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 上——端仱
端仱  发于:2011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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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原来趴在沙发旁的地板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知道在地板上待了一夜让他腰酸背痛。加百列撑着沙

发慢慢站起来,想走回卧房继续睡;还没走出半步却又重心不稳的往前跌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他的牛仔裤连同内裤一起

被褪到脚踝上。大概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到啤酒罐、塑胶餐具和其他莫名其妙物品组成的狼籍之中,散落了好几个使

用过的保险套。
他没有馀力多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下意识的将裤子再拉回腰上;慢慢的摸索回房里,爬上床倒头继续昏睡。
朦胧中,加百列彷佛听到阵阵铃声,让他觉得非常刺耳,于是下意识的用床单蒙住头。
铃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也疲惫的停止,接着咯的一声转而出现一阵不带感情的电子语音:「......请在信号声之

后留言,谢谢。」
「小葛斯曼先生,这里是安缇克艺术经纪公司,我是执行总监:奥克森。」话筒另一头的冷酷声音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希望您没有忘记今天的约会,因为我已经等了您两个小时了......」
合约 "9"
接下来的几天,罗伦斯沉迷在他的装潢计划里。一辆辆的货柜车鱼贯的进出,尼尔森先指挥着搬运工人将房屋内的家俱

打包,一一搬上货柜车;接着,再指挥工人以更细腻的动作将另一批货柜车上的古董家俱卸下,小心翼翼的搬进屋里。
艾萨克双手插腰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搬运工人不断地将包着气泡纸或厚棉布的物品搬进搬出,好像观察一列辛勤工作的

蚂蚁。一个工人不小心手滑,让一卷地毯沿着阶梯一路滚下;艾萨克看见地毯卷朝自己所在处逼近,下意识的抬高脚踩

住。
「脚下留情,大律师。」罗伦斯懒懒的说:「那是十九世纪初的Soumac地毯,挺贵的,你知道。」
艾萨克斜看了罗伦斯一眼。没错,他原本是很想一个大脚把地毯卷踢开的。迟疑片刻,他将脚放下;同时工人也慌忙的

跑过来将地毯抬走。
「布罗戴斯先生,你现在进行的这件事其实游走在违约边缘,这一点你和我一样清楚。」
「我只知道搬家要挑良辰吉日,不然会犯冲,倒是不知道还犯法。」罗伦斯夸张的挑高双眉,故意反讽的说:「既然这

样,就把我绳之以法吧。」
艾萨克沉默片刻,接着也以同样的讥讽回答:「不,律师的做法通常是告诉对方:『你会收到传票,我们法庭见』。」
罗伦斯皱起眉头,有些挑衅的看着对方。艾萨克又接着说:「在不动产产权还没完全厘清之前,你没有权力变更内在的

可移动产─也就是家俱、收藏、装饰、服装,任何东西─因为可移动产也会影响不动产的价值,更别提这些可移动产本

身的价值和产权......」
罗伦斯举起手故作无奈状的制止艾萨克,「大律师,我们开诚布公的说吧,这些动产不动产市价产权什么的,已经让我

很反胃了。实际上的状况是,我的秘书已经通知老葛斯曼的遗孀:金杰小姐带走房子内部的家俱装潢,她表示没有兴趣

,交给我全权处理,如此而已。」
「天杀的,布罗戴斯先生,你知道这不是问题的重点。」艾萨克说:「你该联络的不是金洁,而是加百列。」
「如果连你都联络不到你的当事人,请问我该怎么找他?」罗伦斯反问:「到圣母教堂请天使报信吗?」
「你看,我们不是回到了问题的源头?在徵得产权共有人同意之前,你不应该变更房屋内的可移动产!」
罗伦斯重重的拍了一下手掌,一脸有理说不清的不耐,「听着,我只说最后一次:我的确『保留』了这个房屋里由『你

的当事人』装潢的部分,只有清理我承购的部分,也就是由金洁......」
「布罗戴斯先生,你应该清楚这些可动产的产权不是从摆设的位置区分!」
「抱歉,我不想介入太隐私的问题。不过,我有理由相信『你的当事人』应该─」罗伦斯说话的同时,两个工人正好抬

着杰夫和金洁的伉俪巨幅油画经过他们面前。他们两个看了油画一眼,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通道。「─应该不在乎

这些物品。」
「而且,我只是将这些东西『暂时』搬移到我的储藏仓库而已。」罗伦斯说:「大律师,是你的当事人避不见面,而不

是我故意黑箱作业。」
「布罗戴斯先生,加百列已经失联好几天了,你完全不在意?」艾萨克问道,神色略显得忧虑。
「老实说,如果他发生任何状况的话,对我反而有利,不是吗?我刚好可以趁机并购他那个部分的产权。」
「布罗戴斯先生,请记得你正在和一个律师说话。」艾萨克瞪大眼睛,对于罗伦斯的坦诚似乎非常讶异,「你的一切发

言都有可能成为对你不利的呈堂证供─如果加百列有什么意外的话。」
合约 "10"
加百列包卷着床单蜷缩成一团,窝在床和床头柜之间的小角落。从他所处的角度望向窗外,可以看到一方纽约天空:一

如往常的平凡,颜色像洗笔水一样混浊;空气郁闷沉重,压得连天际线的建筑物都显得疲惫。
加百列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咬起右手拇指的指甲。才放到嘴边,就感到一阵刺痛,垂眼一瞄才发现所有的指甲都只剩

下原本的一半,并微微渗血。
已经连指甲都没得咬了,真惨。
「加百列!小少爷!」米榭猛敲着房门,「你倒底想把自己锁几天才爽?他妈的,别搞自闭!」
加百列又往下缩了一点。
「Party嘛,是意外啊!客人想见你这个屋主很正常,不是吗?我怎么晓得后来会变成那样......」
加百列捂住耳朵,双手略微颤抖。他刻意不听米榭说的话,这样他就不用回想在Home Party上究竟发生什么事。
「还有,你的面试失约了又怎样?可以再约啊!」
想到安缇克艺术经纪公司的执行总监奥克森打来的电话,加百列更是整个人瘫在地上,将头窝靠在膝盖上。他顿时希望

那是流沙、而不是原木地板,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毫无知觉的沉入、淹埋。
「那又不是全纽约唯一的公司,你可以去Christie's或Sotheby试试看啊,说你是谁谁谁的儿子,那里的人总该认识

你老爸吧!」
有那么简单吗?等你变成正式车手的时候,再来说吧。加百列心里这么想,但是他没有力气回嘴。好累,加百列闭上眼

睛,一直窝着让人昏昏欲睡。
「他妈的,你要我撞门进去吗?」米榭语带威胁,但是他不会真的那么做:集训开始之前怎么可以因为这种无聊理由伤

身。「哼,你总不能在里面锁一辈子,等房东来的时候,你还是得出来的!」说完,用力踢了一下门。
紧接在「碰」的撞门声之后,加百列听到另一声轻微的「Ouch!」,他开始庆幸当初坚持用实心橡木房门。
「去你的!」被踢痛脚的米榭在门外继续发飙一阵,突然电话声响起。「没这个人!」米榭对着电话大吼,然后用力挂

上话筒。「去死吧!」米榭回到加百列的房门口大声叫骂之后,脚步渐远,最后终于「砰」的一声,摔上大门离开了。
加百列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卧在地上。
过了十分钟之后,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电话迟迟没被接听,于是自动切进电话语音信箱:「......请在信号声之后留言

,谢谢。」
话筒另一端一阵沉默,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片刻之后,电话挂断,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尼尔森看着话筒,开始真正担心了起来。
合约 "11"
罗伦斯在全麦面包片上放了一层厚厚的Mozzarella,再铺上黑甘蓝馅,接着将面包放进烤箱里加热;然后从冰箱中拿出

水煮鸡胸肉,切碎,放进萝蔓叶、芝麻菜、番茄组成的沙拉里,淋上一点橄榄油和香醋。在此同时烤箱当的一声,将面

包加热得恰到好处:他的晚餐完成了。
房屋的装潢工作持续进行中。在此期间,罗伦斯的生活空间暂时以后半部没有更动的部分为主。由于餐厅也在装潢范围

之中,罗伦斯便一切从简的在厨房的餐桌用餐。坐下之后,罗伦斯打开电视的新闻频道、拿了财经晚报,准备享用他的

晚餐。当他正要拿起面包时,突然间电话铃声大作,「是......」他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才注意到声音的来源是墙上的

电话。
罗伦斯不甘不愿的走去接起电话,「我是罗伦斯,哪位?」
电话彼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罗伦斯又问了两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干脆的挂上电话。
「布罗戴斯先生,您想用餐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尼尔森走进厨房,看到餐桌上的食物,连忙说。
「没关系。对了,你也还没吃吧,要不要尝尝看?」罗伦斯到料理台旁又准备了一份面包。尼尔森很客气的摇摇手,说

怎么能麻烦老板;罗伦斯笑了,「不用那么拘谨,我和老葛斯曼先生不一样。」
尼尔森于是带着恭谦的微笑接受,并走到料理台边看着罗伦斯准备。「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尼尔森问道:「我

刚才似乎听到电话铃声。」
「没错。」罗伦斯将面包从烤箱中取出,放在盘子上,递给尼尔森,「不过没人答话,大概是谁打错电话或恶作剧。」
「原来如此。」尼尔森看了电话一眼,彷佛不在意的回答。接着他尝了一口面包,赞赏的点点头:「不是恭维,真的非

常美味。」
「这是我的家传配方:义大利家常菜。」罗伦斯有些得意的说:「我母亲是义大利人。虽然我的外型完全继承挪威籍父

亲那一系。」
「卡蜜儿......第二任的葛斯曼夫人也很喜欢下厨。」尼尔森微笑着说:「少爷小的时候,总是跟着夫人在厨房或夫人

的工作室里团团转......」他的思绪似乎回到往日时光,「......那是这栋房子最美好的时光。」
罗伦斯瞄了尼尔森一眼,沉默不语。只是回到餐桌上继续享用他的晚餐。
不知道又昏睡了多久,加百列才再度张开眼睛。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开始觉得有点饿,可是懒得动。继续赖在地上发呆

,他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只能凭天色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窗外的天色幽暗,但并非全黑,所以应该是接近傍晚时分─或者凌晨,加百列心想。然而对他而言,就算知道时间又怎

么样?反正什么也不会改变。
他突然很想上厕所。饿可以忍,但是小便不行。然而他还是挣扎了很久,才勉为其难的决定应该去厕所。静静的等了一

会儿,确定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米榭不在。他慢慢的站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上了厕所之后准备回到房里继续自闭。来到厨房,加百列喝了一点水,依旧什么都没吃:他有点饿、却没有半点食欲。

通过客厅时,他注意到电话答录机的红灯闪个不停;按了播放键,发现有二十多通留言:其中三分之一是艾萨克打来的

,有几通是银行的通知,听了之后让他更沮丧;还有无聊的寒轩电话。剩下的几通,却是无话的留言;直到最后一通,

在冗长的沉默之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少爷,大家都很担心你......」
加百列蹲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把留言倒回,又听了一次。接着,按下清除键,去除所有的留言。他继续蹲在那里,闭

着眼睛,把头埋在手臂之间。
这可能是他唯一可以求救的机会。
加百列将电话拉到地上,看也不看的,按了一个电话号码。他忐忑的握着电话,话筒里传来铃声,一声、两声、三

声......终于有人接起电话。
「我是罗伦斯,哪位?」
加百列觉得心脏几乎从胸口跳出来。他什么都没有说,立刻把话筒一丢,冲回房间里,再度锁上房门。
合约 "12"
尼尔森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找加百列,得到的结果总是一样:手机关机、电话没人接;不然就是一个说话带着法语口音

的人很没礼貌的回话。
尼尔森依稀记得加百列跟他提过这么一个朋友,当储备车手什么的。尼尔森只见过那个人一次,很显然的又是个看中葛

斯曼家的财力而亲近加百列的人:加百列从小到大,尼尔森看过太多这类型的「朋友」在他身边出没。现在,加百列在

这些「朋友」眼中的唯一优势已经不存在了,尼尔森恐怕加百列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得太友善的对待;这对于遭逢双重变

故的加百列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几乎确定那通无言的电话是加百列发出的求援信号。
过了午夜,尼尔森忍不住又拨了电话找加百列。这一次电话不仅没人接,根本不通,话筒里只传来嘟嘟嘟的断线声。
尼尔森挂上电话,神色凝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晚了,还没睡?」
罗伦斯注意到厨房还亮着灯,于是走过来。听到他的声音,尼尔森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一贯的专业表情。「布罗戴斯先

生,谢谢您的关心。我过来喝些水,非常抱歉吵醒您。」
「不,我没那么早睡。」罗伦斯的手臂下夹着一叠文件,微笑着说:「现在通常是我追踪亚洲股市的时间。」
「需要帮您准备一些咖啡吗?」尼尔森问道。
罗伦斯摇摇头,「我向来不容易入睡,而且浅眠;咖啡还是免了。」
「那么......一些助眠的东西呢?」尼尔森想了想之后,继续问了:「花茶?洋甘菊?蜂蜜牛奶?」他打开储存柜,在

摆放整齐的瓶罐之间翻找,「......哈,原来在这里。」
「有个非常适合您的东西。」尼尔森面带微笑的拿出一个紫色瓷罐,「薰衣草茶,普罗旺斯原产。」
罗伦斯点点头,他不是草本治疗的爱好者,但他更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这是去年圣诞节时,少爷带回来的。」尼尔

森在玻璃茶壶中放进一些薰衣草,「那阵子......葛斯曼老爷患了严重失眠症。」
刚好是大都会银行财务最吃紧的时候,罗伦斯记得很清楚,因为他正是在圣诞假期之后完成股权收购。「紫色的薰衣草

放紫色的瓷罐......」罗伦斯顺手将瓷罐拿过来,才注意到这个乍看下彷佛通体紫色的瓷罐上,其实以细致的卷草花卉

浮雕装饰;将瓷罐翻过来,从罐底可看出已经有些年代,应该是个Art Nouveau的精品。罗伦斯挑了一下眉头,他认识一

票会出高价搜罗Art Nouveau艺术品的人,而这个瓷罐竟被当成日用品放在厨房里。
「少爷是个不会隐藏的人。」看到罗伦斯的表情,尼尔森多少猜出他的想法。「......从个性到价值观,每个方面都是

如此─您的薰衣草茶好了。」
「谢谢。」罗伦斯从尼尔森手中接过茶杯,同时揣测着他的意图。
「我记得,他小时候唯一一次和同学们玩捉迷藏,他小心翼翼的躲在储藏室里面等着当鬼的人来找他。因为他躲得太隐

密,直到放学了,当鬼的小朋友都没找到他。等到小朋友们纷纷回家了,他还在储藏室里躲着。」尼尔森回忆着,「到

学校接送他的司机等不到人,急忙联络家里;那天老爷不在,卡蜜儿......也就是葛斯曼夫人非常紧张的赶到学校,还

以为是绑架事件。结果终于在储藏室里找到他,哭着睡着了。从此之后,少爷再也不玩那一类的游戏。」
尼尔森非常肯定的说:「少爷不喜欢、也不会捉迷藏。」
罗伦斯轻啜了一口薰衣草茶。他明白,尼尔森看似不经意的再三暗示,目的就是希望他重视加百列失联的严重性。他叹

了一口气,「......还是联络不到他?」
尼尔森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手机、电话都不行。」
「到他的公寓找过了吗?」罗伦斯问:「他有没有其它能去的地方?」
「梅尔律师派人到他的公寓问过,没人应门。而房东又在瑞士,下个月才会回来。」尼尔森沉思片刻,摇摇头,「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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