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轨迹 第四部 巴洛克珍珠——久能千明
久能千明  发于:2011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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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没有,那家夥就是那样嘛!睡著以後就谁都不甩,好像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听完三四郎的解释,凯已经没有力气去责备三四郎那轻率到不可思议的思考方式了,而且就三四郎的性格来说,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似乎也不值得惊讶。

但是对凯伊而言,那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带过就没事,现在凯真的後悔当时没有好好注意凯伊的精神状况。

「凯伊不是什麽都没做就这样沈眠的……」紧紧咬著唇到几乎出血的程度,凯紧握著拳,重重地敲著椅背,闭上眼苦涩地承认他失败了,压制愤怒以後,凯又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哥哥。

「三四郎,你知道作用与反作用的法则吗?就是磁铁两极的特性。」

三四郎的脸上写著一头雾水,但凯没有理会三四郎的反应,只是把脸凑近三四郎眼前。

「基本上,那都是指同一个现象,也就是说越靠近,反作用力越强,我想这应该可以解释你跟凯伊之间的问题,凯伊他在害伯,害怕接近积极又激进的你。」

「那是……」三四郎的表情绷紧,这不就是在那个事件以前,自己对凯伊的感觉吗?当时他对凯伊说,跟他在一起,连他不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都会被看见,凯伊当时只是擡头看著他,那样的表情让三四郎联想到怕黑的孩子。

凯伊讨厌自己,也讨厌生活步调被人打乱,他不喜欢表达感情,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投注感情,更不喜欢别人盯著他的眼睛看,换句话说,凯伊身边充满了负面情感,然而他还是擡起头,支援著自己、与自我战斗。

凯伊的月人身份及随之而起的效应或许会把他好不容易才保持的平稳给破坏,如果那样的效应成为最後一个秤锤,被放置在已然倾向某方的天秤其中一端……

「凯伊有没有自觉,这点谁也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精神上掌控凯伊生存本能的那部份,或许把『自己』也当成了威胁,如此一来,他的本能感受到危险,自然会有所反应。」

「可恶……」听完凯的解说,三四郎不自觉地用犬齿咬住唇。

那是凯伊为了帮助他,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形下,只好……推托责任一点都不难,虽然凯伊不说,但实际上,三四郎心中清楚明白。

凯说过头与心是不一样的,思考虽然是头在管,但痛却痛在心,有人会边哭边笑,那对三四郎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三四郎一直无法理解为什麽凯伊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事,但即便有那麽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违和感,他还是认为凯伊就是凯伊。

真是麻烦的家夥。

「我认为凯伊之所以压抑记忆,是为了牵制自己的行动来保护自己。」凯低声说道。

三四郎其实没把凯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但他抱持著与凯相同的想法,凯伊的精神为了保护自己,才会选择用这个方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所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三四郎咬牙问道。

「根本原因还是在凯伊,他自己选择这条路,你没有必要产生罪恶感。」凯完全没有责备三四郎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肯定三四郎的想法。「但你不能忘记,凯伊是为了帮你,才付出这麽大的代价。」

「那个家夥……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说?为什麽要自己承担一切?」

「三四郎?」

「凯伊不管什麽时候都那个德性!所有痛苦、难过,他根本藏不住,所以乾脆背对我们全部,谁也不看、谁也不问!」三四郎的双眼散发著强烈的愤怒,他瞪著凯,气愤地叫喊。

虽然他只碰触过一次,但对凯伊心中那股对於阴暗的渴望还记得很清楚,那时三四郎依然相信生命具备的能量,以及藉由肌肤接触所能感觉到的温暖,他想弄懂凯伊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但当他终於弄懂了凯伊的心,却又没办法明白为什麽自己会这麽焦躁,凯伊趋向绝望的自我厌恶,总是让他感觉一阵不舒服。

如果不喜欢,逃开就是了。那是三四郎说的,当时语气中带著许多不耐,但凯伊没能逃开。如果他有察觉到就好了。三四郎心想,如果他有察觉凯伊拼命逃避,却依然无法逃开就好了。

「我干嘛要有罪恶感?那家夥根本就把我当镜子用,与其说他是在看我,还不如说他在看倒映在我身上的他!那家夥根本是疯了,想到的都只有自己,所以忙著憎恶自己,根本没想过我这面镜子也有歪曲的可能!」

「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但对现在的伊西斯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三四郎忿忿地注视著地板。「要让那家夥回来还不简单,再让他摔一次啊!」

「我们回到正题吧!伊西斯似乎不怎麽想接受心理辅导。」

三四郎带著一脸「那又怎麽样」的表情注视凯,虽然凯与罗德都对这样的治疗抱持很大的希望,但三四郎似乎完全不这样想。

「我希望你能了解,这种疗程的效果可以很显著,但伊西斯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我以前也碰过类似的病患,但伊西斯躲避我所有的问题,完全不让我看见……他自己。」

伊西斯总是能够察觉到在那轻描淡写的提问下的真正意图,然後会四两拨千斤地把事情带过,要是他一本正经的斥责,伊西斯就嘲笑他的认真,然後把话题转开。

凯很快就注意到已经习惯跟大人们打交道的伊西断,总是把自己真正的心思慎密地隐藏起来。

「我想过药物疗法的可行性,但目前为止没有哪种精神用药对月人有效,所以得进行长期抗战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太空船的操作问题对吧?」只要是有关工作,三四郎的反应就冷静又优秀。

「没错,我只能暂代他的职务,而且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一定会发生很多麻烦,严重的话,说不定还得找个港口靠岸处理,这艘船其实已经脱离原定计划了,船员的状况不是很好,罗德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到达临界点,伊西斯也有点发烧,身体疲惫的状况仍然没有改善,考虑到在这之後他与机组员们必须承担的压力……」

「所以你想怎麽做?爽快一点,不要拖拖拉拉的。」三四郎单刀直入的问。

凯的视线游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擡起头,下定决心说道:

「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们现在执行的方法:另一个……你知道催眠疗法吗?」

「知道一点。」

「对能够感知他人心理的伊西斯来说,一般的催眠疗程没有用,所以我稍微改良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让他进入睡眠状态,然後一边给暗示,一边进行治疗,就像睡眠学习一样。」

「如果没有效果呢?」三四郎打断凯的话。

凯安静了一会,让三四郎看见唇边那抹苦涩的微笑。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如果没效,就乾脆直接让他进入冷冻睡眠状态?然後把他交给设备齐全、派有相关专家的医疗机构?」

「你也不差嘛!至少不比我差,事情还不到绝望的地步,不过精神治疗毕竟不是我的专门,这裏没有专业人员,时间也相当紧促。无论如何,这是最後的办法了。」凯一边说明,一边观察著三四郎,但从三四郎的双眼看不出他怀抱著什麽样的心思。

「我想你应该已经决定怎麽做了吧!」完全不让凯闪过这个话题,三四郎的口气与视线都相当淩厉。

凯静静地点头。

「是的,虽然他在心理层面还有很多问题,但对联邦来说,『凯伊』是相当被重视的人才,联邦不可能让凯伊消失。不过三四郎,你记得你刚刚说了什麽吗?」

对三四郎而言,只要有人站在联邦的立场对他说教,他都会直接了当摆臭脸,完全不掩饰厌恶,然而刚才凯说最後一句话时那种危险的表情,让三四郎暂且放下厌恶,扬了扬眉。

「你说凯伊从那件事以後,就完全没有跟任何人……上过床?那又怎麽样?」

一个人的欲望如果没能得到满足,精神也会很紧绷。

三四郎撑起身体,他知道凯想说什麽。

「等一下,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不讨厌他,而且我也憋了五天。」

「他不像你那麽强悍,如果你硬要把他拉上来,说不定会有反效果,但是光有震荡效果也不行……」

「我怎麽觉得你是在说我无能?」

「不,如果你真的无能,凯伊在那时就会出问题了,第一次的震荡後,凯伊所选择的不是放弃记忆,他讨厌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不只是讨厌,而是极端厌恶,他开始改变自己,精神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强韧。」

放软身段随波逐流,也许一切就不会那麽棘手,然而如果硬要跟那样的冲击对抗,他只会被击倒,然後被卷进混乱的漩涡中,固然可以浮出水面,但是如果没有把身体放松,那麽一样会沈没灭顶。

「也就是说,凯伊会变成小鬼,是因为他对自己欲求不满的身体的厌恶逐次递增吗?」

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三四郎的说辞,只是严厉地瞪著顶著一张年轻脸孔的兄长。

「笨蛋!」拨开长发,三四郎苦涩的骂道:「把自己当作争执的物件,不管出手伤人或者被伤的不都是自己吗?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场争执裏没有谁赢谁输,伊西斯会出现是因为需要一个仲裁者,对吧?」

「真令人惊讶,你的说明还满简单易懂的嘛!连我都没办法说得这麽清楚。」

「然後怎麽办?」瞪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凯一眼,三四郎重新调整姿势。

「伊西斯不是在诱惑你吗?你要不要假装上勾?」

「这算什麽啊?」三四郎眯起眼。

「这也是一种治疗方式,你去满足他的欲望,这样—来,凯伊说不定就能够回到我们身边。」

「啧!」对於凯的提案,三四郎只咋了一下舌。「要治疗的话就由你来吧!我免了。」

三四郎言下之意是拒绝凯的提议。

凯睁大了眼。

「喂,我指的是凯伊耶!这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啊!」凯带著些许责备意味说。

三四郎闻言,不高兴地皱起眉。

「喂!是谁一直说伊西斯跟凯伊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啦?你不要为了自己方便就把他们算成同一个人好不好?那个家夥才十三岁耶!心理可完完全个还是个小鬼头,我怎麽可能对个小鬼头做什麽啊?」

「伊西斯虽然才十三岁,但经验比我们任何人都丰富,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娼妇,在他面前也只有认输的份,这样你还觉得他没有资格上你的床吗?」

「哼!或许他真的妖豔无比、倾国倾城,但小鬼头就是小鬼头啦!就算我打破只睡顶级娼妇的惯例,也不会沦落到去跟屁股还青成一片的小鬼头睡。」瞪著凯那双藏在圆框眼镜後的双眼,三四郎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叫蒙古斑,是黄种人在幼儿时期所有的特徵,身为月人的凯伊,我想他的臀部不会有那一片青,不过伊西斯虽然是少年,但他的身体是凯伊。」

「那只是比喻,你不要鸡蛋裏挑骨头!」三四郎吼道。

「你知道Eros是什麽意思吗?」凯转头把视线投向远方,他不知道三四郎到底了解多少,因而表情非常严肃,连带眼神中都带了些许危机感。「不,应该说是Eroticism(译注:性本能、性冲动)……」

话题突然飞跃了十万八千里,三四郎一脸如坠五里雾的表情。

「要我说明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想知道该怎麽做。」

凯一边苦笑,一边拔下眼镜擦拭镜片,这动作似乎已经成为凯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知道你在讲什麽,你那样说没错,但意思不对。」

「喂!什麽又对又错的?你到底在说什麽啊?」

没理会一脸愤怒难平的三四郎,凯凝视著手上的眼镜。

「Eros这个字後来有点变形,最初是爱神的意思,相关的思想跟哲学就不多想了,总而言之,sex并不完全等於Eroticism,你要想象赋予sex一个形态,才称的上是Eroticism。爱只是性的一部分,反之亦然,而sex是在生物的生殖行为中,把爱具象化,那样的精神力量可以对肉体产生刺激,也可以让身体持续亢奋,也就是说,Eroticism是感觉上的东西。」

「凯大医生,你说的那些我完全听不懂。」

「现在的凯伊……不,应该说伊西斯,就是所谓的Erios。」

「什麽?」

凯的眼神往浩瀚的宇宙中游移,之前他—直神经质地擦拭著那附一点脏淤都没有的眼镜,但不知道何时停下动作,

「作为sex的另外—面,Erios在印象上应该十分正向,而且相当愉悦,然而当这样的Erios有了人形,会呼吸、思考、自由行动……那就是伊西斯。在凯伊的身体裏有伊西斯的心,这样的状况让问题更加复杂,我们太热悉凯伊的顽固,还有他太过直率的性格,伊西斯的奔放比凯伊更豔丽多彩,对熟知月人特性的我们来说,这样的状况相当棘手。」

「你到底要说什麽?」

听见三四郎的问话,凯才让视线与三四郎的眼神对焦,表情充满了疲倦。

「不要小看伊西斯,虽然他只有十三岁,但跟别的少年不一样,再加上他现在拥有凯伊的身体,这个状况不但麻烦,而且危险。」戴上眼镜,凯终於正视三四郎。「帮我一把。」

三四郎注视著凯说道:

「你的事情还真多。你是说治疗吧?你处理就好了嘛!你可是医生耶!」

「你不想把凯伊找回来吗?」

「想啊!虽然面对小孩很烦,但整天看个道貌岸然的文官更烦,所以我说给你处理嘛!你才是医生吧?」

凯眯起眼,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你是认真的?」

「没错。还有,拜托你不要说什麽因为我是他的搭档,或那是我身为搭档的责任之类的话,我都听烦了。」三四郎一脸不耐烦,还有点自暴自弃,怎麽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懂了,就他—个人弄不懂啊?

凯顶著一张与三四郎一模一样的脸孔,一边思忖,一边看著三四郎那张执拗的脸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什麽。

「你到底是聪明过头,还是迟钝过头?不过不管怎麽样,你缺乏想像力的程度真是令我意外。」

三四郎抓了抓头发,觉得浑身不舒服。

「够了吧?我的事情有什麽好讲的?伊西斯才应该是你要关心的物件吧!管我干嘛?你要是对凯伊出手,我可没有办法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不过如果是伊西斯,他应该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吧!」

听著三四郎轻快的语气,凯的表情终於不再那样紧绷。

「那也会出问题吧!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接受伊西斯的诱惑,等到凯伊醒来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麽样?」

「就算那家夥跑去切断你冷冻睡眠的电源供给,我也不会意外。」

「看起来没有想像力也不算一件坏事。我只想到搞不好半夜醒来会看到凯伊站在我身边,冷冷地瞪著我,然後拿起木钉,一口气钉穿我的胸口。」

听凯这麽说,三四郎随即启动那少得可怜的想像力,想列那个情景,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没办法否认。

「的确是有可能。」

「虽然被凯伊拿著木钉刺穿胸口也不错,但我除了对世界还有留恋,也希望我不是被凯伊修理,而是与凯伊肌肤相亲。」

「结果你还是要逼我去当坏人嘛!」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我只是想如果是你,凯伊一定可以接受吧!」

「那家夥才没那麽好讲话,如果是我,他一定会把我绑牢,然後再慢慢勒死我。」三四郎皱著脸,好像真的被凯伊勒住一样。

看著三四郎摸著自己的後颈,凯唇边扯起一抹微笑。

「的确,凯伊一向严以律己,算起来,他对你的严格大概可以排第二吧!不过对讨厌人群的凯伊来说,他会这样对你,就表示真的很重视你。」

「你在说什麽蠢话啊?那家夥发火的时候,眼睛裏真的有杀气耶!他会在之後算总帐,那才真的可怕。」三四郎一脸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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