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没有前途。

只有终点，那个令人绝望而又无法逃避的终点。

在到达终点之前可能会觉得有无数选择，但实际上，无论选择哪一个，终点还是只有一个。

一百一十章

“不能告诉我？”陈愉打起精神，露出个八卦的表情来。

莫全果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不能。”

“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你的故事我也没兴趣。”陈愉耸耸肩，“你来到底要干嘛？”

“啊，差点儿忘了。”莫全推推眼镜，将照片放进上衣口袋，“我想请你关照一下莫聪。”

“莫聪？”陈愉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挺好的啊。”

“他这几天都没有去上课。”莫全叹口气，“说是因为漫画社的事情没做作业，所以和老师起了冲突。然后就索性不去

上课了…”

“啊？这小子！”陈愉一下跳起来，“我告诉他们了啊，要他们先完成作业，画画的事儿有我有我！我就这么不值得相

信么？”

莫全有点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他们也不是。不过，我很意外，你居然会要他们先做作业…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怎么不像了？”陈愉翻个白眼，“我好歹也是老师吧？老师的责任是甚么？你不是说过，我能教给学生一种精神吗？

我可是好好想过的！”

“哦？”莫全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本来就是！”陈愉哼了一声，“我想过了，我能告诉我的学生，并且是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们，有梦想有理想是很

好的，而且一定要坚持着去追求。但是并不意味着傻乎乎的直接就往那个目标去。心里永远保留着那个目标，但是方法

可以改变。比如必要的妥协，必要的准备，必要的积累，必要的物质…这些都是先决条件，不然就是软弱的，很容易被

摧毁…”

莫全点点头：“说得很好，真看不出来你能有这觉悟。”

“拜托！”陈愉翻个白眼叹口气，“你以为我真的只会看漫画么？我也会长大的啊。”

“是么？呵呵，长大了啊…”莫全淡淡的笑了。

“好吧，不是说我也不需要说我，我不是主角，你刚不是说莫聪么？”陈愉抓抓头转移话题，“我能干嘛？说！”

“真豪气，呵呵。”莫全笑了，“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他和家里还有学校的其他老师之间对立很严重，基本上听不见

去别人说甚么。不过，你不一样…”

“我也是他老师啊。”陈愉奇怪的看看他。

“不一样，在他心里，很崇拜你，而且你是他社团的指导老师。不是教课的老师，他的心理抵触情绪要少很多…”莫全

沉默了一阵才道，“我想请你有时间的话引导他一下，就算喜欢美术，也要考文化课的…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考

上了，我绝对会支持他。”

“为甚么不自己跟他说？”陈愉很奇怪。

“因为…我有很微妙的立场…”莫全苦笑了一下，“而且，我也已经说过了。”

“跟那个照片有关系？”陈愉冲口而出。

“你…”莫全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陈愉摆摆手转着眼珠子：“不说就不说，不过…我答应帮忙，你给我甚么好处？”

莫全一愣：“好处？”

“你该不会想白白的使唤我吧？”陈愉哼哼两声。

“好吧，你要甚么？”莫全笑了一下。

陈愉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刚才也不过随便说的。现在看莫全很认真的望着自己，陈愉脑子里就开始画圈圈：“那个…

你这次回来会一直在么？”

“甚么意思？”莫全推推眼镜。

“我是说…你之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哪儿了？”陈愉动着脑子，先随便问点儿别的东西。

“去了趟法国。”莫全淡淡道。

“法国…”陈愉脑中冒出巴黎铁塔来，“你去看过么？”

“甚么？”

“从左边看，它是座铁塔；从后边看，它是座铁塔；从前面看，它是座铁塔；从后面看，它是座铁塔；从上面看，它是

座铁塔；从下面看，它还是座铁塔。”陈愉比划着，手舞足蹈。

莫全不自觉的抽抽嘴角：“我说…你最近又看甚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了？”

陈愉倒在沙发上：“也没甚么，只是再次被湖南卫视的重播大剧雷了一下而已。”

莫全笑笑：“那就不要看。”

“明明知道不好还是会去看，只是因为我无聊。”陈愉眨眨眼睛看着他，“就像你，明明不喜欢去做现在在做的事情，

但是你还是会去做。”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莫全笑笑，“明明是在说你。而且…我也没有不喜欢。”

“算了吧。”陈愉翻个白眼，“就像以前，你虽然嘴巴里面说不喜欢学生，不喜欢改作业，不喜欢补课…但是讲到学生

的时候你最放松，整个人眼睛都是亮堂堂的。哪儿像现在，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死气沉沉？”莫全无声的笑了，“我本来就没甚么干劲…”

“胡说八道！”陈愉爬过去一点瞪他一眼，“我可是记得在毕业舞会上，你那叫一个风度翩翩；我才工作的时候你教我

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初中生的时候，简直，简直帅呆了！”

莫全哈哈大笑：“陈愉，你确定你说的是我？”

“废话！”陈愉瞅他一眼就又低下头来，“不过…莫老妖怪，你真的回来就好了。”

“嗯？”莫全没听清楚，见他低了头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你们…怎么样？都挺好的吧。说来也是很巧，居然一天之内

把你们都见了。”

“我们？”陈愉有点儿莫名其妙，随即恍然大悟，“他们不是都说不去么？可恶…害得我一个人找到那里去的路上迷失

了整整十五次！”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回来？”莫全问出了心中积压很久的疑问。

“莫聪说的。”陈愉摆摆手，“莫聪告诉的明浚学长，然后明浚学长告诉的我们。不过当时大家都说不去…看样子结果

是大家又都去了吧…”

莫全叹口气：“找我有事儿么？我应该…没甚么能帮你们的吧？”

“谁说有事儿才要去找你们呢？”陈愉打个呵欠，“没事儿见见联络一下感情不是很好么？”

“联络感情？那是浪费时间。”莫全哼了一声。

“时间？”陈愉再打个呵欠，“我也就只有时间可以浪费了…青春已经只剩下尾巴，我却以为自己拥有整个春天--”

“受甚么刺激了？”莫全觉得好笑。

“汪主任说，我带完这届初中，要是成绩好的话就上高中部去。”陈愉抓着头，“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啊--”

“年轻人，还是适当的接受挑战比较好。”莫全微笑着鼓励他。

“所以你才不当老师？”陈愉看着他，“刚才你不是说答应我一个条件么？”

“嗯。”

“那你告诉我，究竟当时你为甚么要辞职吧。”陈愉眨着眼睛看他。

“我可以不回答，也可以说假话。你觉得有这个必要么？”莫全笑笑。

陈愉叹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明浚学长他们肯定知道，大概就是瞒着我一个人吧…”

“那是不想你本来就不大的脑容量再被无用的信息占据了，免得启动更慢。”莫全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陈愉无言的看着他：“我承认，这的确是个无用的信息，但是我的脑容量可不小啊--”

“好好好，不小不小。”莫全深吸口气，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一个人住没甚么问题吧？”

“还说呢…要不是洛彦学长收留我，我肯定已经饿死街头了。”陈愉摆摆手。

“虎次郎呢？”莫全注意到猫睡的窝和喝水的碟子都不见了。

“在洛彦学长家呢。”

“甚么都在他家？”莫全忍不住的笑，“你还真是找了个好主人啊。”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我和它抱着一起饿死吧…我可不像某人，一点儿责任心都没有。”陈愉瞪他一眼。

莫全弯腰收拾地上没弄好的东西：“对不起。”

“得了得了，道歉这种东西是世界最没用的，说了根本不能弥补甚么。”陈愉想了想突然道，“不然这样，反正你刚才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么那个要求仍然有效。”

“你又想到甚么乱七八糟的了？”莫全把东西收拾好，拿进自己房里去。

“你还是回来住吧。”陈愉紧张得握起拳头来，却又怕泄漏甚么蛛丝马迹，于是将脸埋在沙发靠垫上，努力让声音听起

来很随意。

“回来住？”莫全从屋里出来，“为甚么？”

“我…”

“你不是在洛彦哪儿挺好的么？”莫全放好东西出来，推了推眼睛转身去浴室洗手。

“那不一样啊。他和何翔学长那么要好，我才不要当电灯泡--”话一出口，陈愉就后悔了。

莫全低头看着水哗啦啦的从手指间流过，之前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陈愉听着他没动静，吓得赶快跳起来跑到浴室门口：“那个，莫老师，我--”

“我早就不是老师了。”莫全声音淡淡的。

陈愉努努嘴，挪动一下身子想从镜子里窥视他的脸：“那我叫你甚么？”

“随便。”莫全还是淡淡的。

陈愉瞄了一眼镜子，发现莫全将眼镜取了下来，盯着镜子看自己的脸，不由脸上一烧：“干嘛？”

莫全伸手拿下旁边架子上的那只小鸭子：“我没想到你也还真的在玩儿这个…”

陈愉上前就抢过来：“我的东西不要你管--”说完抬起头来准备誓死力争。

出人意料的是，莫全既没有说甚么，也没有作势要抢回去，只是默默的松开手，然后戴上眼镜走出了浴室。

陈愉瘪瘪嘴，将小鸭子放好关灯跟了出来：“喂…莫老妖怪？”

莫全坐回了沙发上喝着水：“真是怀念的称呼啊，呵呵。”

陈愉歪着头走过来斜斜坐下了：“我刚才那么说不是故意的…”

“甚么？”

“就是洛彦学长跟何翔学长啊…”陈愉舔舔嘴唇，“其实他们没有在一起，虽然何翔学长在帮着洛彦学长打扫煮饭甚么

的，不过他们没有甚么关系啦。嗯…不过何翔学长应该很喜欢洛彦学长吧…洛彦学长也很关照他…啊，他们是纯洁的上

下级关系嘛，很正常很正常…”

“你到底想要说甚么啊？”莫全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我…”陈愉斜眼看了他一下，就又低下头来，“莫老妖怪…你还喜欢洛彦学长么？”

“喜欢啊。”莫全笑笑。

陈愉觉得心里堵了一下；“是么？…也是啊，洛彦学长那么漂亮，人又有本事…你不知道，他最近很厉害呢，签约的几

个作家都大红大紫的。”

“他的确是有本事啊。”莫全喝着水，“而且这一两年应该说他令你们刮目相看了吧？”

“就是啊…”陈愉抓抓头，“其实以前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也知道他性格很爽快罢了。没想到啊…”

“是啊，以前他不那么耀眼，就是因为他依赖着我…”莫全叹口气，“或者说，有我在他就懒得自己去努力。”

“就因为这个你和他分开？”陈愉大着胆子问了。

“也不是。”莫全笑了，“这么久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且。”陈愉瘪瘪嘴，“那…你还会再追求他么？”

“再？”莫全笑了，“以前也不是我追的他。”

“啊？”陈愉愣住了，“不是吧--”

“是啊。”莫全愉快的笑了，似乎想起了甚么，不过很快又收敛笑容，“陈愉，不要跟其他人说，洛彦他很--”

“洛女王很要面子，知道知道！”陈愉赶快点头。

“女王？”莫全摸摸下巴。

“这个，也就说来话长喽。”陈愉摇头晃脑。

“好，那就不说了。”莫全干脆的摆摆手。

陈愉嗯了一声，低下头来：“那，你会再追求他么？”

“应该…”莫全想了想，肯定的点头道，“不会了。”

“为甚么？”陈愉一边儿觉得高兴，一边儿又觉得这个高兴有些莫名其妙。

“不为甚么。”莫全耸耸肩，见他面色的古怪的样子也觉得好笑，“那你说，我为甚么要追求他？”

“因为啊…”陈愉板着手指头，“第一，你喜欢他；第二，他喜欢你；第三，他很优秀，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要优秀

；第四，你也很优秀；第五--”

“行了陈愉。”莫全抬手打断了他，“就像你说的，既然和我分开他能更优秀，为甚么不分开呢？既然分开了，就没有

必要回头了。”

“可是…我觉得很可惜。”陈愉低下头来。

莫全笑了：“陈愉，你是长大了，知道可惜了。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人的一生中很多事情是没有结果的，是

不可能完整的。但是就是因为有不完整，才会显得美好。”

“残缺美？”陈愉歪着头。

“也不是这个意思，与其到最后不可收拾，不如现在就分开，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吧。”

“那倒是…你和洛彦学长，简直是我们当时的偶像…金光闪闪啊--”陈愉眨眨眼睛。

莫全笑了：“对不起，辜负你们的期望了。”

陈愉看着他的笑，不知道为甚么就是觉得心酸，不由自主就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莫全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推开他。

陈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叹口气：“很舍不得吧？”

莫全淡淡的笑了，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