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羽不让路,太阳不肯放弃却也不愿伤了忠仆,突然惊于真相的嫦娥动也不动。于是天空中三个神仙僵持成一条直线,
直到被另一个柔柔的声音打破。
"十少爷,请息怒。"那声音说。
"彩羽?"
金乌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头。出现在他身旁的是只七彩雉鸡,转眼间化身为相貌仿似红羽的彩衣少年。那是彩羽,七彩的
公鸡神,最年长的太阳的侍童。彩羽用白布包裹着一只右眼,让金乌看了就心痛,他知道那眼也丢在后羿神箭之下。多
亏了那只眼,所以十个太阳中最沉稳懂事的长兄没死去,虽失去原形但还有一日气在,成为夜晚最亮的那个天体。
"你怎么来了?醒来了也没陪在大哥身边?"金乌语气陡然缓了五分。
"我是来传话的。"彩羽柔柔的说,"大少爷有话,希望您别再寻仇。"
一听这话,太阳化为人形,抓住彩羽急急地问:"什么?大哥他恢复意识了吗?"
"让您失望了,没有。"彩衣少年哀伤地摇头,"这是大少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交代,说十日闹天是他管不住,死伤惨重是
我们应得。我想就是这样......所以大少爷即使成了现在这样子、没了意识,常常旧疾复发失去光芒,还是要照耀夜空
赎罪......他坚持......"
太阳没有回答。七彩的公鸡神吸口气,缓缓情绪,又接下去说,"请别再寻仇,这话早就交代下来了,只是彩羽一直卧病
不起无法转告。若不是红羽......这是彩羽的疏忽,还请十少爷见谅。"
"大哥他......"
最小的太阳哽咽了语气,转头看向一旁空中悬挂的整轮明月。那死寂无神的白色球体曾经是光芒万丈、会说会笑的金乌
,曾经是十个太阳中唯一有点温情的神。若说除了面子问题之外最小的太阳有那么点为兄长复仇的意识,那九成九都是
为了长兄,不为别的。
"嫦娥娘娘。"彩羽依旧温文,转向泣不成声的嫦娥,"容彩羽建议,如果您不愿再回天上,我们大少爷身上可供您一
歇......他会很愿意......"
然后彩羽一哽,硬生生吞下差点出口的哭声,继续往下说,"请让大少爷以此给您赔罪,顺便......也跟我一起,陪陪大
少爷......"
彩羽冰雪聪明,他知道嫦娥没脸回去天界,又痛恨那个害苦了她的太阳而不愿活在任何有阳光的地方。果然没错,最后
走投无路的嫦娥只能听从彩羽的建议躲在月亮里独居起来。月亮上阴寒又寂寞,只有彩羽化成的七彩玉兔陪着她。那玉
兔成天不停地捣着药,听说他是希望有一天能让失去原形成为月亮的太阳重放光芒。
而就算放过嫦娥,光是后羿的下场就够最后一个太阳拍手称快了。后来失明的后羿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虽一度为倾慕他
的洛妃所收容,但又不小心射瞎了河伯,因为河神之怒横死在阴沟中。
可怜红色羽毛的公鸡,因为纵容主人的罪行,想替共犯的行为赎罪,从此甘愿在地上世代成为人类的家禽。每天公鸡要
呼唤太阳起床不说,他的后代还要成为人类食用的对象。
日子一久传说就分别着重于不同部分,远离了真相。有人说嫦娥气后羿与人私通才飞上天,有人说嫦娥不想让暴虐的后
羿长寿,也有人知道嫦娥是不想让逢蒙偷药,还有人说,嫦娥是自己想要长生不老。
众说纷纭,还好人们还记得一个没变的部分,温柔的嫦娥娘娘在月亮中非常寂寞,总是在八月十五这天哭泣,所以人们
在这天拜月。
而大家也还记得,嫦娥娘娘不爱鸡和太阳。
不信的话,下次仔细看中秋祭月的贡品,应该没有鸡吧?
***
"当然没有鸡,中秋节只拜月饼和柚子不是吗?"
故事说完了,辛艾仁转头看向一旁躺平的人形妖狐,对最后一句很有意见。对于这种批评白灵没有响应,它(他?)四
肢伸展成"大"字形,愣愣地看着天空。
"月圆,人团圆......"妖狐喃喃地说。
"嗯,所以你又讲了个乱七八糟不说,还把人拆散的应景故事。"辛艾仁好笑地回。
"啐!因为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是,你说的都有理。"辛艾仁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仰望头顶中秋的明月,"虽然说从鸡变成兔子是有点牵强......所
以玉兔是为了这个原因捣药啊?那个太阳真的没有恢复的一天吗?"
"不管有没有那天,彩羽都会等的。"白灵合上眼,突然不忍看头顶那光耀刺人的天体,"无论是一千年、一万年......"
辛艾仁从那话中嗅出了某种意味,于是他伸手摸摸妖狐的头,自然的仿佛那不是人形而是狐狸一样。
"寂寞的话,就赶快找你的主人吧?希望明年你可以跟你的主人一起赏月,说这个故事给他听。"他说。
"啊......希望啊......"
"好了!该回家啦!"兽医双手一拍,收拾起四周散落的垃圾,"你再躺一下醒醒酒,我去丢垃圾。回来就收拾走人吧!"
"好......"
于是辛艾仁走远去倒垃圾,在他的背后,白灵一双金眸在月下闪闪发亮紧盯着那不太宽阔的背影。末了,妖狐用人类听
不到的音量悄悄的说:"笨蛋......我们早就团圆了。"
重阳
九月九日重阳
农历九月九日,是我国传统的重阳节。重阳节又名重九节、茱萸、菊花节。依照五行阴阳之说九为阳数,九月九日月日
并阳,所以称为"重阳"。较早有关重阳节的传说,见于梁朝吴均的《续齐谐记》,日后演变成充满仙道色彩的民间传说
:
汝南县有个人名叫桓景,和父母妻子一家人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某年汝河两岸忽然流行起瘟疫,夺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桓景打听到东南山中住了一个叫费长房的神仙,为了替乡民除害,他在山脚下跪了七天七夜,终于求得费长房收他为徒
。
费长房给了桓景一把降妖青龙剑,教他仙术和降妖的方法。有一天桓景正在练剑,费长房走过来对他说九月九日汝河瘟
魔又要出来害人,要他赶紧回乡为民除害。并给他茱萸叶子一包、菊花酒一瓶,让他带家乡父老登高避祸。
桓景回到家乡依言照办,九月九日安排妥当后,他带着降妖青龙剑回到村中,等着斩杀瘟魔。不一会儿,瘟魔出水走上
岸来,抬头看见人群都在山上愤怒不已。瘟魔冲至山下,被酒气及茱萸的香味吓得不敢上前;一回头,又看见桓景抽出
宝剑杀来。
桓景和瘟魔斗了几个回合,瘟魔斗他不过,转身就跑。桓景"嗖"地一声射出了宝剑,宝剑闪着寒光,一眨眼就把瘟魔钉
死在地上。
从此汝河两岸的百姓,再也不受瘟疫的侵袭了。人们就把九月九日登高避祸的习俗,一代代的传到现在。
***
秋高气爽,明明应该是晴朗适合出去踏青的好天气,今年重阳节却下起了大雨,而且光大雨还不算数,风也大到不象话
。
这个亚热带岛屿从春末到秋初都算台风季,重阳节时刚好就是这样一个风暴夹杂着狂雨的好天气。
"啊!烦哪!刮什么台风?莫名其妙的天气!"
铁门拉下以防狂风的心爱动物医院里传来抱怨声,白灵变成了外貌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烦躁地走来走去。一旁诊所
柜台后面,辛艾仁正在清算最近收支,放任着不大的电视哗哗作响,由声音判断不要命的新闻记者们正为了饭碗在努力
报着各地风灾消息。
"白灵,冷静点。"年轻兽医安慰着妖狐,"台风几天就过去了,你又可以出去找人了不是?差不了这几天嘛!"
"才不是为那种事情在烦啦!"白灵不爽地回嘴,还在四处打转。
"那,难不成你怕台风?"辛艾仁语气中已经带了笑意。
"你又侮辱我!"白灵跳起来骂,"你以为我活了四百岁还会为这种风雨担心受怕吗?"
"很难说啊!上次半夜打雷你还不是吓到钻进我被窝、赶都赶不走?"
"那是......!"
白灵提高语调本来把算反驳,不过才开口又硬生生吞了回去--钻进被窝是目的,打雷只是借口。这种事情如果这时候自
己透露出来,他就真的是条笨狗。
"不管怎么样,年轻人。"少年摇身一变,成为白发苍苍留着长胡子的老翁,"今天是重阳节,你不觉得你该敬老尊贤一下
吗?不可以用那种嘲笑的语气对长辈说话。"
"啊?重阳节要敬老啊?"辛艾仁拿橡皮筋把钞票捆成一捆,毫不在意地掀动嘴皮,"白灵你这样不错喔,下次小区圣诞晚
会你就扮圣诞老公公好了?"
"去你的圣诞老公公。"白灵泄气地变回狐狸样,跳上候诊倚坐好,"我是不爽不能出去玩啦!明明上星期说好要去爬山的
......"
"台风是不可抗力啊!就别难过了。"辛艾仁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反正我从小到大没几个重阳去登高过,也没得瘟疫
嘛!"
"真难得你会主动提起传说的东西。"白灵一听到瘟疫就来劲了,"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其实重阳不登高根本就不会得瘟疫
,那个说法是骗人的。"
"喔?所以你又有什么比较合理的版本了?"
"当然有啦!听好了......"
***
很久以前,在河南汝南县附近住着一个小男孩。他的名字叫桓景,自小活泼又聪明很得人爱,只是有点异于常人的小能
力。什么小能力呢?例如说,刚有人死去不久的人家,桓景拜访时会对着空气说话;例如说,逢年过节时,桓景会说去
世的高爷爷曾奶奶在跟着大家一起围炉。
也就是说,桓景会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他长的可爱,这样的能力又没给人带来什么困扰,所以乡人们也
都没太放在心上。有时,还会请他帮忙传达死者的意思。
在桓景六岁这一年,河南地方流行起大瘟疫,夺走了不少人的性命。老人小孩首当其冲,成年壮汉也免不了。一时之间
人心惶惶、哀声四起。
一天晚上,桓景被窗外唏唏嗦嗦的声音吵醒。既然睡不着,小男孩就起了身下床,到窗边一探究竟。窗外满月皎洁,照
得大地一片银白,就在桓景的窗下,有一只白脚黑猫背对窗口坐着。
月光照得黑猫乌丝发亮,也清清楚楚照着一条猫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
"搞什么啊......"烦恼的声音从猫背影发出,"到底掉到哪去了?"
说着说着,黑猫又站起身,反复地在窗下走来走去,口中还不断念着。
"明明就是在这一带啊......"猫说,"奇怪......"
走着走着,黑猫又一屁股坐好,尾巴拍打几下,一滚翻在地上两只前脚抱头,揉着脸倒在地上。
"我惨了,这次一定会被骂死。搞不好还会被撤职查办......"
黑猫的声音好像快哭了,因此好心的桓景看了不忍心,终于出声询问:"喂!猫咪,你在找什么?"他问。
黑猫刚才忙着烦恼,压根儿没注意到窗内有人。桓景这一问话,吓得他跳起来,尾巴竖得直直的,全身毛都站了起来。
"不要怕,我不是坏人。"小桓景连忙安抚,"你掉了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帮你找?"
"人类啊?"黑猫不屑地眯起半只绿眼睛,"那东西人类又看不到,怎么帮我找?"
"唉,可是我的眼睛很好,可以看到很多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喔!"小男孩得意地说,"你跟我讲掉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代看?"
"讲了你也不知道。"黑猫冷哼。
"讲嘛!"
看着窗内桓景真挚眼神,黑猫一歪头,面对窗口坐下来。
"讲就讲。"他眨眨眼,"我掉了一本黑皮的书。怎么样?你没看过吧?"
"书啊......"桓景抬头看看月亮,认真地思索起来。
"就说你不会知道吧?"黑猫打个呵欠,搔搔耳朵,"好了很晚了,小孩子赶快去睡觉,不要浪费我时间。"
"啊!有了!是不是黑皮、白线、这么大,然后里面没字的书?"桓景比手画脚兴奋地说。
"什么?你看过?"黑猫又跳了起来。
不过显然桓景刚才兴奋过头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房间里睡觉的父母,大人疲倦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小景啊......三更半夜跟谁说话?"桓景母亲问。
"是只黑猫咪,他掉了一本书!"男孩认真地回答。
"黑猫哪会看书?"大人睡眼朦胧地说,"别说梦话了,快来睡觉。"
"可是他说掉了嘛......"
"够了!别跟其他人说!"黑猫的嘶声从窗外传来,"睡觉吧!笨女人!"
说也奇怪,黑猫话才说完,桓景的母亲就倒头睡着了。小男孩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回头很用力地骂黑猫。
"黑猫咪,你不可以骂我妈妈!"他说。
"别管那个!快跟我讲瘟神簿在哪!"猫焦急地跳上窗缘。
"不要!你骂我妈妈,你是坏猫,我不帮你。"桓景生气地说,"你不跟我妈妈说对不起,我就不跟你讲。"
"你有病喔?"黑猫气得张牙舞爪,"我讲话一般人又听不到!"
"不管!"
僵持半天,黑猫虽然满肚子不情愿,可是他拿一个六岁孩子没办法,那本书又对他那么重要......最后他只好对着床那
边大叫。
"对不起!你不是笨女人!赶快睡你的觉!"说完,马上转头问男孩,"这样可以了吧?快告诉我!"
"可以!"桓景满意地笑开脸,"你刚说的书,被王屠户捡走了!"
"怎么可能?"黑猫张大眼、竖双耳瞪着桓景,"凡人别说碰了,应该根本看不到才对。"
"可是那本书不是黑皮、白线,里面又没字吗?"桓景歪头,指指窗外不远处,"掉在那边树下面,王屠户说要拿回去记账
嘛!"
"听起来没错,地点也对。可是......啊!"黑猫恍然大悟,"一定是沾到脏东西现了形,才会被人看到捡走吧?"
"所以没错啰?"
"告诉我,那王屠户住哪?"黑猫焦急地说,"没有瘟神簿,我连人住哪都不知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他住哪吧?"
"噢,王屠户吗?我知道。"桓景踮起脚来指往远方,"你要从那边直走,再左转,然后走走走右转,再左转。靠旁
边......"
"够了够了,有听没有懂。"黑猫不耐烦地说,"你带我去。"
突然一阵风吹来,桓景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站在窗外了。
黑猫就在他脚下,绕着他的脚踝催他出发。
"哇!黑猫咪你好厉害!你一定不是普通猫咪吧?"桓景惊讶地发现这件事,边走边惊叹。
"少废话,快走。"猫急匆匆跟着桓景迈开步伐,口里还小声嘀咕,"普通猫会说话吗?白痴......"
"黑猫咪你说什么?"桓景没听清楚。
"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黑猫没好气的回答,"还有,别叫我黑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