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飘零之苍穹篇 上——云无
云无  发于:201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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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娓娓道出昏迷前见著神圣巨木的情景,欲凭当时印象寻路,但冱凌山之大,他当时浑浑噩噩,又岂能记得多少?两

人走了不远,面上尽带疲容。

「休息会吧,别急。」苍穹挂上让人心安的微笑,却突然心口翻腾,面色一僵,背过身又施强行压制之法。

云尘明知苍穹行此等危险之法,却无能为力,心里烦躁加上担忧,面色越发难看。

「再这麽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使御行术到上空观看。」

「不行。」云尘皱眉,想都不用想,驳回。

苍穹喟然叹道:「但再这麽下去,你我情况只会愈来愈糟。」

继续在此地乱无目的地寻找,只怕找到天明也无法找到,但让苍穹到上空观看,说不准会牵动强行破封之伤,就这

麽......发生意外。

前者是漫无止尽精神的折磨,後者则是孤注一掷。

「你可以吗?」

苍穹知云尘担心他,心头又暖又欢喜,不禁喜上眉梢,嘴角上扬,与云尘纠结的眉,烦恼的神情,成了对比。

「短时间的御行术不要紧。」

走向前方离云尘不远处,四周冷凝的空气,让苍穹感到寒冷。

想起云尘那双温暖大掌,不自觉朝他看去,他正巧也盯著自己,四目相接,脸红心跳。

苍穹可不是甚麽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再这麽胡思乱想,御行术可使不著了。

理理情绪,垂首凝神,口中喃喃念咒,虽然有些吃力,身子还是徐缓上升,离云尘越来越远,地面事物越来越小。

穿透枯木,苍穹俯瞰整片禁忌之森,却只见广袤的凄荒枯木,毫无生机。

难不成,欇木族真只是传说,云尘见著的不过是幻象?

正感无力之际,一股蠢蠢欲动的生机,一股不可侵犯的神圣,自後方发散。

苍穹惊愕,片刻也不多想,回过身去,曈目骤缩,众多枯木中,唯一展著茂盛绿叶,唯一散发神圣生机──是欇木族。

一个激动惊喜,便想使御行术飞去,凝气运行,却停驻原地无法前行。

突如而来的晕眩使苍穹身子摇晃不稳,好像随时会摔个粉身碎骨,云尘在底下看得心惊胆颤。

「快下来!」

苍穹却似没听见,动也不动,失神地望著南方。

猛地心痛剧烈非常,苍穹身子一震,不好!现下是在空中,直接落地定摔得肝脑涂地,但急催魔力,却毫无回应。

手臂晃啊晃,想找东西抓著缓冲,空中却无半物,身子直直往下坠,身旁事物不断往上窜,看著不变的阴郁天苍,苍穹

脑中一片空白,闭上眼,等待即将降临的剧痛。

「苍穹!」云尘呼吸停窒,心跳几乎冲出胸口。

眼看苍穹已离地不远,无从多想,云尘张开双臂欲接下他。

重力加速度,剧烈冲撞使云尘站不住身子向後倾倒,撞击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了声。

毫无碎骨粉身之痛,苍穹睁开眼,是依恋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没看见云尘扭曲的神情,却感觉到他的僵硬,赶紧趔趄地撑起身。

「南方......」

「很难受吗?还是先休息一会再走?」就算还头晕目眩,云尘还是先关心声音听起来虚弱的苍穹。

「我快撑、不下去了......快走......」

心口疼痛渐显,苍穹却无力再以魔法施压,只得尽量步履蹒跼地加快脚步,与时间赛跑。

照方才的距离判断,和这里相差不远,朔风吹过,苍穹顺手带上兜帽御寒。

欇木族,不知是危险,还是救助......越是往前,就越紧张、不安。

极目所见神木皆是无比高大,头处天穹,身宽以三十个大汉双手相连,兴许都还无法圈著。

万白地中一处绿,踩上那充满生机的土地,他俩都知道,已然无法回头。

双手紧紧交握,无论甚麽灾难都一起度过。

基於礼貌,苍穹对著空气朗声道:「晚辈将借取欇木根部,若有得罪,望各位前辈见谅。」语毕,恭敬地行了个礼。

四周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回应,苍穹抽出云尘的银剑,蹒跚向其中一树走去,屏著气息,心脏激奏。

蹲下身,执起垂在地上的厚根,颇是温热的手感俨然是人的体温。

苍穹感到惊奇,银剑贴上树木根部,甫要划下,咫尺危影却朝他袭来──身後不起眼的树条,陡然重挥而来。

云尘一个机警,将他向旁一推,自己也跟著斜过身子,这才躲过那可怕的杀机。

幸好赶上......云尘吓得心脏都停了,从耳边盪过的树条让他心有馀悸。

「汝等无礼之徒,死──」一道庄严肃杀之声打进耳里,回声馀音缭荡,两人皆是一震。

一个瞬息间,数千数万树条破空而来,万条齐发,气势万钧,任云尘再怎麽迅速,也无法避过这成千上万的凌厉树条。

难不成,欇木族真是危机而非转机?

苍穹急中生智,奋力站起,朝著那可怖树条朗道:「魔族二王子苍穹,给欇木族各位前辈请安,晚辈失礼了。」

那千军万马似的树条不但没有停下,反是越发靠近。

身未至,劲先过。劈面而来的劲风将兜帽狠狠打落,苍穹一惊,反射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不料局势骤变,树条在离面不到三寸之处,猛地顿止,宛若奔至悬崖的侠客即时勒马,宛若万发的箭雨遭到冰封,就这

麽悬在半空,苍穹云尘两人不动,它们也不敢妄自攻击。

「晔暝?」终於闻得有抑扬顿挫之声,激动无比,唤的却非苍穹,也非云尘。

欇木之地毫无虫鸟鸣叫,朔风被挡在外头,原本就静谧无比,此时此刻更似个无声世界。

「你与晔暝是甚麽关系?」不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古语,不复毫无感情波动的话音。

方才被吓得不轻,苍穹好半晌才明白那声音问的是甚麽。

「她是我母后。」不久前,甫倾吐尘封已久之往事,那疼的馀韵至今仍在。

刷刷巨响,气势万钧的树条,顷刻间,全退回原位,俨然撤退的勇士军队,一切看来如此无害祥和,压根联想不到方才

的恐怖杀意。

身後传来强烈药气缭绕鼻尖,强烈圣气扑向面颊,空中陡现半寸树根,苍穹感激地取下。

「云尘,把这个含在嘴里。」

苍穹将树根递给云尘,云尘接过手,却抓在手里犹豫不决,直到苍穹出声催促,心一横,才把树根放进嘴里。

还未体会嘴里生命之源的跃动,突闻苍穹叹道:「这段时间折磨无数,辛苦你了......你好好睡吧。」

苍穹手臂方动,云尘已来不及阻止,席卷而来的黑暗将他吞噬。最後一刻所见,是苍穹的容颜,以及尽是渴望的瞳目。

苍穹接下往後倾倒的云尘,忘了自己身体状况,险些一起向後跌。稳住身子,轻柔地让云尘靠著欇木树干。

出了这些力劲,强压之法早至极限,苍穹面白如纸,气血奔腾,呕了大口鲜血,血染圣地。

嘴边血红挂著,他无力抬手抹去,低喃成了气音:「前辈,您可以见我了吗?」

再不过片刻,他就站不住脚了,但愿能在如此难堪之前,得到救助。

苍穹抬头仰望,欇木族拥有无法形容的浩瀚,却拒人於千里之外。

原是与神族共存神域的欇木族,因他们之威能,激起人类原始的贪婪,遭贵族权威逼杀,几乎全灭。

世上最有勇气之人,不是至高无上、掌握权威的神皇;不是好战噬血、足智多谋的魔王,也不是逝去的千千万万灵魂。

是那抛下龌龊职位,不愿身陷历代囹圄,孤身逃往敌族寻找梦想的少女。

是那就算已在魔族得到幸福,为了如父的亲人,还是不畏遭神族追缉逼杀,凭著己力,拯救他们全族的少女──晔暝。

一道仙姿飘逸、不染尘世的朦胧人影若有似无,总在快被眼睛捕捉到时,消失无踪,总在几乎消失时,窜出些许。

正待定睛细瞧,那人影却先一步飘到苍穹身前,朦胧不清的手掌贴上他翻腾不已的胸口。

登时,一股柔而不弱、刚而不猛的气劲导入体内,苍穹竟一点也不感突兀,彷佛他天生气息即是如此。

欇木自然之气渐渐平抚即将溃堤之伤,连带修补不知何时就存在他体内的封印,灵源不断在苍穹体内流窜,比之危险的

净寰之地,这里实在好上太多。

「欇木族唯认人不认身分。」不见人影唇部震动,声音却从人影流泻而出,仍是庄严冷然。

「是晚辈无知,得罪了。」人影就在自己身前,苍穹有些胆怯,音量细如蚊鸣。

伤全治愈、封印补齐,对方收回气劲,那种灵源流过的舒适馀韵还残留在体内,使苍穹整个人晕陶陶的。

「感谢前辈疗伤。」苍穹调调气,那些不顺之感完全消逝无踪,正要欣喜,却记起要事,悄悄爬上眉头的喜意又退了回

来,神情恢复凝重,「晚辈欲见欇木族长。」

「我就是欇木族长,以你我相称,勿再称我为前辈。」

苍穹在心里暗忖,欇木族果真不存心计,也不问他见族长之因,就将身分说了出来。想到是与这般直爽的族群谈话,心

中压力顿时减了不少。

「苍穹有一事想问。」

「有话快说,别拐弯抹角。」族长朦胧五官微皱,略感不耐。苍穹虽是晔暝之子,他却没有义务讨好阿谀,顶多比其他

人多些好感。

「族长,请问您是否曾为母后......复活?」

是当初无意间在书上瞥见,欇木族之能──复活灵体。

凭暗翼对晔暝之爱,不可能没试过此法。

「暗翼没有告诉你?」

苍穹神情黯然,摇头。

「你是他与晔暝的孩子,他没可能不告诉你。」族长显然不相信,以为苍穹向他说谎,心生不满。

苍穹急著解释,这些年来的伤痛却黏著他的嘴,因委屈,因悲愤,一字一句,皆难以启齿,「父王他说母后会死是因为

我,所以、所以......」

他恨我──这三个字,苍穹怎麽也说不出口。

暗翼从晔暝死後,便不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像个陌生人,又怎肯告诉他自己决定之事......

苍穹苦笑,他无法向暗翼辩解,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认同了害死母后这件事。

一瞬间,族长宛若看见晔暝的委曲、晔暝的眼泪。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这孩子,是晔暝之子。

因晔暝而生的情绪,产生了心酸的波动。

「暗翼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晔暝的死与你无干。」

尘封的记忆开启,智慧的轮盘转动,族长蓦然有个臆测,但暗翼从来就难以捉摸,他也不就此妄下定论,只语重心长地

说:「你不该徒然伤悲,该好好深思,为何暗翼会恨你。」

「多谢您的教诲。」苍穹不想继续挖掘心中之痛,但仍将族长的话放进心中。

「我的时间将至,没事便下山去吧。」族长转过身子,往最巨大的欇木核心走去。心绪一动,蓦然回首,「你叫苍穹吗

?」

「是。」

族长的身体突然化为实体,由头部、颈肩直至四肢百骸。

外貌看起来,是个翩然俊雅的男子,根本没人看得出他是年纪数不出的欇木族长,最引苍穹注意的,是同母后一样的亚

麻发色。

除了暗翼、晔暝之外,苍穹是这世上,第三个目睹欇木族长原貌之人。

「晔暝就如同我的亲女,所以往後你有任何难处、不解,随时可以来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不会拒绝。」族长对苍穹展

了个和蔼笑靥,让他险些落下泪。

「好。」泪光闪闪,苍穹吸了吸鼻子。

族长的身形,在苍穹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化为无形。

经历种种折磨,再没有馀力去预想接下来的事,在这温煦之地,可以放下对外界的戒心,还有好好睡上一觉......

撑著快阖上的眼皮,苍穹偎到云尘身侧,靠著他的肩膀,闭上眼,进入睡眠。

他是真的累了......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三十三)

天蒙蒙亮,冱凌山中的光照之时,平地已不早。

欇木之地这头,是苦尽甘来的温馨,以及无外敌干扰的安逸。

禁忌之地外的另一头,却是困兽犹斗後的凄惨。欲挡苍穹云尘去路,反遭苍穹重创的闲戥,仍在雪地中挣生路。

无力使用挪移、治愈魔法,幸而满地冰雪,一些不算大的伤口因寒冰覆著自然凝血,一时片刻还不至於流血身亡。

身冷,心更寒。

闲戥轻声一叹,心想将自己推往苦痛深渊,只会愁更愁,悲更悲,便决定不再多想,当下之急,还是得待魔力回复,赶

紧回归王都才是。

靠著枯树,使尽馀力翻转沉顿的身体,没受伤的左手探入怀中,取出所有行装中可能有帮助的事物。

看见随身携带的药袋,瞳目一亮,也不管脏不脏,就将安睡在药囊里的药丸倾倒而出,能补足气血的,唯有原不属於他

药囊中的暗色药物。

闲戥不禁嗤笑,当时苍穹只当他是个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老头子,所有能补气血的药全给了他,哪知在和蔼慈笑中、

满面老皮里,藏得是怎样的算计,怎样的玄机?

为苍穹所伤,却也为苍穹所救,真不知该说是自己运气好,还是苍穹太愚笨。

随手抓把白雪,将冰凉放进嘴里,连带著所有补气血的药丸。

不出片刻已可使用疗效缓慢的治愈魔法,闲戥为苍穹给他的灵药感到惊奇,但看著进展甚缓的疗效,闲戥决定放弃,无

言沉默几乎恒久,才朝天喟叹。

要向那人求救,还真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衡量魔力恢复程度已可使用传讯魔法,闲戥才敢开始动作,朝不知尽头的远方望去。

「冱凌山......我、重伤无力回去。」无法承担凝神的条件,话语断断续续,倒真像个垂死之徒。

传讯魔法结束後,放松紧绷的身子、放轻急促的呼吸、放缓慌急的心奏,闲戥闭上眼,静待救援。

大雪天的,魔物全躲回巢穴了,而不过半刻,一定会有人来寻他,安全问题暂时不必忧心。

让闲戥心烦的,是即将救他的人的态度,他几乎可以想像那样一个贱的嘴脸──突尔,与空间相违的气息,与静谧相违

的狂妄,破空而出,破静而现。闲戥眼皮微跳,决定继续闭眼装死,避过一切遭嘲讽的难堪。

「喂!白痴废柴,你在哪啊──」这句话的音量如平地起了个霹雳,闲戥暗自捏了把冷汗,这家伙......想以雪崩埋了

他吗?!

幸而只感到地面稍作震动,白雪没有从山上滚落。若真雪崩了,在遭掩埋前,他拼死也会灭了这坏心眼的家伙。

又是白痴废柴叫了好一阵,有意使闲戥抓狂,好在他休养极高,才没有立即发作。

声音越发靠近,已是眼目可见范围,若这家伙见他这般伤重,还敢嘲笑他、唤他废柴,说不准,他会马上跳起来和她拼

命。

闲戥没有张开眼,但他感觉到身边......魔力波动?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他立刻明白过来,施展挪移魔法的,就是那家伙。

冬回一瞥见身披暗色衣袍的闲戥,原想大肆嘲笑,瞅见雪地染成鲜红,甚麽玩笑话也不敢多说,直接以挪移魔法到他身

边。

「蠢蛋!你怎麽搞成这样!」无怪乎冬回惊叫,闲戥的伤势,加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残喘模样,实在无法说是乐观。

「就真要搞成这样了,才肯见我吗?」冬回捧起闲戥沾满秽血的颊,发现他消瘦了不少。心下黯然,却比不上终於寻找

到的欣慰,「真是太过分了,就会让人担心的白痴......」

如此温柔的冬回,是在......担心他吗?

闲戥胡思乱想间,脸颊陡然一痛,被冬回狠捏了一把。

「喂喂,身负重伤就别偷听人说话。」

不知是眼皮颤动、还是瞬间抽气被发觉,冬回突然这麽道,使闲戥心头一跳。

但无从尴尬多久,便被补上昏迷咒,要思考也没有那个意识。

对伤重的病患施昏迷咒......

果然是个坏心眼的家伙,最毒心肠的女人!!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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