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番外 下————零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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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震就象震在心上,震的声带发苦、鼓膜微响、而心,则在疼。

      少昊也转头,专注的看着壁上的尖角冰棱,好像能从中看出什么天地至理来似的。

      许久许久,都听见了小麒麟的微微鼾声,才有一声悠悠的叹息传过来:“我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很久…久得我都忘了什么叫开心。”

      细瘦但有力的手伸过来,把他拉了转身。兰陵很认真,很温和,都有点骇人的看他,眼里流光不息,转了数转后,轻轻凑过,浅浅抹过他的唇。又拉远,很平淡:“这次,不是算计;也,不是同情。”温温柔柔的容色,竟有些凄凄楚楚。


      也叹也笑,拉过来,拥在怀中,呓语:“那么是为什么呢?”也是拉远,也是温温柔柔的神情:“你……还是不知道吗?”

      低首摇头:“不。我知道了。我不说。”

      这一次真的笑了:“我也知道。不要说。”

      这夜无梦,亦无眠。

      小小的蓝色身影蜷曲在水边,兰陵悠然的用赤足拍打着水面,长发在身后挽了个结,偏着头看向一边偶尔抬起来舔砥他手心的小家伙。眼珠一转,伸手过去抚了抚它低垂的脑袋,听见可爱的呜咽声,然后慢慢的轻抚,直到那个贪睡的动物开始了一次真正的好梦,然后才忽地用两手去揉弄那细韧的软毛。


      被从梦中惊醒,象面团一样揉来揉去,恶狠狠的抬头想给那个不识相的人一口,却看见是自己死赖活赖成日粘着的那个。小麒麟只得收回厉齿,用哀怨的目光期盼兰陵放它一马,那样水意盈盈的眼神,害的兰陵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一样。


      轻笑出声,将小家伙抱起来,安抚的拍打它,于是一次不算是风波的插曲,就此完结。

      看着兰陵脸上微微带笑的孩子样的天真,有些欣慰,又有些艰涩的笑了。

      这几天常常嘲笑自己和一只神兽吃醋,但是兰陵不知道,孩子气的,是他自己。

      安静的坐在一边,用清澄明澈的眼看着他和那麒麟的争斗,然后会在有些时候不自觉的笑出来,无邪又纯真,象是在刹那间找回了失去的童年——他因为双亲的疏离而过早失去的童年。


      然后晚上,会和小麒麟一起蜷在自己怀里,睡的意外的安稳和香甜,全无防备的样子让他整夜不敢妄动,只怕控制不了自己。

      会用很渴切的眼很清晰的表达自己的心情,望着他的时候,是那么温和热烈,叫他常常就想这样一口把他吃了,就变成一个。

      对了,就是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少昊对怀里的兰陵笑笑:“你也很爱玩嘛。”而小麒麟抬起头,挑衅的看了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的家伙一眼,发现居然没有人理会它,不快的转身,去找周公诉苦了。


      兰陵回首,和少昊一起会心微笑。

      “这个小家伙很喜欢你。”少昊有点羡慕的看着它趴在兰陵双膝之上睡的天昏地暗,却看见兰陵异常的沉默和,有所思的眼神。

      兰陵侧着脸思考的样子有种静若处子的凝美,但是带着不自觉的严厉,一瞬间少昊竟然生出于军营朝堂之上的错觉,还未及甩头摆脱,已经听见兰陵慢慢的,有些迟疑的开口。


      “也许它…不是喜欢我,只是…孤单怕了。”话语中的落寞和萧索,如此清晰。

      “那,你呢?”扳过兰陵,逼视他的眼,让他不能逃开,也让自己可以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

      又是这种眼神,迷迷茫茫难以解读,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能去面对的眼神。好久,兰陵低下了头。心里一凉,苦苦的腥味浮上喉间。

      ——也罢,由他。

      刚打算松手,突然一双手圈上来,隐隐有雾气在那水晶的表面浮动。兰陵紧紧靠着他,在他胸口不停的摇头,细细的声音几如蝇语。

      “兰陵?”低头,将挨着自己的脸孔抬起,“你说什么?”

      只是摇头,紧咬下唇,片刻后,他放弃了,苦笑揽回:“……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了。”

      黑色里,静静的没有声响,在石块之间的缝隙里,将光一遮,就是一个晚上。

      没有人说话,但是没有人睡着。

      兰陵伏在少昊胸前,一对点漆似的眼睛亮若晨星,许久,突然感觉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发,竭力抓住心跳,不希望被知道自己并没有睡。

      少昊低首,感觉身上的人绷紧的身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装作终于入眠。

      不必那样子的,因为我不会再逼你,虽然是那么不掩饰自己的依赖和渴求,但是,你的眼神……你自己不知道……是多么的挣扎和迷茫吧。

      眼前似乎是一片雾气,好多东西,以为已经看得真切的东西,还是不清醒。

      在害怕什么呀?我。

      快要崩溃,要决堤,恐怕会这样疯掉——有谁,来告诉我怎么办才好——不要逼我,我不想选择,不想回答。

      不想……面对。

      是第几天了?

      “第十二天。”兰陵应声转过头来,语气清楚而没有犹疑。

      “你记得很牢嘛。”讽刺的挑眉,少昊几乎懒得看他。

      反常的没有任何驳斥,只是淡淡的:“难道你忘得了吗?”

      下一秒钟,他就发现自己已经重重的落进少昊怀里,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有些发昏的脑袋尽力甩了甩,看着上方怒气盈然的双眼,轻叹一声,然后静静的笑了:“我就在想你要忍到什么时候呢!居然这么久,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英挺的眉先是一皱,继而展开:“我自己也很佩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我居然改了性了。”

      心不在焉的听着,手指在对方的衣领上徘徊,有点慵懒乏力的漫不经心,最后一弯形状优美的唇,吐出一句——“哦?”

      于是,没了下文。

      知道自己恐怕不受欢迎,但是还是很努力的争取自己的权力,真是的,成天腻在一起,都没有人陪它玩。一边竭力挤进困顿的俩人间,一边抱怨的咪呜轻唤。洁白如玉的手臂伸过来,把它抱到怀里。


      这个家伙!——看到小麒麟示威似的朝他咧牙,少昊只觉得头上青筋直冒。真想——“算了吧,让它在这儿好了,这几天没人陪它,一定……很孤单的。”一眼就看出少昊的意图,兰陵赶紧伸手阻止,语气平静:“况且,我们也陪不了它几天。”


      “一个小周天…?”不想来的,还是来了。

      “对,后天,后天就是一个小周天,外面的风雪会停半个时辰,而且阵势也会逆转,我们就可以由来时的路出去了。”

      “……”

      “少昊?……”背对着自己的宽阔的背影,沉默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准这样对我,不准你!突然有莫名其妙的怨气浮上来,兰陵一撇嘴角,上前重重拍他的背,“少……——!”

      薄薄的衣衫底下,是起伏的疤痕。心里一扯,发火的话就再说不出来。

      是记得的,那是——为了他才有的伤痕;——在最危急的时候用身体护住了他才会留下的伤痕;为了他……这种根本不知感恩图报的人。

      指尖轻轻划过,“疼吗?”——值得吗?

      没有问出口,没敢问出口。

      抓过柔柔韧韧的手,笑的也不知是讽是怜:“没什么,还比不上你抓的那些。”

      紧紧的扑进怀,落了满身的清香,织细的手臂围的都有些痛了。

      ……耳鬓厮磨,抵死缠绵,吗?

      明天…之后……没有明天。

      咯咯作响,轰隆隆的震颤声,好像精密计算的齿轮在一个一个咬合绞动,推开时间和空间。

      死门的入口,兰陵傲然独立,白衣纷飞,脸上寒霜冻结,凌厉的眼神肃穆沉静——少昊立在他身后,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阵子不见,那个曾经和自己挑灯看剑、放歌纵酒的略带宫苑贵气和娇气的兰陵,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傲视天下的帝皇至尊了。


      重重的皱眉,果然是……已经不需要了啊。你,变了;而我,则在回忆里……碾落成泥。这样,就是结局。

      从梦中醒来后才知道已经结局。

      寅时,三刻。

      一道犀利的光线从天顶泄下,与一向温润的明玉似的光线不同,一时人眼睛不能全睁。

      兰陵站在光线的沐浴下,抱着小小的麒麟,巨大的、几乎是吞噬般的光柱让他显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仿佛一瞬间就会溶化的甜腻的梦。

      逆光下,他微笑着,走近;虽然对方看不见,但是,实在是习惯了……让你不会为我担心。那是说,你有想到我的话。

      “你在犹豫什么?”半点也不像平时的兰陵,他竟然一直犹疑着轻轻徘徊,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不舍。

      ——不舍为谁?

      “算了。”兰陵猛地抬头,几乎和少昊撞了个正着。

      “什么算了?”

      眼神瞬间变得温和,晶莹剔透的几似要滴出水来,用可称得上是深情的眼凝视了怀里的小麒麟一眼,兰陵轻轻将之放下地,接触地面的刹那手臂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然后,他和那小家伙对视了很久很久。


      那双蓝色的晶碧的眼里分明是有泪光,还有乞求——比自己生平见过的最可人的少女还叫人哀怜的楚楚动人的乞求,少昊几乎都能读出它眼中的话语。

      ——请不要,放我一个……带我走,可以吗?

      兰陵坚定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能。”

      咪呜的叫声已经转变为啜泣,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它的眼里涌出来,泣不成声的小动物只能在兰陵脚边绕着圈,及到他近前时,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当然懂,对于那个小家伙来说自己只是何它挣抢同个喜欢的人的敌人,但是现在它居然在哀求自己。叹口气。好吧。


      “兰陵,为什么不带上它?”一边皱眉,一边想着兰陵应该带上它的理由。“它是神兽,不但可以增幅法力,而且也是一国兴盛的象征,如果带它回去的话,一定对你的霸业大有好处。”是的,兰陵本应该这么想才是,他一向是这么做的么。


      扬起一个可疑的弧度,似乎真的在笑:“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语气十分平和,没有半点嘲讽,只有,淡淡的,幽怨。

      幽怨?少昊仔细判断着那种情绪,同样没有半点嘲讽的回敬:“你不是?”

      蓦地回身,定定看了他好阵子,“不。我是!不过……”少昊静静等着他的下文,“不过,这一次我想例外。它像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想世间的污秽沾染了它,所以……”低下身,最后一次轻抚过那柔软的毛发,“你就在这里吧,不要想起我,再也不要,永远。因为我,也只是那污秽中的一个。”


      一直身子,兰陵望向他:“还不走?”

      把自己的惊异深埋起来,少昊一摊手:“你先还是我先?”

      变了,可是什么地方变了呢?

      再次站在开始的地方,过去的数十天,只似一场幻梦。

      “真不知道,你是变得无情了,还是心软了呢?”在兰陵测定回路方位的时间,突然迸出这么一句,兰陵微诧的转过身来,竟带了些许笑意:“真难得啊,我还以为关于我的事,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


      刺痛,不过没有让对方,包括自己看出来。笑得很是惬意:“怎么可能?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听你的指挥呢!你的事,我不知道必定不少。”

      ——唉,我,为什么又要挑起事端呢?只是不平?还是,嫉妒。

      “哦?你是说,若我凡事都听着你的,被你指挥,就叫做你知道我了?”果然,兰陵地声音霎时间冷了八度,连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两人之间,只有冷冷的肃风在呜咽。

      “向南,大概是七八百里的样子吧,”兰陵丢出一句,靠近他,环上他的颈子,语气却分外的冰冷和讥屑:“大司马,不要弄错了,毕竟,我还要仰仗你呢。”

      想要反唇相讥,却惊觉自己干的蠢事,罢了,你和我,还有惩这种口舌之快的必要吗?是我看不开,其实,有那样的几天,就应该知足,为什么还要再再地勉强。

      总是很贪婪。

      所以,一直在焦虑。

      每一点可能都像是一个承诺。一句誓言。一个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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