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如雪 下————律风
律风  发于:2009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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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疏允慎重地点头。
 
摩苍从怀中掏出内侍卫的令牌,“现在,皇宫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只能安抚疏允,如果疾风身份曝光的话,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铁疾风,一旦以真实身份和疏允见面,那么只能留住一个,另外一个必死无疑。
 
当年,他带着疾风隐居在翡雪山,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万物出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惊蛰,是央啻国延用东方大陆的二十四节气之春季的第三个节气,本该是春雷初响,阵阵轰耳,惊醒蛰伏之虫,桃花红、李花白、鸟儿高飞的温暖仲春时节。
 
然而在央啻,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寒意不减,春不暖雪不融,蛰虫不惊,沉眠不醒。
 
疾风骤雪之夜,惊蛰不起,反见祝融,在飞雪之中,愈见火光狰狞,映红了飘雪的白色世界。
 
“咳咳……”
 
十分难受的咳嗽之声,不断地响起。迷迷糊糊之中,被烟雾呛醒,铁疾风感到头晕脑胀,神情恍惚。他捂住口鼻,却发现呼吸有些困难,睁开朦胧的眼,只见满屋烟雾环绕,一惊,赶紧推推身边沉睡的摩苍,却发现怎么都摇不醒他。

 
“师傅,师傅,咳咳……快起来啊,起火了,不要再睡了——”
 
惨了!惨了!
 
铁疾风见唤不醒摩苍,只好把摩苍背起,想要往外冲,可是,他的意识也不是很清醒,全身感觉虚浮无力,人也昏昏沉沉,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好困!”仿佛随时都要闭上眼睛,彻底长睡。
 
不行,火越烧越大,要把出口烧住,而他的呼吸都不顺畅,师傅又好像睡死了,他要坚持住,不能让自己睡着。
 
“嘭!”地一声,铁疾风背着摩苍摔在地上,脸被撞得好痛,痛得感觉稍微强过了困觉。他踉跄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脸上灌,意识清醒了许多,然后泼了点茶水在摩苍的脸上,搀扶着摩苍往门外走。

 
到底什么回事?怎么会有火呢?
 
铁疾风感觉身上好像都烧了起来,耳边不断地听到“孜孜”木材燃烧的声音,捶两下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地困顿无力。
 
祁阳宫外面渐渐地开始喧嚷起来,好像有人在救火,也听到有人在叫喊“王爷”,乱七八糟的。让铁疾风觉得一切都不像真的,不然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他怎么昏头转向头脑发昏呢?甚至很困,很想像师傅那样睡死过去。

 
但是,不行,他必须坚持走到门外,必须让人找到他们才行。
 
不行了,眼睛睁不开……
 
“扑通”一声,铁疾风和摩苍双双倒下,铁疾风只觉得身上好像被水泼到般冰冷凛冽,又像被雪埋下那样彻体通寒,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手却仅仅握着摩苍的手。

 
不会有事的,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
 
“师傅,快醒醒……师傅……快……快……起火……”睡梦中的铁疾风十分不安,手脚挥动不停,说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神情却非常焦急,额上冒出许多冷汗,情绪也不是很稳定。
 
“疾风,没事了,安心睡吧。”摩苍握着铁疾风的手轻声安慰。
 
昨夜一场大火,把整个祈阳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也把摩苍在宫中的一切记忆和存在烧毁。在知晓事情的那一刻,摩苍沉默了,若不是疾风在半睡半昏中把他们两个弄到门口,也许,此刻他们已经成了两具烧焦的尸首。

 
疏允解释是意外,救火的侍卫也说是突然起火,而且火势过于迅猛,又借着风雪之势,愈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只能在外围救火,而无法冲到宫内救人。
 
是啊,很意外!
 
摩苍的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睡得那么死,连火烧眉毛了他还睡得下!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当猪的潜质,很可笑的发现!
 
摩苍因一开始就昏睡,所以没有吸入过多地烟雾,清醒之后就没事,除了白衣被熏成了黑衣。
 
而疾风,不但被呛昏过去,刚刚结疤的伤又被扯开了,连衣角都被烧到,手腕处有严重的擦伤,额头也青了一块,脚也扭伤了,现在还在发烧昏睡之中。
 
是意外吗?
 
不是,摩苍很清楚。
 
自己的身体,即使已经没事,但他仍然知道,身上留着某种药物的痕迹,就是这种药物,让他睡得不省人事。
 
哼,竟然会用迷药,让他们昏睡,再放火,想要烧得干净不留痕迹,可见手段的歹毒——非置他们于死地不可。
 
是谁呢?
 
摩苍心里有底,只是很失望,也很心寒。
 
当年的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回到这是非之地,不但让自己陷于危难之中,连带连累了疾风。
 
“咳—咳——”
 
铁疾风咳嗽着醒过来, 有点迷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摩苍,脑中还残留着火灾的影像,可以眼前的情况看,好像是他做了场梦。
 
“师傅,你没事吧?”摸不着脑袋了,怎么回事/
 
“我没事,你感觉怎样?”摩苍含笑颔首,探探疾风的额头,好像温度还是有点高。
 
“头还是昏昏的,全身又酸又痛的,我明明没做什么啊?难道是鬼压床吗?发生什么事了?”铁疾风睁大眼瞄了下四周,这个房间好像不是他们住的那个,更加华丽高贵,装饰也更加复杂繁琐,“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种摆设风格让铁疾风想起那个棣焕的穿衣品味,追求极至的华丽享受,让人一见眼花缭乱,也算是一种制敌之术吧?
 
不过,他记得之前好像他正拼命地背着师傅离开,后来,摔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
 
“这里是祝宇宫,昨夜祈阳宫被火烧了,我们现在搬到这里暂住,等以后雅王府建好,我们就可以搬出宫。”摩苍笑着解释,祝宇宫曾是棣焕的宫殿,后来他搬到玄王府之后,这里一直闲置着,等待下一任的主人。

 
“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啊?”铁疾风开始清醒了,人挪了上起来,“昨夜不是下雪吗?怎么会起火呢?”雪下得那么大,风刮得也急,难道是天干物燥,干柴烈火,被雷劈着了?
 
“只是一个意外。”摩苍避重就轻,拍拍他的肩膀,“你躺好,还发着烧呢!”
 
“哦。”铁疾风乖乖地躺好,然后嘀咕,“师傅,你昨夜睡死了吗?一直摇你都不醒,不过,那么冷的天,我也好困,还好,没有像师傅一样睡昏过去。”不然,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成了烤猪了吧?

 
“是啊,下次,师傅晚上一定会保持清醒的。”还好疾风没有追根究底,摩苍也不想告诉疾风他的猜测。只是暗暗提醒自己,无论是宫中还宫外,都不安全,他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行事,步步为营,绝不能再出差错。因为,好运气,绝不会有第二次,而且,看着疾风受伤,他比他更痛——一直说要保护疾风,可却一直给他带来伤害。

 
“嗯,那我再睡一会儿。”铁疾风笑了笑,接着又闭上眼睛了。
 
摩苍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疾风,皱眉沉脸。
 
“摩苍,你没事吧?”突然门被推开,棣焕闯了进来,看到安然无恙的摩苍,他松了一口气。
 
摩苍抬头,看了棣焕一眼,起身往外走,“我们出去谈。”疾风需要安静。
 
棣焕点头,然后跟着摩苍出去。
 
而本该睡着的铁疾风,在摩苍关门的那一刻,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眼中百感杂陈,露出无力的笑。
 
师傅仍然决定一个人承担,一个人守着那个秘密吗?
 
这场火,真的是意外吗?
 
铁疾风握着手腕上的伤,苦笑,既然师傅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就继续假装一无所知,继续当师傅所要的单纯的疾风。
 
然而,这样的话,一切都会没事吗?
刚下过雪的天异样清冽,空气中有丝丝的冰冷气流泛散,深吸一口气,是清澈凛峻之感。抬眼尽是雪白,就像摩苍此刻的心情一样,一片冰天雪地,一想到身后疾风的情况,面对棣焕,他就不可能和煦的表情。

 
摩苍和棣焕就站在房外的走廊之上,在离疾风不到十步之遥的地方。
 
“我一听祈阳宫起火,就赶来,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棣焕幽幽地说,表情温柔地看着摩苍,尽管目前他们的立场对立,但是,仍不影响棣焕对摩苍的渴望和关心。

 
摩苍脸色平淡,看着庭院中厚厚的一层积雪,突然想到小时候和棣焕在那边玩雪仗的情景。那时候的两个小孩子,穿着昂贵华丽的衣服,毫无顾忌地在雪中追逐、翻滚、嬉闹,甚至彼此砸得全身都是雪,全身都湿达达的,也毫不在意。

 
曾经他们那么亲近过,那么无忧过,而现在,已经找不回当初无邪的心思,也找不回当初的情谊了。
 
这就是身上皇家悲哀吧?
 
“摩苍,怎么了?”面对摩苍的漠视,棣焕不在意地询问,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院中的雪,“想起小时候了?”
 
这里曾是他的宫殿,摩苍小时候常常会来找他,拉着他的手,神气地宣告他又“解决”一名先生了;也会好奇地和他较量武功,输得话,就会耍赖,然后捧起雪砸人;有时候,他们两兄弟也会单纯地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而这些,似乎都回不来了。

 
棣焕想摩苍陪他一辈子,而摩苍的回应是拒绝和逃离,这叫棣焕怎么甘心呢?更让他不甘心的是,摩苍宁愿接受疾风,也不愿意试着接受他捧上的心意和十几年的感情。

 
摩苍转头,嘲讽地看着棣焕,“你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他怀念的是小时候的二皇兄,而是不是长大以后霸道偏执的棣焕,为了得到他不着手段的棣焕。
 
棣焕脸色一凝,“你怀疑是我放的火?”
 
“我没有这样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这把火,不管是谁放的,目的都一样。
 
棣焕眉毛一挑,哼道:“铁疾风的身世吗?”摩苍真以为能瞒得了永远吗?即使他不说,疏允也会猜疑,结果不都一样。
 
“疾风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是谁伤害他,我都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棣焕,你说你那样做了,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在棣焕面前的摩苍,冷静近乎冷血,冷峻近乎无情,无波的双眸却有最凌厉的眼神,一睁一闭间,心思已百转千回。而似乎棣焕可以把他内心最残忍的一面逼出,也可以把隐藏在散漫外表下最真实的摩苍披露。

 
“最重要的人?我说过,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得到你的,牺牲铁疾风不过是毁掉一颗棋子罢了。你想怎样回报我呢?上次没杀我,不正说明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在,你会像我一样残忍吗?你有拭杀手足的狠心吗?”棣焕的眼中带着满满的狂傲,一点都不把摩苍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只放手一次。”摩苍淡然无波的话语却带有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双眼炯亮,直视棣焕,“这一次,我也会不计代价地摧毁你。”他不会永远心软的,也不会永远有顾忌的。
 
棣焕一顿,继而大笑,“你还想用那些迂回的下药方法控制我吗?”
 
“用过的招数,我不会重复。”摩苍很平静,“棣焕,不要单独出现在我面前,我怕一时控制不住,会直接和你一决生死的。”闭上眼睛就想到棣焕对疾风的残忍,摩苍终究会因此失控的。
 
“你赢得了我吗?”棣焕的狂妄丝毫不减。
 
“真要杀一个人,武功高低对我来并无差别。”摩苍无所谓地回话,一直没有对棣焕下手,或者一直不愿意真刀真枪地面对,就如棣焕所说,他还念着幼时兄弟情谊。但是,这份情谊,俨然成了束缚摩苍的枷锁,当他放下的时候,也代表着他和棣焕之间再无情义存在。

 
“好,我们打个赌,若你输了,就对我俯首称臣,并且保证一辈子不离不弃,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如果我输了,那么,我——”
 
“不必,我不需要和你打赌。”摩苍打断他的话,也打断他对未来的想象,“你走吧,我们决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不要再执迷不悟。”
 
“摩苍,你!”棣焕气结。
 
谁知摩苍并不再理会他,回身进了房,除了疾风,他不会再想任何人,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手软。
 
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守着疾风,然后一起回到翡雪山,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师傅,你刚才和谁说话呢?”铁疾风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一个无趣的人,不要说这个了。”摩苍笑道,低下头,额碰着铁疾风的额,“好像开始退烧了,看来不用担心像小时候一样把脑瓜烧坏了。”
 
“才没有呢?师傅乱说,我脑瓜好得很!”铁疾风反驳。
 
“脑瓜要真好,就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摩苍吻了下铁疾风的额头,“你得向师傅保证,绝对不会再受伤了。”
 
“唉,师傅,不就是一些小伤嘛!”铁疾风不以为然,好像在师傅眼里,他真的像是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一部小心就会两眼一闭,双腿一身,死翘翘似的。
 
“小伤也不准。”摩苍笑着摇头,“别忘是谁把你养得这么好,你师傅我很辛苦的,还没等到你报答为师的养育之恩,你就老往自己身上添加纪念品,努力地破坏为师的作品,小心我一火大,把你剥皮重新再造哦!”

 
“我又不是泥人,怎么再造啊?”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呵呵……师傅真爱说笑,还是不要了,我再睡一会儿,头好昏啊!”铁疾风赶紧眯眼睡觉,和师傅扯东扯西,会没完没了。而且,如果和师傅较劲的话,他说不定真把他的皮剥了呢!还是睡觉,什么都不管了,反正师傅就是要把他养成白痴!

 
“好好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摩苍微笑,摸着疾风的头。
 
养足精神,他们还有一场仗要打。
 
疾风,其实,师傅和你一样,一样地怀念在翡雪山的雪猿和灵狐,怀念山上的雪。
 
央啻国实行中央集权下设六部的官制,使得摄政王棣焕在朝中具有超然的地位和权力。在中央,他独揽大权,皇帝疏允并无实际权力,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标志。而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礼、兵、工三部最高长官的三位尚书大人,都是棣焕一手提拔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绝对不会背叛棣焕。

 
棣焕的权力虽大,但还不至于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吏部的尚书韦哲民、户部尚书秦皓、刑部尚书明瑞,一向保持中立,他们都是褚恪为帝时的遗臣,是朝中制衡棣焕相的三股力量。
 
摩苍说过不会对棣焕手软,那么要打垮棣焕,必须把吏、户、刑三部的力量联合起来,才能对抗棣焕在朝中的势力。而且如果想要摧垮棣焕,就必须在军队赶回敕扬城之前钳制住棣焕,让他没有外援可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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