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哀董根本用不着，更何况，就算心中有那把尺，也不一定就活得比别人好。」

「你处处为他说话，难不成他做了什么让你非常认同的事？」燕行云不解，这个勾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曾做过

大奸大恶之事，至少，从他收养阿青这件事来看，他还是有善心的。

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事，逼得他不得不堕入此道吗？

「哼。我才没替他说好话，他可是个喜怒无常的恶魔呢，只不过，我欠他一条人命——我的命。」眼睛望向什么都没有

的远方，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他可以尽情的回想比这还黑暗的过去。

「他救过你？」

【第九章】

「你想知道哀董为什么救过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才会造就我这样的个性？」勾萦曲膝，在黑暗中他彷佛

可以看到燕行云充满好奇的脸。

这张脸并不特别英俊，但是他很喜欢，也打算一直喜欢下去。

「嗯。」燕行云下意识点头，虽然四周黑暗无比，但他总是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嘿嘿，不告诉你！」

下一秒，燕行云的脸涨红，他没想到勾萦在这种时候也能赖皮，亏他还那么认真地想了解他——对于勾萦这种人，从极

度讨厌到想了解他，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也不稀罕！」正想扭过头去不理人，却又感觉到对方的手摸过来，燕行云眉一皱，就要挥掉毛毛手。

「行云！你想不想出去？」勾萦问道，语气显得异常兴奋。

「啊？可以吗？」门已经从外头锁起来了，这门又是钢制的，难不成他随身携带重型武器？

「当然！我常常在这里关人，在这里待上三天就得饿上三天，虽然饿个几天没啥大不了，但我担心你的身体及外头的阿

青。」

常常在这里关人？果然！这个勾萦不是个好东西，被关到这里简直是自作自受……燕行云的脑子还在骂着人，身体却让

人一把拉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要带你出去！」勾萦从怀里掏出一把特制钥匙，亮晶晶的，就算在黑暗的环境里依然可以看到它发亮的样子，看的

燕行云眼睛都发直了。

「这是？」

「钥匙。嘘……」轻轻地把食指压在对方柔软的唇上，要是换了平时，现在八成已经被甩了一巴掌，可是现在燕行云却

只能愣愣地接受。

「小声一点，要是让外头看守的人听见了，我们就走不了了。」勾萦也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故意把人往门板上压，手中

的钥匙往门中间一放，那精钢做的牢门就应声而开了。

燕行云背躺在钢门上，门一开，他就不由自主往后仰，勾萦眼捷手快伸手一捞，人就躺在他怀里了。

「小心。」不等燕行云借机发火，勾萦巧力一施，就将人给托了起来，并在对方手中塞了一把轻巧的铁器。

「拿着，如果有需要，就用它脱险。这里是是非之地，就算出了事，哀董也不敢张扬的。」

燕行云五指收拢握起，这才明白勾萦说的是什么，这是一把枪。

「我们只要能够离开就行了，何必……」何必动用武器？再说，他用惯的向来是狼牙棒，现在要他拿枪，这不是强人所

难吗？

「拿着，这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用。好啦，我们现在去接阿青，然后离开这里。」

燕行云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力拉住了勾萦：「就这样走，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你甘心？」

留在这里只是被关个三天，出了这门，面对的就是「追凤楼」一切的势力。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庇护的势力，如果那姓哀的动怒要追究到底，那他们是不是连命都会丢了？

「唉，你真以为只是关个三天这么简单？我在这里待了八年了，他第一次关我。」这惩罚，是在警告他僭越了本分，他

们之间曾经有的信任，禁不过那小小的冒犯。

「啊？」这是什么意思？燕行云似懂非懂，他实在看不透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他以为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惩罚，虽然藐

视人权，但也没严重到要勾萦放弃一切。

「以后有机会我会跟你解释，现在，请你相信我！」勾萦再次伸出手，期待着对方握住。

燕行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里是是非之地，他听信了眼前的是非人，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不过，他明白，再重要

的磨擦与误会都抵不过他们三人的命。

手，心甘情愿握住。命，似乎也交出去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鬼！」阿青怒吼，背后传来枪响。

靠！他才几岁啊，为什么就得在枪林弹雨中求生存呢？事实证明他跟的不只是个变态的家伙，更是个流年不利的白痴！

「你这小鬼不要废话了，快！掩护行云！」勾萦从唐装下摆摸出另一把手枪扔给阿青，吓得阿青目瞪口呆。

ＸＸ的！就算看过无数外国电影也不代表他就会开枪吧？这老家伙脑子烧坏了是吧？！

「我不会开枪！」然后有人从他脑袋一巴掌打下去，疼得他眼泪直流。

「笨！洋片看那么多却连枪都不会开！让我来！」勾萦把枪夺走，一回头「砰砰」两声，两个人倒地。

哇！枪神！阿青的双眼随即充满崇拜，这老家伙要是去黑道混或是去杀手组织工作，前途不可限量啊——

「死小鬼你不要命啦？！眼睛看前方啦！腿那么短就跑快一点啦，要是落单我可是不会等你！」燕行云在前头开路，他

负责断后，阿青则夹在两人中间，兴奋地哇哇乱叫。

呿！都什么时候了还乱发花痴！要是耽误了逃跑的时间，他就把阿青这臭小子抓来炖汤！

「知道我腿短还不等我一下——」

拜托，他只是个七岁的小鬼头，怎么可能跟大人比百米赛跑呢？更何况那两个腿又超长，他追得气喘吁吁都快断气了，

前面的人依然游刃有余还能回头开枪，哇哩咧，他们怎么就不多体谅体谅他啊？他才七岁啊，呜……

然后，他被人捞了起来，阿青抬头一看，是燕行云。

眼泪差点飙出来，呜，果然还是大哥哥有良心，才不像那个老家伙见死不救，感激的眼神激射而出，期待对方收到。

「阿青，抱紧了！」

燕行云手里抓着阿青良心发现还给他的狼牙棒，左一击右一击，横扫千军。果然还是他的狼牙棒比较顺手，缺点就是他

没有余力去抱阿青，只能靠阿青攀着他的身体。

勾萦看到阿青一整个人攀在燕行云身上，整张脸都青了，手中的枪对后头的追兵更加不留情，他的眼角余光瞄到某间房

间，心里盘算着那人究竟会不会出来……

手枪里装的是特制麻醉药，再六发子弹匣就空了，要是哀董不出来，他肯定闯得出去。

哀董啊哀董，多少也给我一点薄面吧……千万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直到搭上出租车前，勾萦都还不太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逃」出来了！从那个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家」逃出来了……现在

茫无头绪，不知何去何从。

「我们要上哪里去？」燕行云钻进来，车门一关上就立即吩咐司机开车，阿青也紧张的往外探望有没有追兵。

勾萦一愣，要上哪儿去他早就想过了，而且除了投靠那个人以外，他也没其它选择……可是，这是拿别人的灾难来换自

己的安乐。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啦？

燕行云跟阿青的眼睛都望着他，是他带着他们两人出来的，闯下这样的祸，就算他不顾自己，也得顾这一大一小，害人

就害人吧！反正那两人之间的冤孽也非他可以排解。

也许，这是他们的转机也不一定。

燕行云看着窗外的树林一排一排从眼前飞掠而过，这里是深山，他们从家里简单收拾一些行李后就直奔这里，勾萦说要

带他们去见一个人，一个可以救命的人。

该不会是神仙或是妖狐之类的人物吧？这种深山里，怎么可能会有房子呢？方才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唇舌，加上一大把的

钞票，才让出租车司机同意把车子开这么远。

「喂。你到底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啊？」阿青在他怀里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从昨晚闹了一夜后也没合眼，现在

也是累到一躺下就能睡死。

「就快到了。等到了那里，你们要睡多久就睡多久，就当是度假吧。阿青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他请了一星期的假，我们可

以安心的待在山里。」

森林的尽头处终于隐隐出现一栋房子，燕行云睁大眼，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居然真的有房子，而且还有电——刚才一路

上他都没看到电线杆哩，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电？

像是看穿他的疑惑，勾萦笑着为他解释：「屋子里头有大型发电机，屋后有一口非常干净的井水，还有一片菜田，每半

个月会有一个老人家固定来补充必需品，如果说台湾有哪里是最适合窝藏犯人的地方，我想除了这里也没别的地方了。

」

不愧是勾萦，就连准备跑路的藏匿地点都这么周到，看那栋房子的外表相当精致典雅，就知道主人在它身上花了不少钱

。

「这房子是谁的？很漂亮哩。」

「喔，本来是我妈的，现在留给我了。」甜甜一笑，彷佛方才燕行云那句惊叹的话其实是在称赞他很有品味很有眼光。

当然啊，有怎样的老妈就会生出怎样的儿子。

「……」果然很有奢华的风格，燕行云顿时无言。

等到出租车司机停在屋子前面时，他立即抱着阿青下车。坐了这么久的车子，腰骨都酸了，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孩子。

脚才刚踏地，屋里的人就迎了出来。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人，一个男人。不是特别美、也不是特别媚，只是，晶莹剔透。

一双清澈的眸子彷佛看得见心底，不见波纹，然后，男人笑了起来。

男人对着勾萦笑，他迎了上来：「我没料到你来的那么快，还不到一年吶。」

勾萦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比较苦，经过一晚的折腾，他现在又饿又累，一身的狼狈活像流浪汉。

「我也不想，可是我需要你救命，你答应过我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讨这份人情，但哀董抓狂了，无论如何，他也

得拖着这人出去搏一搏，大不了两败俱伤。

燕行云想起勾萦在路上说过，这里住着一个可以救他们命的人，原来，就是这个男人。他是神仙？妖狐？虽然晶莹剔透

，但不见半分仙气与妖气，这里浓雾虽重，但也没到鬼影幢幢的地步。

莫非……

燕行云不愿细想，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与他无关。

「我知道。」男人只是轻轻一点头，然后，他看向燕行云，朝他微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燕行云猜想，对方大概看到他抱着小孩也累了，要让他早点进去休息，于是他把司机、男人、勾萦以及行李全都抛在脑

后，进屋去寻找柔软的床。

一觉醒来，他发现阿青在看着他，勾萦跟男人都不在身边，心底，有一点点的失望。

「我终于知道老家伙为什么喜欢你了。」阿青像个老学究一样，努力研究着燕行云这个人的特点。

人小鬼大，燕行云失笑，这小家伙又怎么能明白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爱？他不是比任何人都要愤世嫉俗的吗？

「喔？你不觉得很奇怪？勾萦是男人，他喜欢的应该是女人才对。男人喜欢男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这个孩子被勾

萦这个怪人扶养，将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奇怪啊，以前我觉得恶心，老家伙就逼我看一些更恶心的影集！差点吐死我……幸好我跑去问了店里一些人，他们

告诉我，这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种，不是每一种都喜欢异性。」

不用想也知道恶心的影集是什么东西，燕行云感到一阵恶寒，这家伙到底对阿青做过多少过分的事啊？

「是，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人，其中一种就是只喜欢同性的人。」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有些羞耻有些排斥，但不可否认，

他也是其中一员。

「那你喜不喜欢老家伙？」阿青突然一问。

燕行云身体一僵——不喜欢，这是他第一个反应，然后接下来是一种茫然的感觉。

即使他喜欢同性，但还是有选择权的，他才不会喜欢上勾萦那种人。

「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燕行云忍不住斥责。

「喔？你才不会把我当成孩子！大人都不跟小孩讲理的，可是你却跟我说道理。」

那是因为从小到大除了不得已动用暴力外，其实他比较喜欢说之以理。

「不管你是不是孩子，这都不是个能够跟你讨论的话题。」正在犹豫着该如何跟阿青解释他对勾萦的感觉时，正主儿已

经从外头走进来。

「睡美人，醒啦？」勾萦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就披在身后，全身又是一副清爽漂亮的模样。

「嗯。那位先生呢？」

「他走了。」勾萦坐在床边，随手拿来一条毛巾开始擦头发。

隐约猜得出那男人是去哪里了，燕行云难免有些担心，虽然不认识他，但是那个男人干净清爽得不可思议，就这样送入

虎口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他会没事吧？」

勾萦柳眉一竖，佯装生气：「行云！现在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事？老是关心他人我也会生气的

！」

这人吃的是哪门子醋啊？他可没有喜欢他，这么关心他干什么？更何况，他人现在不就好好坐在自己面前吗？好手好脚

的，没受伤也没葛屁，计较什么？

「你被枪打中了？被刀砍到了？还是你得了癌症末期？」

勾萦越听脸越绿，这燕行云也太过分了，他只不过抱怨了一句，现在居然被顶了三句，忍耐！再忍耐！要追到心上人才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看哀董就知道了，他如果不想弄巧成拙的话，就得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

「嘿嘿，那也没关系，要是受一点小伤、生一点小病就能够得到你的同情与怜惜，要我下地狱我也甘愿……」

燕行云忍不住翻白眼，肚子里隐约传来饥饿感，与其留在这里跟他拌嘴，不如去找吃的比较实在。

「这位好心人，如果你要自讨苦吃我不反对，但能不能麻烦你让条路出来，你挡到我了。」就这样横亘在床与门口之间

，这人的神经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条。

「行啊，想过去就得亲我一下。」勾萦逮着机会就努力吃豆腐，闭起眼睛把红唇往前送，就等着心上人把红唇印上来…

…

燕行云当机立断，五指神功发挥到最高点，「啪」一声过后，对方引以为傲的漂亮肌肤上留下了五指红印，然后燕行再

牵起阿青，用力一脚踩过「障碍物」。

阿青回头，同情之余忍不住掩嘴偷笑，却不巧让痛到打滚的勾萦给看到了。

死阿青！给我记着！

小屋里有厨房，还有一个小冰箱，里头冰着男人尚未煮完的食物，燕行云检视了一下，决定把所有的食材搬出来煮。

「要煮这么多啊？」阿青瞪大眼，虽说他们有三个人，但是老家伙的食量向来不大，他也吃不多，如今看那分量约四到

五人份，这样吃得完吗？

「嗯，从前晚到现在都没进食，我肚子饿扁了。」其实只不过是煮一大锅汤面而已，只是里头加了很多蔬菜以及菇类，

所以看起来很丰盛。

「啊……我昨晚只觉得好累好累，只想睡觉，现在你一说我肚子也饿了……」从前晚开始逃亡时就没有再进食，昨晚也

是一躺下就睡着，根本没想到肚子饿这回事，现在一回想，他的肚子也饿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