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欢呼，四个学生就都跑了，剩下陈愉和莫聪站在展台前。

呼--有风吹过。

“怎么样？要是想玩儿就去吧，我一个人能行。”陈愉摆摆手，看小孩儿眼睛看着前面，挺于心不忍的。

“不用，我陪着老师你吧。”莫聪眨眨眼睛突然笑了，“不然，陈老师要是你想去玩儿，那就我看着展位--”

“好啊！”陈愉蹭一下立起来，却又觉得不对劲，立即坐下来咳嗽一声，“当然是不可能的喽。”

莫聪捂着肚子和嘴转头笑了一阵才回过头来：“陈老师你好好玩儿啊--”

陈愉擦擦汗：“这个赞美我可以不接受么？”

“真的真的！”莫聪笑呵呵的，“我们家里人可都很喜欢你呢，特别是莫全哥哥和大叔--”

陈愉一下子愣了：“莫全哥哥？大叔？”

“就是莫全哥哥的爸爸啊。上次在剧院你不是见过他了么？”莫聪扭头看他笑笑。

陈愉不知怎么心跳的快起来：“你哥他…现在在哪儿？”

“哦，他在法国呢。”莫聪脸上露出寂寞的神色来，“本来以为他会留在家里，没想到他马上就去子公司进行学习。好不容易学完了，爷爷又直接把他派往欧洲了…嗯，好无聊啊。”

“那怎么又跟我有关系？”陈愉眨眨眼睛。

“因为，那个…”莫聪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爷爷和大叔一直都有调查莫全哥哥啦…基本上他和人交往啊，和甚么人住在一起啊，我们都知道。”

陈愉很无言的看着他：“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居然调查自己的家人？”

“情况复杂，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啦。”莫聪哼了一声，“只不过莫全哥哥不喜欢而已…原因嘛，以后再说。反正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莫全哥哥答应了家里，到二十五岁就回莫氏，跟之前一刀两断。不过在那以前，莫家也不要管他干甚么。”

“二十五岁…”陈愉一愣，两年多前莫全辞职的时候，就是快到十一月份他的生日了。

“哥哥现在也是二十七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结婚啊…”莫聪捧着脸，“本来如果哥哥在家，我一定要拉上他来出cos，他简直就是腹黑系的代表人物啊，绝对合适cos--”

“凤静夜！”

“夜神月！”

莫聪皱起眉头：“眼镜男就是要将杀伤力极强的本质隐藏在眼镜片温和的反光之后，你看看他随时记录学生恶行的小本本，就该知道他简直是凤静夜在现实的代言人！”

“如果只是从戴眼镜这种小道具来看，可能你说得有道理。”陈愉咳嗽一声，十分慎重道，“但是，我们要看到本质！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加符合夜神月同学‘腹黑’以及‘两面’特性的人了。太阳底下永远是以完美形象出现，从内到外都完美的像翻着成语字典长大…要么就是白得你晃眼，要么就是黑得你掉坑的个性，莫全老妖怪简直就是最具突破性和攻击性的腹黑代表。”

“你说的也对…”莫聪看了他一眼，想了一阵突然笑了，“夜神的日文名怎么说？”

“发音的话，是yagami。”陈愉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倒过来念念？”莫聪呵呵直笑，“不愧是陈老师，居然立即找到哥哥的本质了。”

“嗯？yagami的话…”陈愉摸摸下巴，“I‘m a gay…”

庐山瀑布汗！

陈愉无言的看着莫聪笑得前仰后合。

“其实我倒是觉得原来那个甚么洛彦跟他不合适。”莫聪一本正经的抓着下巴，“他太招摇了，哥哥那么稳重的人，就应该找个…”

“就是找凤静夜或是鲁鲁修，那地球马上就毁灭了…”陈愉不免感叹。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陈老师这种天然系少年来拯救他--”莫聪哈哈大笑起来。

陈愉想了一阵突然明白过来，愤怒的吼了一声：“莫聪，下一次不要指望我给你们开证明星期六不上课跑来参加动漫展！”

“哇，不要这样啊，陈老师--你去哪里？”

“伤自尊了我！”

陈愉起身跑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知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甚么天然系少年拯救腹黑大反派，又不是真的cos！这是生活，是真实的人生诶--

九十八章

下个礼拜一，苏明浚才进办公室，就听见一二班的黄老师在批评学生：“…甚么？社团？你们为了社团居然敢不做作业？这是甚么理由？！”

苏明浚没有说话，也不好这个时候和她打招呼。径直回了自己座位坐下。却看见站着的几个学生背影很是眼熟，仔细一打量十分吃惊，这不是莫聪么？这就留神了几分。

“你们自己说说，都多大的人了？红领巾早就摘下了，胸前一个个都戴着团徽的。可怎么做事儿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呢？你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学生，学生的第一要务是学习！”

“可是莫老师说适当的放松与娱乐也很必要…”一个学生委委屈屈开口了。

苏明浚脑子嗡的一下，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啊…

果然，黄老师大为生气：“莫老师？哪个莫老师？！你们看清楚了，现在是我黄老师在教你们！我不管甚么七加大于八的理论，你们基本的’七‘都没有做好，有甚么资格去碰那个’一‘？”

莫聪瘪瘪嘴，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黄老师看他们这个样子更是怒火中烧：“居然还搞甚么社团？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离高考究竟还有几天？一点儿紧迫感都没有！是，高考是六月份的事情，但现在已经是高三下学期的三月中了！真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干甚么！”

莫聪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敷衍的样子。其他几个学生倒是自知没有完成作业是自己不对，就都低头认错了。唯有莫聪从头到尾不说话，还眉头一挑一挑的满不在乎。

黄老师更是怒火中烧，叫那四个认了错的出去把作业在上午放学前补来，单独留下了莫聪打算再好好说说他。

苏明浚心里挺不舒服的，但又不能说甚么。基本上，看见莫聪，有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因为见到他，似乎就像看见莫全一样。

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中间的莫全。

这是一种甚么感觉呢？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他的存在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离开他并不是无法生活下去。但是，总会觉得十分不习惯。就苏明浚自己而言，莫全的离开对他心灵上造成的冲击可能更大。那样子的离场，不是叫他歉疚一辈子么？还好，向兴一直在劝他，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他才能心平气和一些。

莫全的离开，好像五个人的反应都不太一样。在苏明浚眼中看到的，向兴也许是最高兴的一个吧。但是向兴的高兴是有条件的，也不是放纵的没心没肺的。至少最近提到莫全，他的态度改变了不少。说起来偶尔还能有一两句赞扬的话出现。至于陈愉，就似乎没有甚么精神，提起莫全来总是躲躲闪闪，不太愿意去想去说的样子。但是偶尔去初中部那边听课，都能看见陈愉抱着莫全曾经用过的资料反复在看。苏明浚觉得自己挺能明白那种感觉。自己的偶像就这么突然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总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而何翔，还是一贯的沉稳。言谈间颇多遗憾，但是似乎有甚么隐藏着，也不太说得清楚。只有洛彦，是的，洛彦反而是他们中看来最正常的了。如果有人说起莫全来，洛彦都是面不改色，该说好的就夸奖，不满意的就骂人。

苏明浚很难明白究竟两个人之间可以是一种甚么的关系。至少，如果现在他与向兴分开的话，他很难做到这种自然的状态。故作镇定么？还是已经彻底放下的淡定呢？

不知道，也无法去问。

五个人时常在club L聚会，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提那个名字。

也许，还需要时间的沉淀吧。当有一天这个名字真正成为记忆的时候…

谁又知道那一天甚么时候会来呢。

啪的一声把苏明浚拉回了现实，黄老师已经拍案而起：“我没见过你这种学生，自己不对还不知悔改，甚至跟老师顶撞！”

旁边站着二班的班主任张老师，也是生气的模样：“是，莫聪你从高一到高二，自己说说名次下降了多少吧？二十位，整整二十位啊！还以为新学期离高考近了，你会有紧迫感。结果呢？又是这个样子，看来不和你家长好好谈一谈是不行了。”

黄老师道：“关键是学习态度的问题，很明显我们有必要和他的家长沟通！”

莫聪耸耸肩：“那你们就请家长吧。反正，我也不想跟着这种没本事的老师混。”

“你说甚么？！”黄老师一下子脸都涨红了，“你，你还是个学生么？居然，居然--”

“我说实话而已。”莫聪无所谓的摆摆手，“好了两位老师，反正在你们和我家长沟通好之前，大概你们也不会让我继续呆在教室里。我这就去收拾书包，你们随意。”说完竟就走了。

黄老师气得浑身发抖：“这，这是学生么？！”

张老师也是深深叹气，赶快安抚了一下黄老师，转身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往办公室另一个角落走：“为，请问是莫聪同学的家长么？我是他的班主任张老师…你好你好…是这样的，莫聪这个孩子上学期期中考之后情况就不太理想，期末考更是退步比较严重，我们老师都替他着急啊…是的，家长会的时候我们也做了沟通，但是效果不是很明显。这个学期一开始状态还是没有调整回来，就像上个礼拜吧，语文作业又没有完成…是的，他说了，他是参加了个甚么社团。我们并不是说学生不能有兴趣爱好，只是那要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之下。他现在以此为借口不完成作业绝对是有问题的了，而且刚才黄老师在和他沟通的时候，他还顶撞了老师，说了一些很不礼貌的话…是的，当然，我就在旁边…所以，我们很希望家长能到学校一趟…我们老师一般都在的，特别是我，我肯定在办公室…这样么？可是家长，孩子的前途是在他手中，这样的话不是…好吧，那既然是这样，家长你来之前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和黄老师协调的。”张老师转过头来，苏明浚见他很是生气的样子，但是勉强压抑着怒气，“至于莫聪同学，他自己说要离开学校而且自己收拾书包去了，家长还是要注意一下，如果他私自离开课堂出了任何的安全事故，我们学校是--好，这样最好。那我们再联络。”说完挂了电话，重重的叹口气。

黄老师道：“怎么？”

张老师连连摇头：“家长说他很忙，问能不能改天？你说说，这到底是谁的孩子啊！而且还说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他也不会追究学校的责任。说得跟甚么似的，唉…”

“一般有问题的学生都是家庭出了问题。”黄老师也叹口气，“这种样子的家长，怎么能教出好学生来？”

“不过他父亲好像是甚么大公司的老板。”张老师耸耸肩，“莫聪是教务处直接塞条子进来的，看来关系不小。”

“这么说，也就是不能教育了？”黄老师闭上眼睛坐下揉着眉间，“张老师，要是这样开了头儿，这个班的语文我可没甚么信心啊…”

“唉，哪里都有这种学生。反正家里有钱，家长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你我这是瞎操心。”张老师无可奈何道，“你说就这种家长和学生，我们当老师的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说一句，’没有不会学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黄老师也很无奈：“真是…对了，那个莫老师，是以前教他们的吧？看来学生还是很怀念他啊…”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苏明浚，“苏老师，我听组上老师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他是个甚么样的人啊。”

苏明浚不好说甚么，只能道：“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就挺好的，教书嘛…我以前也不是K高的，只知道他第一届高考成绩就很好…我和他共事也就是一个学期，对他的教学，真的不好评价。”

黄老师若有所思点点头，张老师也就道：“成，那先这样，我会办公室去一趟。”

苏明浚等他走了，才起身出了办公室。

苏明浚跟了出去，正好看见莫聪背着书包将校服挂在腰上走出教室来。他也看见了苏明浚，笑眯眯的喊了一声“苏老师好”转头就要走。苏明浚跟着他下了楼梯，听着铃声出了教学楼，等学生都回了教室才上前叫住他。

莫聪回过头来有点儿迷惑的看着他，苏明浚踌躇了一下才道：“莫聪，你那个社团的指导老师是陈愉老师吧…”

“是啊，挺有意思的一个老师。”莫聪眨眨眼睛，笑了一下。

苏明浚看着这张与那个人有些微妙相似的脸叹口气：“你不会真的打算回家吧？”

“不回家难道去哪里闲逛？”莫聪笑呵呵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回去好好与黄老师说一说，诚恳的道个歉，把作业补起来。然后再…”

“再甚么？不需要这么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吧？”莫聪懒懒的笑了一下，“反正，读书之类的也没有甚么太大意思。”

“你，你怎么能这样儿说话…”苏明浚惊讶的看着他，在他记忆中，莫聪一直个聪明的学生，虽然教他的时间很短，但是莫聪很有天赋。

“我为甚么不能这样说话，你也是我的老师，但是你现在也不教我，何必多管闲事？”莫聪似乎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

苏明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学生说出来的话。莫聪见他发愣的样子却笑了：“我说苏老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个好学生吧？”

“…莫聪，的确，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师，也就没有直接管教你的资格，但是在我眼中，你一天还在这个学校，我就有这个责任帮助你。”苏明浚心里十分难过。

莫聪看着他有一阵子没有说话，就这么上下打量他一阵才道：“苏老师，你不用把我当成莫全哥哥。”

苏明浚大吃一惊，随即勉强笑道：“不，我没有。”

“不用这样说，我看得出来，您很关心我，但是那不过因为我和莫全哥哥的关系而已。”莫聪耸耸肩，“其实您心里一直在想着他吧？”

苏明浚叹口气：“我想，他那个样子的不告而别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吧…而且，又是因为我…”

“千万不要这么说，莫全哥哥作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莫聪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来，隔了一阵才又笑了，“当然，他也是个好人。”

苏明浚觉得他的话里隐藏了很多东西，但又不好开口去问，莫聪看着他的眼睛道：“您一直都很想问我他的事情吧？”见苏明浚没有说话就又耸耸肩，“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在作甚么…从他回了莫家之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他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而且很快爷爷就安排他到国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