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拿着咖啡走回来,尤特道谢后便接过了咖啡。
「怎么了?怎么一脸担心的样子?难道尼杉的情报对你没有帮助吗?」
「没这回事。我想都没想过可以得到这么多有用的情报——我不过是没办法一次消化这么多情报罢了。关于MSC,都是一些不好的傅言。不晓得它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的。」
「表面上,它是为了守护和平与人权的公益团体。只要付学费并且通过审查,不管是谁都可以参加训练营。而军事训练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维持治安及提供灾害救援,但其实就像是恐怖分子的训练营一样。」
尤特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评价。会有这种传言,理由就是MSC中,有许多中南美裔的毕业生,其中不少人是独裁者或恐怖分子等响当当的大人物。
「那个训练营其实是受到国家补助而运作的。它原本是在冷战时期,为了扫除中南美左派游击队及干涉各国军队运作,由政府所成立的。总之,就是为了防止中南美国家赤化及控制其内政所成立的组织。就像是一种历史的负资产吧,搞不好白色天堂也跟政府有某种程度的挂勾也说不定。」
面对罗布的控诉,尤特说: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虽然我刚才没有说出来……」
尤特有些迟疑地说:
「CIA正计画要暗杀柯鲁布斯。如果柯鲁布斯跟政府有关的话,那不是很奇怪吗?」
「你说什么,CIA也和这事件有关系?」
刚才因为不想提到迪克的事情,所以尤特刻言省略CIA的存在。
「嗯。CIA有派特工进杰鲁卡监狱暗杀柯鲁布斯。那名暗杀者的假名是迪克,他也是用犯人的身分进入监狱卧底。迪克原本是陆军军人,在白色天堂所策划的一起围城事件里,他的同伴死在柯鲁布斯手下。迪克为了复仇,便成为CIA的杀手来到杰鲁卡监狱……迪克认为我是FBI的探员,因此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我。他和柯鲁布斯一样,趁着那次的暴动逃了出去。」
罗布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搔了搔头发。
「真是的,我真是被你吓坏了,你简直就像是吓人箱一样嘛。」
「抱歉,我没办法一次就把话说明白。」
罗布爽快的说了声「没关系」,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我本来就是局外人,而且和你才刚认识而已。就算有什么事瞒着我也很正常。那么,把话题回到尼杉和白色天堂吧。听了这段访问内容后,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这个嘛……应该是关于白色天堂从事贩毒勾当的那部分吧。这相炸弹攻击事件有一些共通之处。对组织成员而言,虽然是为了崇高的理想而加入的,但所做的事却和加入的目的完全相反。难道他们都不觉得很矛盾吗?」
「尼杉为了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不断重复强调一开始让古柯碱泛滥的是美国政府。的确,从历史的阴暗面来说,古柯碱的泛滥也许真的是政府的阴谋,利用美国政府也走私古柯碱这件事当藉口,来减少自己做坏事时所产生的罪恶感:再说,白色天堂的成员似乎也拿了不少好处。
柯鲁布斯这个男子实在是太精明了。我想他一定是先利用崇高思想来吸引人加入,再用甜头来减弱他们的判断力。」
根据罗布的说明,加入狂热组织的人,有许多人都切断了自己和社会的联系。当他们事后发觉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误时,往往产生极大的痛苦。
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必须将他们的认知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如此一来,他们自我的正当化心态会愈来愈强烈。到最后,这种偏执往往会促使他们做出一些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
「在心理学上,这叫做认知不协调理论。当你在做坏事时,会改变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价值观。藉由对自己有利的情报来进行自我安慰。对人类而言这样比较轻松吧?虽然尼杉已经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当时我还没有研究出脱离这种狂热组织的方法,
所以才想或许可以经由帮助他来进行我的研究。」
「你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一次访问。我只知道他的手机号码,从那之后,他的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经过几个月后,我听说他杀害了自己的母亲。我虽然到洛城警局想探望他,但是却不得其门而入。之后也不知这他被移送到哪个监狱去了。
我虽然对不能拯救他感到自责,但也觉得能这样摆脱组织的控制也不错。我这也算是认知不协调理论的实例吧。」
罗布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尤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尼杉对罗布而言,应该是一段不愿回想起的难过回忆。
「如果被逮捕的是假货,那真正的尼杉究竟怎么了?」
「话说在前头,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最坏的情况是,他可能早就被柯鲁布斯解决掉了也说不定。」
尤特的这番话让罗布又受到了不少打击,不由得沉默起来。
「杀掉尼杉母亲的人是柯鲁布斯啰?」
「我想应该没错。他被逮捕时已经做完整型手术,可以说安排的十分周到。」
尤特将自己的假设说给罗布听。
在那次的围城事件后,柯鲁布斯感到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胁,便想到利用他人的身分潜入监狱里躲藏,因此从自己的手下中选出尼杉。一方面是他没有前科,而且和自己的身材与发色相近。对柯鲁布斯而言,没有比尼杉更好的牺牲品了。
当柯鲁布斯做完整型手术后,便杀害尼杉和身为他唯一亲人的母亲。之后再向警方自首,以尼杉的身分被送进监狱。
「我想这推论和事实应该差不多。但是,就算知道这些事,关于柯鲁布斯的下落还是一无所知吧?你打算之后要怎么做?」
「总之,我打算去杰鲁卡监狱一趟,在那里有我想见的人。之后就是调查尼杉在贩卖古柯碱时的交住对象。我想,只要能抓住白色天堂的成员,应该就可以得到柯鲁布斯的情报才对……罗布,你知道有哪些黑道和这件事有关吗?」
「他曾说自己和墨西哥黑帮交易过,我记得组织的名称应该是叫亚拉罗杰帮吧,你去问警方也许能知道的更清楚。」
「那我就问问看我在洛城警局当刑警的哥哥好了。」
闻言罗布又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哥哥也是刑警吗?你们兄弟还真是了不起呢。」
「他是我继母的儿子,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墨西哥裔美国人。」
「是吗?话说回来,尤特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
「都不是,我是日本人。」
两人聊了一下彼此的家世背景,之后罗布问说:
「你明天就要去杰鲁卡监狱吗?」
「我是这样打算。」
「我也可以去吗?别担心,我不会妨碍调查的。我只是从以前就一直想去那里参观一下罢了。」
罗布满脸愉快地等着尤特的回答。他这个人明明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人了,还三不五时会露出顽皮的一面。尤特一边苦笑一边想,这个人真是怪胎。
「这也是为了研究吗?」
「实地考察对研究十分有帮助,我也有在研究监狱体系。说到司法及刑责系统,监狱算是非常具有代表性。而且我想对监狱民营化及矫正产业的真实面貌做进一步的研究……怎么丁?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表情看我?」
尤特不自禁地抓住罗布的手。罗布被尤特突兀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尤、尤特?你怎么了?」
「……真是太了不起了。罗布你才是吓人箱呢!」
迪克在分离时,曾提起存柯鲁布斯所说的监狱现况里,有着重大的线索。虽然迪克的提示太过暧昧,尤特完全搞不懂,但精通监狱体系的罗布应该可以给自己一些提示才对。
「我来到LA最大的收获就是遇见你。」
罗布有些腼腆地笑说:「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正式协助调查。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向你请教呢。」
尤特想起罗布曾说过不想再协助FBI办案,搞不好自己的提案会被拒绝也说不定。但尤特不能因为这样,就轻易放过罗布这种优秀人材。
「我知道了,我就帮你忙吧。」
虽然尤特以为罗布会不太乐意,但想不到他一口就答应下来。面对罗布的乾脆,尤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吗?」
「嗯。我一向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呢。再说,这件事也和尼杉有关。我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就算是尸体也一样。」
尤特向罗布伸出右手,表示欢迎之意。
第五章
「这里就是杰鲁卡监狱啰?真是大呢。」
在驾驶座上的罗布握着方向盘,发出赞叹的声音。坐在旁边的尤特眺望着一望无际的铁栅栏,心中泛起五味杂陈的感觉。
尤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铁栏杆时是隔着囚车的铁窗,而马修就坐在旁边。入监后立刻体验到的暴力洗礼,平时遭受的种族歧视,难吃的食物及糟糕的卫生环境,还有那令人发狂的惩戒房生活……
虽然这些都是讨厌的回忆,但其中最令尤特难过的,还是受到黑人帮派第二把交椅的BB强暴的事实。在浴室被好几名大男人压住,在无法动弹的情形下,被BB从后面用力贯穿了身体,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尤特入监以来一直武装的心完全瓦解。被关进监狱后不管多么辛苦,尤特总是拼命激励自己绝不放弃。但这件事不光是对尤特的肉体造成伤害,连个人尊严都被彻底粉碎了。
在尤特就要放弃自己的时候,迪克鼓励了他。迪克紧紧抱着自责不已的尤特,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一下,说了句「把丧气话说出来也没关系」,然后……
「到了喔。」
罗布的声音打断尤特的回忆。他回过神来,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停车场上了。
「我们走吧。」
尤特回应了一声。他打开车门,却没办法站起身来。看来尤特的身体正反抗着他的意志,拒绝回到这个有着讨厌过去的场所。
「……尤特,你怎么了吗?」
绕到副驾驶座的罗布向尤特伸出一只手,低头看着尤特露出担心的表情。尤特回答一句「我很好,没什么」后,勉强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果你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好了。」
「不,我很好。我们走吧。」
尤特轻拍罗布的肩头,大步向前走了出去。杰鲁卡监狱对自己而言,的确是一个最差劲的场所。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自己在这里受过苦的经历白白浪费。
「我打算向狱方人员说你是FBI的人,你不介意吧?」
如果说罗布只是一个没有调查权的平民,搞不好会被禁止入内也说不定。
「我是没差啦……问题是我看起来到到底不像FBI。」
尤特回过头望向罗布,说了声「没问题的」。今天罗布机灵地穿了西装来,头发也梳得十分整齐,实在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今天罗布的门扮,跟尤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不同人。先不论罗布自称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像这样子就算说是FBI的探员,应该也不会被怀疑吧。
「对了,你哥哥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吗?」
「你说帕克?那个样子是指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把我当成是杀人嫌疑犯一样,他看起来非常讨厌我。」
尤特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情形,苦笑着说:
「没这回事,他只是担心我突然要跟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出远门而已。他平常可是很好相处的喔。」
昨天晚上,尤特和帕克吃晚饭时,顺便提了罗布的事情,结果帕克不停询问罗布这个人到底可不可靠。虽然他知道罗布的背景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但是早上罗布来洛城警局接尤特时,帕克还是恶狠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样子帕克还是有些担心吧。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跟你道歉。在我遭受到冤狱后,他就变得有些神经质。」
帕克从以前就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自从尤特的父亲过世后,他似乎对家庭有了更多的感情及责任感。在尤特被逮捕后,他甚至还亲自跑到纽约来看他。
「「啊,原来如此。这真是一个疼爱小弟的大哥呢。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住呢?」
「帕克是有邀我去住他的公寓,但是他和女朋友才刚开始同居生活,我不想打扰他们。」
虽然帕克对这种见外的态度十分生气,但尤特还定擅自住进饭店。说实话,尤特不太知道如何跟帕克的女朋友相处。她是一名墨西哥裔的性感美女。以的尤特来打扰帕克时,虽然她总是笑笑的打着招呼,但可以感觉出来她其实觉得很麻烦。
「不然你来我家住好了。反正我也空了一间房间,也有多的车子可以借你开。」
明明才认识不久而已,但罗布却用着轻松的语气提出邀请。
「罗布对谁都那么亲切吗?」
「怎么可能,要看是谁啰。」
罗布对尤特眨了眨眼睛,尤特冷冷的当作没看见,
「该不会你又有什么企图吧?」
「没这回事。不,我确实有所企图……」
尤特苦笑说:「又是什么事情啦。」
「我对这个案件十分有兴趣,所以这是我身为学者的企图;另外我会暂时把对你的私人企图封印起来。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让你讨厌的举动。」
「怎么可能放心?你是一个坏男人呢!」
彼此开着玩笑的同时,两人来到监狱的中央栋。尤特向服务台说出自己FBI探员的身分后,便要求和典狱长见面。两人立刻被请到典狱长室,和新来的典狱长卡达见面。他是一名约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和前典狱长柯宁相反,是一名很友善的人。
「匆匆来访十分抱歉,我是FBI的雷尼克斯探员;这位是柯纳斯探员。」
当尤特做完自我介绍后,卡达一边微笑,一边和两人握手打了招呼。当众人坐上接待客人的沙发后,卡达先开口说道:
「你们应该是为了柯宁被杀的事件到这里来的吧?想不到他已经死了,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你跟柯宁先生互相认识吗?」
「交情还算好啦,我们都是同—家公司的同事嘛。话虽如此,我在来这里之前是在犹他州的监狱担任典狱长,所以也只在公司开会时跟他聊过几次八卦而已。」
虽然杰鲁卡监狱是州立监狱,但实际上在经营的却是史密斯·巴克斯公司。这家公司是全美国最大的矫正企业,在全美各地经营了几十家的监狱。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在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大概两个礼拜前吧。」
「是吗……其实我们来这里调查的并不是柯宁先生被杀害的案件,而是在先前的暴动中,趁乱逃走的尼杉·克拉克。」
「啊,是尼杉·克拉克逃狱的事情啊……可是根据我们狱方的调查,截至目前为此仍然不清楚他的下落。」
「我们想要知道任何有关他的情报,不管多微不足道也没关系;另外也想得到您对警卫及受刑人进行调查的许可。」
卡达困扰地看着尤特,片刻之后总算答应了尤特的要求。
接着尤特要求要和警备部长卡斯利见面。虽然卡达觉得有些可疑,但还是打了内线电话把卡斯利叫了过来。
过了五分钟左右,卡斯利出现在办公室内——他担任曾经关过尤特的西栋A区警卫。卡斯利刚见到尤特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之后当卡达向他介绍尤特是FBI的探员时,他就没再表现出任何动摇的神情。
当—行人走出典狱长室,经由中央栋的走廊走向监狱深处时,尤特对走在前面的卡斯利说:
「好久不见了,卡斯利。」
「是啊。你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你在进来这里之前是FBI探员呢!」
「你应该知道吧?你应该有听迪克说过才是。」
CIA和迪克怀疑尤特可能是FBI派来卧底的。如此说来,帮助CIA的卡斯利也极有可能会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