,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你可好!罚俸半年,廷杖三

十!我这张老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那也不是儿的错呀!”

“你还敢说没错!”张翎气地直跳脚,他一下蹦起来,举起手边捣药的钵子就往张之敏屁股上用力一摔“沈崇都获罪入狱

了,这个时候大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平时瞎胡闹也就算了,却怎么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犯了圣怒啊!你爹我十七岁进宫

,当了三十年的太医,哪一天不是提着脑袋替主子看病,谨言慎行、如履薄冰,才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今天。你说我怎么就

生了你这么个小畜生,不学无术、冥顽不灵,我们一家的性命早晚地葬送在你手里!”

张翎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张之敏见他当真哭得伤心,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假惺惺抹起泪来:

“哎呀,爹呀,儿知错了,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当差,再也不敢胡闹了。”

“你当真知错了?”

“知错知错。您赶紧给我上药吧,我都快疼死了……”

张翎在地上抹了抹眼泪,重新在远处桌子上拿了那没摔碎的药罐子坐过去,替他抹药:“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回到底犯的

什么错?”

“哎呀,爹,儿这回真的冤枉。”

“你小声点儿。就你那性子,主上还能冤枉了你?我问你,你这么多天不当差,跑哪儿去了?要不是你爹我这个太医令在

这儿替你掩着盖着,你早就因为渎职被砍头了。你别笑,还笑!你说,你这一个月跑哪儿去了?”

“我……我不是回家看娘去了吗?”

“放屁!”张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你就以为你老子那么好骗,我告诉你,我回过家,你娘说你根本就没回去过

!”说着他手指猛地一拧,一把拧起张之敏受伤的屁股,直痛得他呼呼直抽冷气“说,到底上哪儿去了!”

“儿……啊……儿去,去了城南胡同的春香楼……”

“春香楼?春香楼是什么地方”张翎指着他的鼻子,恍然大悟“哦……你个臭小子……”

“哎——别打别打,我就是因为去了春香楼,撞破了主上的好事,所以,所以,所以才……”

“什么?”张翎四下旁顾,一把抄过刚才扔在地上的秤杆,照着他的屁股抽了起来“我让你再胡说!”

“哎,哎,哎呀”张之敏实在痛得受不了,一翻身跳了起来,提着裤子就跑,张翎见此情形,怒上加怒,提着秤杆追着他

打:

“你个不孝的孽子啊!你是想把我们全家给害死啊!你还说你没错!你是要等着我们家满门抄斩了才满意啊!”

“哎呀,爹呀,爹呀,别打了,再打你儿子真的没了……”

张之敏提着裤子在班房内上蹿下跳,张翎手中秤杆神出鬼没,任他如何躲藏也能打得他心惊肉跳。就在张之敏再次被逮住

,按在板凳上的时候,太医院大门外忽然响起传令太监一声接一声的吆喝:

“宣太医院所有医官到熏风殿……”

“宣太医院所有医官到熏风殿——”

“宣太医院所有医官到熏风殿!”

“宣,宣了,宣了……主上传召了……张大人”张之敏一指门口,趁着张翎走神,一轱辘挣脱了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躲到

一旁。张翎本还想纠着他打,但诏令已到眼前,当下也没功夫耽搁,随手将那秤杆一扔:

“你还不把仪容整理好!”

“哦……”张之敏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纱冠戴在头上。

“唉……”张翎不耐烦地上前去,扯下他的发冠,拢了拢他的发髻,重新给他簪好了“快,随我走。”

张之敏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出了门。门口几位太医丞也已准备妥当,由小太监提着药箱跟着,一行人合着手,低

头出了太医院。

第三十一章

熏风殿偏殿之内,成队的太监端着脸盆布巾托盘进进出出。萧允守在殿外,额上冷汗不断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

一个人影从他面前晃过。

“敏之!”萧允一把伸手拉住。

“要死,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主上还未命我退下。”

“你这个死脑袋哟。我要是你,这会儿早就骑着你爹那匹千里良驹,有多远跑多远!”

“敏之,他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个,那个……”

“在你萧少将英勇神武的严刑拷打之下,只剩半口气了。”

“怎么会这样的。唉,我之过,我之过啊……敏之,你得救他,你得帮我啊……”

“帮你?嘿嘿,我才不帮你呢。你一加官进爵,我那个爹就气得把我一顿好打。这回也好让他看看,你也有捅娄子的一天

。”

“敏之!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张之敏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告诉你,你这回是死定了。里面那个小公子要是没死,主上就只砍你一个

人;他要是死了,整个太医院都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我确是不知情。我要是知道是他救了主上,说什么也不会……”

“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啊。他本来就有喘症,如今被你一这么一打,搁在地牢里害了伤寒,气道肿起来,喘气都喘不

了了。”

“那,那他到底还有救没有……”萧允抓着张之敏,急急地想在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的希望。但张之敏只是摇着头叹息

,于是萧允推开他,朝内殿走去。

“你干吗去?”

“我去向主上请罪。”

“回来!”张之敏一把拦住他“这时候进去,你不想活了?”

“萧允有罪,罪该万死。”

“你要死过后再死。你现在进去,大家都得停下来,你这不是给人添堵么!”

“那我该如何是好。敏之,你一定得救救里面那位公子啊。”

“你急也没用,能试的办法已经试遍了,眼下也只有听天由命,看他的造化了。”张之敏顿了顿“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他

或许能有回天的法子。没准能帮你捡回一条小命来。”

“谁?”

“谏议大夫甄颖。”

“他”萧允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铁青的脸顿时煞白“哎,还是算了……”

“你不想去?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可是你这不是让我死得更快么……”

“我就给你指这条路,爱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太医院拿东西去。”张之敏抖抖袖子,从石阶上走下去。

“敏之,敏之……”萧允站在殿外,无奈地看着张之敏慢慢走远。

**********************

谏议大夫甄颖的府邸,一如他平素的行事作风一般,阴森古怪。偌大一座宅院,屋顶上的琉璃瓦也褪了色,门庭栋梁上的

彩绘也早就斑斑驳驳;最看着凄凉的,屋檐下结了大大小小完整的蜘蛛网,院子外面的石板缝里长出了草,地上躺着一层

枯萎的落叶。要不是门口有两名脸隐在阴影中的守门侍卫,此地就与废弃多时的院落没什么两样。

萧允还没走近,就远远感到一阵透体的冷风吹来,肩头不由地一缩。他下得马来,仍旧不敢轻易上前,只远远地看着那空

荡荡的大门。

就在他徘徊不定,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背后突然冒出一个戴着高帽的阴沉沉的人头:

“萧少将……”

“啊!”

谏议大夫甄颖行事作风神秘诡异,手中的奏本不参则已,一本参上,朝中必会有人被抄家灭门,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搜集的

证据。人传言甄大夫走路不用脚,乃是像幽魂一样飘在半空。又因他的爱好……所以朝中文武,皆对他敬而远之,远而惧

之。

他突然无声无息在背后出现,萧允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甄……甄大人,下官有礼……”

“你爹终于想通要吃我的丹药了?”

“不,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甄颖忽悠一下绕到萧允面前,盖在高帽阴影里的细长眼睛,像两片刀子一样在萧允身上划过。

“下官是来向大人讨可以救命的丹药……”一滴汗自萧允脸庞滴落,

“是吗……”甄颖眼角寒光一闪,裂开嘴意味深长地一笑。下一秒,他猛地一把拉起萧允,一溜烟进了宅子。

黑暗窒闷的炼丹房内,萧允僵硬地贴墙站着,甄颖手托大大小小十来个彩色瓷瓶举到他的面前,狰狞的笑容让萧允一阵阵

颤抖。

“嘿嘿嘿……少将请看,这都是我最近做的。你想吃哪一个,请随意……”

“甄大人,不是下官要吃药,是有位公子命在旦夕……”

“何必这么急,”甄颖突然生气“先吃一颗再慢慢说不行吗?”

“行,行”萧允的脸上抽搐地一扯,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伸出手指在那堆瓷瓶里随便选了一个“吃这个……”

“请。”

萧允犹豫地看着倒在掌心那枚琥珀色的药丸,又发毛地看着甄颖兴奋地眼神,那眼神恨不能将他和那颗丹一起吞进肚子里

。于是,他闭上眼,将那枚丹药放进口中,硬生生吞了下去。随后,目视前方,神情呆滞。

“如何?你觉得这丹如何?你有何感觉?”甄颖迫不及待地摇晃着他。

“我……”萧允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甄颖,嘴角慢慢吐出一股白沫,两眼一番,像个死人一样倒了下去。

“啊”甄颖蹲下身去看了看他手中的瓶子,淡定而简短地说“吃错了。”

********************

熏风殿偏殿的龙榻下,铺陈着世上最好的绸缎,床角白玉镂成了双耳香炉里缓缓冒着白色的香。金线丝涤拧成的绳子勾起

水色纱幔,夏轻尘躺在榻上,沉睡的脸如死亡般平静而苍白。他赤裸的胸前交叉地裹着绷带,被瓷片划破的脖子和手腕上

也缠着布条。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如同祭典上供奉的牺牲一般洁净。

皌连景袤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他那白得近乎透明的容颜,如同触碰虚无缥缈的梦境。

“轻尘,你若现在死了,我会很快忘记了你。”皌连景袤伏在他耳边“别死,你还没有让我难以忘怀,不准死……”

“主上,公子的药煎好了。”张之敏用托盘端着装药的碗,跪在榻前。

皌连景袤伸出手去,接过药碗,轻轻托起夏轻尘的脑袋,捏开他的嘴,将碗里的药缓缓倒入他的口中。可是,那药进了夏

轻尘口中,又自嘴角流了出来,淌在嘴角边垫着的丝帕上。

恰逢此时,一名太监入内通报:

“启禀主上,九王爷在殿外求见。”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皌连景袤怒吼一声,将手中药碗砸在那太监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拖出去!”

“主上,主上饶命啊……”那太监求饶着被侍卫拖下殿去。

“卫兵才撤,就这样迫不及待。熏风殿急诏太医,他以为是朕病了,特地过来看看朕死了没有吗!”

“主上请息怒。”

皌连景袤看向榻上: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他,也许现在昏迷不醒的就是朕了。敏之……”

“臣在。”

“轻尘是代朕受的伤,你一定要让他活过来。”

“主上……”张之敏心情复杂地抬起头来,这是第一次,皌连景袤居然用恳求的语气在对他说话“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生顾守轻尘。”皌连景袤留下这句话,起身出了偏殿——

第三十二章

“参见主上。”

皌连景袤平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那男人穿着玄黑的大袍,宽封的菊纹腰带上,系着只有皇族才能佩戴的白玉大佩,

紫金冠下,是那张让他恐惧又痛恨已久的熟悉面容。

“平身吧。”

“谢主上。”

“突然进宫,所为何事?”

“听说主上龙体欠安,臣特来探望。”

“多谢皇叔的美意,朕并无不妥。”

“哈”九王爷无视皌连景袤眼中的怒意,示意太监呈上一个精致的珐琅彩盒“臣日前差人自北域购得寒珠一枚,传闻乃是

奇人采取鬼漠河深渊之中的寒晶雪藤炼制而成,有起死回生、回春驻颜之功,如此宝物,臣不敢独享,是以呈给主上。”

“先前还有人向朕参奏,南王府意图谋反。朕不信,如今看来,南王对朕果然是一片忠心啊。”

“臣之忠诚,从未改变。”

“南王的好意朕收下了,退下吧。”

“臣告退。”

看着那黑色的人影出了熏风殿的大门,转身消失,原本定定坐在主位上的皌连景袤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宝剑,一

剑劈断了面前案几。

“可恶!”

“主上。”

“何事?”

“启禀主上,是公子,公子他……”

“轻尘……”皌连景袤心头一纠,拔腿就往偏殿跑去。

*******************

“轻尘!”

皌连景袤扑到榻前,只见夏轻尘面色铁青,眉心纠结,俨然是在昏迷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张之敏手捻金针,一根一根刺

在他咽喉和胸前的穴位上。

“怎么回事?”皌连景袤唤来身边太监。

“回主上,公子忽然喘不上气来。”

皌连景袤走上榻去,坐在夏轻尘枕边。明知此时不能干扰太医,奈何自己心如火焚,只能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散落枕边的发

夏轻尘痛苦地想要呼吸,但胸口却似被大石压住了一般,无法起伏。他在昏迷中微开着唇,四肢抽搐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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