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是,奇迹没有发生,很快,男人的血红的眼睛盯住了林之。
步步的紧逼着,林之抖着腿一步步的退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男人愤怒的手臂掐住了林之细细的脖子,铁钳一
样的手指缓慢残忍的收紧着,林之拼命的挣扎着,却只能听着自己的喉骨发出咯咯的响声,几乎碎掉了一般。
“林治……我女儿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去陪她……去陪她……”
颈动脉的血流受阻,林之眼前已经是一片的黑红,隐隐感到眼球突了出来,
躲了这么久,逃了这么远,到底还是没有躲过这么一劫。
佩娥……宝宝……
宝宝!
林之猛然想到了宝宝还在车上,心里的死灰中掀起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垂下的手神助般注入力量,用尽全力的一推
,男人的居然踉跄着退了几步,掐住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林之破败的摔落在地,腿软的站不起来,只能靠着无力的双手
艰难的往车那边匍匐爬行。
宝宝还在车里,我要保护他,我要看着他长大,他是佩娥用命换来的,我得保护他……
林之嘶哑着喘息着,满口都是血腥的味道,可是,沉重的身体和无力的手臂,让这短短的几十米看起来如此的遥远。
宝宝,爸爸来了,你别哭,乖……
男人伸出脚踩住了林之的头,狠狠的在地上碾着,林之清秀白净的脸上全是泥土,扭曲的骇人,“林治,你害死我女儿
,你害死了我女儿!你应该死,应该死!”
男人大吼着不断的加力,林之已经看不清车的方向了,只是本能的朝着车那边伸出手去,似乎想离宝宝更近一些,宝宝
,我的宝宝……
“宝宝……”林之嘶哑受创的喉咙里迸出来生死呼唤,他的儿子,他的命啊……
我不是个好爸爸,一直让你跟着吃苦受罪,若是有来生,我会用尽生命来疼你爱你,呵护着你快乐的成大,欢笑着跑在
上学的路上,宝宝……
突然,让人头痛欲裂的力道消失了,林之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虚弱的苟延残喘着,视力却在慢慢的恢复,清明出现
时,他看到了眼前的那双脚。
艰难的坐起来,林之撑着痛到麻木的头,看到了林宝正在中年男人的手里。
小小的婴孩不知道大人的悲苦,正欢叫着扑腾着胖藕般的小手小脚,林之惊得心脏都快停了,宝宝,宝宝,林之眼睛直
盯着那男人的手臂,扯着嗓子叫着宝宝,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
以前的恶梦中,宝宝总是被高高举起,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脑浆满地,每每惊醒林之都是一身的冷汗,直到摸到怀里
的宝宝安稳的睡着,才会稍稍安心一些。
除了自己,林之不敢把宝宝交给任何人抱着,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希望,可现在竟被这样凶残暴戾的人抱着,林之
一直紧绷的神经几乎绷断。
“……这是佩娥的孩子?”男人盯着手中小小的肉团,丝毫不改冰冷阴狠的戾气,“是佩娥的孩子吗!快说!”
林之努力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嘶嘶’的嘶喊着,拼命的点头再点头。
这是你女儿的孩子啊,是你的外孙,不要放手,千万抱紧了,抱紧了……
男人眼睛死死盯着闹腾的林宝,脸上除了可怖的冰冷没有任何表情。
林之眼泪滚滚的落下来,宝宝,别闹,千万别惹怒了抱着你的人,安静些,快安静些,
可是林宝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爸爸心里急得不行,依然兴致勃勃的玩弄着男人粗糙的大手,咯咯的欢笑着,除了口鼻间的
那条粉红色的疤痕,林宝其实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孩子。
就在林之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和力气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了,却是把林宝搂进了宽大的皮衣里面,看也不看林之一眼
,扭头上车绝尘而去。
走的时候,男人对林之说了几句很简短的话,“林治,佩娥跟着你走,真瞎了眼。”
林之眼睁睁的看着男人上车走了,却连站起来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天渐渐黑了下来,荒郊野外几乎没有车子经过,偶尔经过的车子也不肯为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停下,不是怕遇上劫道的就
是怕弄脏了自己的车。
林之走了几十公里都没有找到人家,盘山公路无穷无尽,消失在天边。
深秋的寒风飕飕的刮过,林之冷得抱紧了身子艰难的往前挪着,细嫩的皮肤被刮开了数不清的裂口,刺刺痒痒的。
凌晨的时候,林之又冷又累,再也走不动了,缩在凹进去的一面岩石里,就这么迷糊过去了。
腿很快就没有知觉了,也不知是冻得还是蹲得时间太久。
就这样自生自灭吧。
反正没有人知道我,记得我。
泪水浸湿脸上的裂口,宛如刀割一般的疼,一直疼进了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之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推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直到一杯热水灌进了肚,林之才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大张着干裂的嘴半天都合不上。
“之之……”杜绝一把搂住一夜间憔悴的没了人样的林之,心疼悔恨到了极点,
我的之之,我最宝贝的人,怎么这么憔悴,这么悲惨,竟然一身是伤的昏睡在荒郊野外!
我悔死了,我恨死了!
触手之处全是冰冷,杜绝慌忙把自己身上的毛外套扒下来给林之披上,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火速上了车,上车就嗷嗷
的让司机开暖气,往最高温度开!
林之傻愣着看着以前恨不得赶快消失的人,现在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暖得不行,激动的手脚都不停的抖,想着能再看
到杜孩子的小脸,能给他这样抱着,能被他吼几声骂几声,就没白活。
原来自己还有人记挂着,就是想是迷途的人找到了回家的路,林之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杜绝以为暖气不够,把司机劈头盖脸的一阵骂,却被突然扑上来的林之吓得收了声。
“之之,怎么了?”杜绝抱着林之轻轻的拍着,小心的问着,
林之没说话,脏兮兮的脑袋埋在杜绝的温暖的怀里,眼泪一会儿就把杜孩子里面的衬衣浸湿了,杜绝抱紧了林之,不停
的说没事了之之,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林之抱着杜绝的身子,热泪洒了一路。
42.真相,竟是这样!(下)
回去之后杜绝才看到林之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淤青,气得满屋跳脚,扬言要灭了欺负人的畜生,到处找电话找人出去火
拼,林之拉着狂躁的杜孩子不让他打电话,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蹭。
不算厚实的怀抱,却异常的安心。
林之居然主动的往自己怀里扎?杜绝反应不过来,不敢相信一直躲着他恨着他的林之,怎么会…抱着自己,无助的就像
是毫无力量的兔子,伸手感受着怀里真实的体温,杜绝微微喘着气,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己。
林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来的厌恶憎恨,就在看到杜绝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蹲在几乎零下的野外,拦了多
少辆车都没有停下的,都是踩着油门跑了。
心都给那突突的发动机的声音震得生疼。
宝宝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似乎连生存下去的希望个念头也没了,想着也许自己死了,世上根本不会留下一丝的痕迹,
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一个叫林之的人,知道他的故事和不幸。
万念俱灰的时候,见到的居然是杜绝。
金贵傲气的杜小少爷大半夜开着所有的车灯在荒郊野外寻找,只为了一个背景乱七八糟生活更是糊里糊涂成天给他气受
的人,林之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杜孩子心里这么重要。
回去的路程不算近,大约一个小时,路上林之想了很多。
有人记得自己,还有人担心着自己,还有个叫杜绝的孩子在黑夜里一遍遍的寻找着自己,林之忍不住的想哭,想大喊,
想宣泄着自己满溢的情感。
原来,自己还没有被世界遗忘。
存在的感觉,真好。
想想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虽然杜孩子很坏很讨厌,却打心眼儿里的喜欢着自己,依赖着自己,林之有些想明白
了,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有什么啊,还不都是人和人,难道只为了社会的压力就去找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佩娥不也是被她父亲逼得没法了才跟着自己逃婚,为什么非得逼着人按照规定好的轨迹生活,脱了轨就变成了大逆不道
不伦不理?
难道,人就不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因为那些荒唐固守的世俗观念?
为什么追求幸福也是种罪过,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份理解和体谅,为什么非得人人喊打深恶痛绝?林之想不明白,自己到
底错在哪儿了。
佩娥的不甘委屈和郁郁而终,自己的逃亡生涯和受尽苦难的宝宝,林之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的憋闷。
抱着杜绝一刻也不愿撒手,眼泪哗哗的,就是委屈,十分的委屈。
为什么总是有无形的压力压着自己,为什么总也逃不开世俗这张大网,就像是被困住的鱼,等着挨刀子的那一刻。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总是逃不开,不管是警方还是舆论还是世俗,总也逃不开,得不到自由。
林之抓着杜绝,跟救命稻草一样的抓着,就算现在被他欺负被他羞辱,也不算什么,人活到这份儿上了,只求着能有人
惦记着自己,能让自己有念头活下去。
林之呜呜哭着,可怜着这么可怜的自己。
杜绝搂着林之说了会儿话,喂了水喂了饭,这才捧着林之脏得跟花猫似的脸,略显迟疑的问道,“之之…那个……宝宝
呢?”
杜绝知道肯定让那个人抢走了,但他想听林之说出来,不然怎么也不肯死心。
林之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是不是……‘他’抱走了?”杜绝心疼的搂着林之,轻轻拍着,小心的问着。
林之哭得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嘴唇都憋紫了,根本没法回答。
杜绝明白了,宝宝给人抢走了,心里心疼着林之,慌忙给林之顺着气,笨手笨脚的焦急模样却让林之的眼泪越涌越多。
别对我这么好,别……
林之怕自己陷进去,很怕。
杜绝不停的问问题,越问越急,却一直没有听到林之的声音,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想起来林之似乎从见面就没说过话,
一想到那个人的阴狠毒辣,杜绝特别的后怕,赶紧把扒在身上哭个不停的林之揪下来,“之之……你…你说句话……”
杜绝紧张的盯着林之,手都凉了,
林之哀哀的哭着,张嘴试图要说两句,可就是没有声音,只能摇头,眼泪撒了杜绝一手,一颗颗沉甸甸滚烫烫,却都砸
在了杜绝的心上。
林之,我的林之。
杜绝一把搂住林之,眼泪也下来了。
“之之……不怕……我不嫌你……”杜绝抱着林之仰着脸使劲的吸鼻子,“没舌头了……不要紧……省的吃饭咬到还疼
……”
林之哭也不是笑也不得,合着这孩子以为自己惨遭变态人之手了,赶紧抹了把眼泪跑去找了纸笔过来,刷刷的写了一行
字,
‘你暴力片看多了!’
杜孩子正想着自己的宝贝兔子没了舌头,伤心的不得了,看到那行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林之伸着粉嫩嫩的舌头乱晃
的时候,杜孩子才恍然大悟。
“林之!你舌头没给人拔去啊!”杜孩子气得大叫,一把揪着林之的小粉舌头,胡乱的翻着看,揪过来揪过去跟揪猪舌
头似的。
林之舌头给拽住了,痛的呜呜的惨叫,晶莹的口水沿着嘴角就流了出来,
杜孩子忙伸手过去擦,擦着擦着直接改舔了,小嘴凑上去吧唧吧唧的含着人家的嘴唇又是舔又是咬,舌头缠着舌头可劲
儿的搅合,抱着人就往床上滚。
林之唔唔的推搡着,却没怎么使劲,软绵绵的由着杜崽子压在自己身上撒欢。
过了好一会儿,杜绝亲够了摸爽了才放开面红耳赤的林兔子,眼睛红红的揪着林之胸口的衣服,“之之……你吓死我了
……你坏……坏死了……”
林之看着强忍着眼泪的杜孩子,心里暖得不行。
杜孩子以为自己给人拔了舌头,刚才说不要紧的时候声音都颤了,从来不人前掉泪的杜小少爷居然为自己落泪了,林之
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来憋得难受,却一直激动的抖个不停。
杜绝以为人冻病了,火急火燎的把医生喊了上来。
医生来了,却不是夏医生,检查了一通说没事,声带水肿,肿消了就能发声了。
杜绝黑着脸两句话就把医生挤兑走了,心里还一直骂什么破技术,没看见我家兔子脖子都快给人掐断了,还没事,你掐
一个试试!
杜绝亲自拿着冰袋捂在林之的喉咙上,小胳膊一直举着。
林之推着意思是不用了,过几天就好了,杜孩子不依,非得举着,另只胳膊把人搂得紧紧的,充大人的跟林之说,“之
之,你睡一会儿吧,我给你敷着。”
林之给杜绝抱在怀里,温暖又安心,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没睡一会儿就醒了,林之闹着要起来,杜绝劝不住,把人扶起来伸手拿来纸笔给林之,跟他说想要什么就写下来,然
后甩了甩酸胀的小胳膊。
林之一把抓着孩子的胳膊,心疼的揉着,揉了好大一会儿。
‘你……怎么找到我的?’林之问,字写得又端正又秀气,字如其人的清秀,
杜绝挠着脑袋笑,“我让司机沿着路找,找了两圈才找到,你躲的太是地儿了,车灯都照不到……”
林之低头快速的接着写到,‘我是说,你全都知道了?’
杜绝敛了笑容,迟缓的点了点头,眼睛看向了窗外厚重的黑幕,“知道了,全知道了。”
黎明的曙光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的一丝不剩,仿佛两人现在深陷的处境。
看不到阳光的明天,压得杜绝心口一直憋闷的不行。
“林治,治理的治,不是之乎者也的之,现在正在被通缉,罪名是……拐卖妇女。戴佩娥,边境那一带老大的女儿,两
年前从婚礼上消失,据说是被一个名叫林治的男子拐骗……”杜绝慢慢的说着,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听起来很像是法庭
上的宣判,
“林治,若是你被逮捕了,至少是十年徒刑,若是‘他’使些黑手,怕是过不了多久,你就出不来了或者干脆死在里面
,林之,林治,为什么你会惹到这样的人,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之低着头,揪着被角使劲的绞着,双手的指节泛着白,
“之之,你把人家老大的女儿从婚礼上拐走,好有本事啊……”杜绝挪过去靠在林之的身上,不说高兴也不说讽刺,平
静的异常,“你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吗?不惜被他父亲和他未婚夫追杀,带着她逃了大半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