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人夺去,祁琛势必夺回。可是……现下他们身处险境,即使夺回无忧仙果,又怎么活命?
正烦愁之时,突见祁琛扣住凌不羁的手腕,一折,凌不羁受制,五指一展,那一直捏在手心的无忧仙果飞脱而出,两人
一骇,脸色皆变。无忧仙果迎面飞来,祁珏诧异,瞳孔一缩,激发出所有潜力,高举双手去接,无忧仙果却从他指缝穿
过,飞出平台,往下落去,不容思索,祁珏扑身一抓,竟被他抓住,然而他整个人也跳出平台,直往下落。
“珏儿!”祁琛大吼,放开凌不羁,翻身跳下。凌不羁握住刺痛的右手,愣了下,也跟着往下飞去。
下落中的祁珏脑中一片空白,握紧手里的无忧仙果,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他们千辛万苦地来这里,就是为了这棵果子,
要把它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能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像琛一样拥有男子气概,能学武能与琛并肩,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所以,吃下去就好了。
涩而甜,入口即化,咽下喉,一股清流入腹。
人在下落,他的心却很平静,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晰,看着祁琛一点点地接近他,终于,他手一伸,抓住了他,一带,拥
他入怀。
直到把祁珏带入怀中,祁琛略松口气,然后凌不羁阴魂不散,在后面虎视眈眈。
在空中不断翻飞,却不想这悬崖极深,即使拥有再深厚的功力,到了此时,皆已是极限。
下落的速度更快了,紧接而来的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这个时候,凌不羁与祁琛没有再争斗,求生的本能,使他们不由自
主地合作了。
渐落渐快,一丈,两丈……十丈,二十丈,悬崖下面,竟是一层厚厚的冰雪!人落直击冰层,必成肉泥。
不容再犹豫,凌不羁与祁琛有默契运功互击一掌,刹时,两人斜横向地飞出,缓冲了下落的速度,终于掉在冰层上,凭
最后一点内力护住周身,砰地砸在冰上,翻滚数圈,终于静止。
“咳──呕──”祁琛狂吐数口血,伤得不轻。由于要分心思护住祁珏,自己反而护不周全,当下内脏受损,口吐鲜血
。
凌不羁气喘吁吁,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
祁琛勉强爬起身,把祁珏紧紧护在怀里,如临大敌地盯视向他们接近的凌不羁。
“无忧仙果呢?!”凌不羁寒声问。
祁珏一抖,在祁琛怀里露出半张脸。“吃了。”
“──吃了?!”
祁珏点点头,更往祁琛怀里缩去,从凌不羁身上散发了来的寒气要比这里的冰雪更让人感到冷。
凌不羁双手成爪,如猛兽般地扑向他们,祁琛一挡,却受不住他一击,带着祁珏翻倒在地,又吐数口血。
祁珏一骇,趴在祁琛怀里,惊恐地望向如疯子般的凌不羁。
他黑发凌乱,五官扭曲,目光如炬,似要吞噬他们般,缓慢地逼近。
“凌不羁!”祁琛挣扎着爬起,把祁珏挡在身后。“无忧仙果……即已被食,与你已……无济于事!”
“嘿嘿──”凌不羁即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吃?我吃?一样!同是凌家血脉──要的就是他的血!”
“什么?”祁琛一惊,凌不羁趁隙,闪至他身后,一把揪住祁珏,将他带离,跳至远处。
“把他还给我!”祁琛盛怒,欲抢回,却身受重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凌不羁冷冷地笑,抓着祁珏欲走。
突然,脚底冰下传来阵阵碎裂声,猛一惊,所站处的冰块以极快的速度龟裂,有什么东西在冰下蠕动,本能地飞跳开来
,那碎片爆裂,飞炸开来,水柱夹杂着碎片击在身上刺痛,可容不得他细想,一条巨大粗长的浑身是鳞片的怪物破冰而
出!?
三人惊骇,却不知这崖底下原是一个水潭,长年积雪冰封,水潭里竟藏了个怪物!
那是一条水桶般粗,全身鳞片,身两侧排有鳍,似蛇似鱼怪,血盆大口一张,尖牙间流下毒液,拳头般大的兽眼一缩一
紧,瞄中活动中的三人,灵活的身躯一扭,直扑而来。
纵是有绝世武功,面对这可怕的怪物,只怕也难逃一劫。
凌不羁占着武功,拖着祁珏飞离怪物,然而,这是封口的崖底,四周悬壁,除了插翅向上飞,无处可逃。寻到一块隐蔽
的冰块,藏身其后,得了暂片的休息。
重伤的祁琛却没有他们幸运,趴在冰上,束手无策。在怪蛇击中他时,尽全力地翻身,躲过一击,然,吐出更多的血。
祁珏挣扎着探出头,看到祁琛危在旦兮,大骇。
“不!不!”欲跑出去,却被凌不羁死死压制住。
“你出去也只是送死,白费力气。”
祁珏哪里听得进去,只看着怪蛇缠住了祁琛,惊惶地大叫。“啊啊啊──”
凌不羁紧紧抱住他,神色凝重地望着祁琛与怪蛇搏斗。尽管被怪蛇缠住了,但似乎还有搏斗的力量。
“琛!琛──”祁珏转身哀求凌不羁。“救他!救他!”
凌不羁低头,深色的眼直直地盯视疯狂的少年。他真的变了!褪去了懦弱,浴火重生,眼里透出的是坚定,抚去了尘埃
,晶莹剔透了。如果在以前,只会自怨自艾,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可现在,却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尽管一样是在哀
求,但态度完全不一样。从前是卑切低微,让人看了只感厌烦,现在他的眼里燃烧着坚定的火焰,盘石般不肯动摇,使
人不由自主地折服于他的渴望之下。那个人竟使他变得如此彻底!
抬头看向远处,应该身受重伤的人,竟挣脱了怪蛇,不知何时抓了一块尖长的冰棱,与怪蛇展开生死搏斗。
不肯放弃吗?
这两人之间,真的萌生了爱?
真可笑!
而他……为了一个未知数,自欺欺人!
倏地捂住祁珏的嘴,他沉声道:“活着,去西凌衡山,找怪医。”
什么?
祁珏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男人却一闪,飞身冲向怪蛇,途中捡了一块尖锐的冰刀,直击怪蛇眼睛。
祁珏趴在雪地上,全身被冻得早失去了知觉,眼泪滚落,化成碎点冰珠。
“砰──”祁琛浑身是血地砸向冰地,血像喷泉般,不断地呕出,几乎要撑不住了,只凭着一股信念,不肯倒下。
怪蛇在与他的搏斗下,也伤得不轻。它在崖底冰潭里沉睡了数十年,每当无忧仙果结果,便醒来,破冰而出,攀崖向上
食之。今次却因人类的打扰,而缓了出冰时间,那无忧仙果竟不知去向,它感应不到了!盛怒之下,自然攻击掉下崖的
三人。只是这人类顽强,它竟不能瞬间吞食了他。终于折腾得够久,那人类坚持不住了,正要开餐,竟又跳出一人,风
速般地袭击它的眼睛。不慎,被冰刀刺穿,眼睛正是它脆弱之处,当下痛得发疯,硕大粗长的身体疯狂地乱扫,冰层被
它不断地击碎,覆在潭上的冰层瓦解了大半。
趁着怪蛇发狂,凌不羁闪电般地来到祁琛身边,一把抓住他,往祁珏藏身的方向甩去。片刻未到,怪蛇张口冲向他,他
弹跳起来,怪蛇撞破了碎冰,尾部一扫,缠上了他。
该死!
身体被怪蛇紧紧缠绕,挤压,若无真气护体,只怕瞬间就被挤破肺脏,碎了骨头。他深吸口气,运功排出真气,怪蛇全
身一抖,尾部竟被他排山倒海般的真气震断!
重重地落在碎冰上,浑身是血。
怪蛇发出尖锐的嘶叫声,在水潭里翻滚,巨大的三角头猛地一转,狠狠地击向凌不羁。
用尽真气,倒在冰上移不动分寸,那迎面而来的血盆大口,已无法躲开──
祁珏的瞳孔猛地一缩,接收到的画面仿佛定格了般,怪蛇的大嘴连着碎冰,吞食了凌不羁!?
有什么在脑海里闪现,心脏一窒,他哇地吐血倒地。
祁琛从昏沉中撑过来,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的便是怪蛇吞食了凌不羁──钻进水潭深处,尾部断成数段,当它庞
大的身体全部沈入水潭后,一切沉寂了。
祁琛是震惊的,也不敢置信。
凌不羁──居然救他们而舍身就义?!
那个狂傲的男人,怎可能?!
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茫然。在以后一切结束时,水潭猛地爆炸──水柱冲出数十米高,夹了血水,赤红赤红。空中
落下怪蛇的断体,水下倏地探出巨大的三角蛇头,狰狞地张大嘴,冲他而来,他一震,欲躲,却不想那蛇头猛地停在半
米远处,不再前进,大嘴里面洞开,血淋淋。
如说刚刚祁琛是不敢置信,那么现在,他是震惊以及──深深地敬佩。
凌不羁与怪蛇同归于尽了!?
捂住胸口,吃力地站起,站在被染成血红色的水潭边,许久。
闭了闭眼,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倒在冰石后的祁珏。
这孩子,被吓坏了吧?
抱起他,走了两步,脚下踉跄,两人扑倒在地。猛烈地咳嗽,嘴角又溢出血来,抬头环视四周,没有出路,唯有那高不
可测的崖壁。
寒风刺骨,天空又飘起雪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便是强势如祁琛,也不由地深深地绝望。
把昏迷中的祁琛背在背上,用腰带紧紧与自己系在一起,边走边摔边爬地边到崖壁下,身上的血早冰冻,四肢几乎没有
知觉。
求生的本能,激发出最后的潜力,咬牙开始攀爬。一寸一寸,一米又一米。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去。
一路走来,经过多少次生死,全都挺过来了,这次,是最后的考验吧。光明咫尺天涯,岂能放弃?
已经找到了今生的伴侣,挣脱了束缚,能够自由地飞翔,怎能被眼前的险境困住?
他一定要爬上去,与珏儿一起,离开是非,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双手早已血肉模糊,他却毫无痛觉,双目坚定,背着少年,一点一寸地往上攀爬。
渐渐地,视野模糊了,四肢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那近在咫尺的光明,快要消失了……
有什么从上飘落,越来越近,可是他的意识快要消失了。在脱落地刹那,有什么缠住他的双臂,迷蒙中似乎看到夜泽澈
关切担忧的脸,他终于昏过去了。
尾声
他醒了。
他真正的清醒了。
原来他不叫祁珏,他是凌、忆、珏。
凌不羁的弟弟,赤月堡的污点,世俗所不容的罪人。
可笑早该命赴黄泉,冻死在冰柜里,安详的死去,却讽刺地活了下来,而凌家其它人……都死了。
他该感谢老天的仁慈吗?唯独让他活着,活得如此健康。是的,健康!吃下无忧仙果的他,拥有了失忆时梦寐以求的健
康。能如常人跑啊,跳啊,甚至还能练功,经过夜泽澈的调理,他体内还多了一股强劲的真气,只要他想,就能够拥有
一身不错的武艺。
然后,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
木然的躺要床上,不动、不吃、不喝,也不睡。他就呆滞地睁着双眼,目无焦距,直挺挺地躺着。
这半个月来,夜泽澈来过数十次,除了为他调理身体外,也有劝说开导他,但毫无效果。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木
头人般地躺着,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提到祁琛时,方偶有动容。
祁琛……或者叫靳天尘。换一个名字,竟连性子也有所差别。靳天尘洁傲得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如天边一粒尘,不着边
际。祁琛却有血有肉,给了他温暖,甚至曾对他说:他会给他带来幸福。幸福呵,曾经多么渴望,却在失忆的那段时间
里,他尝到了何为幸福。
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听唠叨的夜泽澈说,那日,他背着昏迷的他,艰难地攀爬冰崖,浑身是血,手脚磨破,有些肉都冻坏了,然而他不曾丢
弃他,只要有一丝求生的希望,他便不肯轻易放弃。如若不是夜泽澈亲自带人下崖搜寻,如若不是夜泽澈正好抓住了他
的手,他们……都将浑身碎骨。
每每听到夜泽澈如此说,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那个人,怎能对他下了真情?
而自己一颗残破的心,无以回报。对自己说,放弃这段情吧,全身都抽痛起来。
难道……自己爱上他了?
立即地,自厌起来。
一直以来痛恨被男人折辱,无力地排斥着,却因为失忆时,对男人有了依恋、渴望……
真脏!
反胃起来,便想呕吐,但空空的肚里,什么都吐不出来。于是不由地想起那个恨着的凌不羁。可是,为何渐渐淡忘了他
对他的折辱,却清晰地记得他被蛇怪吞噬的刹那?!
然后,他反胃得更厉害了。
又是寂静的一天。
夜泽澈已经有两天没来了。无了他的唠叨声,房间里寂静得可怕。
黑夜即将来临时,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让他瑟缩了下。熟悉的气味,若隐若现,使他藏
在被子里的手指莫名的颤抖起来。直到来人坐到床沿,探手抚摸他的脸颊,他再也木然不下去了。
“澈说你成木头人了,可你为何会流泪?”男人的声音轻柔而沙哑。
眼睛果然酸痛得紧,他紧紧闭上,眼泪却滑出更多。
“你这样子,定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原来修长皙白的手指,如今布满细痕,粗糙地指腹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我昨
天才醒来,听澈说你如此虐待自己,有多气,你可知?”
他颤抖地睁开双眼,湿润的眼睛清澈晶亮,多日来的低糜,在见到他后,竟烟消云散了。
“饿么?”
听到他柔声细语地问,心口抽痛得紧。启开干涩的唇,想说什么,却吐不出一字。
祁琛拍拍手,早等候在门外的侍从听到命令后,端着清淡的粥进来。
“放桌上吧。”
侍从依命把粥放在桌上,默默地退下。
祁琛把凌忆珏从床上抚起,揽在臂弯里,理理他的发,见他乖乖地任他抱着,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由地
亲亲他的发角。
把他包在薄被里,抱着坐到桌边,拿起碗里的勺子,盛了半勺淡粥,吹凉了递到他唇边。
凌忆珏略有抵抗,但祁琛坚持,他只好张口,认命地把粥含进嘴里。没有想呕的冲动,便蠕了几下,吞进肚里。
一勺,又一勺。祁琛勺子不停,凌忆珏不停地吃下去。粥下去半碗,祁琛方渐歇,怀里的少年轻轻打了个嗝,知他是有
些饱了。毕竟饿了多日,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不利于肠胃。
吃饱了,凌忆珏却发呆了。
他……他竟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受男人的照顾?失忆的时候,可以说自己无知,顺着男的人意,可现在,他恢复记忆了,
为何还会这样自然地让他照顾?
难道说……真的是习惯成自然?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的亲皇兄便对我有超乎寻常的感情。”
咦?
“在母妃去世,兄长登基为皇帝,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懦弱地只知道躲在兄长怀里寻求安慰,也许皇兄便不会对我做出逆
伦的事。”淡漠的语气,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凌忆珏却惊呆了。这个男人……在跟他说他的过去?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皇兄为了巩固政权,杀兄弑弟。十二个兄弟,如今只剩他和我了。若不是他对我有超乎寻常的
兄弟情,只怕我也要死于非命。十三岁那年,为了远离他,我要求去战场。他自信能掌控我一生,便由着我去了。”整
整两年,他不要命似地在战场发泄心中的郁气。兄弟乱伦之罪,佞臣之罪,甚至懦弱得只会委曲求全。这样的他,只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