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将韩暮枫下嫁。
宁罗拿着韩暮枫的信物,看了莫河半晌,才缓缓地问了一句:“河儿,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父亲。”莫河正色地道:“孩儿知道自古婚须遵循父母之命,孩儿未先征求父亲的意见,便私订终身,请父亲原
谅,并请父亲成全。”
宁罗沉默了半天,儒雅的脸上神色复杂,最后幽然长叹:“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又如何
能不成全你呢?”
“谢父亲。”
“你是我的孩子,哪来这些客气话呢!我这就收拾一下,替你去求亲。只是前往东天国路途遥远,不方便带着阳儿与星儿
去,他们你倒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安置。”
“我会的,父亲放心。”
“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成家。虽然你有两个儿子,但孩子与良人总是有区别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留意着各国才俊
,也在准备着你的嫁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嫁妆最终竟成为聘礼。”
“父亲……”
宁罗拍拍莫河的肩膀:“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去金库里准备一下求亲的彩礼。”
莫河目送着宁罗有些苍老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涩。
随后,莫河挑了几个自己信得过的暗卫潜伏在东院周边,让他们保护好韩暮枫,再将贴身暗卫随风谴去保护阳儿与星儿,
就马不停蹄地奔向皇宫,面见梁奕。
韩暮枫生了一个晚上的闷气,直到天大亮,莫河离开房间后,才昏昏沉沉地眯了下眼。
但终究心里有事,不过半个时辰便悠然醒转。
他动了动,想坐起身来,突然想起腰有伤,只好作罢。
窗外的阳光明媚,几缕光线透过纱窗调皮地窜入,圆亮的光斑印在地上,小巧可爱,空中浮沉着淡淡的金粉,让整个房间
也明亮了起来。
小三见韩暮枫醒了,便到门外端来温水与洗漱用品,侍候韩暮枫洗漱。
韩暮枫疑惑地看了看小三:“小三,你是我的暗卫吧?这些事不用你来做吧?”
“主子,莫大人离开前曾交代说,主子的一切事务目前不宜假手他人,他希望属下能亲力亲为。”
“他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韩暮枫马上板起俊逸美丽的脸,冷声责问。
“主子!”小三马上跪下道:“小三之心可昭日月。小三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听他的吩咐,而是认为他说的话有道理,
才会亲力亲为的。”
韩暮枫冷冷地盯着小三半晌,才缓了语气问道:“昨晚那批刺客是什么人?”
见韩暮枫不再生气,小三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韩暮枫的问题却也让他心头打鼓:“查不出一丝一毫。”
韩暮枫意外地皱起双眉:“居然毫无头绪?国内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国内没有任何异动。”
“国内没有异动?那就不是国内派来的……”韩暮枫闭目沉思,良久,才轻声地说:“小三,宁府内部有问题。”
难道昨天晚上叫他回避的时候,他还非常爽快,却在一个回头后来逼婚,原来竟是为了保护自己这条命……
“主子?”
韩暮枫神色狠冷,语气阴森:“昨晚那批刺客若不是宁府内部之人,也必然与宁府有千思万缕的关系,所以莫河才会如此
紧张。只是他的方法……从小到大,凡是威胁过我的人都已尸骨无存,他竟然……”
想到莫河那张与心头那人一模一样的脸,韩暮枫无法抑制排山倒海而来的酸楚:“他竟然顶着小莫的脸来威胁我……他竟
然用与小莫一模一样的脸来威胁我……”
小三心痛地看着韩暮枫,作为他的近身暗卫,韩暮枫对莫川的深情,在莫川死后的痛,他看得最清楚,却没有任何的能力
去帮助他,安慰他,只能看着他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疯狂。
“主子……”
“小三,你那药配得怎么样?”
“还没有配好。”小三心头一惊:难道这药是打算用在莫河身上?
“尽快配好。”
“是。”
莫河,你真的长得太像太像小莫了……
132
北耀国皇宫的宁和殿外植有许多桃树,初春时节,桃花娇艳,一阵春风,落缨缤纷,犹如人间仙境。
然而宁和殿外当值的宫侍们却在这“人间仙境”中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下。
今天初七,既无大朝,也无小朝,陛下嫌御书房单调,便移驾到宁和殿,想在理政之余欣赏一下明媚的春光。
本来是一直和颜悦色,但在国师莫大人进殿之后,在殿外伺候的宫侍们就开始听到隐隐传来的争执声,不久后,在殿内当
值的宫侍们全数被逐出,朱红的殿门紧紧关闭着。
虽然争执之声再也听不见了,但是人人都被吓得面无血色。
莫河大人自从入仕以来,就从未与陛下争执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河,朕说不准就不准!今天的话,朕全当没听过,你给朕回府去!”梁奕气得额上的青筋突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美丽的丹凤眼里全是愤怒与痛楚。
“陛下,你听我说……”莫河非常无奈。
“不听!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莫河,在你眼里,朕是这样的人吗?”梁奕抬手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有
些无力地问。
“不是。”莫河肯定地吐出两字。
“那你要朕做的事,与鸟尽弓藏之举有何区别?”
莫河沉默许久,才轻声道:“陛下,那只是我推测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下要做的事。”
“但你却让朕承诺一旦事态发展真的到了那种局面,就一定要牺牲你!莫河,这算什么,朕的江山不需要踩在你的尸体上
来保全,你能明白吗?”
“陛下,不是保全您的江山,而保全北耀国的百姓,百姓何辜,不能让他们卷入……”
“啪!”梁奕拍案而起:“你给我闭嘴!莫河,你要娶韩潜,我允你,因为我能理解你要亲自保护他的心思;你要辞官,
我允你,因为我知道你与韩潜定下了婚盟,你不想我为了你陷入被动的局面;你要我同时与东天、西宇两国联盟,并且要
速战速决,我允你,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时刻,时间拖得越久,韩潜死在我国境内的可能性越高。你让我在韩潜万一不幸
死在我国境内时,将罪责全推到你身,以平息东天国之怒,以免两国战争,我懂,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你明白吗?莫河,
我真的很清楚,一旦韩潜真的死在我国境内,若不能给东天国一个满意的交代,两国势必开战!那么开战就开战吧!我不
怕他们!”
“陛下,你不是说过要天下太平吗?如今韩潜住在宁府已是天下皆知的事,如果他不幸在宁府遭遇不测,将罪责全推在我
身上合情合理,只要有人承担了不幸的责任,就可以平息东天国之怒,就可免去两国之战,你何苦舍易求难?”莫河有些
疲惫地叹息。
“朕说了不准就不准,你回府去吧!”梁奕无力地挥挥手。
“陛下……”莫河退后两步,撩起长袍下摆,缓缓地跪下:“陛下,除了上朝必要的礼仪,我从未对你下跪,这一跪是代
北耀国上下五万万苍生而跪。莫河承诺你,为了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他,直至他离开我国境内,
同时,莫河希望陛下为了北耀国内五万万苍生承诺莫河,若韩潜真的发生不测,将莫河凌迟以平息东天国之怒。”
“你……”梁奕气痛难当,胸口郁闷,一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莫河,到时就算将你凌迟处死,以作为对东天
国的交代,也不代表东天国就会息怒,而不对我国宣战。”
“不会,只要有人承担不幸的责任,东天国不会对我国宣战。虽然东天国现在是牢牢地控制在韩潜手中,但是韩潜他是一
个赘子,这是非常致命的。他在,东天国内的卫道士一派不敢动弹,一旦他身死,东天国的权力架构将会四分五裂,卫道
士一派不会放过这个能东山再起的机会,到时……”莫河黯然叹息一声:“只怕韩潜所作一切功绩将会全数抹杀,还会背
上离经叛道、孽子坠心、罪有应得等污名,所以只要我这个在北耀国还有一些份量的前任国师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给足了
东天国面子,他们就不会为了韩潜这个不守赘道、夺权弄权的皇赘子开战。”
“莫河……”梁奕缓缓地走到莫河身边,慢慢地蹲下,直视着他那双纯黑得如黑水晶般的眸子,略带哀求地说:“你不要
为了这件也许不会发生的事来逼我作一个我永远不想作的承诺,好不好?”
“虽然不幸也许不会发生,但是万一发生了却是致命……”莫河眨眨眼睛,水晶般的眸子暗含雾气:“因为就如陛下懂我
一样,我也明白陛下将会在战争与我之间选择战争……所以我不得不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就来向你讨下这个承诺。”
“……到时候再说好不好?”我绝对不会让韩潜死在我国,绝对不会!
梁奕那张俊雅的脸上写满了哀求,让莫河不得不妥协:“……好。”
133
韩暮枫的日子过得很郁闷。
他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过着这种隐形软禁的生活。
莫河自辞官后,时间就空了出来,天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莫河也知道韩暮枫不待见自己,但是他若不亲自守着,又不放心,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莫河倒是很懂得打发时间,他把宁氏商行之前积压的事全拿到韩暮枫房里去处理。
人一旦有事做起来,韩暮枫那如芒刺在背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让他给忽略,只是韩暮枫就更郁闷了。
莫河处理宁氏商行的事可以不避着他,但是他要处理的事却是国家政事,不能不避着莫河这个虽已卸任,却仍然有着巨大
影响力的前北耀国国师。
所幸,莫河也很识趣,每天都会回避两个时辰让韩暮枫处理他要处理的事。但是他虽然回避,人却是呆在院子里,那种被
监控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地套着韩暮枫,让他抓狂。
这天天气很好,窗外的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浮云飘飘,柔和的光线自云层中透出,透过纱窗,照在坐在圆桌前的莫河背
上,明亮的光晕笼罩着他,更显几分沉毅。
韩暮枫看了看背对着他的莫河,翻了翻手中的诗集,心浮气燥,一句都看不进去。
因为他的腰上有伤,所以莫河对于他必须卧床休息这个医嘱实行到底,他是连坐起来都不许,这样的莫河实在让他在十分
恼怒中硬是蹦出了一分感动。
“答答答……”
莫河打算盘的声音响起,非常单调的木珠撞击,平日这声音总能让韩暮枫昏昏欲睡,不过,现在却是越听却烦躁,觉得这
算盘声比夏天的知了还烦。
“啪!”韩暮枫拿着手中的诗集对着放置在床尾的书架用力一扔,可惜扯动了肩上的伤,力道偏了,本该稳稳扔到书架上
的诗集很不幸地中途降落,与大地亲吻。
莫河回头,看了看了眼睛冒火的韩暮枫,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位殿下究竟在气什么。
莫河捡起诗集,递给韩暮枫:“殿下怎么了?想看什么书吗?我让人找来?”
韩暮枫没好气地接过诗集,随手放置床头,闭上眼睛,不理莫河。
莫河有些尴尬,有些无奈,返回圆桌,掀开帐本,继续对帐。
手熟练地拨动着算珠,却有些心不在焉。
韩暮枫究竟又怎么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停下手中的算盘,回头再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韩暮枫。
阳光轻吻着床上清雅美丽的人,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秀气的眉头微蹙,带着几分落寞,让莫河的心不由
揪起——这样的韩暮枫就像被折翼的天使,让人不忍,而这折他双翼的人竟然是自己……
“殿下。”
莫河温厚悦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韩暮枫的耳中,只是韩暮枫没心情理会他,继续闭目养神。
“殿下。”
当没听见。
“殿下。”
继续装聋作哑。
“殿下真是孩子气。”莫河轻轻地笑道。
莫河的激将法并不高明,但是从小到大,只有小莫说过他“孩子气”,只有小莫可以这么说他,别人不可以,他不许。
“阁下有事?”韩暮枫睁开眼睛,只见莫河端着一个棋盘站在他面前微笑。
“殿下,我们和解吧?”
莫河看着他不悦的目光,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大概又犯了他的忌讳,很识相地直入主题,免得纠缠在他忌讳的话题里。
“拿着棋盘来和解?莫公子还真是妙人一个。”韩暮枫扯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非常讽刺。
“拿棋盘来是想为殿下解闷的。殿下,来下一盘吗?”
“不了。本殿是伤患,下围棋这么伤神的事不符合静养的医嘱,阁下不是最在意这个吗?”
“殿下……”莫河真是哭笑不得,看来韩暮枫对他限制他不能随意乱动,要他按时休息很有意见。
莫河眨了眨黑若子夜的眸子,眸中流转着无奈且宽容的眸光,这样的莫河与韩暮枫心中的人又开始重叠起来,韩暮枫不由
侧过头,面向墙壁,盯着雪白纱帐:“那就下一盘吧,反正本殿无聊。”
韩暮枫的床很大很宽,莫河将棋盘放置韩暮枫的眼前,褪了鞋袜,也上了床,拿着几个大抱枕,小心地扶着韩暮枫靠了上
去。
“殿下觉得怎么样?”莫河不太放心地看了看他纤细的腰,轻声问道。
“你若是要问本殿舒服不舒服,本殿觉得这样靠着挺舒服,你若是要问本殿痛不痛,相信你也很清楚,本殿不会痛。”
“殿下……”莫河又无奈了。
“……放心吧!天天来看的大夫不是说我的腰伤好得差不多了?”
莫河点点头,将装着白子的棋盒递了过去:“殿下刚才说得有道理,下围棋的确伤神,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韩暮枫睁大眸子,瞳孔紧缩,刚刚拿起的温润棋子“啪”一声掉回棋盒,他的手微微地颤抖:“你为什么会
下?”
韩暮枫记得当年,他与莫川、夏修竹、莫儿由水路去凤栖城时,在船上无聊,常常弄些小娱乐,五子棋是其中之一,是莫
川教会他们的。
当时莫川还笑着说,这世上只有他才会五子棋,他要开宗立派。
134
莫河有些意外,听韩暮枫的口气,他似乎也会下五子棋。
可是,在他那一片空白记忆中,这五子棋的下法应该是只有自己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