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撼(出书版) 上 BY 鱼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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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眉挑,黑眸带着几分玩味地微微眯起,「怎么,这回不需要我『忍辱负重』了?白兄确定没错听了『圣谕』?」

「……」蓦然一惊,白辰忍不住后悔当初附议的幼稚蠢行,说什么看不惯这家伙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假藉圣谕拿「苦肉

计」痛整了人一顿。

「浔阳一事委屈公子做饵已是冒犯,何况『留情』危险甚剧,一个失错即可能丧命,主上怎可能让公子冒这种险?」

「意思是皮肉痛可以委屈我,攸关生死就手软不敢了?呵,看不出你们还挺知道点分寸。」一惊一诈,要不是状态不佳

想偷懒省点力,曲逸旸绝对不会如此耐性委屈自己。

「这……都是主上吩咐,属下们不过依令行事,冒犯之处尚请公子海涵。」

「挨都挨了,我有说计较吗?」

「谢公子不罪之恩。那,关于这小鬼……」语锋一转,话题竟又绕回了原处。

好一个不屈不挠百折不馁,呵……睫微垂掩过黑泽中的一点戏谑……没想到谷里出来的还这么蠢不识相,亏他还按捺着

性子陪人废话一堆,看来老天爷也不喜欢这个爱穿白衣的唠叨家伙,既是自找的死路,就别怪他不念什么「同门情谊」

了。

气沉丹田稳住浮躁的血气,曲逸旸缓缓将怀中雷羿放置一旁躺下,而后朝人伸出手。

「公子?」

「不是要把那玩意插在雷羿身上吗?我来。」

「这……」心底蓦然升起股冽寒,白辰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情势似乎急转直下变得不怎么对盘,「这点小事在下代劳即

可,公子千金之躯,万一……」

「拿来。」毫无高低起伏的音调,却予人种透不过气的压迫。

「……恕在下无法从令,您该知道『留情』不得私予的规定。」提气戒备,白辰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但机会稍纵即逝

,眼前一昏一伤,他不认为以后还能再有如此时机,要除雷羿只能趁现在。

「很好。」

轻飘飘的一个好字犹如引信,白辰牙一咬运足功力将臂挥出,毒菱脱手激射,直噬一旁躺着毫无抵御能力的少年心口。

如果那家伙不插手,那么即刻就能拔去这根如芒在背的棘刺,即使得罪了人日后自有左相转圜,而若如他所想地这家伙

对小鬼确有古怪……他得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杀机倏现,势如猛虎,曲逸旸看也不看带着同伴疾退的白影,直扑沉睡的雷羿身旁,手无寸铁不代表不能以劲气打下暗

器,然而最万无一失的——

毒菱入体的刹那,薄唇微勾冰冷至极。

「留情」发作再快也要几个呼吸,遑论是他,压个半时一刻也不是难事,若不考虑过度聚力后的反噬,即便是现在真力

不继的他也有能力在弹指间取人性命。

杀鸡儆猴,他会叫所有人知道敢觊觎他所有物的下场是什么,天底下只要他曲逸旸想要,就没人能够跟他抢!

黑瞳倏缩,面无血色的男人迅速疾转身举臂扬掌,双腕互交于前。

指并朝天,拇指屈心,炙人的灼炽肆意奔腾在血流之间,喧嚣着噬血……

「曲护堂!」

诸葛耿?衣袂迎风猎猎,脚步声杂沓却又轻盈,须臾已近,昭显着驰援的并非泛泛,怕是五旗中专司武斗、最是难惹的

黑旗动了吧。

垂臂于侧散去劲气,半跪于地的男人撇唇笑了笑。

天意留情吗?也罢,就让封舟瀛那老家伙头疼一回无妨,他可以想见那个爱穿一身白的回去后会是怎样地扇风点火为他

的「叛迹」广为宣传,姓秦的怕是不高兴得飞了天才怪。

垂眼睇凝着环护身下的恬静睡颜,曲逸旸伸指轻轻揩去少年唇边的艳丽鲜泽,而后毫不犹豫地散去真气任由腐毒蚀浸。

既然天老爷这么爱管闲事,那么……他就给个机会看看祂谱的结局会是什么吧。

蚀心剧疼,薄唇微抿却笑得恁般欢愉。

你果然是危险的,雷羿,竟能让身为「人蛊」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犹豫了,犹豫到厌烦地交出生死任由老天做择。

最后一次的机会,如果死不了,你就只能是我的。

杀尽神鬼佛魔我也不放!

第七章情生意动

旸!

睡梦中惊醒,雷羿猛地推被坐起,脸上满布惊悸,同时也吓着了床边的看护者。

「怎么了,羿?」坐上床,将少年微颤的身躯抱入怀中安抚着,徐晨曦关心地端详着小脸上的表情,「作恶梦了?」

「小夜……」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雷羿猛地整头扑进身后的温暖怀里,死死紧抱着人不放,只有在这兄长般的

男人面前他能够放松自己展现脆弱。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雷羿不安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好半晌才在人怀里嘟囔着:「我不记得了,只觉得……怕……

越说声音越小,雷羿简直想打洞钻下床去,迷蒙间还不觉什么,清醒了自己都觉得难为情,他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居然

感到「怕」!?

天知道向来就只有别人怕他的份,他雷羿何曾怕过什么来着?真是个乱七八糟的烂梦。

「那要我拍拍还是亲亲哄你?」知道人是真的醒了,徐晨曦也不再客气地恢复毒舌本色,这可是他疼这孩子的最大乐趣

「臭小夜,就知道欺负我!」红着张脸抬起头,雷羿朝人扮了个大鬼脸,「想亲亲找老大去,他绝对乐意让你亲个够。

「人小鬼大。」轻弹了记少年额头,徐晨曦没半点被人窥破的羞恼,和古天溟间的感情尽管超乎世俗之见,他却坦荡地

从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就算爱的是个男人他也还是男人,何必学做妇人扭捏。

「感觉如何?胸口还痛吗?耿子已经帮你行功化瘀。」

近半年的相处,徐晨曦已渐渐融入青浥的生活,放开心胸后的他,人缘好得简直叫某古姓怨夫想把人藏起来,省得天天

得绕着整个洞庭满堂满室地找人回房。

「没事。」摇摇头,其实只不过提劲换气间勉强对掌,算不得什么大伤,只是被人这么一提醒,雷羿才迟钝地想了更重

要的没问。

「小旸旸咧?不会还病歪歪地下不了……」

不对!骤然想起那不算完结的最后,雷羿立即从徐晨曦怀里坐直身来,一种空慌慌的感受又开始在心口蔓延。

为什么会是耿子帮他行功治伤?老大呢?说情按理,自己受伤他不可能袖手旁观交给别人,除非他分身乏术顾不了……

「小夜,逸旸伤得很重?」

只有这种可能,唯一的可能,所以古天溟顾着那头走不开,才会把他交给耿子和徐晨曦照顾。

「……白旗回讯,擎云和莫磊已经在路上了。」没直接回答雷羿的问题,徐晨曦反是跳到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上好让人安

心。

也算是运气,古天溟始终对他妄用「指禁煞」大损的身子不放心,早已修书要封擎云带莫磊来一趟,否则现在才找人过

来,只怕怎么也没法在短短七天内赶到。

七天,那是他所知能忍受「留情」折磨的最长期限,想当初他不过只受了三天罪,若非靠着想再见古天溟一面的执念苦

撑着,恐怕……想起了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徐晨曦不禁皱了皱眉。

那个已是一身伤的男人,撑得住吗?如果古天溟所说的深不可测意指远高于他的修为,那么七天……

「莫磊?你是说……逸旸中了『留情』!?」

玲珑心窍一点就通,有什么是非那不世神医不可?头一个联想到的自然就属数月前曾发生的。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强做镇静地开口,雷羿却抑不住嗓音的震颤。

「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轻叹了声,徐晨曦再次将人拉入怀中搂着,爱怜地伸手梳理着少年的长发权充抚慰,他早

从古天溟口中听说了曲逸旸对这孩子的重要。

「和你失联后,天溟立即让耿子和朱堂主分头带了黑旗弟兄接应,结果耿子先发现了你们。」娓娓道述着事情始末,徐

晨曦语声始终沉缓,透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耿子到的时候,极乐谷的人正远遁而去,你则状况不明地倒在地,至于

曲逸旸……」

「据说他当时跪在你身边面着敌去的方向,看到诸葛耿才不支倒地,后腰处中了枚毒菱,看来应该是……」正思索着该

怎么用词才不会叫人难过,却听到少年清脆的嗓音已平静地接下自己未竟的话语。

「是为了保护我对吧?」

「别想太多,这不是谁的错,曲逸旸该也没后悔这么做,撇开主从什么的,你们俩很要好不是吗?我想即使再来一次他

也还是会这么做。」

「再来一次?」眨了眨眼,原本就神情沉凝的小脸开始乌云满布,「还敢有下次的话我绝对把他扁到哭爹喊娘!都说多

少遍了,居然给我当马耳东风地继续屁股对人?蠢到让人在背上动手脚!?」

无语,徐晨曦知道雷羿并非真的责怪那个为他而伤的男人,而是在用他的方式发泄满心的自责与懊悔。

「小夜夜你说!要是古老大这么笨,你会不会把他吊起来打?」

认真思索了大半晌,最后徐晨曦终于在面前大眼的殷殷期盼下点了点头,老实说,他的性子不比雷羿缓上几分,如果古

天溟真害他这么难过的话……他很可能直接拿剑把人了结了还比较干脆。

「小夜,我要看他。」

气过了骂过了,剩下的还是难舍心痛,雷羿不知道如果待在那个笨蛋身边,这快要窒息般的闷痛能不能好得快些。

「羿,我想你……」

最好别看。

唇启犹豫地顿了顿,最后话还是留在嘴边说不出口,原因自是面前少年一脸坚决毫无妥协余地,如果换做是自己……吸

口气,徐晨曦决定放手由人决定,只是再淡淡提醒了最后一句。

「确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我很确定。」

明白徐晨曦所指为何,雷羿坚毅地一点头,他很清楚见人受「留情」折磨绝不会让自己好受,但他有责任也有义务陪人

熬过这一关。

「想清楚就好。」

如果不够坚强,见了面只会更加地懊悔更深地歉疚,而雷羿难受伤痛中的另个人也不会好过,结果只有伤人伤己相见不

如不见,唯有坚定的心,才能成为支撑的力量陪人共渡难关。

眼见雷羿已是一刻也等不及地翻身下床,徐晨曦唇边徐徐漾开抹狡黠笑意,这窝子的当家招子不亮有眼如瞎他可不,如

果他没看错的话……

「羿。」

「干嘛?」正弯着身在床下找鞋子,回头就见那张斯文秀气的容颜朝自己笑得有如……

狐、狸!?一阵恶寒上涌,雷羿不自主地打了个唗嗦。

「有空的时候,不妨想想『亲人』跟『情人』有什么不一样。」

亲人跟情人?小夜夜到底是在打哪门子的哑谜?

被点了穴的男人鼻息沉稳地睡着,这段难得静谧的空档自然就成了所谓「有空的时候」,每到这时候雷羿就不由地想起

那日宛若被古狐狸附身男人所说的。

他怎么觉得,徐晨曦指的亲人情人就是躺在床上的家伙。

目光随之在苍白的俊脸上游走,雷羿拿起布巾轻拭着人额上不断沁泌出的冷汗,心情已不复初见时那难以形容的震撼。

床上的曲逸旸已被封住了气海要穴禁去内息,所以一天之中,昏穴至多只能制上两个时辰,其他时候他们就只能以布料

束缚住人不时痉挛的手脚,怕人意识不清挣扎伤了自己,血痕斑驳双唇间也横垫着块厚布,防的则是人万一顶不住咬舌

求死。

刚开始,谁也不忍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此委屈地五花大绑,然而身为过来人的徐晨曦却狠狠打了所有心存侥幸者

一巴掌。

「想赌吗?欢迎。给你们个参考好了,真要拼的话我大概可以忍个四天再拿剑捅自己,曲大护堂的份量有多少你们自个

儿掂掂,听说叫『深不可测』,那么我赌他顶多三天舌头就不在嘴巴里了。」

话,尽管残酷却是出自肺腑之言,所以他们只能狠下心不顾人尊严地将人绑得狼狈,然而即便如此,眼前人依旧挣扎得

皮开肉绽、浑身浴血。

原本未完全收口的旧创几乎全重新迸裂开来,每天每天,刚换上的洁白床褥总是两个时辰后便红泽满布,那是人唯一能

够歇息恢复点体力的两个时辰。

雷羿总算确定了古天溟所说的,他这总堂之位确实是曲逸旸客气让的,所谓的深不可测到底有多深,长久以来众人的好

奇终于有了答案,却没人想过竟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知道。

「真是个大笨蛋……」

怨怼之词忍不住出口,雷羿实在很想掐着人脖子问问为什么这么的笨,他的斤两自己不知,难道自己身家底子有多少这

笨蛋也没个准吗?干嘛多管闲事替他挨这一记!

换做是他,势必没这么惨烈,小夜不就靠意志撑过了三天?再说他又无伤无病地,了不起被缠成个布茧也挨得过去。

「这么的笨,小夜夜怎么会拿你来考我呢?」

四天了,除了第一天无知无觉地幸福睡掉外,三天来只要是清醒的时候他都陪着曲逸旸熬着每一时一刻,还能有余力可

想时,则被徐晨曦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给搅得浑沌。

亲人情人,从不曾存在过的东西到底要他怎么分辨?为什么小夜要他好好想这两者的分别?从来他就只有重要不重要、

在乎不在乎,重要到什么等级在乎到什么程度他还有所区辨,但问他是亲人的重要还是情人的在乎……

他哪里知道!

闷闷捧着乱成一锅粥的可怜脑袋,雷羿实在很想把出谜者抓到面前直接问个清楚,他又不是古狐狸,最讨厌的就是一团

毛线堆里找线头。

如果徐晨曦打的主意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点,那么目的的确达到了,但他那拜把兄弟难道不晓得他的脑袋不适

合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要他花脑子想想该怎么把极乐谷那票整得上吊跳崖还差不多点。

亲人情人……

唉,谁来告诉他,差别到底在哪儿啊?如果要像老大和小夜夜那般的「相亲相爱」……睇视着床上男人大半晌,雷羿终

是沮丧地一垂头。

管它亲人还情人恐怕都很难吧。

别说他了,小旸旸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要人怜情蜜爱的家伙。

胡思乱想着,感觉不过只一会儿视野里的香炷就已燃至尽头,雷羿深吸口气,丑时将尽,该将人解穴了。

「好,加油!老大不也说了吗?莫磊他们已经连夜赶路了,顺利的话辰时进衡阳,午前就绝对能到,再半天,顶多就几

个时辰。」

拍拍自己的双颊打起精神,时至今日每每解穴前,他还是得先花点功夫稳下自己的心绪做好准备,毕竟看着如此熟稔的

人在面前狼狈挣扎实在很需要勇气。

出指如风点开了穴位,几乎是指才离身,床上男人沉睡中徐稳的呼吸就立即变得急促,接着人也开始挣动起来。

「旸,醒醒。」虽然要人清醒地感受这一切很是残忍,但他需要曲逸旸的意志将伤害减到最少,那是外人无法给予的力

量。

「旸。」俯身压扣着挣扎渐剧的身躯,雷羿凑近人耳边不住轻唤着,而回应这声声呼唤,被汗水湿黏成一片的睫扇开始

微微震颤,好半晌才终于缓缓张了开。

乌黑的眼瞳依旧漆如墨夜般,却是月晦星稀无光黯淡,毫无焦点的目光更仿佛只是具人型偶塑,睁着眼却什么也没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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