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下————舜华
舜华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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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情道:“现下正藏在安全之所。”

唐经先是面露喜色,随即面色突然一暗,“情儿,让你陪东方朗真是委屈你了。可是做大事不拘小节,为了光复我们蜀国山河,也只能这样忍辱负重了。”


徐情闻言轻叹一声,“这倒也算不了什么。只是如今武林盟主是叶轻风,我们又如何能让武林为我们的大业效力呢?”

唐经阴笑一声,“叶轻风?他凭什么做武林盟主?你可知不仅中秋试剑大会上与你对决的是假叶轻风,就连重阳之战上的叶轻风也是石孤鸿所扮。”


“哦?怪不得那夜在东梁山上我与石孤鸿打斗时觉得他招式有些熟悉,原来那日凤凰台上与我比武的人是他。不过二哥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是楚思远招供的。那日制住了他,原以为他是个硬骨头,结果熬了几日后终于受不住了。”

徐情闻言眯起眼睛看了唐经几眼,“我看那楚思远对你颇有情意,二哥你又怎么忍心那样对他?”

唐经冷笑一声,“我与他从头至尾都是互相欺骗,互相利用,不过他棋差一着,被我占了上风。我喂他吃了唐门的‘白露’,每半月便会发作一次,没有我的解药,他不可能熬得过那种痛苦。现在他什么都听我的差遣,许多有关东方朗的秘密也是他告诉我的。”


他又转头朝魔心谷山崖那边看了看,“那边八大门派的人不知撤离了没有?你继续查,我过去看看,省得被人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等他们所有人一离开我就来同你会合。”说完便飞身离去。


望着唐经的背影,徐情渐渐眯起眼睛,突然冷哼了一声,嘴角扯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此时藏在暗处的叶轻风已根据两人的对话大致猜测出这里似乎埋藏了什么,而那古琴以及玉佩是打开机关的关键。甚至自己的师父东方朗也被搅在局中,现下被人点了穴道关在了某处。


正担心着东方朗的安危,突然听见徐情轻笑一声,“你躲得不累么,该出来了罢。”

叶轻风闻言一惊,正准备现身,一条人影却先他之前飞上了火山顶,那人赫然竟是他的师父东方朗。

徐情悠哉地走了过去,靠近时身体软软一倒,便落入东方朗的怀里。东方朗伸手搂住他,冷冷道:“与你的二哥卿卿我我完了?”

徐情吃吃笑了起来,伸手一刮他的鼻子,“你吃醋了么?若非最近偶然得悉开宝藏需要一首琴曲,而知道那首曲子的只有他,我早就将他杀了。”


宝藏?叶轻风一惊,难道这里藏的竟是宝藏?一个念头突然跳出脑海:难道……难道东方朗费尽心机想要查到魔心谷下落并非为的是铲除魔道,维护武林太平?


抬头茫然朝东方朗看去,见他向徐情邪邪一笑,伸手勾住他的下颌调笑着道:“你这个狠毒的狐狸精!他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你真能下得了手么?”


徐情眨眨眼睛,“我狠毒么?你也不差啊!居然为了查到魔心谷的下落把自己的弟子作为诱饵,看着他被人强暴也不去阻止。”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得叶轻风几乎晕厥过去,全身里里外外冰凉到底,眼前更是一片昏花。

怎么可能?自己奉若神灵得师父怎会如此对待自己?难道石孤鸿那夜的反常真是东方朗在其间捣得鬼?不愿再往深处想,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这时耳边听东方朗冷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贱种!我将他养大长大成人,给他名誉地位,难道让他牺牲这么一点点也不行么?关键时刻就算是牺牲他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伸手搂住徐情,柔声道:“当然对象若是换做你我决不会如此无情。”


原来如此!原来师父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亲切疼爱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不过是东方朗培养出的一颗棋子罢了。一颗心突然冷却,渐渐成了死灰,眼前一片迷茫,看不清过去,看不透将来。


正当叶轻风失魂落魄间,突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真是两个淫邪无耻的畜生!”

叶轻风循声望去,半空中飘来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宽大的衣袍随风飞舞,姿态曼妙,飘飘若仙。

那女子轻盈地落在一块岩石上冷冷望着东方朗,冷笑着道:“本谷主听闻你当年与你师父私通,怎么师父一死就立刻换了新人?”又扫了徐情一眼,“真是不要脸的贱货!”


“你就是魔心谷谷主?”东方朗一把推开徐情,面上青筋暴露,双目赤红,似乎愠怒到了极点,“你这个妖妇!今日我定要将你碎石万段,为我师父报仇雪恨!”


又朝徐情道:“你快去那边缠住唐经,千万不要让他此时过来坏了我的事。”话音未落,人已朝那黑衣女子飞扑了过去。

徐情怔了怔,急忙转身离开了。东方朗则与那魔心谷谷主激斗起来,那女子武功倒也不弱,几十招下来东方朗才勉强占了上风。

东方朗怒喝一声,“你这个妖妇还是束手就擒罢,这样本园主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那蒙面女子冷喝一声,“你这个与师父通奸的禽兽!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手中软剑一抖,攻势突变。

东方朗闻言怒不可遏,“休得辱我师父!”一招“昙花一现”铺天盖地朝那女子袭去,立时漫天银光四射,连躲在暗处的叶轻风也被剑气击伤,强忍着将到了喉咙口的血吞了下去。


那蒙面女子惨叫一声,身体向后飞去,而东方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勉强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昙花一现”是《昙花剑法》的最后一式,使出后出招人真气瞬间耗尽,要多时才可以恢复,却永远不能恢复到原先的水平,最多也只有五成。威力虽大,却也自伤,万不得已时千万不得使用。其实凭东方朗的武功,与这女子久战下去定能获胜,东方朗似乎没有必要使用这招,足可见他对这女子有多怨恨。


那女子踉跄着飞奔而去,东方朗疾步追上,女子用尽全力一跃,落在一个断崖上。她猛地回头狠狠瞪着东方朗,“你这个畜生,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东方朗冷喝道:“你若是做了鬼尽管来找我,到时我正好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昔年你害我师父,今日我非将你碎石万段不可!”

那女子闻言突然狂笑起来,“笑话!害死你师父的人分明是你!若不是你与他苟且引发了他体内寒毒就不会死!”

东方朗又惊又怒,“你住口!”一剑朝那女子刺去。蒙面女子狂笑着纵身一跃,跳下山崖。面纱经狂风一吹,便随风飘去,那黑色的人影却直直坠落下去。


“是你!”东方朗惊呼一声,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人影,却只抓住了崖边树上的几片叶子。他茫然地将手缩回,呆呆地持剑站在山崖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二十七)愁云惨淡万里凝

叶轻风茫然地朝东边海滩走着,上了一个高地时回首望去,西边魔心谷山崖上浓烟滚滚,那大火越烧越旺,大有向附近的山头蔓延之势。想到让江湖人战战兢兢过了十八年的魔心谷居然只是三四十个弱女子,仅仅一夜之间就被八大门派的人杀得一干二净,心里竟觉得有些荒诞。


再往海面望去,隐约看见两艘大船驶入大海,正是八大门派的船只。他的心中立时便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离开这里,忘记这一夜在这海岛上发生的一切。


到了东海滩时远远看见沙滩上搁浅着一条帆船,帆船附近不远处是一大丛芦苇,被海风吹得呼呼作响。向芦苇丛深处走了一段,便看见有两个人并排躺在其间,正是他要找的石孤鸿与石寒枝。


见两人仍然昏迷着,他便将他们抱到那帆船的船舱里,解下缆绳后帆船便行驶在了灰色的海面上。

夜里大海里起了风浪,帆船在浪中颠簸着,叶轻风正在甲板上努力调整着船帆,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身躯一僵,定了定心神,缓缓回过头去。


见石孤鸿静静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眼中平静无波,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叶轻风从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心中一颤,本想要解释什么,然而想到日间自己目睹的种种,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部都咽了回去。


海风呼呼吹着,大浪咆哮着要冲上甲板。叶轻风努力稳住船帆,望着海面上乌沉沉的夜,心也沉到了最底。

“你们合谋诬陷我,就是为了利用我找到魔心谷?”死一般的沉默终于被石孤鸿打破。

叶轻风沉默了片刻,“也算是如此。我知道你心中极为愤怒,要杀要刮尽管来,我不会还手。”

石孤鸿冷笑一声,“杀你?杀你又能挽回什么?其实我该感激你,若非因为你,我又怎么能认清你们这些正派弟子的真面目?”

叶轻风面色一暗,黯然说:“我虽利用了你,但的确一直把你引为知己,你该明白。”

“知己?你就是这样诬陷你的知己的么?甚至不惜诋毁自己的声誉——你们正派弟子可真是能够牺牲。”

“这……”叶轻风见他满面的讥嘲之色,心口一堵,半晌叹了口气,“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石孤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过去的种种我不想再计较。总之从今往后我与你一刀两断,你若放过寒枝也罢,你若是要杀他,那下次再见你便是我的敌人。”


叶轻风心里一痛,正欲说话,突然看见水里飘来一个黑黑的东西,定睛一看,失声道:“孤鸿你看!水里有一具尸体!”说话间又看见两具尸体飘了过来。


石孤鸿顺着叶轻风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一溜飘来三具尸体,“最前面那个不是华阳镖局的吴衡么?”

“那边有一艘大船,好像是八大门派的!”叶轻风叫了一声。

两人急忙调整航向,朝那艘船开去,两船靠近的时候叶轻风忍不住惊呼一声,原来那帆船的甲板上居然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所有人均是八大门派的弟子。


他们跳过去检查了一阵,发现船舱里也有,偌大一艘船居然没有剩下一个活人。

叶轻风突然道:“他们面色发黑,好像都中了毒。”

石孤鸿一看,果然如此。这时耳边听见叶轻风惊呼了一声,“你看那山头有红光的岛是不是魔心谷所在的那个岛?”

石孤鸿一看,呆了片刻后突然大喊着,“糟了!是火山爆发了!我们赶快把船开远些,省得受影响!”

两人急忙跳回自己的帆船,石孤鸿正要加速航行远离那岛,叶轻风突然“啊”了一声:“不好!师父可能还在岛上!我……我想回那岛看看。”


这时海上突然起了狂风,大雨点很快落了下来,两人顷刻间淋成了落汤鸡。石孤鸿一边忙着扯帆一边急声道:“你回去又有什么益处?难道你能制止火山爆发么?”


“这……”叶轻风这时突然留意到那红光来源之处似乎在那岛西面,想到藏宝处在东面,东方朗应该来得及逃走才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传来“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船身剧烈的震动倾斜了一下。待稳定身形后两人朝发声之处望去,这一望之下几乎魂飞魄散,原来船尾居然撞到海面上一个巨大的礁石,碎了一大块,海水渐渐蔓延到甲板上来。


叶轻风吓得面色苍白,愣在那里望着船尾那个大洞。石孤鸿见船有下沉的迹象,连忙朝海面上扫视过去,正好看见适才那条八大门派的大船正船身倾斜着沉入海里,顷刻便被海水吞没。


石孤鸿急忙冲进船舱抱起昏睡的寒枝跑了出来,朝叶轻风大喊道:“这船要沉了,快跳下水!”

叶轻风摇摇头,望着石孤鸿说不出话来。石孤鸿突然回想起他根本不会水,不由大惊失色。他的怀中尚有一个四肢残废的石寒枝,又怎么可能同时再救叶轻风?


叶轻风哑声道:“不要紧,你带他先去。”

“少废话!”石孤鸿大喝一声,见船身已经倾斜,急忙伸手拉住叶轻风跳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船便沉了下去。

石孤鸿拖着两个人在海里挣扎了一阵,他许久未曾进食,本来体力便不济,此时也只能咬紧牙关死撑着。

被冰冷的海水一刺激,昏迷了一整夜的石寒枝终于悠悠醒转过来,茫然了片刻后便了解了此时的处境。他见石孤鸿喘着粗气,知他拖着两人太吃力,想要替他分担,却苦于手脚残废而无能为力。


浮沉之间叶轻风不小心喝了几口海水,脸呛得通红,因为天生对水恐惧,早已是六神无主、神智不清。这时眼见一个滔天大浪扑面而来,叶轻风惊慌之下手一松,便离了石孤鸿的身体,被浪头卷到了远处。


石孤鸿大惊失色,抱着石寒枝急忙游去,然而速度又怎么能赶上那大浪?眼见叶轻风越飘越远,石孤鸿心急如焚,绝望之下赤红着眸子大吼了一声。恍惚间看见叶轻风嘴角挂着血丝,瞪大眼睛哀伤地朝自己看着,再一看,却突然变成了胸口插着一把宝剑的石冷洲。


“冷洲!”石孤鸿头脑里“轰隆”一声,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心中不停狂喊着两个字:“救他,救他……”凭着本能奋力朝在水中挣扎的叶轻风划去,终于游到了他身边。


伸手将叶轻风抱出水面,石孤鸿神智渐渐清醒过来,刚想松口气,突然心里“咯噔”一声。蓦然回首望去,看见远处海面上一个白色的东西被大浪卷走,瞬间便被大海吞没。


“寒枝!……”石孤鸿撕心裂肺大叫了一声,抱着昏迷的叶轻风朝石寒枝消失之处拼命游去,只是海水里漆黑一片,又哪里还有石寒枝的影子?


石孤鸿发疯似地在附近海水里搜索着,耳边无数声音在呐喊着:“你松了手……你害死了他……你背叛了他……”

残余的气力一刹那全部耗尽,心力早已交瘁,无尽的痛苦绝望铺天盖地袭来,与那滔天大浪一起叫嚣咆哮着,如是狰狞的恶兽,毫不留情地将他吞噬淹没。


死罢,死了就结束了,石孤鸿颓然垂下早已酸软麻木的手臂,感觉到怀中的叶轻风渐渐滑走。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沉入水里……


(二十八)十年生死两茫茫

冰冷的海水侵袭过来,那身体渐渐不再象是石孤鸿自己的。意识迷离间他的眼前闪过若干模模糊糊的画面——染血的宫廷,尸横遍地的长街,阴森陡峭的山岭,大雨滂泊的冬夜,拿着长剑全身浴血的追石令主,泥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被血水染红的小溪……


尸堆中一个衣衫褴褛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爬起身嘶吼着扑向追石令主,却被追石令主伸手点住穴道,瘫倒在了雨地里……

画面渐渐清晰了,衣衫褴褛的少年呆呆站在山路上,一个十岁上下的漂亮男孩叉着腰脆声朝他叫道:“你一身烂泥,脏死了!不许进我的屋子。”伸脚一踢,衣衫褴褛的少年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滚到了旁边的山沟里……


烛光摇曳的小屋里,褴褛少年躺在床上翻滚呻吟着,男孩气哼哼道:“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掉到沟里就要死要活的。”一边说着一边将湿布巾覆在床上少年的额上,盯着少年因病赤红的面颊看了几眼,鼓着腮道:“你这么没用,欺负你也没意思。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又来了一个无趣的人。喂!冷洲,快来换盆水!动作慢死了!”


大雪纷飞的冬日,漂亮男孩搓着红通通的手,对着坐在门外雪地上发呆的黑衣少年喊道:“你来同我和冷洲一起堆雪人罢,想不起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再说你也没有全忘记,不是还会背诗么?”见他垂首不语,便跑过去硬把他拽到一个雪人前。


他朝雪人旁边一个正在忙碌的圆脸孩童道:“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兄弟了,除了我之外都不可以欺负他哦。”那圆脸孩童憨憨地点头,朝黑衣少年道:“嗯,孤鸿哥哥,冷洲不欺负你。”


“啊!”圆脸孩童额上冷不丁吃了一个爆栗子,他委屈地朝那漂亮男孩瞟了一眼,闷声道:“寒枝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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