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殷的神色却是越加灰黯，一直以来，就只有他不知道吗......？

暗月立刻一点也不客气的揪著暗殷的前襟，怒骂：「绝对是你这天杀的浑蛋！根本用不著问冬回，就只有你会为苍穹带

来灾难！！」暗月怒不可遏地抽出银剑，劈头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斩。

怒火烧上暗殷的身子，他只是安静地闭上双眼，甚麽反抗也不做。

锵！

劲风削过脸颊，若非睁开双眼，暗殷几乎以为那就是暗月直扑而来的利刃。

连夜以另一把银剑与暗月的互击，替暗殷挡下燃满怒火的一剑，震耳巨响，宛若耳边响了个霹雳。

该感谢吗？

连夜接下来的话语，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若苍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著接下我的报复。」森冷的警告，如炬的眼神，充斥著冷静的忿怒。

暗殷不愿处於弱势，以不畏的眼神回视，「对於做过的事，我从不後悔。」

暗月怒上加怒，推开连夜，举手又要落下一剑，连夜却牢牢箝著手臂，阻止下一剑。

一再被拦阻，暗月忍不住对连夜怒吼：「你干甚麽？」

「我去，你看著他。」连夜朝她轻轻摇头，平静的宛若甚麽事都没发生过。

泪水冲上眼眶，暗月努力不让它们掉落，却止不住声音的哽咽，「苍穹......他不能死。」怒气全数转为恐惧，寒颤的

双手再也握不住剑。剑的落地声，和泪水击地声同样清脆。

「我知道。」指尖抹去白皙脸蛋上的泪痕。

这个不完全的家，已经禁不起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所以，就算到了地狱，连夜也会寻回苍穹。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三十七）

窝在心上人臂弯里，俨然睡在世上最舒服的床，连梦都是美好的，嘴角噙著甜笑，不再恶梦缠身。

但也许是不习惯跟人同睡，云尘连连被苍穹的翻动惊醒，确定被子有盖在他身上，这才安心闭上眼。

反反覆覆不晓得多少回，直到苍穹发出一声甜腻的嘤咛，羽睫颤动，睁开惺忪睡眼，云尘也跟著转醒。

「不继续睡吗？」昨夜苍穹被折腾的昏过去，著实吓煞了云尘。

云尘一夜守著苍穹，确定他没有因过度疲累而发热，这才安心阖眼，那时都已天明，根本睡不了多少。

但再累、再疲倦，只要看见苍穹在熟睡中的浅笑，所有的疲累彷佛全都消失了般。

这就是从未尝过的爱情吧。

「再睡下去，眼皮会黏死......」苍穹刚睡醒时脑袋空空如也，云尘爱极他这副娇憨的模样。

「觉得累就继续睡吧，大不了我替你睁开。」云尘轻笑，宠溺地轻抚如瀑柔顺白发，白发飘散出苍穹特有的草药柔香。

这样的轻抚苍穹满意极了，舒服地闭上双眼，脑袋瓜蹭了蹭让他舒服的大掌，像只小猫在撒娇。

好半晌，云尘几乎以为他睡了，他却彷佛被吓著般，突然瞪大双眼，澄澈眼眸不再迷蒙。

「怎麽了？」

「昨晚、我们......」结结巴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苍穹直接咻的窜入被窝，後腰的酸痛以及菊穴火辣辣的麻疼，马上

让苍穹後悔做出剧烈动作。

但他实在不敢看云尘啊。

昨晚，多麽激烈......多麽淫靡......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知节制伤了你。」

苍穹脸蛋更加烧红，瞧都不敢瞧上云尘一眼。

「不是，是我自己诱惑你......」

云尘却沉下声，认真地问：「你後悔吗？」

「不後悔。」苍穹连想都用不著想。

就算无法留下云尘，至少，不管日後云尘娶妻生子，或是自己当上魔王，既甜蜜又痛苦的昨夜都能在双方心上永远留下

。

能够在云尘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苍穹已经很满足了。

软床震动，云尘翻身坐起，勾来单衣外袍套上，苍穹感觉到身後灼热的目光。

「但我後悔了。」苍穹身子一震。

一双完美无多馀赘肉的手臂，悄悄绕上苍穹柔软的身子，紧紧圈著他，再也不放开。

「做那种事，是要双方感到快乐才对。明知你是为了留下我，逼不得已才以身体诱惑，我还继续做下去......让你留下

不好的回忆，我感到很後悔。」

「那......昨夜云尘你快乐吗？」苍穹犹疑地侧过身，眼角噙著泪，为云尘那句後悔感到心痛。

「我要是不快乐，怎麽会失控到让你昏过去？」闻言，苍穹羞红了脸。

云尘猛抓过苍穹，埋首在他的肩颈，嗅著那股淡香，「并不是因为发生了昨夜的事我才这麽说......昨夜我著实惊觉出

魔宫後，我是一次也未想起神族之事。」

苍穹还不懂云尘之意，疑惑地偏著头。

云尘释然微笑，难题的解答──

「这就是，有你在身边，就算不是神域，我也感到无比快乐的证据呀。神域固然有我的家人、朋友，却不一定能带给我

真正的快乐。」

「所以你接下来......」

「我不会离开你，直至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这是我的承诺，也是回覆你昨夜的觉悟。」

毅然决然留下初夜回忆，将自己的一部份刻在对方身上，就算云尘离开，他也会永远感怀──这就是结合时，苍穹传递

给云尘的情感。

那一刹那，云尘陡然想通了甚麽是自己想得到的、害怕失去的事物。

也许，从地牢相遇的那刻起，就产生了悸动，就产生了羁绊。

苍穹怔愣，随即而来的，是如波涛的浓烈鼻酸。

哪怕只是随口说说，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承诺都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给予他承诺了。

就像个迷途之人，突然寻到知晓出路的同伴，不去猜想承诺的真实性，不去猜想所牵涉的一切。

他只想抱著这个承诺不会离开他的人，狠狠大哭一场。

语气已带哽咽，吸吸鼻子，苍穹还是决定先打声招呼：「衣服脏了我不负责......」

头颅撞进云尘胸口，气一提，就是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

云尘搂著怀中不断抽噎的人儿，轻拍背脊，一会儿担心他哭得岔气了，一会儿又担心他初愈的身子禁不起激动。

但云尘还是无比希望，苍穹能将所有伤悲倾泻而出，让那双总是勾动人心的碧蓝瞳仁不再有任何阴霾。

「此後，所有伤悲、所有磨难，不会再是你一人承担，有我伴著你。」

云尘原意是想让苍穹放下心，稍停哭泣，岂料此话一出，苍穹却是愈哭愈惨，到最後哭累了却无法遏止，竟张嘴咬著云

尘前襟，像只受尽委屈的小狗。

云尘失笑，轻轻拍著苍穹背脊替他顺气，一点一滴抚平剧动的情绪，全然接受数年来的委屈不满。

云尘知道，苍穹需要安慰，唯一让他无法控制地释放情绪，迟了十多年的安慰。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三十八）

结果云尘衣服上全是泪痕，甚至苍穹再度醒来後都还残留著，云尘毫不在意，倒是苍穹直说要买件衣服让他换。

叩、叩。外头传来一阵恰巧的敲门声。

「客人，午饭要在房里用吗？」

苍穹从怀里拿出拇指大的金子，「就在房里用，还有，麻烦你到大街上买件素色衣袍。」苍穹递金子给外头服务生，服

务生一接过金子忍不住惊叫。

「是！客人请稍等！」那服务生兴奋的脸都红了，转身拔腿就跑。

瞥见苍穹拿来交易的媒介，云尘疑惑，「魔族没有货币吗？难道你们是以金子作为交易媒介？」

「有啊，我们有魔币，只是我认为金子比较容易生财，所以囤积了不少。」

云尘耸耸肩，不以为意，当然是在他还未见识到「囤积」了多少之前。

云尘又想著新的话题，「对了，昨晚服务生说你交待要我一定沐浴？」

「咦......那个啊，是想让你好好享受，睡个好觉。」眼神明显在逃避，不过随口扯话题的云尘没发觉。

他们之间的交谈不过两句，门外就有了消息，速度非常之快。

「阁下，您要的衣袍。」

服务生激动地说了一连串感谢的话，便送上午餐，幸而他识相地说两句便离开，没像某座城的某三兄弟。

颇悠閒吃完午饭後，稍微讨论了接下来的路程。由於闲戥一定会把苍穹破封的消息让暗月知道，所以两人达成共识，还

是赶紧回魔宫向暗月报平安，免得她忧心。

边走下楼，苍穹边望向楼间窗户，为这座与王都相距最远的边境城市的繁荣感到不可思议。

回过神，发现云尘正盯著自己。

「差点忘了呢。」又自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递给云尘。

云尘握在手里捏了捏，硬度、触感果真是黄金没错。

步至柜台前，正敲算盘的服务生见著云尘羞赧地低下头，敲了片刻算盘，报了个数字给云尘，云尘直接将金子递给他。

「哦？是黄金啊，好久没有收到黄金了呢。」那人显然十分雀跃，但同时间，一句低语传入云尘耳里：「就是靠这些黄

金诱拐人吧。」

诱、诱拐......？

会用这个词汇，加上烧红的双颊，无论用的是甚麽方法，云尘肯定这服务生昨晚一定听到了甚麽动静。

担心苍穹瞧见暧昧眼光会不好意思，结完帐，云尘立刻和他无声无息地走出宿店大门。

外头贴的一张红色大纸，看清上头写甚麽後，云尘石化。

「苍穹。」声音冷静到不能在冷静。

「嗯？」

「昨晚为甚麽我一定得沐浴？」

「沐浴後睡的比较舒服啊，在看甚麽......咦咦？！」

红色大纸上清楚写著「贺！店主七十大寿！本店黄金沐浴一律半价。」

「呃......半价、半价啊！你沐浴就等於赚了一笔呢！啊哈哈......」

说不定日後有人出了个不错的价钱，苍穹就把他给卖了。

前途果真一片黑暗啊......啊哈哈......

云尘只感觉理智线瞬间崩成好几节，连青筋都悲惨地沉到血海中了。

结论：云尘小攻的价值比不上黄金。

哈哈｀｀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三十九）

云尘魔法禁行已解，随手用个传送魔法就可以回去，但出宫机会难得，苍穹并不想用错过如此多美好的城镇，於是顺著

他之意，怎麽来就怎麽回去。

来程是因无法抵挡不可预期的危机而绕道，但现在几乎没有甚麽危机可阻挡云尘，所以他们决定直接通过枯林，但一进

枯林，苍穹就後悔了。

飒飒。枯木摩擦摆动的肃杀之气。

枯林各处皆是崎岖蜿蜒、沟壑不平的幽径，别说人迹罕至，根本连半分足迹都没有。

不知道谁一个不小心，踩碎足下残枝，打破静谧的碎裂声让苍穹胆颤心惊。

幸而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任何实质危险出现......是吧？

一股突兀的强劲气息，带著山雨欲来之势，打破苍穹片刻的庆幸。

云尘立刻架起隐匿结界，凝神抽出腰际银剑。

来者实力深不可测，云尘不敢松懈，就怕自己未补全的魔力不敌。

对方位置骤变，并朝他们逼来！

云尘觉得不对劲，他并没有感受到挪移的魔力波动，但位置骤变......难不成是步行？！堪比挪移魔法的惊人速度！云

尘惊赞，简直不敢相信。

已经相距不到十里了，甚至不远的前方，就可以看见一道朦胧的颀长身影。

感觉到云尘的紧绷，苍穹也跟著屏气凝神。

咫尺危影逐渐逼近，很明显并非路过，目标是他们。

先下手为强，云尘凝了无数冻手的冰锥，和著魔法压迫，以迅疾之速射去。

对方也非简单人物，闪也不闪，抽出银剑几斩，斩断了来势汹汹的冰锥，也消磨了压迫魔力。

在对方回击之前，云尘揽著苍穹施挪移咒逃至十里之外，虽知效果不大，但至少可避过对方无法预测的攻击。

「又是暗殷的人吗？」苍穹寒著脸，怒火中烧。

「不是，他的能为甚至高过暗殷。」云尘眉头纠结，一边寻找匿身之处。

若非他未完全恢复，加上要护著苍穹，他实在想好好切磋一场。但现在局势不允许，他也只有带著苍穹逃难。

来了！是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强劲压迫。

这回云尘不打算再逃，逃也只是徒劳无功，对方已将目标锁定是他们，他们也只有面对。

大不了，拼死用传送魔法让苍穹回宫。

就在他抱著必死决心做出攻击之前，苍穹竟不怕死的离开他身後！像是要确认般不断向前。

思虑了片刻，云尘选择相信他，跟著他的脚步，战战兢兢地守在他身侧。

看清来人後，不只苍穹，连云尘也放下戒心，收起银剑。

苍穹惊呼：「连夜叔叔！」连夜此时会出现在这儿实在怪异，难不成......宫里出了事？

苍穹不知，现在宫里最忧心的就是他自己。

亲眼见到苍穹平安无事，连夜这才将心里的大石头放下，要是苍穹真出了甚麽事，他说不准真会和暗月一起杀了暗殷。

「你破了封印？」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虽然依旧冷冰冰，但这样的大冰块却让苍穹感到温暖，因为忧心的眼神，无论多麽

冰冷，都无法遮掩。

「是，但我已经无碍，劳烦连夜叔叔来寻我了......」

「暗月很担心，玩完早些回宫。」言方讫，连夜便头也不回地消失。

苍穹怔愣，虽然早知道这个叔叔在感情表达方面，除了暗月，对其他人皆有障碍，但一时间还是很难反应。

聪明如苍穹，马上明白连夜为何不一同带走他们。

「要赶路吗？」

回过神，苍穹对著连夜离去的方向莞尔，摄魂的绝美让云尘一呆。

「不急，还是慢慢回去吧。」

是谁说连夜毫无感情、人性泯灭？

在苍穹看来，连夜才是最替人著想、最让人感动、最容易在不知不觉中付出情感的人。

这段时日，并非赶路，但也说不上是游玩。

原因在於连夜临走前留下太多迷团，苍穹无法得知宫内现况，閒暇无事便思忧。云尘也了解他的心情，就如同他非常想

得知神族的情况一样。

反正玩乐的时间日後多的是，何必急於君王不在位的多事之秋？停留歇息的时间没有缩短，却一刻也没有增多。

直到现下极目眺望即可望见魔宫，魔宫依旧雄伟耸立，外表一片平宁，根本看不出里头风云。

「苍穹，你知道当初魔族会何放弃和平进攻神族吗？」云尘见苍穹弯眉又越发纠结，试著转移注意。

「谁开启战争序幕并不重要，就算魔族不进攻，你我两族终究会有征战。」这问题果然引起苍穹的注意，紧皱的眉头伸

展半分，语气却更显无奈。

「神族总认为魔族国力不如己族，实则不然。自父王即位後国力渐盛，是历代上王无法望其项背的境界。时机到了，征

战自然出现，父王不过顺其自然。」苍穹目光炯炯有神，宛如绽放光采的晶石，与方才的黯淡无光简直是天壤之别。

初战时，云尘对魔族国力的壮盛程度，就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思及暗翼的深沉智计、军事谋略，云尘打从心底赞叹：「魔王的确能为过人，我人生第一个败仗还是他设计的呢！我打

从心底佩服。」

云尘赞赏同时，也想起己族那只懂得用下半身思考的荒淫大王。但他再怎麽样也是君王，做臣子的，理当辅佐，应天不

会不懂这道理，但外在的情绪因素就不能如此肯定了......但愿应天能好好辅佐谷奥。

思绪胡乱交替间，云尘听见苍穹轻声「嗯」的回应他。语气包含的情感，吸引了他的目光──是骄傲。

眼波里听楚写著「那是当然，他是我父王啊。」

苍穹......是深爱他父亲的吧？

但追想一切，在地牢时暗翼对苍穹的冷漠、冬回有意无意的提及，以及寒洞内苍穹倾诉的过往中，都不难发现暗翼距苍

穹於千里之外。

暗翼对苍穹，似乎......没有父爱存在。

再次看向苍穹瞳仁，里头映照的波光，果然参了些忧伤。

云尘撇过头当作没看见，他不愿戳破苍穹已经止了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