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番外 下————零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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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人说,开始,是爷爷救了奶奶。一个大雪封山的傍晚,将冻得不省人事的奶奶扶回来。然后,奶奶就嫁了他——别人都说是奶奶知恩图报,说爷爷好运气竟能讨到这样如花似玉的老婆。但是没有人知道,幸运的人,是奶奶。

      梨花的树干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像是春来新绿的样子,它的幼枝,淹没在白色的海洋里,柔嫩的延伸自己的疆土。等到众花谢尽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了一树的茂密。花娇艳,叶久长,果可食,一切安排的如此公平,让人没有任何挑剔和插手的余地。

      这种白白小小的花,虽然不是多么出色多么美丽多么抢眼,但是想来是自有骄傲的吧?一开一谢,飞扬凋敝,都是那么淡定,经风遇雨,纵然碾碎一地,也是绵延的喜悦满心。

      风乍起。
      随着风势翩然起舞,不在乎有没有观众,它们娇笑着,带着微弱的清芳,旋转、摆荡、飘摇。最后决绝婉烈的跌坠在你面前,悄悄叹息一声,合眼而别。
      那一声轻吟,你,有没有听见?
      她笑了。她想象着那个坚毅温存的女子,听见遥远大陆传来的,某个据说是普天同庆的婚礼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的若有若无的微笑——无关嘲讽,只是伤感。为一个死去了,但是不得不留一个空躯壳的宿命,在某一瞬间,微微伤感。

      她想象着那个女子,嫁人时,披上红装,覆好盖头,但是却没有半丝期待的宁静,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幸福无比的男人揭开崭新世界时的目光——带着温柔和爱怜的,看着即将和她携手终老的男人,实践了,自己的梦想时的目光。

      所以,她就不必去想象,那个女子,白发苍苍的躺在床榻上,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的梨花,回转头来,迷迷蒙蒙的环顾一圈,蓦地笑开来,一个摇首,最后缓缓闭上双眼时的千回百转。

      挨近手中的片片段段,轻呵出一口气,笑着,看见被自己的顽皮吹动的几页薄雪快乐的混进那空中的旋舞中去,跟着其它的碎片一起嬉戏辗转,缠叠纠结。
      “小,小梨……”迟疑不定的声音,透着清楚的胆怯,从背后传来。
      还是一样,没有进步啊。一个叹气,转过身去,看见男孩着急又羞窘的死盯着自己的发带。
      “什么事啊,易荇哥?”装作不知道令到对方如此尴尬无措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挂上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男孩的脸一下子红了,就算再假装那发带上镶了金也掩饰不住的血色上涌,”那、那个,大婶、呃,你娘,让你回去吃饭了。”好容易磕磕绊绊的说完一句话,男孩的头低低的,再不敢看她多一眼。

      心里有怜惜有无奈,决定了还是不再捉弄这人,温温婉婉的一笑:“知道了,这就和你一起去。”
      跟在男孩身后,走得两步,鬼使神差的,居然,回了一回头。
      回头时间,就悔了。
      喧腾起漫山遍野的素白花雪,卷积翻滚,银浪划空,细细碎碎缠缠绵绵,步步向着紧逼过来。仿佛想把一天碧蓝,一地澄黄,全都在这一刹那烙上那白那花那飘忽不定的一场大梦。

      又像那时一样,她怔怔的,一滴眼泪沿着比梨花还要洁白无暇的面颊掉落下来。
      跌到地上,碎成千片万点,在同时间,就被松旷的大地吸了个干净。只于瞬间,发出了凝集日光的一线耀目的璀璨,穿越了花的雨幕,辉映成一粒星光。
      “?——小梨?走了。”
      “……,就来……”
      ……
      那花的雨汇成海,织就幕,网住一众浮生。
      梨花非梦。
      天若有情。

      ——END——

      朱丝白莲瓣
      冷。
      为什么会这么冷?
      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冷……
      心,是生命流出的地方,热热的血液随着每一次脉动而在纤小的通道里奔涌、沸腾、撞击……交汇成血里的华彩乐章;燃烧成每一个白天和黑夜,直至——终结。是不是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如果是的话,是否意味着我没有责怪的权力?——只能放开。

      如此僵冷的躺在我的怀中,心,再也无法为谁跳动,再也无法将我不情愿的手抓到胸前让我感觉,再也无法说是让我听每一次心悸。
      不过,我,不怪你。
      因为这一次,是我先背弃。
      ………………
      “有这么多的花,你为什么只爱兰花?”
      习惯了陪着他浇水、松土、细意的抚去每一片修长缎带上的尘土,温情脉脉的注视每一朵绽放的幽香。有天终忍不住这么问了。
      秀美的雪样素手轻轻掸掉一片叶上的虫子,浅浅的笑起来,白色的冰绡缎衣映的人相应成辉。就象是皓月飞破云彩,繁花开在冰面,若隐若现的雾里回眸,只得一瞬便消解的薄愁,——却令的看的人有些痴了。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挑动的眼波中水光涟滟,波光粼粼里,映的是没有道理的自己。
      轻揽入怀,拢过来的是兰花的清芳,眷恋的轻嗅着肌肤间的温漫,有点心不在焉的:“是,又怎样?”
      也不挣脱。只是将头斜斜的依在那人肩上,任由他灼热的气息喷在颈间,没开口语气中也就有了些不稳:“你喜欢什么花呢?”
      沉默——“兰花。”
      轻笑出声,别过去在耳边吹着气:“为什么?”
      “总觉得它……有些象你。”
      “嗯?”呢喃着是也不是的话音,不知听见没有。
      “对了,一直想问你,那个奇怪的花是什么?”
      “——哪个?”
      “就是那个雪白花瓣,中间有一条血色红线的。”
      “哦,那是一品极少见的兰花,叫做朱丝白莲瓣。”
      “朱丝白莲瓣?贴切,花瓣似莲,却又有一线殷红在中间,不过这花,总让人觉得不祥。”
      “因为离奇……吗?”
      “嗯。”
      “……清秀淡雅。”
      “呃?”
      “我喜欢兰花清秀淡雅,孤傲幽闭。——之前你不是问吗?”
      很讨厌冬天。
      冬天的话,又冷又湿,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来的阴寒冷漠。连心也能完全冻结,连斗志啊,梦想啊,什么的都可以变成暖炉边的畏缩。
      冬天,我只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地方听风吹过,听树枝的枝桠间什么在呻吟,好像世上的活物都一瞬间死了一样,以前很吵的东西,突然静的叫人讨厌。
      反正我,讨厌冬天。
      “现在呢?”
      突然的发问叫人怔了一怔,然后轻笑开来:“现在……都一样了……还是,心情吧?”
      “恭喜我王!王妃生了个男孩,我大祁有后了!”女侍欣喜万分的从内室出来报喜,这么寒气逼人的雨夜,王居然在外守了一夜,听到这个消息,想必可以放心了吧。
      “……”深深看了那仿若黑洞的阴暗屋子一眼,一年以来从没有露过笑颜的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是一径的漠然,“是男孩……”,象是对着空气,又象对着自己,肯定般的重复着这事实。

      “是男孩。”这反应……并不像一般的父亲该有的啊,“邀天之幸,我王洪福齐天!”
      “邀天之幸?”突然喃喃的回味着刚刚那公式化的祝辞,冷淡端美的容色居然有了小小红晕,“邀天之幸——”往后退了一步,跨进了茂密的雨帘之中,瓢泼的暴雨霎时就将人淋了个透心凉。

      “王?——不看一下王妃和皇子吗?”
      嘲讽的看了那寝宫一瞥,神秘的笑容浮现:“不必,自然有人会去看他们,很多人,会一起好好看着着他们……邀天之幸……哈哈哈……邀天,之幸?……”
      长笑方罢,人已绝尘。
      隆隆的雷声中,清香娟秀的白色花瓣洗刷的愈发娇弱,红色的丝瓣将整个灰蒙蒙的天空映出一道残艳。
      朱丝若血,幽闭里,总带着决绝。
      “又回来了……本来,想叫你永远忘了我的。不过……永远,……好像太长了。……我……没有力气达到那种地方……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吧?那样的地方,你曾经见过吗?”

      一边问着,一边用手去梳理那淡蓝的软毛,眼睛却紧紧盯着膝上的人。——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人。
      淡紫的长发在空洞的穹顶间飞舞,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吗?”
      冰冷的神色丝毫未变,抬起头,扫过他,然后还看回眼前。
      那是什么样的眼睛啊,就像将千百年的幽情慢慢沉积,慢慢发酵,慢慢,在心里凝成一块冰,每日每夜细细咀嚼,于是连容颜和双眸都最终绝望的眼睛。
      “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了吧?就算你现下陪他死了,也不可能如普通人一样指望来世,你们本就是天上之人,原是不受六道轮回之制的。况你违背天命,自残了断,会受何种苦楚何种刑罚,连我都不敢想。而且,”

      顿了顿,考虑该不该说这狠心的话,却听见一直静静无言的人缓缓开口:“我并没有要他记得我。”
      略惊,他知道?
      “莫要说是区区孟婆汤,天界消去一个人记忆的法子多的是,他和你,已经算是犯了人伦大忌,天界怎会放任不管。你这一去,他绝对不会记得你;而你,也有可能从此再记不得他。”

      ——为什么要说这些?原本他就是为了看好戏才破例出手救了他们的,为什么他居然说起这些?
      没有任何可以供研究的动容,还是淡淡的,带着略微嘲讽,几乎都有点同情的看着他:“我不是为了他。”
      看见他一脸不解,似乎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来世,不为续缘,也不为什么情爱……”眼神空茫,叙述也平淡的紧,却不知为何居然扯痛了他亿万年来不曾为任何事所动的心。

      “只是……无可……归依……而已。”声调奇异的提高了,那清曼的细语在寂寞的大厅里回荡:“一个人,当真是无趣的紧……”低首笑语,“……原来……冬天,和别的季节,还是……不太一样……”

      拿出一个血红色的半透明小瓷瓶,将那半满的液体晃了又晃,手指一弹,瓶塞拔开,欲举到唇边时,突然被扯住了衣袖。低头,一双水意盈盈的眼乞求的苦苦望着自己。

      轻轻的再次驳回了那企盼:“……不要阻我,这是我——”带着笑意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有生来,第一次真正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什么也不必顾忌。别难过,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将肠胃溶化般的一道热气滚滚的直散到四肢百骸,将腿上冰冷的躯体拉紧偎近,无限依恋的用眼丈量了一遍又一遍,感觉身体也开始麻木,火热的烧灼感突地上涌,一丝血迹沿着唇角漫出。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凄然一笑,脸上血色尽褪,无力的靠向冰壁,意识,开始漂移,“……既相逢,……却匆匆……”
      再看一眼,却只看得见那熟悉的脸,微微扬唇。
      ——就来。你,有没有等我?
      然后坦然合眼。
      白瓷砌就般的秀丽脸庞上,一道血痕惊心触目。
      ——这次的梦,会不会,慢些醒?
      小麒麟突然仰头嘶吼,整个地底,都因为那哀恸的咆哮而震颤起来。
      在晃动的空间里,他呆呆的看着对面相依的两人,一样平静地容色,只似睡着。
      ——那梦中,有谁,和谁?
      莲花瓣在雨中刹间颤了一颤,那缕朱丝红的更艳,嬉笑嘲讽的艳丽无铸。
      而雨,仍是没有停。
      ——冬天。真的。已过完。
      ——END——

      【朱丝白莲瓣,兰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产于滇西,初春放花,花多为2-3朵。花开叶上,花的整体视觉差不多,维西品种叶宽仅4毫米,俗称细叶,花稍小,捧瓣规整而无粗红线条,瓣尖仅有微红色,舌溜圆,舌苔粗红色线条呈现V型;六库品种叶宽6毫米,花瓣较厚,捧瓣可见粗红红条,舌稍长,舌苔粗红线条摆成八字形。其主瓣、副瓣、捧瓣中央有鲜红的粗条,与洁白的瓣色相映衬,色调出奇,韵味高华,兰中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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