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少,更要罚俸半年——意味着要坐吃山空了!
贺敏之登时觉得心都碎了,每日在大理寺的司直殿无语问苍天,透着窗户却发现整个靖丰的天都是昏暗一片。
偏偏家里还有个吃相虽是翩翩佳公子,饭量却堪比一匹饿狼的聂十三。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当如是也。
聂十三却是松一口气感谢上苍。
刚从临州回来的一个月里,贺敏之因大病初愈奔波劳心的缘故,时常头晕高热,聂十三整日暗自担心黄泉三重雪第三次
发作,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眼瞅着他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忽忽悠悠的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原处,却已数不清这些日子冷汗
湿透了多少件衣服。
略微放心之下,去少林的心思更是急切坚定,主意一定,胃口反而好了起来。
这天饭桌上难得出现了一钵大块炖肉,色泽红润,味美汁浓,酥烂而形不碎,浓香而不腻口。
聂十三吃得高兴,就着肉吃着米饭,吃了一碗,又盛一碗,再添一碗。
放下筷子,却见贺敏之的眼睛里似乎要迸出火花射出飞刀来,不禁想起了传说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心知他老毛病犯了,好笑道:“其实我有钱……中原各钱庄都存着些,至少也有十万两,咱们下辈子都够花了。”
贺敏之大惊失色,雷劈了似的怔怔道:“银子难道是用来花的吗?”
另有一桩事,也成了贺敏之心中的一根刺,自回靖丰后,也曾去过宫中,但只见到了徐延,文帝从未接见。
端午这天下午,贺敏之与聂十三在院子里裹粽子。昨夜聂十三已把鲜肉片好,用各种佐料腌了一夜,此时正好入味。
裹好鲜肉粽,锅里煮着的豆沙粽已熟,透着清香甜美。
拆开一个放在碗里,豆绿的瓷碗,雪白的糯米,朱红的豆沙,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笑着分食,聂十三夹出一块,先给贺敏之,再夹一块,送到自己嘴里。
贺敏之见他嘴唇沾着一小块豆沙,用手指帮他揩去,却被聂十三一把捉住手,咬了手指。
正嬉笑打闹,突然听到门环被敲响,打开一看,却是徐延。
徐延赞一声好香,笑道:“今日端阳节,皇上请贺大人入宫用晚膳。”
贺敏之眼睛一亮,捡了几个豆沙粽,笑道:“聂大人,我去宫里,你呢?”
聂十三知他心里放不下文帝,想了想道:“我去找苏缺。”
文帝在丹鹤苑侯着,他这几个月瘦得厉害,面色苍黄,见了贺敏之,微笑道:“来这么快?”
贺敏之看着他,又是歉疚又是欢喜,递上粽子,道:“我以为皇上再不会见我了。”
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皇上要保重身子,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文帝听他出语真诚,尽是关心,不由得笑道:“是被你气着了。”
说着咳嗽几声,徐延忙过去捶着。
贺敏之低下头:“是我不对。”
文帝一笑,道:“你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可是两码事。”
吩咐他坐下,续道:“你那一招胆子大,手段也漂亮,连我都拿你没办法。只可惜,你却不肯帮着太子……”
贺敏之剥开一个粽子,放到青瓷碟里,直言道:“太子不能容人。”
文帝尝了一口,道:“这粽子倒比宫里的强……太子不容他十四叔那是对的,为储君者,又怎能对卧榻之侧的强敌手软
?”
贺敏之声音平静:“太子量狭气躁,只怕不是慕容之恪的对手。”
文帝放下牙筷,瞳孔微微收缩。
贺敏之似若未见,说道:“慕容氏于复国一念,已是深植骨髓的疯狂。慕容之恪能忍能狠,有实力、有野心,他十五岁
时便领兵征伐烽静,布连环马,一战而平巨寇,再举而拔坚城,这种人,就像蛰伏的兽,只要活着一天,只要有一丝机
会,终会作乱。”
“皇上,战乱一起,人死如林,白骨遍野,粟贵于金,天下苍生何其无辜?当年我从西州一路逃到玉州,便暗暗发誓要
尽我所能保住宁国这难得的太平。”
燕亦虽已亡国,铁骑余威犹在,文帝心中暗惊,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逼不得已看着一生挚爱远嫁的憾事。
扶着额,叹道:“你这性子,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太子之事,我再想想。”
话锋一转,笑道:“我罚了你的俸禄,降了你的品级,你怪不怪我?”
贺敏之摇头,眼神有几分狡猾:“我判案糊涂,罚俸降职是应当的。”
文帝大笑。
笑着却又猛烈咳嗽起来,徐延忙端过一盏燕窝。
等咳嗽平息,贺敏之发现,文帝已经显得苍老了。
心中一酸,不自觉的已站到他身后,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文帝的背微僵了僵,伸手握住贺敏之的一只手,仰头看他。
五月的夕阳照得贺敏之的脸清晰如画,文帝咳得有些气喘目眩,一眼望去,竟恍了神,喃喃道:“丹鹤……你回来了?
”
徐延大惊失色。
贺敏之静了静,温言道:“皇上,我是敏之。”
文帝定定神,放开他,勉强一笑。
入夜,一条人影闪进了睿王府的东南角门,便有人接着送他进了檀轻尘的书房。
那人脱了披风,正是皇后宫中的小太监叫做小英子的。
小英子伶俐的请安,道:“今日太子与众臣宴罢,便进宫陪皇后用膳,却和皇后哭了一场。”
檀轻尘微笑着问道:“太子侍母至孝,大节日里,怎会引着皇后哭呢?”
小英子道:“原是欢喜的,只后来太子问到皇上去哪儿了,底下人就说跟大理寺的贺大人一起用膳呢,太子就急了,骂
了一句怪难听的话。”
檀轻尘笑道:“我倒要听听太子骂人的话。”
小英子声音崩脆:“太子骂道,那个没有人伦的狐媚子二十多年前走了,如今却来了个长得一样的,虽是个男儿身,偏
还是一样的不要脸!”
“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卷画来,扔在桌上,说道:母后还一直瞒着我,却不知我早从父皇的寝宫里把这幅画偷了来!如今
也给母后看看,以后对他死了心吧!他何尝有一天真心待过您?枉您日日夜夜的念着他,等着他!他却日日夜夜的对着
这幅画!”
“皇后尖声哭了起来,说:我不看我不看!你给我拿走!我十五岁就嫁给你父皇,当初那几年,也是好过的,你只不知
道!如今夫妻都做了半辈子了,却待我益发冷淡,你让我怎么死心?”
“太子便也哭了,只顾安慰着皇后。底下人乱作一团,我便悄悄将这幅画儿给藏了。”
这小英子口齿清楚,言语爽利,一番话说出来清脆利落,令人只觉亲见了一般。
檀轻尘神态温和,问道:“手脚可利落吧?下次莫要这么行险,万一被捉了,你让我去哪里找这么个又机灵又忠心的奴
才来?”
小英子只欢喜的手脚发抖,颤声道:“为睿王爷死了,奴才也是甘愿的。”
檀轻尘挥手道:“且去罢,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檀平自送小英子出门,檀轻尘在灯下打开那幅画,一看之下,略怔了怔。
画中女子眉目宛然就是贺敏之。
再一看画旁小字,只见写着端康十七年,傅隆赠五妹丹鹤的字样,当即明白,这女子就是远嫁的五姐傅丹鹤。
当年傅丹鹤远嫁时,檀轻尘不过三岁,且一直被母亲拘在身边,也只远远见过她几次,因此早已淡忘了这位五姐的容貌
。
初见贺敏之,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亲切,却没往傅丹鹤身上去想。
檀轻尘手指在画中人脸上抚过,轻笑道:“原来如此!”
画卷略显陈旧,显是旧物,但因用了价比千金的李廷圭墨(注1),故二十多年来,画中人仍是历历清晰,彩色焕发,连
发丝都不渗不晖,面上那粒朱砂泪痣,更是鲜活得仿佛在明灭闪动。
画旁提了一阕《画堂春》(注2):
婷婷绿盖可怜人,分花处怎销魂。不知天上有佛神,万卷经纶。
醉柳石榴堪恼,遮了桃影鹤云。心尖一点赤砂痕,拭罢犹存。
读到“不知天上有佛神”一句,檀轻尘心中一凛,莫不成贺敏之是姓傅?
仔细一想,年纪却又不对。若是姓傅,最多也就比自己小上三岁,而事实上,却是比自己小了六岁,一算应是傅丹鹤嫁
去西州三年后才生的贺敏之。
念及他的身世,心中一痛,不禁叹道:“原来你对我如此,不过是物伤其类。”
凝视画卷,低声念道:“心尖一点赤砂痕,拭罢犹存——好一个拭罢犹存!大哥竟是个多情种子。”
指尖触及画中那点痣,出神半晌,轻声一叹:“只怕我心尖上,也早刻上了一点赤砂痕。”
第二日散朝后,龚何如正在睿王府闲话,檀平拿着一封信函进来呈给了檀轻尘。
檀轻尘看罢,微微一笑,顺手给了龚何如,道:“龚兄不妨帮我拿个主意。”
却是拥兵九王傅落风从凉州发来的密信,龚何如一看之下,脸色刷白,半晌方道:“微臣该死,断不来这等大事。”
觑了觑檀轻尘,见他神态自若,喜怒难辨,心中更是惴惴,忙道:“微臣只知一颗忠心,唯王爷马首是瞻,听凭王爷决
断!”
檀轻尘似笑非笑,只看着他点头。
龚何如额上渗出冷汗,背心凉飕飕的,初夏的穿堂风一过,竟轻轻打了个寒颤。
良久,檀轻尘笑道:“既然龚兄看了我九哥的密函,我便多说几句罢。”
“九哥愿出兵助我,那自是兄弟情分,但我却只能心领,毕竟这太平盛世得来不易,想必龚兄也不愿见天下再起刀兵吧
?更别提大宁百姓了。所以谁先动了手用了兵,谁就是与天下人过不去。”
龚何如诚心道:“确是如此。”
檀轻尘起身踱开几步,背着阳光,面目浸在阴影里,平日优雅淡泊的姿态终被深博强烈的欲望冲破,尽显统御四海的大
气势。
声音低沉浑厚,上古神兵一般:“乱世中,宜掌重兵,挟天子令诸侯;太平盛世,却该挟诸侯百姓令天子,兵不血刃,
掌控人心,方是正道。”
龚何如细细一想,心悦诚服。
下跪的姿势近乎虔诚,语声激动:“微臣龚何如,愿效犬马之劳。”
聂十三紧抿着唇,在院子里放飞了铁灰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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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李廷圭墨:南唐安徽徽州李廷圭所制。李廷圭本姓奚,因为南唐后主制墨,赐李姓。李廷圭墨以松烟、珍珠、龙脑
、白檀、鱼胶为原料,制成的墨坚如玉,宫中用来画眉毛。到明代李廷圭墨贵如珍宝。
注2:《画堂春》是钻石墨镜大人所填,在下不会填词,故钻石大人慷慨相助,致谢!
第二十九章
聂十三紧抿着唇,在院子里放飞了铁灰信鸽。
这些日子多方打听,均说菩提生灭丸能解百毒,且只剩一颗,就在少林方丈七苦大师手中。
少林。武林至尊,高手如云。七十二绝技名震天下。
罗汉堂、般若堂,两堂专攻拳掌棍杖,更有一百零八大罗汉阵、十八小罗汉阵。
菩提院、戒律院、达摩院,三院精修刀剑指腿擒拿,亦有少林金刚伏魔圈阵法。
各院首座均身负神功,七苦大师更是精研杂阿含功,兼修十七种绝学。
想闯少林,求镇寺之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他是聂十三,唤起一天明月,映照满怀冰雪,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的聂十三。
所以动用自己的武林人脉,邀了青云、程逊等人,七月初一,上少林。
仰头看着鸽子振翅远去,于天际凝缩成一个小小黑点,似一个不灭的希望。
回到屋里,见贺敏之靠坐书桌前的椅上,一身白衣,未束发,捧着一卷词集心不在焉的看着。
见他进来,搁下书卷,叹道:“才刚过端午,就这般燥热得厉害。”
聂十三过去,摸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只觉得触手微凉,肌理细致,顺着领口往下看,见锁骨附近月光般的肌肤上前两
天留下的点点绯红尚未褪净,似一个个热情迷乱的邀请,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我比你热。”
说着火热的手掌便摩挲着他的前胸敏感处。
贺敏之忙想推开他的胳膊,却是铁铸一般无法撼动,只得咬着牙骂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聂十三你逼奸朝廷命官
,好大的胆!”
聂十三早已纯熟无比的剥下他的上衣,俯身含住耳垂,舌尖轻轻刷过耳廓,低声道:“好吧,我这就来行逼奸之实。”
贺敏之被他这么一弄,已然情动,也不害臊,伸手就去解聂十三的衣衫,不忘交代:“去插上门。刘叔在后院呢,一会
儿你小声些。”
聂十三一笑照办,回身却见贺敏之仍坐着,衣衫半褪,长发落在椅上,眼睛半眯着斜斜上挑,含笑睨着自己。
登时下腹一热,拉起贺敏之,将他按在书桌上,灵活的褪下裤子,白色外袍缠绕在腰间,裸背衬着紫檀的书桌,弧线色
泽美不胜收,聂十三用自己的胸膛密密贴合上,亲吻他的后颈。
待手指深入时,贺敏之难耐的微微扭动,拗过颈子,承接聂十三热情的唇舌,唇齿交融间,已被触碰到了深处那神秘而
敏感的快感之源。
贺敏之浑身一颤,轻轻哆嗦,呻吟着,后穴死死咬住手指辗转吮吸,急切的索求。
聂十三两根手指在那火热紧致的所在反复揉按。
贺敏之挣扎着,似乎受不住这种尖锐放荡的刺激,却是一分抗拒九分迎合。
喘息着转过身,体内手指因角度变化,制造出更让人不堪的酥痒疼痛,几乎想尖叫出声,咬着唇,搂着聂十三的脖子,
眼神已经是不分明的迷蒙,薄薄氤上了一层泪,带着哀求和委屈,看着聂十三。
聂十三感觉手指几乎要融化在里面,再一触到他的眼神,越发无法忍耐,将他抱起放置在桌上,分身在穴口略一磨蹭,
一分分挤了进去,缓慢却强悍,硕大慢慢压迫开柔嫩的内壁,灼热的顶端直顶到最深处。
贺敏之小口吸着气,感觉到熟悉的胀痛和酥麻,食髓知味,无法自拔的快感层层叠叠涌上,连脚趾都在战栗。
身体被填满,灵魂更是被烙上了印记,长腿锁住聂十三的腰,随着他的顶弄一声声暗哑的低吟。
聂十三捉住他的腰,浅浅抽出,再倾力顶入,炙热得仿佛要燃烧。
夏季未时的阳光格外明晰透亮,交合的部位都纤毫毕现,裸露的皮肤沐浴在阳光下,如玉如蜜,空气都被纠缠出极度唯
美的梦幻感觉。
达到巅峰的放肆呻吟被聂十三堵住了唇,闷在口腔里,尽是湿润隐秘的撩人。
聂十三急促的喘息着释放,酣畅淋漓,快感像无边的海浪,瞬间淹没了两人,紧密的相拥,一时身遭只有彼此的气息和
温度,自成一方小天地。
傍晚时分,檀轻尘来访。
自谋刺案后,贺敏之几乎不与他私下往来,偶尔见面也是淡淡的招呼了即走。
此时檀轻尘端坐在厅堂,送到他眼前的是白瓷青花银托小盖盏的君山银针,而不是傅临意通常喝的茶叶沫。
贺敏之刚刚睡醒,犹有朦胧之意,坐在檀轻尘对面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却立刻恭恭敬敬说道:“睿王爷大驾光临,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