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萧圣昕倒向吕言威的枕头，满是吕言威味道的床单、枕头，还有棉被，满满的都是依赖，淡淡的烟味、还有敲打键盘的声音，萧圣昕很不甘心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吕言威在而安心起来。

「同学会故意跑过来，问我如果他喜欢我的话怎么办，然后马上跑走。」

「你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只能看着他们明明很故意的跑过来，然后又离开。」

吕言威点点头，手指没有停指敲打键盘，看过去类似是整理表格之类的，还有几个及时通讯的视窗。

「那感觉很糟糕……」

「小昕，你知道我怎么做吗？」吕言威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很开朗的音色，彷佛声音里有笑容一样温暖的中低音。

「嗯？」

悸动 （55）

「你没办法这样做，因为你不想表示身份，不过因为我一入学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我是同性恋了，所以我想掩饰也没办法。」

「咦？」

「每次同学跑过来对我说觉得他怎么样时，我装得就比对方更热情的想追求他的样子，然后你可以想像看看，那些人脸上的笑会突然变得很僵硬，然后开始试图找藉口赶快跑开。」

萧圣昕看着吕言威的后背，从声音中听得到吕言威整正笑得得意。

「因为我从大一就开始当干部，所以手边事情都很多，想要来开我玩笑的人通常都会被我拉下来陪我做无酬劳工，然后我不时丢个几句语意不明的话或做一点暧昧的动作，大概几个月后就没人想再试了。」

「不会被讨厌吗？」静下来后开始觉得会冷，萧圣昕拉起吕言威的棉被往身上盖，不自觉的蜷缩起身体，轻轻磨蹭有吕言威味道的枕头和棉被。

「会啊，之后开始有人恶意攻击，经过我身边时突然骂一句。结果刚好有老师上课突然问我为什么高中要打老师。」

「咦？为什么？」

「被发现了。」即使事情早就以经过去，也已经看开了，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失落：「高中的男朋友，那时我们在教室里……然后被班导师发现，他很生气不断骂我们，然后我也很生气，就挥了老师一拳……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升大学后这件事也跟着传过来，所以老师和同学很快就都知道我的事情了。」

萧圣昕默默看着吕言威，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时候讥笑他反正也不缺对象的话，是有点恶劣。

「所以之后同学就不敢对你怎样了？因为你打过老师？」

「嗯……那只有阻止女同学这样做而已，男同学还是很想试试看，不过怎么可能全都去在意？这样迟早会把自己气死。」

转过头来，吕言威对着窝在床上的萧圣昕微微一笑，带着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事的表情，好像不曾有过阴影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萧圣昕觉得自己的脸又热起来了。

每次脸红时萧圣昕的眼里都会布上一层水光，很漂亮。怎么看都很单纯很容易被欺骗的样子，自尊心却强得不得了又很容易紧张。

却让吕言威不断觉得很可爱。

觉得很可爱，所以吕言威又再次靠近萧圣昕，坐在床缘轻轻压下上半身，手指轻轻梳着柔软的黑色浏海，心里有点意外萧圣昕竟然异常乖顺的让他触碰。

看着吕言威不断靠近，萧圣昕发现自己无法保持平时的戒心，竟然有就算让吕言威摸一下也无所谓的想法，除了脸很烫，呼吸也变得很不平顺，空气似乎怎么样都无法通到胸腔。

无法否认他是期待吕言威靠近的，不知道要靠近到什么程度、这么靠近是要做什么，但他是很希望吕言威能靠近他。

至少不要像这些日子一样疏远。

吕言威缓缓将脸靠近萧圣昕，每接近一点距离都当作是再挑战一次萧圣昕的底限，当两张脸已经接近到视线变得模糊、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时，连吕言威都觉得惊讶。

嘴唇在看不到的角度下其实相当接近，但是并没有真正接触。吕言威垂眼看着萧圣昕的脸颊停顿了一下，因为决定要节制、别再让萧圣昕无意义的紧张而缓缓离开，却没有发现萧圣昕将脸稍微凑前。

悸动 （56）

亲吻最后落在萧圣昕的脸颊上，不至于太令萧圣昕太失望，却在心里偷偷戳了一个小洞。

亲过一次后，又再亲一次。虽然想亲在嘴唇上，却不想让萧圣昕再制造太多不必要的烦恼。

又偷偷的，偷偷的戳了几个洞。

「明天……」轻微到几乎是气音的音量从萧圣昕口中溢出，因为紧张而带着一点不容易发生的颤抖，语气缓漫而不确定：「上课时坐我旁边吧？」

没敢看着吕言威的脸，萧圣昕知道自己很难直视吕言威带着难以言喻灼热感的视线。

「确定吗？」手指依然轻轻卷绕着浏海玩，指背同时缓缓摩梭着软嫩的脸颊，吕言威再一次在心底惊讶萧圣昕完全没有抵抗的乖顺。

因为太不寻常了而让吕言威开始猜测萧圣昕究竟为什么如此顺从，应该要很有精神大骂的人却像是快睡着了一样的躺在他的床上。

「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萧圣昕静静的拿下眼镜后将脸埋进棉被中，让吕言威只能摸到他的头发，在温柔的抚摸里终于缓缓点头承认。

「我坐回你身边，同学稍微平静的好奇心会再度复发喔，你确定吗？」

这次萧圣昕点头得比较快，几乎没有犹豫。

「那别人问起来怎么办？」

把自己埋在棉被里的人僵了一阵子后又不甘愿的把头探出棉被之外，可能是棉被里闷出来的、也可能是真的害羞，让萧圣昕的双颊都泛着淡淡粉红。

不是不甘愿的眼神，而是很必须承认自己想法的而感到别扭的模样，让吕言威的微笑渐渐加深，心里仍然不断觉得很可爱很可爱。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的亲上萧圣昕的嘴唇。起初生涩甚至于很紧张的反应让萧圣昕的回吻变得有点僵硬，但亲吻中吕言威感觉得到萧圣昕也在学习怎么回应他，吸吮着萧圣昕柔软的嘴唇，也被这样柔软的嘴唇所吸吮。

吕言威压低身体并将手探入棉被中拥抱住萧圣昕，一手紧压着萧圣昕的后颈，将亲吻逐渐加深，有点喜悦的发现萧圣昕已经不会一再逃避他的舌头而变得有点放肆。

「唔……」

两人的鼻息渐渐变得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应该是抱着对方肩背的手缓缓向四周游移抚摸，吕言威仍然紧压着萧圣昕的后颈不放开，直到萧圣昕身体失去力气、呼吸也变得微弱才缓缓松开力道。

从吕言威的唇边轻轻牵起一条透明的丝线，连到萧圣昕微张开嘴唇上的舌尖。

激烈的亲吻上萧圣昕双颊泛起浓重的红晕，半眯着眼的样子像很享受的猫，吕言威这才懂小咪把萧圣昕说得像猫一样的想法。

是像猫，骄傲但又很依赖人。

意犹未尽的再补上一个亲吻，不管萧圣昕是否休息得足够，很贪心的又搅弄了一次萧圣昕的舌头才放开，转而细细亲咬着柔软的嘴唇。

一时间心里有种小孩犯了错的心虚，揣测着萧圣昕等会会破口大骂他禽兽。

无所谓，反正很有活力的样子也很可爱。

将脸埋在萧圣昕的颈窝，闻着萧圣昕染上自己味道的气息，吕言威又忍不住细细亲吻吸吮起萧圣昕的颈部，一样是跨过了界但萧圣昕并不抵抗或斥责，小小的闪躲却不真正拒绝。

悸动 （57）

一边平顺着气息，萧圣昕一边整理着脑袋里被吕言威吻得乱七八糟的思绪，然后像是梦醒了一般的稍稍回神，因为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拒绝吕言威而有点感到惊讶。

缓缓伸出手，尝试抱住趴在自己身上的吕言威，手指学着吕言威的方法，轻轻抓着发根玩。

「小昕。」

气息因为颈部不断遭受攻击而根本不可能调顺，萧圣昕半喘着应声：「嗯？」

「今天晚上住我这里，好不好？」

「才不要……唔……你根本不缺……唔嗯……」话还没说完，嘴唇又被吕言威给封住，仅只是吸吮就让萧圣昕感到微微晕眩。

「根本……不缺人不是吗？」原本该是快要平静下来的呼吸再次被打乱，躺在枕头上看着整个身影都把自己覆盖住的吕言威，萧圣昕不知道自己微张的嘴唇调整呼吸的无助表情会诱得吕言威想一再进攻。

「学长我最近超寂寞的，你就将就点陪我一下吧。」

「我才不……唔……我没衣服换……」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如果你不想穿我会更开心……」

吕言威还是有所节制，寒流过境的夜晚他抱着萧圣昕一同睡在床上，却很克制并没有剥掉萧圣昕的衣服。

比起累得立即入眠的初次夜里，好睡的冬夜中萧圣昕并没有顺利进入梦乡。吕言威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但是比起安稳催眠，更多紧张和慌乱在亲吻和吕言威的邀约后变得无法控制，在心里快速爬满。

不知道摆哪个姿势才会比较好，也不知道吕言威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很想动又不敢乱动。

后背紧紧贴着吕言威的胸口，亲密的感受着吕言威沉稳呼吸间的缓和起伏，吐出温暖气息轻柔的吹拂着萧圣昕的后颈，亲腻到会产生近乎真实的错觉。

真实到不可思议。

或根本就是真的。

心脏在思绪导出这样结果时，狠狠的跳了一下到会疼痛的地步，原本放松的身体不自觉僵直起来，好不容易累积得睡意又在一瞬间全都消散无踪。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吕言威……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在结果产生后各式的想法对萧圣昕而言如同潘朵拉不该打开的盒中物一样不断在脑中扩散变大，然后不断被理智强力抑止，一边紧张着急促呼吸，一边深深害怕把吕言威吵醒。

不可能，他只是一时糊涂而以，他绝对没这个意思，何况吕言威……不、不要想了，一切都是不可能，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成真。

花了一个晚上告诉自己不可能的结果是太晚入眠，隔天早上的必修课差点没办法爬起来。恍惚间萧圣昕没有发现脸颊又被吕言威偷香过一下。

没有带任何换洗衣物、吕言威的衣服也太宽、吕言威去宿舍里帮萧圣昕拿衣服也太过明目张胆的情况下，萧圣昕第一次将翘课这个名词转为动词实行。

「趁大家不在的时候赶快回去换衣服，有人问就说你回家不小心睡过头了，所以迟到。」出门前吕言威连谎都替他起草完毕，顺手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围巾自己替萧圣昕缠了起来。

熟练而不生疏的动作，萧圣昕没有胆量去问吕言威这究竟是习惯照顾弟弟，还是藉由床伴特别练出来的温柔。

即使怀疑不相信，还是愿意享受当下被照顾的感觉，愿意用最不可能但最没伤害力的原因说服自己去相信。

即使对自己说了再多次不可能，连思绪都跟身体一起叛离自己。

必修课果然没人敢翘，一个人站在衣柜边抓着刚换下来的衣物，穿了一夜，被吕言威抱在怀里一夜，满满是吕言威的味道。

如同那天晚上满是蒸气缭绕的浴室内，满是吕言威的味道紧紧环绕住着他。

虽然很怕被认出来，但是有谁会那么无聊去晒衣间看谁晒了什么衣服、换了什么衣服、衣服又究竟何不合身？

将吕言威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时，萧圣昕才想到他又忘了一套衣服在吕言威那。

手指在洗衣机上轻轻敲打节奏，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再尝试一次。

「不可能……没有，绝对没有……没有……可恶！」

因为怎么样告诉自己都做不到，只要触及这件事，心头什么想法都像延着乾裂河道漫延的水泽一样难以控制的涌发出来。

狠狠向旁边饮水机挥过一拳后，萧圣昕才发现宿舍长就站在眼前。

「……看什么！」

「抱歉，经过而已。」因突如起来的怒吼而感到错愕，不同系级的宿舍长因尴尬而赶快离开。

逃避的事情不会因为逃避而能够忽视，所幸吕言威已经先准备好一套故事，让早就自乱阵脚的萧圣昕可以复习演练，否则在同学回到寝室好奇问起他昨夜行踪的话，萧圣昕大概会连个像样的谎都撒不出来。

「喔？原来你也会睡过头啊。」同学一边收时着散乱的杂物，一边很有兴趣的回答：「家里这么舒服，反正就离学校不远，怎么不回家住？」

因为他根本不想回那个当他是有问题的家。

一时间闪过的答案当然不可能真的回答出来，萧圣昕在愣了一下后才推着眼镜掩饰心虚：「家里说……要我独立一点，试试看团体生活……」

同学一边说着老师今天上了多少重点、讲过多少案例和开了多少作业，萧圣昕听着听着然后缓缓记录在脑袋里，突然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上课的片段中掺杂着吕言威转笔的动作、讨论间有吕言威的声音，萧圣昕听着同学述说，然后记绿下一大段案例并真的翻书去特别做上记号和简单的笔记，想到的是那个上课常恍神的人会被老师点名后赶快转头过来问他页码和答案。

说来心安的「不可能」全部都被自己用情绪和思虑全盘否认，唯一还支持着这样说法的只有萧圣昕仅存的理智。

吕言威根本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高调、莽撞、自以为是、淫乱而且随意留情，全部都……都很……糟糕……

但想到这三个字，心竟然是飞的。

彻彻底底被打乱了。

※※※

当萧圣昕出现在门口时，小咪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会是这家伙、第二个想到的是这人记忆真好，走过一次就把路线记下来了、第三个想到的是该死的又是哪个房客放着大门大开没有关。

不过在小咪的脑海中与其说是警铃大响，还不如说是爆起拉炮的讯息是：「这家伙栽到吕言威手上了。」

直觉上主观觉得这个学弟比较好，或许是因为吕言威带回去的人形形色色都带着混过的杂乱气息，而令小咪感到反感，相较之下单纯的学弟变得可爱很多。

恋爱的人在自信和胆量不足的前提下，不会直接找上对象本人，习惯虚张声势的学弟绝对适用这条特性，小咪很确定并堆着满满笑容把萧圣昕拉进屋子里。

坐在椅子上，萧圣昕什么都没说，十指紧扣着像在思索怎么开口。

冲上一杯茶包，小咪放到萧圣昕旁，放起轻音乐继续看她的杂志。终于把剩没几页的杂志放下时，小咪微笑着看向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知道已经多久了的萧圣昕。

被那双圆亮且因为无助而变得无辜的眼睛被看着，真的会不由自主的想帮忙。

「学弟，喜欢上我啦？不行喔，人家有男朋友罗。」

「才不是这样……」萧圣昕小声咕哝，声音因为害羞而变得不那么有力。

「想从哪里说呢？阿杰和吕言威今天晚上系学会有事，不过过来这里，你可以慢慢说。」吕言威，站在第一线替你未来的对象打你主意的感觉真是很痛快，我想看你错愕的表情……

「……我不知道，吕言威应该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

「可是你喜欢上了，不然也不会来找我吧？」深深知道女性这个身分有让人降低警戒心这样的优势，小咪悠闲喝着绿茶，看着萧圣昕的脸颊上的淡粉红缓缓转深。

原先应该出现的防御模式和咆哮全都消失了，萧圣昕沉默的低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可能是很害羞、也可能是因为发现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慌乱，呆呆笨笨的样子让小咪很想要去揉萧圣昕的脸颊。

「小昕，喜欢上了，不代表一定要告诉对方喔。」将杂志放到一边，小咪抓来床上的抱枕，舒舒服服的换了个姿势窝在床上：「你可以选择暗恋，虽然会因为对方有其他对象而嫉妒吃醋，但是你不需要肩负起对方的情绪，还有任何感情上的互动所带来的一切以及相关责任，有人即使是暗恋也可以很快乐很满足，因为他们不想破坏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