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下+番外——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1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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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风也忒邪门,哪不好钻,非吹你眼里。”沈墨山微笑着道。

我咬唇不语,张嘴一口咬他肩上。

“哎呦,”沈墨山怪叫一声,道:“小黄,我可是刚刚遭受重创,你不安慰我,倒咬我……”

我抬头道:“谁让你欠收拾。”我心里一动,喜道:“不对啊,你为什么半点不见肉痛神色?莫非,说交出买卖,只是些

过场的话?”

“别胡思乱想,”沈墨山亲了我一口,道:“都是真的,公子爷办事顶真着,你才刚没瞧见我丢了令牌出去?那就是东家

的凭证。”

我心里黯然,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没什么,不就你得养我吗,”他笑呵呵地又亲了我一口,将我抱在膝上坐好,道:“你多了不得,一曲一百两银子,往

后我便负责打锣吆喝,专宰那些附庸风雅的肥羊……”

“你当这是沿街卖艺么?”我怒道:“还打锣吆喝,照这么下去,迟些你是不是还该请些姑娘们舞蹈助兴?”

他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就这么来……”

我心里气闷,懒得理会他,又一口咬他肩上。

沈墨山哈哈大笑,环抱着我,下巴搁我肩上,亲昵地道:“诓你的呢,我哪舍得你受那份苦,再说了,你是我的,你的曲

儿,也就我能听,往后什么琴叔宝叔之流要听曲,你一概回绝了,听到没?别一时心软,又便宜了那几个老家伙。”

我点了点头,他大喜,又一口亲了下来。

这回亲得有些意乱情迷,待分开了唇,双方呼吸都有些乱,沈墨山抚着我的下唇,哑声道:“莫要忧心,我路子多着呢,

没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公子爷这些年不管事,他并不清楚我那买卖到底做了多大。”

我心中一喜,道:“真的?”

“小财迷,听我不是穷光蛋,这脸都亮了。”他呵呵低笑,道:“我这些年风头太劲,与朝堂官吏过往太深,官商官商,

这官字当头,容易遭人嫉恨,卷入朝堂纷争,惹祸上身。想来公子爷也是料到这一点,借着这个机会,将我手里明面上的

生意收了去,该怎么弄,他心里有数,我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做些山高皇帝远的买卖。况且,”他笑得狡猾,低声道:“

公子爷心肠最软,过得几年,我一哭穷,他没准又会将东西还给我。”

“原来如此,”我笑了起来,靠进他怀中,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啥?”沈墨山警惕起来,收紧圈着我的臂膀,带了威胁道:“我说你别又动什么托孤的心思啊,老子没钱,有钱

也不替你养着小琪儿,你要老子养也成,你在我身边多久,我就看顾他多久,明白不?”

我心里好笑,缩在他怀里不吭声。

“到底明不明白?”他低吼一声。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声,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道:“明白了。”

他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托住我的后脑,深深吻了下来,一直到将我的嘴唇啃肿了才放开,道:“这才乖。”

这个小气男人,怎么连小琪儿都不如?我好笑地摇摇头,靠在他肩上,道:“墨山,我现下不想报仇了。”

“为什么?”

“因为不划算,”我懒洋洋地闭眼道:“谷主,我是恨他,但我不想再在他身上耗费光阴。我已耗费了太多,往后,我想

过好每一日,好好陪你,看着琪儿长大。”

他笑了出声,道:“那可不成。”

“嗯?”我惊愕地睁开眼,道:“什么意思?”

“那王八蛋那么对你,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而且,”他压低嗓子,道“他身上,有我老沈家的功夫。”他笑得意味不明

,道:“这事原本也不算什么,但谁让我那死鬼爹把那套功夫看得比性命还重?赶巧我现下卸了当家的事务,正有空,等

你好了,咱们,去会会那位谷主大人?”

******

我对谷主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听他这么说,不觉身子微微一僵。

“莫怕,”沈墨山立即发现了,收紧了环抱住我身子的胳膊,柔声道:“莫怕,那王八蛋不能再对你怎么样了。”

我心头翻滚,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十余年的恋慕与恨意涌了上来,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现下,再无人逼你做你不乐意做的事,”沈墨山亲了我一口,似乎明白我心绪不定,安抚地摩挲我的臂膀,道:“乖,

在我身边,你只需好好做小黄就行了。”

我默然点头,靠在他胸膛上,任他如抱着一个孩子一般抱我,我略动了动,哑声问:“谷主,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没有说话,只继续安抚着我。

“我娘生下我便死了,我自小长在养父家中,他待我并不好,后来,他娶了养母,日子就更难过了。”我勉强笑了笑道:

“小时,我肌肤蜡黄,骨瘦如柴,肚子却高高隆起,头发稀疏,实在是没吃过饱饭,现下身子这般脆弱,也是因着,打小

就伤了底子的缘故。”

我艰难地道:“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很肮脏的事。”我顿了顿道:“我虽年纪小,却也明白,那样的事太过肮脏,在

那样的惨状中,谷主路过,救了我。”

沈墨山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一下,道:“不用告诉我。”

“我,我想说。”我身子有些颤抖,道:“我一直,不敢回想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恨意却如此之深,不仅恨谷主,还恨我

的命,恨这世上衣食无忧,安稳度日的人们。我觉得自己,扒开了皮囊,尽是污秽丑陋,我不想这样……”

沈墨山抱紧了我,道:“好,你说,我听。”

“谷主将我养到十五岁,待我犹如亲传弟子,实际上,”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实际上,也将我视为娈宠一流。”

沈墨山手臂一紧。

“墨山,你听我说,这还不是最肮脏的部分。”我闭上眼,惨笑道:“我却一心恋慕此人,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十五

岁那年,我与景炎奉命出谷,只是去临边州县送一封书信。我头一回出去,兴致很高,觉着谷主待我真好,他定然看出我

少年心性,向往外头的花花世界,如此成全我,我真是对他感激涕零。”

“发生了什么?”沈墨山涩声问。

“我们初出茅庐,自然无所畏惧,也不知提防,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东西好让人惦记。结果,我们在茶摊上喝了一碗茶,

就昏睡不起,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被一个畜生抓去,而景炎不知所终。”

“杨华庭?”沈墨山眼睛微眯,危险地问。

“是。”我惨淡一笑,道:“就是那个老畜生,他面上瞧着一派正义,却在自己府内弄了一间密室,专门,调教亵玩各种

少年。”

沈墨山脸色阴沉。

“我在里头呆了大半年。”我咬牙道:“好容易,遇到了小彤,她是杨华庭侄儿未过门的媳妇儿,因可怜我的境况,遂助

我逃出。当时我左思右想,已觉着此事透着诡异,杨华庭要我助他入叠翠谷偷书,我却那么赶巧,一出谷就落入他手中。

因而,我想找谷主问个明白,一回去,便见着他杀了待我至亲的一位兄长。那兄长死前与他争执过,似乎提到我的名字。

“我心里明白,我被杨华庭抓去,恐怕是谷主有意安排。于是我万念俱灰,连夜离开叠翠谷,却被早守在谷外的杨华庭抓

了个正着。原来,小彤带我逃跑,他一早知道,放我走,不过是想借着我潜入谷中罢了。”

沈墨山叹了口气,道:“下回再说,你先歇息成不成?”

“让我说完。”我摇了摇头,道:“此刻不说,我怕我这一辈子,都没脸再告诉你这些,那样对你太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沈墨山抱着我,爱怜地道:“我是不想你回忆这些腌臜事。”

我苦笑道:“没什么,不回忆,我也会时常做噩梦,忘不掉的。”

他长叹一声,亲亲我的额角,道:“那说吧,把这些混账做的事都告诉我,从今往后,我替你担着。”

我仰头一笑,咽下涌上的泪水,道:“我第二次被抓,不比之前,杨华庭逼问我藏书阁所在,我没透露半句,他被我惹火

了,便对我用了极刑,甚至拿刀划花了我的脸。我是真的不想活,倒没想对叠翠谷忠诚,只是深恨杨华庭,无论他想做什

么,我都不会令他得逞而已。后来,我趁他们不备,假意失手打破一只瓷碗,藏起瓷片,用力割破手腕寻死。”

“他们大概以为我真死,也没人多加盘查,破席子一卷,就扔后山去。”我淡淡地道:“哪知道小彤那样的千金小姐,却

一直寻着机会救我,终于赶在我咽气前,把我救了回来。”

“她用了整瓶的碧玉无暇膏,将我身上的伤痕一一抹平,带着我远走高飞。但她那时,不过也是个小姑娘,又一直娇生惯

养,哪里有什么自保能力?终于,被萧云翔盯上。”

“这段你在天牢中说过了。”沈墨山柔声道:“这女孩,倒是真正的侠骨柔肠。咱们往后,待琪儿要更好些才是。”

我含泪颔首,靠在他身上,点了点头,道:“墨山,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他深深看我,不发一言,片刻之后,热热的嘴唇贴上我的额角,一路温柔向下,亲我的左眼,右眼,又亲我的鼻端,嘴角

,哑声道:“我只痛心,为何不早些遇见你。”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笑着道:“别以为这么说,我便,我便从此死心塌地跟着你。”

“那便让我跟着你,”他将我抱紧,按住我的头,纳入胸膛,闷声道:“谁跟着谁都是小事,反正我再不放你一人,再不

令谁欺侮你便是。”

我点了点头,在他怀中,生平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后,他笑着捏我的鼻尖,松开抱我的手,起身倒了一盅茶过来给我润喉,道:“喝点水,喝完了,我有几句话讲。”

我就着他的手喝水,喝完后,他又坐下,将我抱起放在腿上,道:“你的事,我很心疼,但对谷主此人,我有个疑问。”

“什么?”

“照你这么说,他放你出去,是为了引杨华庭进来。但为了什么?”

我蹙眉道:“杨华庭心心念念着叠翠谷藏书阁……”

“那是杨华庭的贪恋,但谷主呢?他贪什么?”沈墨山笑着道:“你设想一下,若你是谷主,平日里装着道骨仙风,又是

武林中有头有脸的正道人士,就算跟杨华庭不对盘,也断不会公然做什么,为什么?天底下伪君子都一个毛病,死要面子

活受罪。但伪君子不等于傻子,你明知道我看中了你家的东西,你不仅不防着,还就是想引我来你家偷东西,为什么?”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

“傻孩子,这是明摆着的,”他摸摸我的头,道:“你当年,定然在一众弟子中出类拔萃,谷主处处待你与旁人不同,对

不对?”

我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道:“定然,还在外人面前,做出许多待你好的姿态,对不对?”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那么,也让你进那所谓的藏书阁了?”

我道:“那地方我是进去过,但我不能习武,也没偷看什么书。只是进去看琴谱练琴罢了。”

“这就对了。”沈墨山叹道:“你一个不能习武,对谷主全无潜在威胁,又听话得要命的弟子,换我,要选棋子,也定然

选你。”

我瞪大眼睛,心底隐约的疑惑开始慢慢变大,我呐呐地道:“他到底为了什么?要以我为饵,引杨华庭来?”

“是啊,为了什么呢?”沈墨山拍拍我的臀部,道:“谷主先生真舍得下本,他培育你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孩子,也不能

不说费了功夫吧,说弃子就弃子,此人得亏不是做买卖的,不然,肯定赔得哭爹喊娘。”

我有些想笑,问:“此言何解?”

“这还不懂?”沈墨山好笑地道:“千金易得,一个自己人却难培养,花钱不说,得贴进去多少精神?你看我那么多买卖

,为何我即便不管不问,也不会出岔子?因为用的人信得过,那都是老沈家多少年攒下来的老下属,老关系,饶是如此,

我这当家的可半分不敢怠慢,逢年过节的,该给多少红利给多少红利,出点错,只要不过分,我还得睁只眼闭只眼。他们

闲着没事,我还得给他们找事做,管着人可不容易,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你,更难。叠翠谷靠着什么毒药毒誓也就是一时

,没半点脑子用在里头,我瞧着啊,那位谷主不是刚愎自用,便是,真不把人当回事。”

我轻轻一笑,道:“他确实如此。”

“什么人会如此自负啊?”沈墨山想了想,笑笑道:“我估摸着,这人,十有八九,也是自己没屁大本事,但命好,一生

出来,就能吃先人老本的。”

“怎么说?”我好奇地问:“我在叠翠谷这么多年,并未见除谷主之外,还有主子。”

沈墨山道:“若无一帮老人整天屁股后头说少主子你天生就该如何居于人上,天生就如何贵不可言,底下连我们在内都是

您的奴才,你只需光大先人祖业就好,奴才们都心甘情愿为你死,他怎会如此去算计你?你想啊,如你从小便听这等话长

大,如何会瞧得起身边其他人?”他摇了摇我,迟疑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说:“你,你也别为这种人伤心了啊,反正,那

就不是一好东西,他再喜欢你,也不会当你是跟他一样的人,明白不?”

我有些感激,又有些好笑,终究将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忽而道:“你怎会对此如此熟悉?”

“我,我那不是,小时候也被红姑逼过吗?不过红姑姑凶神恶煞的,我可不敢将她视为下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而且后来二叔把我送去公子爷那,我就是想专横跋扈,也得有那个条件不是?”

我扑哧一笑,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谷主为什么做这些。”

“我没说吗?”他顾左右而言他,道:“好像你歇息的时辰到了吧。”

“你没说。”我捧住他的脸,道:“别打岔,告诉我。”

他叹了口气,道:“你啊,干嘛刨根问底的。”

“我总得知道,之前受了那么多苦是为了什么吧?”我道。

沈墨山深深看着我,道:“因为很简单,杨华庭身上,有谷主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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