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带笑说的这几句话,但朱希文却仍是听出了曹浩轩话中的寒意,他心中理亏,本就不欲与曹浩轩对着干,于是傻笑着
自被中探出头来,有些委屈的看着曹浩轩道“我父王已经帮你出气了,
不信你看我背上的伤。”说着,朱希文动了动身子,半个人便趴在了曹浩轩的大腿上,将脸埋进曹浩轩怀中,闷声道“看
到没,我现在还疼着呢。”
入眼尽是淤痕,背上青紫一片,竟无一块好肉,曹浩轩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戾气,似觉出曹浩轩的心疼,朱希文再次嚷嚷“
可某人偏偏没了良心,回了京城也不知来救我,白白让我受这许多苦。”说着,似真气不过了,张口便咬,曹浩轩吃痛,
忍不住在他脑瓜子上敲上一记,喝道“总没得轻重!”朱希文但笑不语,只是腻在他怀中哼哼唧唧的抱怨着,经过这些时
日,朱希文也明白了自己心意,以前因着曹浩轩的身份,故意忽略了心底的暧昧情愫,如今既然挑明了,那也没什么好遮
掩的。
他故意避开薛家姐弟的话头,只是撒娇诉苦,他不问,曹浩轩自也不提,只是哄着, 烛火昏黄,气氛暧昧,二人不禁都
有了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他二人在屋内情意绵绵,靖王在门外根须直立,气的鼻子都歪了。
曹浩轩来访,他心中本就不悦,不过想着曹明二人这次无功而返,曹浩轩定然不会轻易原谅那个孽子,而那臭小子心中仍
记挂着薛家之事,届时二人保不定会吵起来,到时断了这关系也未可知,便仍是同意让曹浩轩去“看望”朱希文,谁料那
臭小子只字不提薛家之事,只知胡闹调笑,耳听的房中动静越大,靖王再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
朱希文在曹浩轩身上早就尝过了甜头,食髓知味,自被逮回王府之后更是负伤至今,一直不曾出去胡闹过,如今情人在怀
,温柔如旧,不由的开始心猿意马,手下也越发不规矩起来,曹浩轩也不阻止,只是笑道“小候爷不是伤势未愈么?”
朱希文听罢嗤笑道“食色,性也。圣人教导,我岂能不从。”
话音刚落便听得房门巨响,比这声响更大的是靖王的怒吼“你个孽子!让你背圣贤书,你就只记得这句!?”
第 25 章
小候爷风流满京华,在此种时刻被人踢场子也不是一两次了,对别人他可以一跃而起,抬脚便踹,可这次来的是他老子,他也
只能悻悻的松开抱着曹浩轩的双手,一脸灰败的躺回床上去,他面上死灰一片,靖王脸上却是五颜六色,眼中怒火只恨不得将
这孽子烧成灰烬才好。
遇此情状,曹浩轩却只是微微一笑,面上不露丝毫尴尬神色,他起身整好衣物,直视靖王笑道“靖王来此正好,曹某有一事
相商。”
靖王强压下心头怒火,看着曹浩轩沉声道“请。”临走时狠狠瞪了朱希文一眼,吓的朱希文一哆嗦。
待二人都走远了,朱希文长叹一声,蹭到床脚拉开被褥,在床板上一阵摸索,随后竟抽出一块小隔板来,原来这床头有一
个暗格,朱希文怔怔的看着暗格之中,思绪显然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靖王再次回到朱希文房内时便见着幼子正对着床脚发呆,走近一瞧,不由再次面色大变。察觉到父王的怒视,朱希文苦笑
着自暗格中拿出边防文书,转手递与了靖王,靖王接过文书仔细查验一番,沉声道“你到底伪造了几张?”
“两张。”顿了顿,朱希文反问道“那薛家姐弟可有消息?”
靖王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怎的来问我,适才正主在这,你怎么不问个清楚?”
朱希文听罢苦笑道“父王何苦要取笑孩儿,你都不欲与浩轩作对,我又怎敢问。”
靖王挑了挑眉,面色不豫的问道“你可是怕了他?”
朱希文摇了摇头,道“怕倒未必,只是我不欲再因薛家之事牵连王府了。”
靖王听罢并未缓了面上怒意,只是冷笑连连“你连伪造办防文书都敢做,还怕什么牵连王府!”
“我伪造文书,就是不想牵连王府,”朱希文垂下双眼,自被褥间传出的声音显得飘渺含糊,“我又岂会不知明越派人盯
着我,我故意将假文书送与那些江湖人士,就是想让明越搜出来,届时他定会以此为由为难浩轩,但府上文书并未见少,
再查证出那文书是假的,浩轩又岂会放过他,惟有他二人斗的凶狠方有机会真正救出薛家姐弟,否则就凭那几个江湖人士
,又怎能从铁桶般的东厂大牢救出人来。”
靖王听罢惊诧莫名,怔怔看着幼子良久,方叹道“我还道你单纯懵懂,未料想你连曹浩轩也早利用上了。好好,你可真出
息了!”靖王说着一把撕碎了手中文书,冷道“就凭你这点小聪明,还想去算计他!曹浩轩岂是好相与的,你趁早给我收
了这小聪明,离他远点,否则让他回味过来,只怕你连骨头渣都没得剩!!”
朱希文偏头看了看靖王,苦笑道“我早就后悔了。”朱希文行事向来随心所向,不问其他,他看不惯两厂跋扈,兼之怜香
惜玉见不得美人受苦,故此便逞那英雄去救薛家姐弟,而此时他对曹浩轩已然有情,想着那人待已一片赤诚,自己却是为
了利用他才去接近他,心下又觉愧疚难当,看着被靖王撕成碎片的文书,朱希文叹道“撕的好,罢了,父王,你也不用告
诉我了,薛家姐弟此次若能逃出生天,也不是我救的,但若他们命苦被抓了回来,以后每年我朱希文定当去坟上祭拜的。
”
看着爱子一脸落寞,靖王叹道“你无需每年去坟上祭拜,那薛家姐弟并未被抓回来。”见朱希文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靖王不由好笑的想,其实他们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总之这辈子你们是无法再见的了,他们在边防之地无故失踪,想必幕
后定然有人操纵,还不知要用他们来做什么,但这无须告知朱希文知晓,就让他安心便好,转念又想到这孩子优柔寡断的
性子,还有那惹祸上身的妇人心肠,靖王不由的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拍了拍朱希文的脑袋,温言道“此事过了就过了,你
这般说,父王也放心了,但那曹浩轩……”
一听这个名字,朱希文赶紧抬头,看向靖王的眼中满是期盼与固执,靖王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和善,他叹了口气,
道“父王老了,也管不动你了,你大哥自小稳重干练,我便倚重栽培于他,你可曾怪过父王?”
见父王突然转了话头,朱希文一脸疑惑却仍是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怪过父王,父王深知我禀性,大哥那些事我断是干不
来的。”说着,似想到什么,朱希文孺慕之情溢于言表,“父王自小最是疼我,父王对孩儿的好,孩儿都记着的。”
靖王看着爱子笑的欣慰,“傻小子,父王要你记着这些做什么?父王只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便够了,本还想着要看你娶妻生
子,然后含饴弄孙,现下看来,只怕也是不能了,”说着,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性子,就是头倒毛驴,越
逼你越是要跟我对着干的,我只说一句,这曹浩轩身份尴尬,心狠手毒,你万不可跟他玩心眼,以后凡事能让则让,别跟
他对着干,本王不怕你笑话,我已老了,真要跟他对着干,只怕还斗不过他。你莫要惹火了他。”
靖王对朱希文纵然宠溺,表面上仍是一付严父模样,教训喝斥是经常的事,却从不曾这般姿态,一向威风凛凛的父王竟然
在服软,朱希文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靖王,半晌才道“父王,是不是刚才浩,曹浩轩对你说了什么?”
靖王扫了他一眼,再次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怎么,你还怕曹浩轩威胁本王不成,哼,纵然我现在只是个闲散王爷,也断不
是让人随意威胁的!”
朱希文眯了眯眼,道“那你们适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谈了谈你大哥。听他的意思,皇上似有把你大哥调回京城的想法,他让我早做准备。”靖王看着跳动的烛
火,笑道“虽说这朝中尚有空位,不过想落个实处,还得多多周旋才好,唉,不论曹浩轩为人如何,他办事的能力倒是真
让人放心的。好了,”靖王说着起身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好生歇着罢。父王被你吓了这么多天,也要去好好睡一觉
喽。”
看着靖王远去的背影,想着他适才那番话,朱希文不由眯起了眼睛,许久,方冷笑道“这算什么!”
第 26 章
靖王之语着实将朱希文气的不轻, 但待他缓过神来,却也明白了靖王话中之意,想靖王何等人物,性烈如火,骨硬如铁,刀架
在脖子上依旧谈笑风生的主,卖子求荣?朱希文冷笑两声,杀了他来的快些.他说这话,无非是给自己提个醒罢了,想这曹浩轩
权势滔天,自己一个空有爵位,手无实权的小候爷跟他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心里会如何看待靖王府?这南风之好,本是风雅
之事,位高权重之人狎妓蓄宠,不过落个风流之名,但自己与曹浩轩在一起,那风流之名最终落谁身上却未可知,想着那
年的言官之词,朱希文不由的攥紧拳头,更何况以父王的意思,大哥也许过些日子真就被招回京城了,届时便是真正身处
漩涡之中,自已若再与曹浩轩过分亲近,这靖王府只怕便会划到东厂一派了……
朱希文一夜未睡,脑中不断闪过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人待自己的好,自己非但知道,更加不舍,但,纵是不舍又如何
?一想到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便不由的面色发青,再想想靖王府与大哥的未知前途……朱希文苦笑两声,原来这世上终是
有事不能任性妄为的,他纵然对曹浩轩动情,却万不可能与父兄做对,更不能抹黑了靖王府的名声,看了一眼窗外刺目的
阳光,朱希文长叹一声,瘫在了床上,父王说的对,这孽缘,终是断了干净!
朱希文态度骤变,曹浩轩又岂能不知,但刻下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哪有时间去哄那小祖宗,刘焱定下的最后期限是为七天
,曹浩轩与明越二人心知肚名,莫说七天,纵是再给十七天也没法变出薛家孽种来,曹浩轩并不着急,他知道明越定不会
坐以待毙,他虽然晓得明越定会做件大事来揭过此事,但万未料到,明越居然胆大至此,故此听到那消息时,一向喜怒不
形于色的曹浩轩也不由失手摔了手中茶盏。
世人皆知,近年来皇上独宠珍妃,年头便从宫中传出珍妃怀有龙子的喜讯,虽然后来诞下的是位公主,却丝毫不减皇帝的
喜悦之情,更兼之有白云观观主算出公主乃是上清真人转世,特意下凡来助皇帝修道成仙的。皇帝闻此言对公主越发宠爱
,他不止一次对近侍道“朕有此公主,此生无憾事。”就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居然在今日清晨薨了,珍
妃当即陷入昏迷,至今未醒,皇帝震怒,责令彻查此事。此时朝堂之上,只怕是炸了锅了。
曹浩轩定了定神,扫了眼一脸苍白的张岩,起身走至门外,看着晦暗未明的天色,喃喃道“明越啊明越,你真是下了一步
好棋啊。”
早有御医验出公主死于鸠毒,当日公主身旁近侍23人全数带进了东西二厂,一番严刑拷打之后,西厂上奏,公主乳母乳头
上尚有残毒。这乳母本是珍妃心腹之人,断无可能谋害幼主之理,在西厂酷刑之下,乳母招出她昨夜偷溜出宫与情人私混
,今早方才回宫,见天色已晚,尚未净身便急急赶去喂公主,她身上若有残毒,那定是情人所为。待问出她情人是谁,西
厂公李笑不由大惊失色。
第 27 章
乳母的情人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罢了,不过仪表堂堂,相貌非凡,故此才让李笑勉强记住了,此刻想起那人的身份,李
笑不禁自太师椅上跳了下来.他在内堂来回走了几圈,面上表情诸般变换,终是喜上眉梢,连连冷笑道“好,好极了,天赐良
机,来人,速速备轿,去成王(二皇子)府!”
翌日清晨,天刚朦朦亮,皇帝在太和殿的怒吼便已撕碎了朝堂表面的宁静,诸君之争就仿若威力巨大的漩涡, 宦海浮沉
总要小心被这漩涡卷入其中,以防粉身碎骨祸及九族。看着窗外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雷霆暴雨,靖王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
疲惫与庆幸,“幸好你悬崖勒马,远离了那曹浩轩,否则此刻莫说品茗下棋,只怕寝食都要难安了。”
朱希文听言手中一顿,随即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何事?怎的三皇子就突然被削
去王位,关进了大理寺?他平日不是被称为贤王么,怎的现在又成了不法祖德,肆恶虐众了?”
靖王闻此言,目光复杂的看了幼子一眼,缓缓道出事情始末。
原来那乳母的情人正是三皇子的马夫,李笑连夜抓住在逃的马夫觐见皇帝,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那马夫一口咬定指使他
下毒的正是三皇子,皇帝由此震怒,本欲诛杀三皇子,但念在父子之情,废为庶人,终身囚禁大理寺。
听到此,朱希文不由皱了皱眉,疑道“三皇子是珍妃之子,皇上平日疼爱非常,如何只因那马夫一面之词,便做此决定?
”
靖王冷笑两声,道“还不是那玄道之言。”说着,长叹口气,再道“那白云观主当日除了说小公主乃上清真人转世外,还
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靖王抬头看了朱希文一眼,压低声音道“公主是圣上修仙引路之人,命盘与圣上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希文听罢恍然大悟,他小时曾与皇子们一道在宫中读书,那时`与三皇子颇为亲近,只是长大后不欲牵扯储君之争,便
慢慢疏远了,但心中对这豪爽大度的堂兄却是十分喜欢的,此刻听闻他的惨事,十分不忍,便以试探的语气问道“父王可
相信此事是三皇子做的?”
靖王冷笑两声,道“先不论三皇子为人品性,他又不是傻子。”
朱希文听罢撇撇嘴,嘟囔着“我倒觉着三皇子为人品性很是不错,为人豪爽大度,十分仗义!”
靖王听此言只差没笑出声来,他扫了朱希文一眼,声音满是嘲讽“为人仗义还任由那薛阳惨死?傻小子,他只是对你们这
些人仗义罢了。”见朱希文面色一窘,他摇了摇头,再道“此事圣上不单罚了三皇子,更是迁怒魏家,现在魏家已是树倒
猢狲散。你莫不是还想再把靖王府和你大哥扯进去!”
“我自是不会再做那事的,”朱希文摇了摇头,俄顷,似想到什么,再问道“那魏家难道就此倒了?平日里受三皇子恩惠
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些言官不是总念叨着说三皇子是贤王么,难道现下就无一人为其请命?”
“请命?保命都来不及!”靖王冷哼两声,道“魏家人已被关进了东西二厂,落在那些权宦手里,只怕魏延生不如死了,
唉,其实话说回来,不论目的为何,三皇子与魏延还是为百姓做了几件好事的,只可惜这储君之争,一朝失败,便是永世
不得翻身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身在其位,也不得不争。”朱希文皱了皱眉头,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